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林中血战 侦察过来的情况并不乐观,关键是鬼子看来准备得很充分,在公路的东侧看到 了很多车辆。在一大片可以俯瞰的平原上,鬼子构筑了工事,估计明天或者后天, 鬼子会朝这边进攻。 陈锋听完了他们的汇报,打发着赶紧回去休息,自己在营部将就着睡了一会儿。 天还没亮他就挣扎着起来,烧退了一点,但脑袋还是晕,头重脚轻地喝了两大碗粥, 汗出来一点就觉得舒服了好多。他披上雨衣出去巡查,营部往前不远的地方就是连 一级的工事了,树林里面到处是泥泞,踩上去直陷脚。 天蒙蒙亮,丁三冻得直哆嗦,抱着枪值游动哨,看见陈锋赶忙敬礼。陈锋问了 几句连里的情况,丁三大致说了一下。弹药还是不足,尽管路上找兄弟部队讨了一 点。此外就是被装,大家多数穿着夹衣,而且昨天一天都泡在雨里,都非常冷。 陈锋听完了之后嘱咐让兄弟们记得保暖,另外回头让连里争取弄点姜汤和白酒 给大家暖暖身子。丁三记下了,答应回头在自己班里安排。陈锋想了想,让他等一 下,自己回到营部把配发给他的毯子拿刀裁了一条下来,拿给丁三,可以当围巾用, 多少能御御寒。 丁三拿毯子做成的围巾包住脖子,连忙谢谢长官,陈锋一摆手,自己接着去别 的连巡查去。丁三又站了一会儿,班里的兄弟有吃完饭的过来接岗。丁三把需要警 惕的几个地方说了,然后把围巾围在接岗的兄弟脖子上,嘱咐回头下岗的时候,把 围巾留给下面接他岗的兄弟。 “把弹仓装满,养成习惯,只要一有空,就把步枪的弹仓填满,知道了吧?” “知道了,你赶紧回吧,还能吃上饭。” “嗯,好,小心着点。” 丁三把冲锋枪顺到背上,缩着脑袋回到自己班里,简单问了几句,昨天晚上有 个兄弟被雨淋得发烧,丁三就摸了摸他的脑门子,确实很烫。他嘱咐着把工事前面 的土夯实,自己到炊事班弄了碗粥喝下去,热腾腾的粥让身上暖和很多,他把自己 班里的兄弟发烧的事情说了一下,麻烦炊事班煮点姜汤。 吃完了之后,丁三从筐里抢了个土豆,做个鬼脸揣兜里,和炊事班打了招呼往 自己班里走。 昨天下的雪没存住,落地上就化了,树林里面湿漉漉的,寒气夹着湿气,刺得 人都不敢使劲喘气。丁三回到班里,大伙正在那儿干活,他把枪靠在工事牙子上, 抄了把铁锹也跟着干。 昨天来得匆忙,工事挖得不深,而且也没有防御纵深。今天班里主要是把工事 挖深点,此外还得挖出防炮坑。树林里面树木多,正好可以拿来加固工事,有兄弟 就轮流拿斧子伐树。另外根据前面兄弟部队的交接,鬼子这次坦克也不少,所以在 阵地的正面挖出了反坦克沟。各个班的土木工作量相当繁重,丁三虽说力气不大, 但也得带头干。修工事多流汗,打仗的时候才能少流血。这个道理大家也都明白, 所以都撸着袖子干得很卖力。 半上午的肚子开始咕咕叫,早上喝的稀饭真不顶事。丁三感觉腿有点发飘,眼 前也是金星直冒,自己知道,这是饿的。他跟兄弟们交代几句,自己蹲在那儿想喘 口气。 突然一声尖厉的声音划过,紧跟着是一股热浪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传过来,丁 三一激灵,是鬼子的炮击。他招呼大家赶紧下工事,准备抄家伙。 炮击中,树林好多树干被拦腰打断,到处是土块和火光,弹片和碎木头片横飞。 大地像是被巨大的夯土锤子一下下地砸了一样,上下地抖动。 一阵阵的浓烟呛鼻子地涌过来,丁三贴着工事往外头看,阵地前面不远处,泥 土随着炮弹落地,被掀翻起来,泥浆子像黑糊糊的冰雹一样砸向四周。 他让兄弟们尽量趴低点,自己暗自庆幸,上午的防炮工事没有白挖。 但隔壁班就没那么走运了,正好一发炮弹落在工事里面,轰鸣声中,土块和人 身体的躯干碎片飞向四周,泥水夹着血水朝丁三他们班的工事泼过来。 丁三嘱咐着自己的兄弟别乱动,又安排一个人过来观察阵地,自己手一搭,跳 出工事,猫腰朝隔壁班的工事跑过去。 这时又一发炮弹砸过来,炙热的气浪一下子把丁三踹倒在地上,他抱着脑袋, 匍匐着滚进隔壁班的工事里面。 隔壁班本来有十几个兄弟的,刚才的那发炮弹一下子炸死了四个。还有几个负 伤的,呻吟着躺在地上。丁三过来挨个问,班长已经被炸死了,丁三让他们几个趴 着,自己和另外几个兄弟帮着包扎。 有一个兄弟伤得最重,从大腿那儿被弹片切断,断腿就掉在工事另一头,上面 和着血水和泥水。大腿的伤口上血肉模糊,白色的骨髓和着血哗哗地流,身上还有 好几处弹片,疼得不住地惨叫。