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南都大学一放假,临飞准时到政治学院向海威报到,顺便向他请个假,他打算 借这个机会回一次家。快三年没有回去过,父亲已经为此打过几次电话要他回家过 春节,说你娘想你想得都快想不起来了。其实临飞心里清楚,老爷子是想借春节这 个机会找他好好聊聊,沟通沟通。当初父亲曾为自己宁愿丢了工作而去上什么大学 而大发脾气,但后来见很多企业都在改制,大批没文凭的人都面临淘汰下岗,才感 到没文化到头来还是什么也干不成,是经不起社会摔打的,这才开始写信要他好好 读书,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临飞兴冲冲地把请假报告交到海教授手中,只等着他签完字,他就转身立马跑 路。票和行李都早准备好了。他乐呵呵地看着海威,他现在看海威是怎么看怎么顺 眼。其实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他是海棠花的亲叔叔。 海威明明已看出这是份请假条,可是他却硬是装着看不懂。他直着眼睛看着临 飞,忽然冷冷地问:“你乐什么啊?什么事这么高兴啊?来来,你先坐下,说给我 听听,让我也高兴高兴?” “嗯?什么意思?”临飞的兴头顿时象火上被浇了瓢水,感觉到一丝凉意了, 风向不对?他没敢真坐下,便有点局促不安地用手指了指摆在海威面前的请假条。 心里却有点窝火,心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嘛?我回家过个春节,这又怎么了?可想 归想,话可不敢说出来。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海威。 海威似看穿了他的内心,他冷笑一声,抓起桌上的纸三下两下给撕毁了。临飞 的心顿时就象是掉进了冰窟窿,他连声急问道:“海教授,您这是,这又是怎么了?” “没什么怎么了?我问你,谁说让你回家了?啊!我还想回家过年呢?这不得 陪着你嘛?”海威语气似比他还冤,这让临飞有点糊涂了。 “陪我?我这么大人,我还要您陪?到底是怎么了,您就痛快点说吧?我这还 赶车呢?”临飞抬腕看了看手表,还有不到两小时就要开车了,心里真是有点急。 他一直以为没什么事了,前几天他还问过海威的,他又说没事,可以回家,所以他 打电话回家说过几天就到家了,可现在却又变了卦!就象青藏高原的天气一样,早 上还是解放区天的晴朗的天,下午就变成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了。 海威又象以往一样,伸手要拉开抽屉,临飞顿时就急了,他扑近桌前伸手按在 桌面上,急切地对海威说:“别别别,算我求你一回了,您就别拉抽屉了!” 海威从没见他如此过,倒吓了一跳,不由得愕然道:“怎么了?” 临飞喘着气说:“求你了,教授,您一拉抽屉,我就害怕!自打在特训营见到 您时,您就一直在对我拉抽屉,每一次你一拉抽屉,就决定了我的命运。我……我 真是怕了你了!你上次说让我回家的,可这才几天呀,你又改主意了,我知道,你 这一拉抽屉,准又没好事!”那神态又焦急无奈又可怜兮兮。 “哈哈哈……”弄明白是这个原因的海威便再也忍不住了,顿时大笑不已。笑 得一边摇头一边抹泪花。这反而把个临飞给笑糊涂了。他直眉愣眼地看着前仰后合 的教授,心想:我说什么了,把你乐成这样?他是第一次见海威会这样笑,笑得开 怀、放肆、旁若无人。海威终于停住笑,他又正经危坐地看着临飞,沉默了好一会 儿,可能还是想着临飞刚才吓得那个熊样又忍不住笑了,最好才说:“你怎么就知 道我这次又是拿决定你命运的东西出来呢?” “还不都是条件反射嘛!这还用问。”临飞有点委曲的应道。 海威点点头,但他还是把放在抽屉内的档案袋拿了出来。他一边解套一边说: “那好,我下次改地方拉抽屉,我也是习惯性动作。每次收到东西我都是放在这里 的。