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遥远的北部湾山区。站在这里的高地上,睛好天气,可以依稀看得见美丽的北 海城市。举一架高倍军用望远镜,就可以比较清楚地看见亚洲第一银滩上和湛蓝的 海水里成百上千的只着三点式的陪泳女。 用树皮围起的工棚子里,北方集团军工兵团肖副团长一脸沮丧地望着工棚外淅 淅沥沥的霉雨叹气。他眼前山脚合水线里,翻滚着红褐色高粱米汤似的洪水。“第 一季度收益指标肯定泡汤了。”他心里说。18个月前,北方集团军从调去军委办 公厅工作的一位研究员那里得知,军委即将明令取消作战部队的人工劳务。 于是,集团军党委采纳了后勤部冒部长的建议,在战区资金调节中心(贷款利 息低于地方银行)贷款800万元,购置日产“小松”挖掘机等大型工程机械和俄 产“卡玛斯”翻斗车,抽调一批爆破手、驾驶员和修理工,组建了由工兵团肖副团 长任总指挥的机械化劳务集团(其他师旅也跟着效仿,组建了以自购机械为主,大 小不一的机械化劳务队),企图以此来适应军队新的生产经营形势,缓解部队经济 困境。占用兵员少,产出高,而且是结合技术训练搞劳务,的确不错。 北方集团军通过多种关系,很快在北部湾承揽了一项可以持续施工六年,效益 十分可观的大型工程。此项工程将炸掉、搬走九座青山,去把一处偌大的海湾填平 建深水码头。前不久的那次非全训部队(乱码) 8个月了,800万贷款投资仅回笼了16万,连利息都抵不上。霉雨已经整 整下了一周,还不知要持续多久。肖副团长急得嘴上骤起一层泡。“妈的,火箭布 雷车带上来就好了,打散乌云就可以运土石方了。”担任爆破队长的地爆连二排长 对肖副团长说。他泥猴般地回工棚拿导火索。 爆破队正冒雨进行定向爆破。“扯淡!”肖副团长说。“指挥,刚才摔了几跤 摔出个主意来,不知行不行?”“说!”“这鬼地方属热带丛林气候,一年有大半 年是雨季,让军里把车辆防滑链发运上来,雨天不就可以出车了吗?咱们的驾驶员 都是冰雪路驾驶的好手,稀泥路算什么。”“好主意!”肖副团长说罢就找来纸起 草电文。他想让通信员立即发出去。肖副团长的电文尚未措好词,邮递员就冒雨推 着摩托送来一封加急电报。 肖副团长拆开湿漉漉的电报:“立即收拢人员机械返营执行紧急战备任务军运 车皮计划由军承办冒。” 一道裂天的巨大闪电过后是几声骇人的炸雷。炸雷过后是一阵天崩地陷的轰鸣, 那是附近一座青山在定向爆破中倒下的低吼。肖副团长撕碎电报搭乘邮递员的摩托 来到北海市。他在电报大楼里通过程控电话要通集团军后勤部冒部长的办公室。 “冒部长吗?”“哪位?”“我是肖副团长,我在北部湾。”“电报收到没有?” “正是为这件事。我们能撤吗,必须撤吗?什么紧急任务?”“电话里不好说,你 是在地方打电话吧?”“有什么密可保?冒部长你知道工程有合同!”“我愿意让 你们撒吗?我当家的难道还不知道柴米贵吗?这是一号的指示,奉战区的命令……” 肖副团长没等冒部长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他知道这事冒部长说了不算,他把电 话打进鲁鄂军长的办公室。“一号,我是肖副团长,对,加急报刚收到……我建议 不能撤回去……我是法人代表,违反合同我得上法庭……”“一切服从战争!你上 地方法庭算什么,你们不撤回来我得上军事法庭!”…… 前天深夜,集团军战勤处长楚向征突然给鲁鄂军长打电话,建议说这场战争看 来非打不可,野外构工我们的装备太差,机械化劳务集团的设备可全是进口货…… 集团军各部队的技术骨干有相当一部分被抽调去从事机械化劳务,作战离不开他们, 军长我们首先应对战争负责……鲁鄂军长果断地连夜指示冒部长给分布在各地的机 械化劳务点拍发加急报。 驻地位于狩猎场外围的军直通信团,团队的军事、政治、行管,以及后勤等其 它各项业务建设与管理均为集团军乃至战区的先进,唯独因为没有生产地,靠基本 伙食费标准达不到总部要求的“食物定量标准”。为了连队生活管理达标,团里背 着集团军开展起独特的冬季“业余生产”。 狩猎场依完达山余脉而围,方圆80平方公里,地貌起伏较大,地形也较复杂。 狩猎场内放养了一些野鸡、野兔、狼、狍、鹿、熊等。通信团的官兵过去常在这一 带进行野外训练,对地形熟悉得如同自己堆制的沙盘。来狩猎场打猎的一般不是外 国人就是国内“大款”。靠山吃山。通信团的兵们为狩猎人“赶杖”。狩猎人付费 为两种价格:空手而回,付“赶杖”的士兵每人20元。 “赶杖”通常是三至五人;打着猎物,如是狼以上的野物,每只(头)加10 0元,如是野鸡、野兔等小野物,每只加10元。“赶杖”的兵们每次执行“任务”, 都身背报话机或肩扛线拐子,团里反复交待,一旦被上级或兄弟部队的同志们发觉, 就说是我们在搞野外训练。过小年那天清晨,天奇冷,飘着小雪。 