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憧憬着幸福 眼看着就进了插秧的季节,天气一天天地暖和起来。阵地上面虽然时常有摩擦, 但一直都没有大规模的对抗。 这一两个月,南边和北边都打得热闹,惟独这一片没什么动静。 但陈锋倒没松懈多少,每天照旧是检查工事、查看防区,训练也在照旧。兄弟 们这阵子多少都有点想家,丁三请了假去以前会战的地方找小高,回来的时候一脸 的懊恼,陈锋没问,但心里清楚,估计是一无所获。 前段日子,唐路被抽调到后方参加募捐演说团,回来的那天,陈锋正在三营检 查防毒面具的训练情况。最近日军经常见着风向好就放毒气弹,整个军里这几天紧 急下发了防毒面具。 等回到团部,就看到了唐路,两个人有大半个月不见了,见了面都挺高兴。 陈锋洗了脸,招呼炊事班整点菜,晚上好好喝点,说说话,把参谋长王卫华也 给叫来了。 丁三跟着后面端菜,跑前跑后的,陈锋就招呼他一起过来吃。 桌子上有杜司南送来的自己家做的咸鹅,丁三被碗烫得不行,放下来就说,晚 上能吃鸡了。 “啥眼神,这个颜色深,咸鸡颜色浅。”唐路喜欢吃这些东西,一眼就认出来 了,大伙一吃,还真是的,陈锋就开玩笑说唐路是灶王爷下凡那天生的。 最近一直在下雨,炊事班还特地做了辣萝卜,吃得大伙满头汗,丁三说太咸, 被炊事班的老宋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人家说吃完饭骂厨子,你小子,正吃着呢, 就开始骂啦。” 丁三被老宋说得臊得慌,讪着脸也不再说话。 几个人东扯西扯地唠嗑,说了团里,又说了别的闲篇,三句两句的就扯到杜司 南身上。唐路和王卫华都是陈锋的老部下,好像早就商量好了似的,打着边鼓劝陈 锋赶紧成亲。 其实陈锋对杜司南也很倾心,这段时间两个人感情就像春天的油菜花一样,长 得一天比一天茂盛,就等着花开结子了。 但这打着仗呢,陈锋想等等再说,万一哪天子弹不长眼睛,把自己一枪打死简 单了,就怕落个残废,耽误了人家姑娘。 是啊,那个年代无数热血男儿就是这样义无反顾地踏上征途,当他们倒下的时 候,或许除了自己的母亲和姊妹,没有和任何女人亲近过。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正是这句几乎回荡在几千年时空中的一句话,却凝 结了太多太多普通家庭的辛酸。 桌子上丁三的心里最不是个滋味,这次过去,那座城市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他站在瓦砾堆里,岂知道自己终将和心爱的女人擦肩而过。 酒桌上陈锋也一直沉默着,他又何尝不想和杜司南成亲呢,只不过,这个仗不 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最后还是唐路比较识得人情世故,劝陈锋可以先订婚,等打 完了仗再成亲也不晚。 陈锋也被唐路慢慢给说动了,几个人就开始商议订婚的事情,说干就干,军人 作风就是雷厉风行。第二天,唐路就托县政府里的一个副县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了,那个副县长以前也组织过几次劳军,和团里的人关系还不错,当下就满口答 应。 事情居然进展得非常顺利,杜司南的父母都见过陈锋,心底里对这个精干沉稳 的汉子有好感,再加上陈锋去他们家总是彬彬有礼,老人们都是正派人,也希望杜 司南能找个好人家嫁出去。 再加上杜司南的弟弟随着学校撤到云南那边,在那边也当了国军,所以二老对 国军的印象也特别好,觉得非常亲。 虽然是订婚,但还是张罗了一下,陈锋事前通报了师里面,一些师里的老人都 乐得合不拢嘴,师里有名的拼命三郎终于找到个肯嫁给他的人了。 订婚仪式的当天,师里来了好多人,潘云飞、闻天海和师部里的人,满满地挤 了三大桌子,陈锋把积蓄全拿了出来,办了十桌酒席,男方、女方的亲友都来捧场。 