十五 自从家里的事得到和平解决后,刘敏超在部队就象换了一个人。 刘敏超平常和战友说话也变得斯文起来。最不愿帮助战友的他,破天荒地主动 提出谁有衣服要洗他可提供免费服务。这不提还好,一提反倒让战友们都把衣服给 藏起来。谁敢给他洗啊?不定又撇着啥心眼哩!到时洗没了问鬼去! 最有意思的是,当了一年多的兵连阅览室的门在哪都不知道的刘敏超竟想起了 看书!只要没有训练任务,这小子就可劲地往阅览室跑。 有一次他们连刚下操,连长见人堆里就他跑得急,便叫住他询问:“嘿!刘敏 超,你给我站住!” “到!”刘敏超马上又跑回来,立正敬礼:“连长,有什么指示!” 看着一本正经的刘敏超,连长拧着眉毛问:“你小子成天不见影,这会儿跑这 么急,干啥去?” 刘敏超道:“报告连长,我看书去!我想学习学习。” “啊?!”连长顿觉意外,嘴张得老大,以为耳朵听错了!心想,太阳打西边 出来了? “哦,那去吧去吧。”再不多问,他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朝刘敏超挥挥手。 也许是连长的表情刺伤了他,刘敏超忿忿地在心里骂了一句“狗眼看人低!老 子就不能看书?” 以前刘敏超从来都是只喜欢看那些名人的风流韵事,贪官腐败堕落这类小报杂 志,尤其是那些描写少妇偷情的的情节,他更是咀嚼的津津有味,不仅自己看了还 要去和人讲。每次开班务会的时候,他们班的战友就把他这事拿到桌面上来。但每 次都是谁提,刘敏超就跟谁急!现在倒好,没人提了,他自个儿把它们都给搜出来, 一把火统统给烧喽!真烧了,同室的战友们又都惋惜不已,因他们想看也看不着了! 都觉得这刘敏超是不是吃错了药,但看那样子又不象是有病。 临飞每次到阅览室刚坐下没一会儿,刘敏超就会象影子一样也抱着一摞书坐在 临飞面前,一本正经地看着。还别说都是些名人将帅的传记小说,看来思想比以前 是健康多了。临飞见他坐在那一副极其认真看书的样子,心里总觉着别扭。终于有 次在阅览室临飞忍不住问他:“刘敏超,最近是怎么了?人人都在议论你?你成名 人了?!” 刘敏超抬起头很不自然地压低声音说:“飞哥,不瞒你说,我觉得以前是白活 了,现在想多学习学习,这些人看不顺眼呗!”哦,是这样,临飞有点笑意地说: “唉,我当什么事呢!大家都还以为你真有啥毛病啊,那这是好事啊!那你看你的 吧,我不打扰你了,唉对了,我比你还小呢,你以后别老叫我什么飞哥了,听着好 象是在社会上的混混,记着,下次可再叫了,我听着别扭!”说完转身要走,刘敏 超突地又嘣出一句:“其实……主要是想向你学习,向你靠拢,你看你身怀绝技, 能不能教我……” “嘿!嘿!说什么呢!你说什么呢!”临飞闻言猛地转身,立时就见整个图书 室的战士都抬起头齐刷刷地盯着他。他不得不压低着声音喝道:“以前怎么说得, 不准乱来啊!小心我拆了你的骨头!”把刘敏超唬得直眨眼睛。 临飞接着又上前俯到刘敏超面前,威胁着说:“你小子给我听好罗,再胡说八 道,我可真废了你!没几天了我就要走了,你不要给我惹事!听清楚了吗?有什么 事等以后回了家再说!”临飞压根就没这心思,他只不过是想稳着他不要在这胡闹。 “那你多少教我一点吧?就几天也好……”刘敏超不甘心地竟耍起了无赖。 气得临飞扬起手掌“你怎么不知好赖,油盐不进呢?……” 刘敏超坐在那不动,还把脸扬起来,意思是:你打吧。 临飞见状便把手收了回来,末了他只好用手指点着刘敏超,恨恨地盯着他说: “你跟我玩横是吧?看来帮你还帮出毛病来了?你小子就不知道报恩还是怎么的?” 见他仍是那副样子不表明态度,便气急地顺手推了刘敏超一下,没想到他就连 人带后面的桌子一起翻到了地上,还压倒了一个战士。临飞理也不理地急忙卷起书 本扬长而去。 没想到这头倔驴会这样?这是临飞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怪不得这小子在回来 的路上不停地献殷勤,还说这回一定以斩新的面目,争取做一名优秀的合格军人, 再不给老乡丢脸了。说得临飞心里热呼呼的,常四季也说是该好好表现表现,不然 怎么对得起飞哥两次的舍死相救啊!刘敏超把脑袋点得象鸡啄米似的。看到连一向 看不起常四季的刘敏超,现在连他的话也当成圣旨了,临飞还以为真是事实改变了 人,这小子成熟了,懂事理了,却原来是在一脑子想这事哩?! 事后刘敏超的指导员找临飞问怎么回事,临飞只说老乡之间闹点小意见,转天 见好的。指导员埋怨临飞说:“你也是个很有思想,很有素质的老兵了,这马上就 要退伍走人的,你怎么也不注意一点影响!你们又是老乡,你看他好不容易有点转 性,你更应该拉他上进才是!怎么你们就喜欢他以前那样子啊?这事我还没跟你们 连长说,以后可一定要注意!知道吗?”他这一番话说得倒象是母亲为儿子出气来 了,气得临飞无话可说,便窜到茅房里蹲了半个小时才出来。 打这后,临飞有一段时间没见着刘敏超,常四季也不知躲到哪去,不见个鬼影。 