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诺瓦克回到罗夫诺以后,更加活跃了。 尽管希特勒匪徒在全面“撤退”,但罗夫诺市的德国人却不见少,甚至好象比 过去还多。虽然他们大批地从罗夫诺逃走,但又有大批从东方“撤退”下来的德寇 充斥了罗夫诺。新年前夕,有一批从日托米尔逃来的德国军官和行政官员来到这里, 这批人在人群中很容易辨认出来:他们行李非常简单,因为他们只顾逃命,根本顾 不得带上箱子之类的行李物品。继日托米尔那批以后,又从舍佩托夫、诺沃格勒一 袄林逃来一大批。他们都急于西逃,只临时在罗夫诺停留。 然而要想逃出罗夫诺可不是那么容易。那些日子,越来越多的希特勒匪徒从四 面八方麇集到罗夫诺。 市内旅馆拥挤不堪,连走廊也住上了人。虽然罗夫诺的饭店、餐厅特别多,但 也难以对付越来越多的败退来罗夫诺的德国人。于是应运而生,在“德国”大街一 座军官旅社的一楼新开设了一个餐厅,餐厅门口写着“只对军官开放”几个大字, 餐厅还为将军和上校军官设有雅座。 就是这个餐厅,特别是它里面的将军房间引起了诺瓦克的兴趣。他之所以对这 个军官餐厅感兴趣,还有一个原因,即:这里的工作人员中有三个他信得过的人— —地下组织成员加莉娅·格涅坚料、丽莎·格尔丰德和伊拉·索科洛夫斯卡娅。 诺瓦克制定了一个爆炸餐厅的计划,计划很简单:将地雷挂在餐厅餐桌底下, 军官厅一个,将军间一个。 他在加莉娅·格涅坚科的住所里装配了地雷。他用两个—大白铁罐,每个罐子 里装上许多炸药,同时,还装进一个磁性延发地雷,一个反坦克手榴弹和三个“英 国式手榴弹”,周围填满铁钉、螺丝、碎铁片之类的东西。为了使它更有把握爆炸, 他又在每个罐子里放进了一个雷管。 就在元月五号那天早晨,诺瓦克得知,他的父亲被法西斯匪徒枪杀了。 姑娘们希望诺瓦克尽快装好地雷,虽然她们也知道了诺瓦克父亲被枪杀的消息, 但为了不打扰他,就没多问。诺瓦克把第一个地雷装上了引信,时间定在下午三点 钟爆炸,那正是德国军官就餐的时间。当他开始把引信装入第二个地雷的时候,意 外的事情发生了——炸药燃烧起来了,火焰直冲诺瓦克的面部,房间里顿时浓烟滚 滚,一个姑娘立刻冲向窗户。 “别开!”诺瓦克喊道,他害怕烟跑出去引起大街上的人的注意。 “别开!”他又一次喊道,并把已经装好的那个雷搬到一旁。 火灭了。 几个姑娘赶紧给诺瓦克包扎伤口,然后用纸把两个白铁罐子包起来放进水桶, 上面盖上抹布,挑着桶走出了家门。 “我们分几条路走吧!”加莉娅建议道,“假如一个雷被截住了,另一个雷还 可以送到,那怕只有一个地雷爆炸……”她把“截住”这个词说得如此轻松,似乎 就象平常在街上和熟人见面,谈谈话,耽误几分钟一样。 但加莉娅·格涅坚科心里却明白该怎样做。她知道,前线离这里只有20公里, 罗夫诺市处于特别戒严状态,在街上海走一步宪兵都要检查证件。 加莉娅在自己的手提包里单独放了一枚手榴弹,假如万一遇到……她要和敌人 同归于尽。 丽莎·格尔丰德也随身带了一枚手榴弹。她身体瘦弱,面色苍白,从模样上看, 似乎比自己的实际年龄要大。她是红军军官的家属。从战争爆发的第一天起她就一 点不知道丈夫的情况。如果丈夫还活着,同样也不知道她的情况。丽莎·格尔丰德 在德国军官餐厅当清洁工,还在去年春天她就参加了秘密组织。现在,当诺瓦克叫 她去完成这项危险任务时,她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此时此刻,她想没想过留在家里 的三个小孩呢?当然想过!但与此同时,在她脑海中又闪现出这样一个念头:她冒 着生命危险去完成任务正是为了自己孩子的幸福,为了千百万人的幸福,为了祖国 ——母亲的神圣和庄严! 姑娘们准确无误地计算出了,从诺瓦克制作并交给她们地雷的加莉娅住所到 “德国”大街的军官餐厅这段路至少需要走一小时。分头走的几位姑娘碰巧在“德 国”大街的一个拐角处相遇了。突然,宪兵巡逻队叫住了丽莎。当她还没来得及出 示证件,加莉娅就被带到了她的跟前。 宪兵检查了她们的证件。原来,两个姑娘挑的担子一模一样,这不能不引起宪 兵的注意。