狩猎场来了一群外国狩猎人。翻译兼导游的中国小姐举着一杆太阳旗。通信团 派出有线连一个班(老兵复员后全班仅有四个兵)为日本狩猎人“赶杖”。四个兵 肩扛线拐子,兵分两路趟雪进入深山,忠诚地服务。日本狩猎人持枪隐蔽在谷地两 侧“守株待兔”。…… 中午时分,一头高大的犴达罕倒在一位留小胡子的日本猎手的枪下。四个兵看 到,日本狩猎人用匕首将长着巨角的犴达罕的头颅割下,他们知道,犴达罕的头颅 不久后将悬挂在日本国的一家别墅雪白的墙壁上。他们看到,日本狩猎人在雪地上 燃起篝火烤着犴肉,不时向他们这边招着手,伊哩哇啦喊叫着。 疲备的四个兵谁也没有走过去品尝鲜美的野味,而是啃着冻馒头,就着咸萝卜 条,间或吞一把雪止渴。寒风把诱人的野味香气一阵一阵送过来。“我一看到太阳 旗就不舒服。”上士班长说,“我爷爷就是让日本鬼子打死的。”那群高大的犴达 罕是上士班长率先发现的。其余四头侥幸逃脱了枪口。“我们在为虎作伥。”上士 班长又说。(M&M长篇连载 mm.netbig.com) “班长,你为咱连增加了200元伙食费……”一位下士说,“炊事班长复员 了,馒头也蒸不熟,跟石头似的。”“下午咱们就是发现猎物也别往他们枪口下赶……” 上士班长说。“明白,班长。”三个兵齐声说。酒足肉饱的日本狩猎人猎兴大发, 像当年日本关东军发现孤身一人的杨靖宇将军时那样兴奋。看来他们将要狩猎到太 阳落山,甚至在狩猎场别墅里过一夜次日接着狩猎。…… 黄昏将临时分,在深雪里赶了一天杖的四个兵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为了伪装 将军皮大衣反穿的上士班长想节省点力气,他开始往山下打滚和爬行。事情就出在 上士班长的行姿和军皮大衣的黑色羊毛上。“嗵”地一声枪响,上士班长的左耳被 弹丸击穿……他被日本狩猎人误认为是一头黑熊……几乎是在上士班长左耳被弹丸 击穿的同时,通信团接收到了集团军进入三级战备的命令。 日本狩猎人惊慌失措,拿出身上所有的钱要赔偿,咿哩哇啦一个劲地捶胸自责。 翻译小姐说,日本客人说只要不诉诸法律赔多少钱都可以。上士班长隔着皮军帽耳 捂着简单包扎后的左耳对翻译小姐说:“告诉日本人,钱我不要,我在太阳旗上打 一枪就了结了。他们把我当成野兽……” 夕阳下,那面太阳旗插在一棵独立树下的深雪里,旗面被寒风吹得摇摆不定。 日本狩猎人都呆呆地站着,脸部在抽搐。导游小姐紧闭秀眼,双手捂着耳朵。上士 班长站在十米开外,单手举着双筒猎枪,用双眼瞄准那轮铜钱大小活动着的冷太阳, 击发,枪响后他清楚地看见弹丸已将冷太阳的圆心击穿。 他将猎枪扔给日本狩猎人,挥了一下手,说:“我们走!”夕阳的余晖下,四 个兵自然地形成一个纵队,他们肩上扛着线拐子,一起一伏地趟雪离去……他们回 到团里后,上士班长向连长如实报告了情况后说:“连长,我再也不会去给狩猎人, 尤其是外国狩猎人‘赶杖’了,宁肯挨处分,宁肯自己掏连队的伙食补助费。”连 长说:“还‘赶’什么他妈的‘杖’,我们就要去打仗了!” 5两年前因一脚把一名往泔水缸里扔包子皮,往连队厕所里塞旧解放鞋的士兵 踢到军区去告状,挨了个严重警告处分的炮兵旅旅长,这会儿正和后勤部长、装备 技术部长忧愁地徘徊在车场无计可施。早先装备的84台“奔驰”、“戴高乐”、 “黄河”、“红岩”牵引车,有五分之一因缺件趴窝。请示报告年年打,上级也无 办法,反正车材费用按标准拨给你们了,自己想办法吧。“黄河”、“红岩”汽车 制造厂早就不复存在了,买“奔驰”车件得去德国,“戴高乐”车件在法兰西。一 旦(乱码)门大口径火炮拉不出营门。平时演习训练可以拆了东墙补西墙,战争来 了……旅长用皮靴踢着几乎与他等高的“戴高乐”牵引车后轮胎发泄。 军务科长跑来向他报告说他详细调查统计过了,全旅有17个兵私自跑回家过 春节,而其中的15个就是“有偿兵”…… 随着关系的天罗地网撒向社会各个角落,“有偿兵”这一特殊“兵种”就雄赳 赳气昂昂地跨进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序列。“有偿兵”涌进军营,给部队带来诸多 实惠,也意味着不那么稳定的军营又增添了不稳定的因素。不那么纯正的兵源里又 掺进了杂质。拒之门外,你还想不想办家属小工(乱码)多岁入伍的“胡子兵”, 有从武警复员后又重新入伍的特种兵,还有到月底来领军饷,到季节来领服装,平 日在家复习考大学的“娘子军”。 “给他们家里发电报,或者派人去找,路费让他们掏,告诉这些兵的父母大人, 部队就要参战了,不立即回来就直接送去劳教!”旅长又踢了一下“戴高乐”牵引 车的后轮胎。“旅长,立即回来的怎么处理?”军务科长问。“先关禁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