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锄奸 茗山雕回到长庆寺,大勇派人来请他去过中秋节,议议今后的作战计划。茗 山雕愉快地接受了邀请,答应届时一定赴约。客人刚走,暗哨就来报告:大路上有 个形迹可疑的人,老向山上张望。茗山雕对南狮夏金彪耳语了几句,夏金彪便带三 个弟兄下去了。不一会,来人便被捂着眼睛送到吴王寨议事厅。茗山雕藏在议事厅 的木屏风后,让东虎胡魁审问他。 东虎坐在议事厅的虎皮椅上,让人除去来人的眼罩,厉声问:你是哪里来的探 子?快说! 来人倒不惊慌,从鞋内取出一张纸来,说:我姓纪,是成司令手下的参谋,这 是成司令写给你的信。 胡魁站起身,吩咐:将纪参谋带到隔壁休息,给他弄点吃的,我马上写回信。 回到后面的休息室,将信呈给茗山雕,茗山雕接过一看,上面写道:司令阁下 :吾乃鄂南保安司令成渠是也,虽未与兄谋面,然素来仰慕兄之大德,以未结识兄 台为平生一大憾事。 观我中华之邦,近代以来积贫积弱,萎靡不振,不日将亡于英美诸夷。天皇治 下日本国诸贤,呕心沥血,欲提携我中华民族,建立东亚共荣之大体,实乃我邦国 复兴之契机也。 兄乃达人,个中厉害自然明白。若有归顺皇军之美意,吾当鼎立促成。望兄仔 细斟酌,恭候佳音。 顺颂秋祺! 成渠民国三十二年秋茗山雕看后,将信撕得粉碎:让来人捎个口信给成渠,我 们生是中国人,死是中华鬼,甘愿抛头颅,洒热血,坚决不做汉奸。回去劝成渠迅 速脱离日本鬼子,不要做日本人的走狗了,不然的话,哪天有空闲,就来取他脖子 上吃饭的买卖! 将来人送走后,茗山雕将东虎和南狮叫来商量:这一带原来是成部的采食区, 打从去年冬季起,再也没有让他们来征粮了,估计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劝降不过是 进攻的前奏,我们得小心防范。 东虎和南狮都认为大哥分析得有道理,大家议定防守措施。 中秋节一大早,茗山雕便带了小凤、玉面狐赴会。大勇派人于半路上迎接到大 悲寺,除了留守在宝丰寺的了空禅师和世民外,其余的队员都在这里,大院里,团 团坐了六桌,大勇给茗山雕斟了一杯水酒,举起杯子说:为我们的精诚团结和成功 合作干杯!茗山雕也回敬了几个来回。席间谈起夏季的鱼叉嘴伏击战,茗山雕有点 不解的问:鱼叉嘴离鬼子周庄的碉堡只有五里多路,怎么不见碉堡的鬼子出来增援 呢? 大勇道:他们不敢!自从我们那次端掉碉堡的鬼子后,碉堡里的鬼子换了两茬, 一茬比一茬小,新近换来的一茬大的不到二十岁,小的才十四五岁,胡子还没有长 齐全哩,一听说要去打长沙,吓得日夜抱头啼哭,那敢主动出来作战。现在你大白 天拿着枪站在碉堡前,他们也不敢出来抓你哪。 老兄,你送的那本毛泽东先生写的《论持久战》我读完了,毛先生很有远见, 共产党内有高人哪,我相信像毛先生所说的那样,日本鬼子迟早要从中国的土地上 滚出去,我们一定会胜利的!茗山雕赞叹道。 大勇问:老弟,抗战胜利后你打算做什么? 还是当我的小财主,或种田,或做买卖。你呢?茗山雕想了想,说。 我家世代种田,当然还是去种田,不过,祖祖辈辈是租种人家的田地,我梦想 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大勇神往着未来。 说到这里,只见世民满身是血,踉踉跄跄的闯了进来,扑到大勇跟前,报告说 :队长,今天一大早保安伪军司令朱不凡就带领一大群鬼子和汉奸包围了宝丰寺, 了空师傅为了掩护我中弹牺牲,他们火烧了寺庙,现在在下面的村子杀人放火…… 大勇站起来说:同志们,抄家伙打鬼子汉奸去。 