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到处是碎肉、骨渣、破布条,地上的积血足有一寸厚,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浓重 的血腥味。 来收尸的一小队日军看到这种从未见过的场面,强烈的惊悚、震惊、恐惧使他 们那畜牲般、毫无人性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有几个士兵当场呕吐不止。 当晚,据点里又架起了熊熊的大火,不过这一次,这十二个被烧的鬼子已经分 不出谁他妈是谁了. 参加收尸行动的日军士兵们回到据点后,大多数出现了古怪的行为举止。 他们如同惊吓过度的小猴子一样走路无精打采、低头弓背、面色苍白、神情恍 惚,白天一吃饭就呕吐,晚上睡不着觉,刚一睡着就被噩梦惊醒。 有个叫横路敬二的士兵情况更糟糕,他已出现了梦游症状。 白天,他躺在铺上大瞪着眼睛不吃不动,天一擦黑,极度的疲劳使他昏然睡去 ;到了半夜,便机械地起床,瞪着泛着兰光的眼睛,从枪架上取下枪,一个人在操 场上跑步,或在黑暗中对着虚无缥缈的目标作着各种射击姿势,咀里同时还模拟着 枪响的声音。 他的这种状况让同宿舍的人感到害怕,于是大家把他的枪藏了起来。 但到了半夜,他依然起床,从枪架上取下并不存在的枪,作着背枪的动作到操 场出操、射击。 其实这是典型的战争综合症,主要是因为过度的焦虑、恐惧、疲劳造成的。 当时亚洲各国的军事医学都不重视士兵的战场心理,因此,横路敬二的这种反 常举动在军医和小岛那里被认定为是懦弱的表现。 所以,一到晚上,横路敬二便会被强行灌进大剂量的安眠药,同时,他还会被 用绳子固定在床上。 当时的美军士兵如果出现这种现象,他会得到极好的治疗,他会到远离战争的 地方去疗养、治病。 而日军则很简单,这些患病士兵会被及时的处决掉,因为他们玷污了大日本皇 军的赫赫军威和光荣。 小岛对横路敬二的捆绑疗法处理已经是很仁慈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军士兵们渐渐恢复了常态,问题似乎己经解决。 但是,小岛不知道,横路敬二的这种行为对处境相同的其他士兵,在心理上具 有强烈的暗示、影射作用,只要遇到合适的诱因,在特定的时间和环境下会造成群 体爆发,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种战争心理传染病。 他们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日本兵被狼吃掉的消息很快在老百姓中传开了,有的说是天狼星下凡,有的说 二郎神杨戬的哮天犬干的,有些人甚至为此话题争论得脸红脖子粗。 有个人在“桃园酒家”信誓旦旦地说:那天晚上亲眼看见一只像牛那么大的神 犬从自家门外经过。 “眼睛有这么大。”他用手比划着。 “对对对、我也看见了。”旁边立即有人佐证。 对老百姓的这些无稽之谈,继宗三人在背地里直偷着乐,同时三人心里也升起 一种自豪和神圣来。 但有一个人心里很不高兴,那就是王金龙。 十二个全副武装的鬼子在野外被生俘,然后捆着喂狼,这不像国军正规军干的, 国军正规军一般会直接砍掉这些日本兵的;更不是八路游击队干的,因为八路优待 俘虏。 所以只有张胜三人所为了,但他们三人如何在黑天野地里活捉十二个日本兵, 他们是怎样做到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真是他们三人所为,这么大的事情也不通知自己一声,也太瞧不起人了。 他越想越窝火,决定去“桃园酒家”找三人问个清楚。 “二位哥哥,咱们今晚得好好喝一场。”刚关了店门,继宗迫不及待地说道。 “对、是得庆贺庆贺。”占魁立即赞同。 “那还等啥呢?喝呗”张胜已将一坛“衡水老白干”墩到桌子上。 占魁忙进厨房置备了几个凉菜:一碟五香花生米、一碟腊牛肉、一碟蒜泥白肉、 一碟酱驴板肠。 还没等三人坐下,店外传来了雷鸣般的砸门声。 三人一愣,对看了一眼。 “谁啊?”张胜瓮声瓮气的问了一句。 没人回答,砸门声更大了,似乎还加上了脚踹。 “你他妈谁啊? ”占魁忍不住了。 “开门!废什么话你。”门外应了一句。 是王金龙,三人松了口气,忙打开店门。 “哥哥,你整的动静也太大了,兄弟们以为遭土匪了呢。”张胜嘴里唠叨着, 伸出手亲热地要拥王金龙入座。 王金龙虎着脸鼻子一哼:“那个土匪敢到这来撒野,你们哥仨不给他捆起来喂 狼才怪呢。”语带双关、话里有话。 继宗过来,半拥半抱着王金龙硬给按到上座。 继宗本就膂力奇大,王金龙也不是真来找碴,于是也就半推半就着坐下,但依 然一言不发。 “扑哧————”张胜未说先笑,端起一碗酒:“哥哥,先喝了酒再说。” “还知道我是哥哥,这么大的事也不见言语一声,你们哥仨是不是怕我这个当 汉奸的哥哥坏你们的事。” 这话说得很重,看起来王金龙是真生气了。 张胜忙敛起笑容,他不敢再打岔逗趣了,看王金龙那怒发冲冠的样子,他再要 嬉皮笑脸不着正题,王金龙会将一碗酒连碗扔到他脸上。 于是脸色郑重地将当时事情突然,不及相告以及事情的整个过程详详细细地给 王金龙述说了一遍。 王金龙性格极其直爽豪迈,事情说开了,他脸上的阴云立刻烟消云散,立即端 酒给三个兄弟敬酒,并且将据点里鬼子们最近的牺惶的情形給哥仨描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