丁三过去拿绷带把腿扎紧,手掌按着伤口,把兄弟 抬起来,让其他人赶紧找绷带包扎。 “丁大哥,崩了我吧,太疼了,我快要疼死了。” “忍着点,待会儿就帮你包扎,你没事的,明天就能回家了。” “丁哥,别管我了,崩了我吧,求求你啦。” “兄弟,你会没事的,你长得俊,少条腿也能找着大姑娘嫁给你。”丁三此时 想到了自己的恋人,她现在在干什么呢,是否也像自己一样,泥里血里地挣扎。 其实丁三很清楚,这么重的伤再加上失血,根本就救不回来。但还是抱着最后 的一点希望,哪怕让自己的兄弟再多活几分钟。 怀里的兄弟开始抽搐,浑身发抖,手攥紧丁三的肩膀:“娘,疼啊,娘,疼死 我了。” 班里的兄弟看得眼泪哗哗的,自己的兄弟在遭受折磨。 一个兄弟抄起步枪,哗啦一下拉开了枪栓,对准他的脑袋:“兄弟,我是不想 让你受苦啊,你在黄泉路上走好,咱下辈子还一起当兵,还一起操他妈的小日本。” 当,一声枪响。丁三怀里的兄弟停止了抽搐,安详地死了。 炮击停止之后,连里下了命令,刚才是鬼子在火力试探,各个排盯好自己的防 线,不得轻易暴露目标。 从树林边的工事望过去,对面一千多米的地方,一些屎黄色的小点隐隐约约地 出现在地平线上,然后又有几辆战车和坦克从小点的后面开过来。 战车越来越近,丁三憋住气,他的冲锋枪打不远,所以和其他的兄弟换了枪, 自己用中正步枪。枪口遥遥地指向远处从坦克里面探出身子、举着望远镜、指挥官 装扮的鬼子。 鬼子的散兵队形越来越近,但开火的命令始终没有下达。直到鬼子走到距离阵 地前沿不到两百米的地方,突然一发迫击炮弹落在鬼子的队伍中。与此同时,开火 的哨声响起。 丁三吸了一口气,对准那个坦克上的日军指挥官搂了一枪,那个指挥官身子晃 了一下,软软地歪倒了,胳膊斜斜地耷拉在坦克外面。 阵地上面顿时枪声响成一片,鬼子依托战车和坦克的掩护开始强行冲锋。但昨 天构筑工事的时候,阵地正面被彻底清扫了。可以作为掩护的石块、木桩被清扫掉, 留给鬼子作为遮蔽的地形也很少。 鬼子嘴上嚷嚷着,嗷嗷叫地冲锋,密集的子弹朝阵地这边打过来。有几辆战车 陷进了反坦克壕沟里面,坦克不敢继续往前开,就地停下来提供火力掩护。丁三把 冲锋枪换了回来,从工事上面探出头,朝冲过来的鬼子开火。 一个指挥官样子的鬼子,举着武士刀,领着一队鬼子冲上阵地。丁三瞄着他, 一梭子子弹扫过去,打在他的腹部,他身子抖了一下,看了看肚子的枪眼,把肠子 硬塞回去,拿刀撑着地面,踉跄着朝阵地上冲。 丁三看鬼子冲得近了,抄起手榴弹往这边扔,自己手上也不闲着,边扔手榴弹 边把打空了的弹匣抠掉。 “兄弟们,准备手榴弹,干他娘个舅子的,不能让鬼子冲上来。” 班里的兄弟一口气把十几颗手榴弹扔了过去,阵地前面躺了七八具鬼子的尸体。 就在这时,一发鬼子坦克的炮弹落在工事边上。丁三就觉得好像一根闷棍打在脑袋 上,头晕目眩一般,紧接着就觉得肋骨疼,是一发弹片打在自己身上。弹片滚烫, 丁三忍着疼痛拿刺刀把弹片起出来,弹片落在地上,遇到泥水发出滋的一声。 丁三往四周一看,鬼子又冲过来了,他赶紧找自己的冲锋枪。从泥水里扒出来, 一扣扳机,发现卡壳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从地上抄起一支步枪顶上火就打,这时 他才看到一个兄弟可能是被刚才的炮弹炸飞了,身子躺在工事外面,两条腿都断了。 丁三喊着他的名字要爬出工事把他拖回来,那个兄弟冲他摆手,然后扭过头去, 拿步枪杵着地面,挣扎着坐起来,费劲地拉开枪栓朝鬼子开枪。 鬼子冲得越来越近,丁三打红了眼,来不及填充枪膛,端着步枪就跳出工事。 刚才为了把弹片起出来,他把刺刀摘了,所以拼刺刀的时候他的枪比鬼子的短上一 截子。这会儿就把步枪横过来,当棍子使。 一个鬼子端着刺刀就冲过来,丁三脸上到处是泥水,拿袖子擦了一下眼眶。鬼 子冲过来就是一下狠命捅过去,丁三也不避让,拿步枪一格,把刺刀连同步枪抬了 起来。自己右脚一抬,一脚踹在那个鬼子的裤裆上,吃了疼的鬼子跪倒在地上。丁 三拿步枪斜着砸在他的脑袋上,鬼子被砸倒在地。丁三扑上去,拿枪托一下下地砸 他脑袋,直到鬼子的脑浆子被砸出来,红红白白地流了一地,他才停手。 丁三喘着气,按着自己的伤口,从他站着的地方望过去,肉搏的兄弟大部分都 住手了,鬼子的坦克见自己的步兵在阵地上消耗殆尽,而树林子里面冲过去也不好 机动,再加上前面还有反坦克壕沟,就赶忙往回退。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