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中年丧妻,两个儿子一个尚幼、一个尚在襁褓之中嗷嗷待哺。 李老实五内俱焚、欲哭无泪。但为了孩子,李老实还是强打精神,带着两个年 幼的儿子相依为命。 为了不让孩子受委屈,李老实决定不再续弦,但外面的生意还需自己亲自打理, 便在家里雇了个老妈子照料两个儿子。 没有人管教,加上家里又有些钱,这俩孩子便像野地里的树一样肆意疯长起来。 尤其是小儿子李耀祖,天生六指,懂事后老将生有六指的右手袖于衣袖中,总感觉 别人在笑话自己,因此,从小性格阴沉内向、不愿与人多交往。 等到老大十七、八岁的时候,弟兄俩是吃、喝、嫖、赌无师自通全会,老大还 学会了抽大烟,这下李老实辛苦一生挣的家当在一缕缕的白烟当中一点点消耗殆尽, 没几年,爷仨便上无片瓦存身之处、下无立锥之地。 李耀祖一跺脚上山入伙、落草为寇了。 天生的阴冷狠毒、外加奸诈狡猾,几年功夫李耀祖便从一个小喽罗当上了白云 寨的二寨主,接着又投靠皇胁军当了汉奸。 此时,李耀祖的老子和大哥早已化为泥土。 他回到李店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当年他大哥典当掉的家产连本带利夺了回来。一 时间,李家的大宅如阎罗殿,天天有人站着进去,横着出来,小小李店乌烟瘴气、 鬼哭狼嚎。 太平庄距李店不到二里地,李耀祖几乎天天回李店住,因为家里有个窑姐出身 的三姨太。 这女人不但长得丰满白皙、妖艳* ,而且施展开窑子里婊子的那套拢络客人的 解数更显得善解人意、体贴入微。 特别是到了床上,什么‘* 三十六式’、‘房中七十二跳术’,夜夜不重样, 撩拨得李耀祖一天到晚心辕意马、猴急火燎地,离开她一会就觉得心里没着没落的。 今天,太阳刚偏西,李耀祖就顾不上作任何事情了,带上六个贴身的随从,摇 摇晃晃地往家赶,他知道自己仇人不少,多带些人心里踏实。 道两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齐膝高的麦田,麦子随风缓缓起伏着,空气里有种淡 淡的草香味,偶而,会有一两只燕子箭一般闪过,寂静的旷野中不时会传来一两声 云雀婉转的鸣叫声。 李耀祖骑在马上迷缝着眼,心里美滋滋地,脑子里不时会闪现出三姨太那一头 如波浪般的黑发、猩红的双唇、穿着长统玻璃* 的雪白的大腿。 “前边是什么人?”随从大声的喝问将李耀祖从冥想中惊醒过来。 前边不远处站着四条大汉,四人清一色头戴亚麻色礼帽、夏布长袍、脚下白袜 黑鞋,腰间鼓鼓囊囊,一看便知别着家伙,其中一人还戴着墨镜。 四人傲慢地站在站在那里,对逐渐走近的这一小队皇协军视若无物,竟自在那 里抽烟指点。 “你们是什么人?”李耀祖的手下咋咋呼呼拉起了枪栓。 “巴嘎”戴墨镜的一声怒喝,此时大家方才看清楚这人上唇上的仁丹胡。 日本人! 李耀祖心里一惊,赶紧滚鞍下马,一溜烟地跑到戴墨镜的眼前举手敬礼:“报 告太君、卑职是驻太平庄皇协军中队长李耀祖,正要去李店执行公务,冲撞了太君, 请太君责罚。” “执行公务?”旁边一条大汉扑哧一笑“李队长怕是要回家和三姨太办公务吧?” 李耀祖抬头一看,认出是柳林镇皇协军的王金龙。 王金龙走出来笑着拍了拍鼻子上己泌出细汗的李耀祖给他介绍:“这位是联队 派来的谍报课长池田少佐,也是在此公务。” “老弟啊!吓死我了”李耀祖巴结地握着王金龙的手“你给美言几句,说我确 实无心冲撞太君。” 池田面沉似水,毫无表情。 李耀祖咧着嘴,几乎要跪下去了。 一抬眼,看见刚才大声喝问的那个兵还站在那里伸长脖子傻乎乎的瞧热闹,一 招手叫了过来,劈脸就是一耳光“你他妈眼瞎了吗?冲撞了太君,你还不赶紧向太 君赔罪。” 那个当兵的捂着火辣辣的脸连连向池田鞠躬“小的眼瞎了,请大太君恕罪。” 池田仄仄一笑,从腰间掏出手枪对着当兵的,打开了保险。 当兵的登时吓得面无人色,两股战战,腿一软跪了下去。 李耀祖脸色腊黄,他知道,这些日本人杀人不眨眼,杀不杀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一个日本佐官杀个皇协军小兵跟捻死个蚂蚁似的,他曾亲眼见过一个皇协军军 官喝多了酒,不知道轻重地拍了一个日军大尉的的肩膀、被一刀劈成两半的场面。 这个少佐杀完小兵,下一个大概就到自己了吧。 他张惶地抬脸看着王金龙,希望他能求个情,王金龙一点头,附在池田耳边耳 语了几句,池田略一沉吟,又是仄仄一笑,收起枪来。 李耀祖擦了把汗,他知道一场灾难过去了。 于是、作揖打躬,嘴里连连说着自己也听不明白的感谢话。 池田连他看也不看,更不说话。 他僵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场面极为尴尬,今天这个面儿算是栽到 家了。 王金龙走过来“老兄啊!太君到了你家门口,眼看着又要到饭口了,你不请太 君到你家坐坐?”说着话、连连给他使眼色。 “噢、噢、噢”他忙不迭地应着,一拍脑袋,心里骂着自己“我他妈真是大傻 屄,这么好的一个台阶我居然看不见。” “老弟面子大、吃得开,还请老弟替我代请池田太君。”说完,吧儿狗似的摇 着尾巴跟在王金龙身后来到池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