呵呵……”他说完又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他第一次觉得临飞的可爱,也同时 让临飞看出海威很温情的一面。海威忽又故作地板起脸说:“你说对了,这次还真 又是决定你命运的时刻到了。这次又是三处下的命令,而且是林主任亲自给你下的 任务,你必须不折不扣的完成!同时也是林处对你这一直以来学习成果落到实处的 一次考验。你就当是实习吧!”他见临飞似要插话,便摇手制止道:“我告诉你, 这次的任务相当的艰巨,我听林处身边的人讲,他是考虑了好久,已经斟选了好几 拨人,最后才下决心让你去完成这个任务的。不知他这是要把好钢用在刀刃上呢还 是真得是在试试你的手段呢?总之,你可千万不要辜负林主任的一番苦心啊。他可 是轻易不下这种决定的人的,因为你必竟是个新手。以后你就会了解他的处事风格。 这次你要是胜利圆满地完成任务,说不定老头一高兴……” “你说的这都是真的?”临飞有点惊异,但心里同时有点感动林主任对他的信 任和重视。那么大一个首长会对他这么一个从小兵里走出来的人这么重视,这说明 自己在人家心目中还是有一定位置的。临飞抬眼看着海威,这回感觉又不一样了。 海威也在很仔细地看着他。 他眨了眨眼,说:“想什么呢?这个,你拿去看吧?” 通过这一次的接触,临飞与海威之间的师生关系有了点微妙的变化,他们不再 象以前那样纯是上下级的关系,都视彼此是可以无话不谈的朋友了。 看完全部内容的临飞抬头问海威:“教授,看来这回您是要加班加到底了。” “那可不是?你都上前线了,我哪能在家安歇,于心不忍嘛!呵呵……”说完, 海威有点戏谑似地坏笑起来。 临飞颇受感染,也笑了起来,第一次在海威面前流露内心感情。 “不过这次非同小可,你可得万分小心。到那随时有人会配合你。人我都给你 安排好了。需要什么只管张口,那边全权负责。有任何情况你马上要与我联系,千 万不可莽撞行事,听明白了?”海威此时的表情颇象一位兄长在嘱咐远行的小弟, 既严肃又真诚,既信任又担心。 临飞连连点头。 “那快去准备吧,傻小子。”海威说着从桌后站了起来。 临飞打开门正要出去的时候,门口一位中年女军官从外面也正准备进来,他认 出是学院内某系的老师,姓曲,曲瑛瑛。曲老师是海棠花的母亲,可是临飞并不知 道。他礼貌地敬了一个礼,道:“曲老师,您好!” 曲瑛瑛开始有点诧异,但马上就明白过来了,她稍退了一点,颇为欣喜地上下 打量着临飞,然后笑着说:“哦,好好,呵呵,年轻人都长这么高了!小临,临飞 是吧?呵呵,一下还真没认出来,全变模样了。”她显然已认出这个曾经一再被女 儿央求着要从各个方面照顾他一点的小伙子就是那个临飞了,她曾一直在暗中观注 着临飞,直到他突然离校方才作罢。从那时起,她就知道这是女儿相中的男朋友, 只是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处到什么程度了,作母亲的也不好瞎打听。现在竟然意外 地再次看到临飞,她打心眼里感到高兴,小伙子长得人模人样的,如果真跟女儿相 处,她自是不会反对。这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 她又连声说:“好好,呵呵,就是瘦点。” “你是找他?”海威表情意外地看着曲瑛瑛。 曲瑛瑛顿时错愕地转睛看着海威,口中连说:“不不,你弄错了,我是找你有 事。”说完又转睛看着临飞,乐呵呵地直点头。看得临飞心里不禁有点发毛,疑窦 顿起:她干嘛对我这么热情?他们只是认识,但从无交往。自己在这里的身份一直 都是较为保密的,她何来对我这般的……感觉上,她似乎对自己特别的熟悉。她到 底是谁呢? “那你去吧,这没你事了。”海威对临飞说。 临飞冲曲瑛瑛礼貌地略点点头便转身带上门离去。 “嫂子,找我什么事?”海威关切地问曲瑛瑛。 这一声嫂子让仍在外面的临飞听得稀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