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1月26日(17) “奶奶的,就是肉体倒下了,也要在精神上顶天立地!我不是罪犯,多少, 我还曾经是个英雄!”大志这样安慰自己。 就这一会儿,大志已经做好了豁出去的充分准备。他不动声色地做了一个深 呼吸之后,就对着镜头十分沉着地用本地话说道:“非常感谢这些年来本县各级 领导和父老乡亲对我的关注!感谢电视台同志的不辞劳苦!大志过去的荣誉永远 属于家乡人民和我的父母对我的哺育,还有部队首长的培养教育。实际上,从我 取得荣誉的那一刻起,荣誉的光环已不复存在。但我将永远把荣誉作为鞭策的动 力。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大志我这次回来,不是探亲,是因为组织上安排我转 业了。谢谢!” 大志刚一说谢字,灯光就啪地灭了。显然,长发披肩的男灯光师在听到“铁 打的营盘”时就已经感到非常失望了。一会儿时间,这些一天到晚把大志挂在嘴 边上很是牛气地和外面人吹牛的村民们也都离开了。有叹气的有摇头的。 领导毕竟是有领导做派的,礼节性地和大志握了一下手后也就都走了。 牛家村的闹剧在村人离开大志家后就趋于冷清。牛大志是被人们一厢情愿地 拉进了这个闹剧中扮演了主角。等谢幕的时候,大家才发现,他们上演的是一出 荒唐的闹剧,于是在大伙溜之乎也的时候,尴尬独自留给了大志。 大志庆幸自己的清醒,如果不在电视台前说出自己转业的话,那么虽然自己 的落差可能要小一些,领导和电视台的功德最起码也算圆满。可大志就成了不折 不扣的骗子! 其实大家心里面都非常明白,这么大一个英雄,一个就像中午太阳一样火热 的前途无量的年轻干部,部队怎么会安排他转业呢?你大志被安排转业了,除非 你身体有毛病,如果身体好好的,那就是思想上有毛病了。 电视台那个漂亮的女主持人徐黛泪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她曾三次到部队采访 大志,平时和大志都有联系,对大志也非常了解。以她对大志的了解,大志是不 会转业的。她本想问问大志,但当看到大志那非常无奈的表情,就惆怅地收拾东 西离开了大志的家。 此时,她忽然想到了英雄无用武之地,想到了大风起兮云飞扬,甚至还想到 了虎落平川这些大英雄们讲的话,还有调侃英雄的俗语。她的眼睛里噙满了为英 雄的无奈而生的泪水。 此时,倒是那客货司机非常地愉悦。司机看到一个村子的人都在欢迎英雄回 来,人家村里人高兴得哪里还顾得上帮助英雄搬东西,就一个人把大志的行李物 品卸下来,整整齐齐地码好。司机当然明白,这个牛家村出了这么大一个英雄, 是不可能有小偷来偷人家英雄的东西的,除非他不想在牛家村那么风光体面地生 活了。等村民们看完了英雄,就会充满感情地回来,抢着帮英雄把东西搬回家的。 司机怎么也没想到这一路上在旁边坐着的竟然是位全国那么有名的大英雄,还保 卫过国家领导人,冒生命危险救过人。当然,他这些年是知道当地有这么个人物 的,他是从报纸上知道的,却不知道这个英雄就是坐了自己的车的人。司机就有 些纳闷,这英雄为什么一路上都在流泪。哦,可能是想父母亲想的,毕竟为国尽 忠,不能照顾父母了,所谓忠孝不能两全嘛。唉,真是英雄有泪不轻弹,只是未 到伤心处。这大志也真是个侠骨柔肠啊。 这里的司机生意不是很忙时,喜欢开着车到乡下听人家唱秦腔,听多了就熟 悉一些戏文里的唱词,也就是说肚子里是有点墨水的。他就感到有些遗憾,应该 让人家大志在衣服上签个名什么的。 回去的一路上,司机就觉得自己沾上了英雄的贵气,很为自己可能要交好运, 生意忙不过来而开心。就像当年扛过关公大刀的兵卒阿三,后来成了阿斗的门庭 官一样。 司机就吹着口哨兴奋地猛踩着油门,把车开得“呼呼”飞快。路上不住地有 被车子惊吓了的母鸡,惊恐地扑棱着躲开汽车,后又躲在不远的路边,朝飞驰的 车子观望,便有公鸡“咕咕”地呼唤,那母鸡们就飞快地过去。司机看着那些惊 恐的鸡们,心里莫名地生出了许多的兴奋,寻思了那牛大志,今日也竟然和自己 跑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