大家放下酒杯,纷纷抓起身旁的枪支,队伍很快出发了,茗山雕和小凤也加入 了他们的行列。来到宝丰寺时,庙宇已被烧为灰烬,了空禅师被烧得面目全非。大 勇流着泪对茗山雕说:他是我党大革命时期留下来的老同志,一直在白区坚持斗争, 多好的同志啊!他大声对游击队员们说:同志们,为了空师傅报仇啊!队员们冲下 山。山下的下洪村也被鬼子汉奸烧为平地,八九十人全被杀死,残垣废墟里到处横 陈着尸体,惨无人道。村头一户人家的门槛旁躺着一具约八九岁小姑娘的尸体,下 体插着一截木棍。小凤咬呀骂道:一群禽兽! 大勇一面布置警戒,一面指挥队员掩埋尸体,工作一直进行到下午四点才完成。 临别时大勇对茗山雕说:真不好意思,本来是接你来度中秋的。 这个中秋过得也有意义,让我看到了鬼子汉奸有多么残忍!看来朱不凡这个铁 杆汉奸得除掉!茗山雕说。 我也这么想,待摸清他的出没规律后就动手。大勇摸了摸腰间的手枪。 到时后通知我参加啊。茗山雕道。 你是远近闻名的神枪手,能不请你出山吗?没有你,这戏怎么唱?大勇笑道。 寒酸我不是?茗山雕也笑了。 茗山雕回来后,边张罗老二胡魁婚事,边等候大勇那边的消息。 农历八月二十四日,大勇带着腊梅来了,茗山雕在长庆寺接待了他们。大勇先 告诉他自己的游击队被编为梁子湖游击队第四中队,补充了一批武器弹药,并且再 次劝茗山雕加入新四军,茗山雕婉言谢绝,认为自己还是这样的好。 谈起锄奸行动,两人开始周密筹划。大勇说:经过多次侦察,我们发现,朱不 凡每天上午八点多要从伪军司令部去日本警备队,从伪军司令部到警备队大约600 米,出门是一条不太宽的街道,然后穿过大街。我们初步拟定在小街击毙他,然后 分两路从西边和南边撤退,西边有芦苇丛,南边是大山。 茗山雕思索了一会儿,对大勇说:我赞同分两路撤退,这样敌人摸不清我们到 底有多少人,我让老四架两艘船埋伏在芦苇荡中接应,同时我提议分两路进去,建 议在大街上击毙朱不凡。 在大街上?大勇有点不解。 对,小巷里人少,容易引起敌人的警觉,而八九点钟时大街上十里八乡来赶集 的人多,枪一响大家会四处逃散,我们一下子就消失在人群中了,这样反而安全。 大勇一拍桌子说:好!毕竟是锄奸的高手!就这样定了!时间就明天吧? 好,就明天。茗山雕点头说。 吃过中饭,大勇便回去了。南狮夏金彪对茗山雕说:大哥,以前几次行动是老 四老五他们去的,这次他们都忙,是不是该轮到我了?茗山雕笑道:手痒痒了?好 吧,准备准备,明天你与十七同去,老四架船在湖边接应。 这是八月下旬,天气渐渐凉了,太阳不似以前那么毒辣。茗山雕提着一篓银鱼, 南狮夏金彪和玉面狐毛小龙各挑大半担鲢鱼从码头上岸,路过炮楼时,鬼子的哨兵 赶上前来掴了南狮两耳光,南狮火冒三丈,当即准备掏家伙,被茗山雕拉住了。他 们在大街上选好位置,将鱼摆开叫卖。旁边一个卖鱼的小声对南狮说:兄弟,你不 常上街吧?上街经过鬼子的炮楼时你得放下挑子冲日本哨兵鞠躬,不然的话他们会 不分青红皂白给你两耳光。唉,这世道,什么时候才是个了局啊! 茗山雕冲卖鱼的笑了笑:老哥,快了,鬼子快完蛋了。 卖鱼的忙坐了回去,连声说:小哥,这话可不敢乱讲,可不敢乱讲啊! 大勇他们也在街对面歇了挑子,将柴摆好,冲茗山雕使了个眼神,茗山雕见他 老婆腊梅也蹲在那里卖甜梨,想,大勇也真是的,又不是赶庙会,带老婆来干什么? 正埋怨着,瞥见朱不凡从司令部大摇大摆的走出来,腰间吊着短枪,前面两个伪军 开路,后面两个护送。