临飞虽心有不安,但一想到没几天就要退伍回家,也就不以为意。 这次首长下来检查部队,全团各单位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有点本事的都想 在这次千载难逢的练兵运动中显露一下,仍怀有希望的就要退伍的老兵就更是如此, 当然他们是可以不参加的,领导虽然嘴上这样说,但私底下却是极尽动员。 刘敏超在他们连自告奋勇地要求参加400 米障碍跑,结果遭到全连战士的嘲笑, 但最后他还是报名参加“刺杀操”项目。当刘敏超听到连长和其他干部在议论别的 连队都有谁报了些啥时,特别是听到临飞名字,就问“连长,我老乡他报啥?”一 个战士就说:“他还能报啥,出了名的“内务兵”,除了会念几句洋文,全团就属 他会叠豆腐!”引来大家哄堂大笑。刘敏超就直着脖子操了一句:“你别门缝里看 人,把人看扁了!”末了又嘟了一句“有眼不识泰山,狗眼看人低!”文明了一阵 子,这会又突然骂开了,让战士们既感到是情理之事又颇觉意外。 “哎,你说谁狗眼了?!”那个战士急了眼,上来就扯刘敏超的衣领子。刘敏 超也毫不含糊,举拳就抡了过去,立即就被战友们给拉住了。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眼里还有我这个连长吗?是不是想蹲禁闭啊?啊!”连 长跳起脚来吼道。 战士们顿时就老实起来。 连长狠盯了那个战士一眼,然后回过头一边打量刘敏超,一边用手摸着自个儿 的光头问:“哎我说刘敏超!你小子自打探亲回来就一直神刀刀的,我就觉着奇怪, 平常只会看小黄书的人竟然会跑到阅览室去看‘天书’?你看得懂?” “你怎么知道我看不懂?”刘敏超把头低了下来。 “按说……不会吧?你小子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连长根本就不相信眼前这 个二混子的话。 “对,都说出来!”战友们在一旁闹起哄来,大有批判的架势。 “就是,不知他这段时间发啥神精,都向大家交待清楚!” “肯定是在外面闯祸了,说不定还杀了人呢!” “我杀了你妈!”刘敏超见战友们越说越不象话,顿时红了眼。 “去去去,你们都没事做了是吧?那好啊,现在全给我到外面做一百个附卧撑 去!徐亮,你去报数!” “连长,我……” “我的话不听了是吧?执行命令!”连长叉着腰,一下子发了火! “是!”徐亮吓得一哆嗦。 一帮人悻悻地你推我搡地都出去了。 连长转过头来,看着刘敏超,又火了:“说呀!” 刘敏超有点胆怯地看了连长一眼,嗫嚅着道:“说……说啥啊?” “嘿!跟我较劲装糊涂是吧?啊!”连长冲着他直瞪眼:“你这段时都干啥了?” “连……连长,其实没啥,是你多心了!我是因为这趟回去,跟临飞一路聊着, 发现 他无论是做人方面还是文化水平方面都比我强几百倍,想想自己成天只知道和 同志们闹别扭,吃吃喝喝无所长进,觉得很自卑,所以这趟回来下决心想在部队里 好好的干出个模样来。”说着,刘敏超就急着挺直腰板,“连长,相信我吧,我真 没啥事!不信你可以去调查嘛!” 连长还是一脸的不信:“真得?你真是这样想的?不是我说你,你小子要是真 有心学习,就你这脑子我个人认为你还是有希望的,真搞出啥名堂,下批考军校我 头一个就把你的名报上去,你信不?……”顿了一下觉得不对,又问:“真没啥事? 那刚才他们开几句你老乡的玩笑,你急成啥样了你知道不,还有眼不识泰山?这是 啥意思啊,他还有天大的本事藏着、掖着?!你可不兴打马虎眼,我还想给咱连再 扛回一面锦旗回来呢?是不是临飞有啥绝活平时没露出来?”连长突然死盯着刘敏 超,想看出啥究竟。他想到临飞这小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说不准还真藏着什么 猫腻呢?这个情报可得掌握住。 刘敏超听了一激凌,但马上那副无赖像又显出来了:“那还不是开玩笑开得没 谱了嘛,他有啥绝活,就真有啥绝活,他扛了旗回来也不是往咱连里挣呀?咱管人 家干什么呀?不过,我那老乡,这要是比文化也许有用,我看咱团没几个人能认洋 字码,可这是练兵大比武哇,又不是比秀才……我老乡文化素质就是高啊,所以我 就当他是我的偶像……” 连长听完那个气呀,“偶象?呕吐啊我!”他是没见着这种熊兵! 连长退后一步直起身突然变脸地喊道:“刘敏超,立正!” “是!”刘敏超急忙收起嘻皮笑脸,下意识地挺身立正。 “向后——转!起步——走!” 待刘敏超转身向外走到门口时,连长跟着就在后面照着他的屁股狠揣了一脚, 刘敏超瘁不及防,就连滚带爬地窜了出去。 连长在门口冲着刘敏超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吼着:“给我做两百个附卧撑!” 在外面做运动的那帮战士一听便都笑得滚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