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大同市场面积宽广,纵横交错,有二十余条大街和数不清的小巷,建筑风格也 迥然各异。从与大同街口发展至今也算是有着悠久的历史,它一直靠近到旧市河才 算彻底地休建了,所以这里的房屋建筑是一直呈梯形纵深发展。街口最高的楼宇是 五层左右或更底矮,可到后面却是越来越高,门牌号码纵横发展到了五百号后才又 返回重头续编,楼层均从二十余层升到了五十余层,到了最末尾的冈川田大厦就已 有八十九层之巨,算大同区最高的楼宇,这里有着大同市场最臭名昭著的山田帮社 团,但这幢楼宇的投资人却并不是山田帮,而是来自日本国的石原企业。这幢大厦 的建成,犹如在大同边缘竖起了一根擎天柱,又有点象猴子的尾巴,可日本人却偏 说这是一柄锋利的武士刀插在M 国人的**上,其实外观造型上还确实象是一把似是 而非的倭刀。当然这个说法也是来源于一个普遍的说法:旧市的城区图象条鼻涕虫, 而大同正好在它屁股上,故有些人戏称大同为大臀,当然只算是流传而已,可日本 人这个做法显然也是别有用心的,由不得人不这么说。 大同市场中华大道202 号,楼宇不高,是在大同市场靠后的门号上难得一见的 只有一层的大宅院落,外观保持着中国川湘两省旧式建筑的遗风,在街面上开了道 门,一道很窄的门,如同旧中国大户人家深宅大院的后门或偏门,而它的正门随着 大同区域累年的扩大,于若干年前给封掉了。现在此门虽窄却高大敦实,眉檐为半 椭圆形,门由红木制成,被漆成紫红色,油亮锃明,门面和边衔均雕着腾云驾雾式 的五爪飞龙,显得气势不凡,也有点象北京四合院的蛮子门风格。门侧砖墙上钉着 一块竖形匾牌,有一人之高,上面分别书写着中英文:大港环球贸易商务代表联络 处。知道的人,这块牌子长年累月地挂在这。不知道的人,以为这牌子是新近挂上 去的,目的只是让来洽谈生意的人好有个识别的牌子。知道的人,这里就是青洪帮 的总部,说不好听就是“窝点”,一个挂羊头卖狗肉掩耳盗铃的地方。不知道的人, 以为这是家正经做生意的公司,只是还没进去便会嗅到气味不对而仓惶退出。这幢 门从来就是给“有识之士”进出的。 这幢房子虽然古旧,可结构奇特,里面是房中房,房里套房,房里有楼,楼里 还有阁,小胡同也特别的多。青洪会的起帮老大之所以把宅子建成这般,其中一个 原因就是这宅子好藏人,在里面致敌于非命也很快,有事要闪也闪得快!居说以前 里面还有地道、暗门,只是后来周边都被建筑包围给拆了,别人的建筑哪能容你在 地下再开一管子?但不管如何,这幢老宅子一般人进来还真容易走失了,里面有九 十九间房,要熟悉里面的构造就得很费一番脑筋。 此刻青洪会总部里一间小厢房里,灯光四射。沙发后靠着一人正看电视,看得 是著名的《猫和老鼠》,音量放得很大,时不时能听见他发出“宽怀适意”的笑声。 他的笑独特得很,是那种哽着嗓子往肚子笑,显得倒声倒气,让听的人别扭,脊梁 骨都抽着凉气。他背靠着门坐在沙发上,露出脑袋,两只脚支在电视柜的两边,使 稍远一点的人在一条直线上瞧着,会以为他是抱着电视在看节目,不知道的人会以 为这个人不仅耳朵聋,眼睛也不好使。他,不是别人,正是青洪会上任才两年多的 舵老大:快戕龙。他在大同混得时间长了,也就没有了全名,只剩下一个在“江湖” 上拼杀得来的令人闻风丧胆的混名,意思就是:谁跟他过不去,他就**,让你连反 应的时间也没有,所以他能起家接班就一个字:快! 快戕龙本是地道的香港人,十几岁的时候随离了婚的母亲来到旧市大同区表妹 家,从此他一头在这块土地上扎了根。当时他的母亲还年轻,有男人喜欢,不久便 再嫁,把他扔在了表妹家,他自此没了约束。尔后便鬼使神差地进了帮会,一开始 只是从小事做起,大了,有了经验,也就吃定这碗饭。只是这碗饭让他吃得很离奇 :腹部有一处贯通枪伤疤,浑身都是刀划过的痕迹。四十岁之前遭了这么多罪又不 死就成了精,接班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人长得一般,中等个头,不胖不瘦,但一 头的黑发油亮油亮,并梳理的整整齐齐,长方型的脸上了无片肉,面呈腊色,好象 打小就营养不良,眼窝深陷,鼻梁高直,薄唇尖颌。他兴许是洋饭吃得太久,人变 得早不象东方人,象个改了基因的异种。两臂比普通人长一指,而且颇为得天独厚 的是,他的手掌奇宽奇厚,犹如蒲扇,绞人扇脸是很能发挥特效的,通常能将人一 张神仙般的脸打成了魔鬼;曾经一个带有浓厚四川口音的小子想拜倒他门下,可一 句话没说对劲,他一巴掌过去,五尺男儿转瞬变成“无齿男儿”,一口钢牙只能借 义齿吃饭了。 快戕龙一个人看《猫和老鼠》看得全身心投入,津津有味,丝毫不理会他的身 后坐了一圈四个或高或矮或粗或细的手下,他们都或环手抱臂或垂手背椅或东张西 望或一动不动,反正都是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地陪着他们的老大看动画片。 