经过茗山雕面前的街道时,茗山雕快速从腰间抽出手枪,抬 手一枪,正中朱不凡的太阳穴,摇晃了两下,扑倒在地,几乎是在同时,前后的伪 军也被击中。大街上赶集的乡民听见枪声,丢了买卖,四处逃命,茗山雕招呼南狮 和玉面狐撤退,没有料到南狮举起手枪直扑鬼子的炮楼,边跑边喊:大哥,你快走 吧!士可杀不可侮,不干掉鬼子,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兄弟们?在离炮楼不到150 米的地方,南狮夏金彪连发两枪,鬼子的两个哨兵应声倒地,随后炮楼里的机枪响 了,南狮挣扎了几下,倒在血泊中。茗山雕擦了擦眼泪,拉着玉面狐趁混乱出了保 安。 大勇见击毙了朱不凡,招呼队员撤退,不料被慌乱的人群冲散,腊梅踅进一条 小巷,准备从另一头出去,走到尽头,发现是条死胡同,正想转身,旁边一扇朱漆 小门开了,一位艳装浓抹的女人探出头来招呼她进去。腊梅一迈进门就后悔不迭, 原来那妇女是朱不凡的堂妹朱淑贞!自己岂不是自投罗网?朱淑贞拉着腊梅说:愣 着做什么?进来!你放心,这里绝对安全!还不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吧?我现在是日 本警备队队长井田少佐的姘妇,是朱不凡送给日本人的礼物。名声不怎么好听吧? 但生在这个乱世,我们女人又能怎样?你们刚才杀了朱不凡吧?不用怕,他朱不凡 当汉奸,死于非命只不过是迟早的事,你们不杀他,迟早会被别人所杀,不过是时 间的问题,我也一样不会有好下场。我这人从小信佛,相信因果报应,今世这样, 肯定是前世种下的恶果,可不想自己来世还是这样的命。一来你放过我一条命,我 还你一次情;二来我想种点善因修来世;三者我们都是女人,惺惺相惜不是,女人 不是被逼得没有路走了,谁愿拿起枪来玩命?放心,没有人会来我这里抓人,从现 在起你是我表妹,明天送你出去。把手枪交给我,明天临别时再给你,拿着这东西, 待会井田来了不好解释。 腊梅相信了朱淑贞,将手枪给了她,朱淑贞把手枪藏在梳妆匣内。夜里井田没 有来,朱淑贞与腊梅扯了一夜家常,说到自己的身世,她抽泣着:姐姐,将来日本 人完蛋了,落在你们手里,求你念在今日的情分上,给我一口棺木,早早埋掉,免 得抛尸街头。 腊梅安慰道:真有那个时候,我一定保你,你同样是受害者,没有做什么坏事 嘛。 朱淑贞说:那倒不敢奢望。 第二天,朱淑贞先去警备队做了说明,然后大摇大摆地将腊梅送出保安。 朱不凡的姐姐哭着跑来将朱不凡被新四军游击队枪杀的事告诉朱老太爷,朱老 太爷大声道:死得好!死得好!我们祖先朱文公提倡忠孝节义,为万世师表,不想 我却生了个不忠不孝的孽畜,辱没祖先啊,如今可好了。去吩咐人在保安附近找块 地埋了,这种东西是没有资格上朱家祖坟山的。 茗山雕出保安,来到等候在芦苇荡的船上,并没有马上回去,待到夜里,又摸 进保安镇,偷回老三夏金彪的尸体,才连夜借着月色出保安湖,经梁子湖回长庆寺。 这又是茗山雕的一个不眠之夜,他后悔不已,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带老三去保安锄奸 的,老三耿直,将个人的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是不容侮辱的。 埋葬了老三,茗山雕让老七毛雨生接替老三主持长庆寺分会,自己回红花寺休 养,陪两个老婆走棋聊天。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