大伙好多是第一次见到陈锋的未婚妻,汽灯下面,杜司南脸上绯红着,和陈锋 站在一起给大家敬酒,看到的人心里都在赞,真是郎才女貌啊。 酒席一直闹腾到了晚上十点来钟才结束,陈锋又陪着二老说了说话,二老见着 一身戎装精神抖擞的女婿心里一个劲儿地高兴。 陈锋话里就流露出想让二老搬到后方的意思,主要是县城离前线太近了,横竖 只有不到二十里地。 二老觉得一来在邻近的镇子上有买卖要做,二来呢,几次鬼子打过来都没打到 县城里,一旦县城真要失守了,再走也不迟。等到端午之后,等米生意做完了,要 不就把铺子关了,搬到重庆或成都去也成。 这两天把订婚的事情忙利落了,陈锋整个精神面貌都为之一变,天天在团里乐 呵呵的,忙前忙后也不嫌累。毕竟人生的一个大事算是办了一半,等仗打完了,就 回来成亲。有时候闭了眼就出现杜司南的样子,多俊俏的人儿,以后生上一窝小崽 子,不,生上一个班。 杜司南听了,笑着对陈锋说:“那好,我当班长,你当班副。” 陈锋也调皮地开玩笑:“你当啥班长啊,你当炊事员,负责喂他们就行。”陈 锋做了个喂奶的动作。 杜司南半天才回过神,秀眼一瞪,说你个陈锋,又想招我生气啊。别看陈锋上 了战场是条猛虎,一物降一物,他还就惟独怕杜司南。 团里尽管一直没任务,但训练一天也没断过,秣马厉兵,军刀磨亮了,就等着 出鞘的那一天。 这几个月,据说南边成立了远征军,好像要到国外打仗。陈锋隐约地觉得,最 近这几个月日军没什么太大动静可能其中有问题,他把疑虑接连往师里说了好几次, 也最终没什么准信。 一到不怎么打仗的日子,陈锋就开始操心军纪,兄弟们整天精神紧绷着,难免 出点什么娄子。其他的团里不时发生逃亡事件,陈锋倒是不操心这个,团里最近半 年逃亡少了很多。记得以前师里逃亡最严重的时候,师里面开会,几个团长一碰头, 张嘴就是你们团最近跑了多少。那会儿,都不说跑了几个,都说跑了几个班。一个 星期跑了三五个班是正常,反倒是陈锋团里,逃亡的越来越少,最后干脆还有别的 团跑到他们防区让他们扣下的。 陈锋比较操心的是赌博,他自己不玩,但各个营的弟兄好赌的很多。也是,整 天就是待在工事、战壕里面,要不就没完没了地操练,都是年轻人,闲下来没事干, 不就玩两把吗?再加上当兵打仗,不知道明天脑袋还是不是自个的了,钱还真不算 个啥。 一般这种事情,陈锋多数是睁只眼闭只眼,不是不想管,实在是管不了那么多, 只要别耽误站岗放哨,他一般都比较宽容。 手底下兄弟玩两把没事,但从排一级军官开始,凡是团里的军官,一律不许耍 赌,一经发现,也不让你干别的,排长被抓着了,连长陪着,干吗呢?到前沿冷枪 打死个鬼子就算扯平,公平起见,一人一个,打死两个算交差。陈锋举着望远镜看, 一天没打完,没关系,营长或者是团部找个人盯着,直到交差为算。 这招其实很狠,因为双方都在拉锯,都被冷枪冷炮的打精了,哪有那么好打的, 再说了,中间隔着一条河,总共加起来好几百米呢。有个排长枪法不济,接连在前 沿趴了大半个月总算冷枪打死了一个,下了前沿,腿都好几天打不了弯,以后再也 不敢赌了。 要说陈锋带兵就有他的法子,军官不敢赌,下面的弟兄赌的时候军官眼馋,就 会制止,所以尽管有偷偷摸摸推个牌九什么的,但一般都不耽误事。 这阵子,杜司南也挺忙,报社事情杂,经常好几天都来不了一趟,她一来,团 部的哨兵都慌着敬礼。杜司南其实年纪不大,但就跟个嫂子一样,对大伙嘘寒问暖, 在团里兄弟们心里简直跟菩萨一样。 没几天,南方的梅雨天是说来就来,这雨下得看上去像雾一样,站在雨地里, 用不上片刻工夫,浑身上下湿透了。陈锋生怕阵地上的弟兄得了病,各个营的经常 去看,但打仗就是打仗,总得有人站岗值哨。陈锋就让前沿的兄弟尽量两个人一组, 互相靠着背,这样不至于倒在水里。下了哨就赶紧喝姜汤、辣椒水,老兵身上有伤 的,阴雨天犯痛,他也惦记着让拿酒多擦擦。 梅雨天接连持续了一个月,雨刚停顿了没几天,远处又传来熟悉无比的炮声, 接着就是飞机来来回回地扔炸弹,陈锋心里想着,小鬼子到底还是闲不住了,想急 着投胎回老家。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