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偏那周福才天生是贵人不多言,总是悄无声息地一旁干活,把个洞里打理得井 井有条。 所以一天到晚,洞里只有严氏、棠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雨玫文静、总是安静 在一旁听她们说,偶尔插上一两句。 莲儿虽不寂寞,也很愉快,但像今天这种一帮大老爷们,粗犷不羁、不拘小节 的热闹场面,却是她平生仅见。 她高兴得脸色绯红,虽挺着个大肚子,但她脸上没有孕妇常见的那种孕斑,倒 是比以前显得更娇艳了。 这些人都是继宗他们哥几个拼命救出来的,她心里感到极其满足和自豪,她为 自己能遇见继宗这样的男人而幸福不已。 坐在椅子上,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人群中忙不停忙碌的继宗,心里想着腹中的孩 子,极度的幸福感使她有些痴了。 “怎么?想继宗了?想就叫他过来。”棠儿摇着她。 “去、不知害羞的小丫头片子,懂得啥叫想男人?”她轻嗔棠儿道。 “想就是想了呗,我就想继宗,想起继宗我连觉都睡不着,我就这样。”棠儿 没脸没皮的大声嚷嚷着。 说完,径自向继宗走去,挤在继宗身边蹭来蹭去不知给继宗说些啥话,一边满 脸得意地朝莲儿、雨玫做着鬼脸。 望着野气娇憨的棠儿,雨玫心里是既嫉妒又羡慕。 人是救出来了,但善后事宜却让这哥几个大伤脑筋。 是啊,二百多人每天人吃马嚼的,光吃饭就是个大问题。 这群丘八,是一群真正的大杂烩。 马、步、辎重、炮、工、通信各兵种都有;中央、杂牌齐全;南方、北方、中 原口音各异,即使在水帘洞里养好了伤放出去,也很容易暴露身份,更不要说能平 安穿越大片的敌占区回到大后方去。 哥几个直到天亮也没理出个头绪来。 “叫和尚来,这家伙这方面办法多。”兰卿拍着脑袋。 “就是,咋把这货给忘了?”子美也恍然大悟。 不一会儿,和尚————也就是那个啃羊头的大胡子,摇摇晃晃地跟在子美身 后走了过来。 “你狗日的光顾了啃羊头了,你们新九师的人是不是他妈的光会吃?”兰卿见 面,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大家听兰卿说过,陕军西安警备团在中条山就是被溃退的新九师冲散,全团被 迫各自为战,二杜也是因此才重伤被俘的。 兰卿此时旧事重提,大家都怕大胡子受不了。 谁知大胡子一点也不介意,显然早被兰卿骂皮了。 他嘻嘻一笑:“新九师是他妈一群吃才,不过当时我那一营人马拼死没退啊, 要不然,我能有缘和杜营长一起在日本人的煤矿睡大炕?” 和尚、原名李鹤裳,冀中人,南京步校毕业生,毕业后,他在第一军当师长的 舅舅为他在第一军谋了个军需官的肥差,那是个肥得流油的优差啊! 那些大后方的地方官、商人整天屁颠屁颠围着他的屁股转,为的就是和他做买 卖,他每日里就是和这些油滑、势力的商人们周旋着,满脑子的算盘子。 但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他认为:国难当头,军人当效命沙场、马革裹尸,建 不世之伟业,御外侮于疆场,安能整日和一群满身铜臭味的奸商为伍。 所以,他不辞而别,一口气来到在贵州新组建的新九师,师长是他南京步校时 的战术教官,有师生之谊,加上部队新组建,因此、老师二话没说,直接就委任他 为中校营长。 未几,部队就被调往中条山,谁知新九师是个绣花枕头,和日军一触即溃,他 虽率本营人马拼死力拒,但寡不敌众,受伤被俘。 在战俘营,二杜见他就骂,他开始还认真解释,后来也皮了,心想:反正新九 师是他妈够丢人的,解释个毬啊! 兰卿气哼哼地看着他没言语。 王金龙笑着对李鹤裳说:“老弟,听兰卿说你脑子活,请你来商量一下咱们这 么多弟兄下一步的安置问题,你有啥想法,给咱们谋划谋划。” 李鹤裳有点感动地看了一眼兰卿。 随即嬉皮笑脸的说道:“咱们这周围村寨有招上门女婿的没有?有收干儿子的 没有?有需要长工的大户人家没有?” 一看他没个正形,信口开河,兰卿作色就要冲他发作。 张胜一摆手拦住了杜兰卿。 李鹤裳一番话像开门的钥匙,张胜脑子里一下就有办法了。 他缓缓说道:“和尚的话很有道理,这么多人整群安置必然要露馅儿,这两年 咱这周围被日本人祸害出了多少孤寡老人、寡妇、孤儿,这些弟兄们都是壮劳力, 分开去到这些家里能解决很大的问题,是个好办法!我赞成。” 继宗也急忙说道:“就是的,光庄家营子就能安排不少人,那儿空房子、撂荒 地多的是,让田三哥给他们安排安排,回头再让张宁这龟孙子给补办些《良民证》 就齐了。“ 占魁道:“店里也需要帮手,可以安插几个” 和尚打着哈哈道:“这水帘洞也可以安置不少人,外面天坑里的地多肥啊!撂 荒多可惜,咱不是还有几十支枪吗,安置在这里的可以边种庄稼、边训练,有一天 需要的话拉出去和小日本干他一场。” 一河滩的水一下子开了,问题圆满解决。 和尚的办法还真管用,现在正是夏季农忙季节,家家都感到劳力不够用,特别 是那些孤寡老人、寡妇人家,对这帮在水帘洞养足了体力的丘八们是非常欢迎的。 不用张胜他们费口舌,一场麦子收下来,这帮丘八们不是成了孤寡老人们的过 继儿子,就是和寡妇们已经睡到一个炕上开始忙着生儿育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