假如她们被带去见的那位党卫军中尉不是军官餐厅的常客的话,还不知 道这件事的后果如何呢!然而中尉认出了加莉娅。 “小姐去餐厅吗?” “是的,去餐厅,中尉先生!”加莉娅高兴起来,说道。“他们耽搁了我们! 我们上班要迟到了。” “这位小姐也在餐厅工作吗?”中尉一边打量着丽莎,一边问道。 “是的,她是在餐厅工作。”加莉娅微笑道。她感到高兴的是,她们碰上的这 位中尉认识她,这样她们就有希望顺利摆脱宪兵。 中尉把她们放走了,而且还答应今天一定到军官餐厅吃午饭。 “请务必来呀,中尉先生!下午三点,我们等着您。” 不知道这位党卫军中尉三点有否来餐厅。不过,即使他不来,也不要紧。他不 来,人也是够多了,军官们挤了满满一餐厅。正在这时,一位德国将军在两个中校 陪同下,来到了那个窗户朝“德国大街”开的将军间。他们是由一辆直接从前线回 来的深灰色“巴伐利亚牌”汽车送来的。 军官们吃饭吃得正起劲,突然,将军间传来了猛烈的爆炸声。顿时整个大厅一 片恐慌,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骚乱中发出一阵阵恐怖的尖叫声。过了不 到一分钟,大厅的地雷也爆炸了,天花板、墙壁、地板被炸得一塌糊涂。于是大厅 里的骚乱变成为歇斯底里的号啕……然后哀号猝然停止——大厅静了下来。 接着恐慌和骚乱波及到二楼旅社。一些吓破了胆的希特勒匪徒不顾一切地往楼 下跑。但楼梯被炸毁的砖头和乱七八糟的木头堵塞了,于是他们就争相跳窗户,一 个个摔在马路上,死伤者众多。 宪兵包围了这幢炸毁了一半的军官旅社大楼,但包围未必有用。街上顿时空无 行人,只有一些希特勒匪徒在街里跑来跑去,因为据传,在别的饭店或法西斯分子 聚集的地方还可能发生爆炸。 一直到了傍晚,恐慌和骚乱才有所平息。六点钟盖世太保发布了一项命令:七 点钟以前将居民赶到最高法院前的广场。 全城的人都知道,法西斯占领者在这作威作福的最后时刻还将会导演可怕的惨 剧…… 在这前一天,罗夫诺的秘密组织遭受了重大损失。继伊万·伊万诺维奇·卢茨、 波采卢耶夫和玛鲁霞·扎尔斯卡娅被捕以后,盖世太保又逮捕了费多尔·施库尔科 和尼古拉·伊万诺维奇·萨莫伊洛夫。这科逮捕事件发生在不同时间,并且具有偶 然性,这说明,地下组织内部并没有钻进奸细和叛徒。据了解,希特勒匪徒打算将 这些被捕的地下工作者——优秀的爱国者当众处死。 尽管宪兵和警察施展了种种伎俩及威胁手段,但集合在广场上的人还是稀稀拉 拉,寥寥无几。七点多钟,开来一辆带蓬卡车,希特勒匪徒把被捕的人从车里带了 出来,一边走一边用枪托打他们,把他们赶到绞刑架前。 于是,剑子手们忙碌起来。 走在前面的,腿略有些瘸的是伊万·卢茨,他镇定自若,用眼睛环视了一下周 围的人群,向人群中的一个人点了点头,又继续向前走。走在卢茨后面的是费多尔· 施库尔科,他十分瘦弱,脸色苍白得象死人一样。波采卢耶夫迈着坚定的步伐缓慢 地走着。萨莫伊洛夫搀扶着玛鲁霞·扎尔斯、卡娅,她左腿有些跛,走起路来右肩 似乎显得比左肩高。 “同志们!”萨莫伊洛夫喊道。 “同志们!”尼古拉·波采卢耶夫也喊道。他激动得满脸通红,几乎喘不过气 来。“同志们!我们的人就要到来了!” 剑子手一把抓住波采卢耶夫,把他强拖上绞刑架。波采卢耶夫不停用手抓、用 脚踢、用头撞剑子手,朝他们脸上吐唾沫,并大骂他们。在绞索上他用尽全身力气 喊道:“永别了,同志们!胜利是属于我们的!”接着走上绞架的是卢茨。 “恶棍!”卢茨用高亢的声音喊道,“你们还有什么招呢?我们是千千万,我 们是杀不绝的!我们的人就要到来了!” 诺瓦克哽咽着,他和索洛维约夫到广场,是来和同志们默默告别的。在这紧要 关头,他俩听了卢茨的呼唤真恨不得应声冲过去把他救出来!诺瓦克紧紧抓住索洛 维约夫的手,不知是让索洛维约夫克制呢,还是在极力克制自己。 广场中央传出了一声声呼喊:“消灭法西斯剑子手!” “共产主义万岁!” 这是萨莫伊洛夫在呼喊,施库尔科在呼喊,玛鲁霞·扎尔斯卡娅在呼喊。喊声 此起彼伏,越来越宏亮激昂。在这最后的时刻,他们要竭尽全力呼喊,让更多的人 听见他们的呼喊声。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