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1月26日(16) 就在大志慢慢清醒的时候,镇上的仲书记清了一下嗓子,开口讲话了。书记 拉着大志的手,拖着官腔说道:“大志同志,你一路上辛苦了!我代表镇党委镇 政府和全镇的乡党欢迎你!你打个电话言传一声不就得了,我应该亲自到市里接 一下的。” 大志看着一脸真诚的书记,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木然地应付道:“哪敢哪敢!” 在吵吵嚷嚷的声音中,刘村长就用散发着洋葱味的嘴巴问:“大志,怎么没 穿上军服呢?明天把军服换上!我们大志啊从小就喜欢穿军服,小时候我嫂子都 是给他做绿军装,后来大了就穿他堂兄从部队上寄来的。你看,这成了真正的警 官了,回家倒不穿军服了。”然后就是爽朗地大声笑。 大志正要说自己已经转业了,可就在这时,门外面乱开了,就听有人喊,电 视台来人了。 人们马上让开一个道。 大家是知道的,电视台来采访了。在大志的家乡,他们县上见过国家领导人 的、保卫过国家领导人的、立过大功的人从来没有。就那年南国的战场上,下来 过几个三等功臣,也是县上市上都安排了记者的。大志的新闻中央级的都不知报 道过多少次了,虽然现在大志回来不是什么处置突发事件的新闻,但是,大志还 是个新闻人物,曾经的新闻人物,市台和县台现在报道,也不算晚! 村子里的人都被镇上安排过,电视台来的时候,要有秩序,绝对不能说话的, 一说话就现场直播了。所以,刚才还非常吵的屋子,看见电视台来人了,马上就 自觉地安静了下来。镇上的两位领导都有意识地站到大志的两边。 镇上领导是见过世面,接受过采访的,都有镜头感。村上的两位领导见镇上 领导站到人家大志两边了,也都自觉地站了过来。他们忽然就想起来了,电视新 闻里,省长书记到下面县上考察工作时,身后都是围着县上领导同志的。 扛电视的一进来,就把镜头对着了大志。他们非常有经验,也非常有政治眼 光,这个时候虽然大志没有穿军服,但他们看到镇长书记把一个人围到中间,那 中间这个人不是大英雄还能是谁?这个时候除了县长书记,谁没事了敢站在人家 镇长书记的中间? 管灯光的是一个穿着牛仔裤长发披肩的小伙子,他找到插座把电通上后,就 “啪”的一声把灯打开了。村长和村支书没见过拍电视时还有这么个东西照着, 就都不约而同地啊的一声叫,用手把眼睛挡了一下,可再看看人家中间三个人动 都没有动一下,就很是可怜地悻悻地把手放了下来。 大志这个时候就感到自己已经像是开关失灵了的机器,插了电源后就再也停 不下来了。 这时,村里人每个晚上都能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位像天人一样非常漂亮的女主 持就站到了摄像机的前面。围着看的有的就窃窃私语了,说你看,这就是每天晚 上上电视的主持人哎,着实好看,你看看人家那眼睫毛,多长!大部分人是瞪着 眼睛看,侧着耳朵听。他们就觉得这比看中央电视台春节晚会还过瘾,然后他们 就非常羡慕起自己的幸运来。 这时就听女主持人说道:“各位观众,这里是牛家村。今天我们来到牛家村 采访,是因为在这个普通的自然村落里,出生了大家非常熟悉的全国英雄模范, 武警部队的特等功臣、某特勤中队队长牛大志同志。牛大志同志在军校毕业五年 后,今天忽然探亲返乡。这些年来,我们台曾多次赴大志所在的部队采访过大志。 大志是我十分崇拜的老朋友了,我想也是无数少男少女最崇拜的偶像。今天,我 终于能在大志的家里采访他,感受英雄的另一面风采,感到既高兴又兴奋。下面, 我们还是请大志谈谈这次探亲的感受吧。” 就在电视镜头对着大志的时候,大志的情绪已经平静了很多,脑子也清醒了。 大志毕竟是经受过风浪的人,就连那年处置穷凶极恶的歹徒在市农机站拿着手枪 劫持一个女人质时,他也没有慌乱过。那是什么现场?歹徒已经失去理智,子弹 已经上了膛,几秒工夫人质就会丧命。房子四周没有窗户,没法观察,没法发挥 狙击手的作用。当时军事专家分析,不解救,人质死的概率是 100% ;而解救, 办法就是一个,强攻,但攻击队员牺牲概率是 99%。为什么我们的队员牺牲概率 绝对大,因为当时门是关着的。一个是要打开门,这就给了歹徒射击的准备时间 ;一个是歹徒是把人质抱在前面的,人质大面积挡着歹徒的身体。而我们的队员 却什么也没有,身体完全暴露。总队首长已经抱着牺牲队员的决心,解救人质了。 也就是我们武警抱着只有 1% 的希望,在争取 100% 的胜利。我们不这样争取, 那人民养我们这支部队干什么?首长就把目光投向了没有来得及穿防弹衣的特战 队员。大志是好样的,明明知道这一去就没有命了,却毫不犹豫地持一号微型冲 锋枪第一个站了出来,没有一句豪言壮语,而是很利索地将子弹上膛后,没有等 待首长下达命令,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弓着腰迅速靠近劫持点。首长和队友们 看到,大志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稳稳地端起枪后,就嗵地一脚踹开了门,几乎 就在踹门的同时,现场的人就听到当当当地响了几声枪声。首长和战友们的心随 着枪声一下子都揪紧了,有几个围观的女孩子一下子就吓昏了过去。但当枪声沉 寂后,就见大志抱着那名被吓得昏死过去的女人质从房子里走了出来。首长和战 友们看到,他的头盔上有一道被子弹划过的痕迹,上面还在冒着热气。这头盔至 今还在武警部队博物馆存放着。大志放下人质后,总队首长跑着过去就把他紧紧 地抱着,将军的眼睛里含着泪花,就像父亲抱着自己的儿子一样。后来,首长每 次讲到这个案例时,都说,真是后怕啊!我们的大志和歹徒是同时面对面射击啊! 距离也就是两米。真是命悬一线。那个歹徒,因为抱着人质,只露了一个脑袋在 上面,脑袋上却被大志用子弹穿了三个窟窿,而人质却安然无恙毛发未损啊。我 们的大志,就和我的儿子一样大。作为父亲,谁不心疼孩子,万一牺牲了,大志 的父母可怎么办啊。作为首长,我为大志感到自豪。大志是真正的军人,为了人 民会毫不犹豫地献出生命的军人,是对党和人民无限忠诚的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