外面走廊、房间、院子里还有一群着装各异的喽罗无所事是地或坐或立或走动 或互相聊着无聊的事情。正当大家伙在享受着难得的清静之时,过道上传来一阵门 铃声。看门的是一位光着上身前胸后背青刺一整只下山猛虎图案的大汉,他叫木实, 来自东北,已在这七八年了。据传是个在东北老家杀了老婆娘家人满门的全国通缉 犯,偷渡出来被人引荐给快戕龙。木实在这混了很长时间,别的没得到,名声和身 价却提高了不少,他现在由中国通缉犯变成了国际通缉犯!因脑子在青洪会里不大 好使,便被安排在这看门,会里有大事他才随成员出动,有人亲眼见他舔着人血还 哈哈大笑,是个正宗的杀人不眨眼的变态狂! 门刚打开,从里面就窜进一人,木实手疾眼快一把就攥住了来人的衣领子,喝 道:“逮住,哪去!”可定睛一看,忙又松了手,很快就满脸赔笑道:“通哥,嘿, 对不住,没看清是您……”话还没说完,“啪!”脸上便感**的,木实忙捂住脸不 再言语了,瞪眼瞧着这个被他唤着“通哥”的人风风火火地直往里奔去。院里廊间 的人都肃目而视地一路望着通哥从身旁一晃而过。 这个通哥便是刚才差点被临飞逮住的在1324房做手脚的土贼。通哥稍喘了口气 在快戕龙的办公室门外站定,门口的保镖轻轻地敲了下门,门“吱呀”一声开了, 从里面探出一脑袋,刚要开口却一眼见到来人,再不多言语就拉大门缝放他进来然 后又“吱扭”关上。 通哥到了屋里,脸色就开始变得阴晴不定,再不似刚才打木实时的那股横劲了。 他有点猥琐地勾了勾头,嘴里小声含着嗫嚅道:“龙哥,我回来了。”一旁的保镖 立即抬手制止,那意思是老板正看在兴头上,别打岔。通哥立即直腰不吭声了,把 目光也投到电视里正放着的猫和老鼠戏逐的场面,可是电视却立时“嘀”的一声黑 了屏。 “回来了?” “是,龙哥。” “活干得怎么样?”快戕龙的腔调中气十足,但却令人感受不到丝毫的热度。 还没等阿通开腔,快戕龙又接着说:“你在这堂口混得时间不短了,也算是立了不 少功劳,如果说就这么废了你,兄弟们会说我太无情,可这事怎么说呢?你就直说 你打算怎么办吧?” 阿通眼色惶然地睃了几个保镖一眼,保镖们身体某部位顿时就发出金属的磨擦 声。阿通心里一寒,知道情况不妙,急忙“扑通”跪倒在地,虽无哭腔却胜似哭腔 地说道:“龙哥,不敢瞒您,这次我是失手了,不过我已经又做了安排,晚上再去 做一票,这次一定不会失手的!”可是他看到的依然是一个一动不动的后脑勺。等 了好久,依然不见动静,阿通再次有点慌神了,他只好又道:“龙,龙,龙哥,您 看……”,搁在沙发上的脑袋没动,却凭空冒出一支手来,一只奇大奇厚的手掌。 一根中指很灵巧地动了动,不注意看还真看不出有什么动静,但阿通却立即连爬几 步把自个儿脑袋凑上去,拿下颌枕在沙发靠背上,紧挨着快戕龙头颅的耳边。快戕 龙轻言慢语地问:“说吧,你又要怎么做?” 阿通心头一松,忙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了出来:“龙哥,是这样,我已经让兄 弟们死死盯住那地方了,从楼上到楼下都是我们的人,采用有病快医的方式,只要 他一露面,弟兄们就用交叉火力灭了他!这回他就是想躲也再没地方躲……”话还 没说完,快戕龙的手掌迅捷地反扣住阿通的脑袋并用力下压,把阿通的整张脸深深 地扣进沙发的布面里面,阿通顿时脸红脖子粗地闭着嘴不敢出声,同时也不敢挣扎, 只能任凭快戕龙如此地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阿通的两只手渐渐开始在不停 地晃动,两只脚也在轻微地踢踏着。又过去几秒,阿通的手臂开始越发地甩得利害 了,两脚也大幅度地蹬着地面,把地毯都踹起了一道道的褶皱,不堪忍受的痛苦可 见一斑。站在后边的保镖想上去按住阿通的四肢,因老大没有指示,最终还是不敢 出手,一个个显得脸色极为地不安,站又不是,坐又不是,正左右为难的时候,快 戕龙终于手臂一松,阿通则“扑通”跌坐在沙发后,劫后余生般地大口大口吸着救 命的氧气,压扁成红通通的鼻子也在恢复原状。有两个保镖上前把他拉起来,另一 个挪过把凳子让他坐着,还有一位保镖则忙上前倒了杯水递给快戕龙。 快戕龙接过一口喝干,放下杯子后,他依然平静地说:“念在你这些年一直跟 着我,这次我饶了你,再没有下次了,但你这些年的功劳从此不在帐上记着。” 坐在椅子上的阿通两眼无神,有气无力地看着快戕龙的脑勺,喘着粗气说道: “谢谢……谢谢龙哥,我这就过去。”说完他站起来就走,谁知两腿绵软无力身子 一歪两手凭空挥舞着又“扑通”翻倒在地,头磕在地上发出闷响,差点晕了过去。 一旁的两保镖急忙上前把他掺起来就往外拖,临出门时,快戕龙拖着慢悠悠地腔调 说:“什么狗屁计划!叫弟兄们撤了。” “叭!”电视屏上一闪,重新亮了起来,伴着搞笑的背景音乐,猫鼠激烈追打 的场面正进行的如火如荼。 阿通面如土色,他无力地垂下头任两保镖拖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