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一月十日天刚亮,库兹涅佐夫跑进了我的窝棚,他是头一天才从罗夫诺回采的。 “炮兵!”他喊了起来,“我们的炮兵!我们的!” 我披上大衣,跟着他跑出窝棚。森林里一片寂静,炮声清晰可闻。人们纷纷走 出窝棚,兴奋地听着这时高时低、时强时弱的隆隆炮声。苏联红军在前进,正以雷 霆万钧之力围歼着法西斯匪徒。 卢金气喘吁吁地走到我跟前。 “可别耽误了时间,”他说。 我们一起走进了窝棚,等政治副支队长也到后,就让通- 信员传达了支队立即 出发的命令。 罗夫诺的诺瓦克分队部分同志已经撤回来了。索洛维约夫和库特科韦茨继续留 在戈夏。从罗夫诺撤回来的,大多是继续呆在那里有生命危险的同志,其中包括组 织炸毁军官餐斥的三位姑娘——加莉娅·格涅坚科,丽莎·格尔丰德和伊拉·索科 洛夫斯卡娅。 捷连季·费奥多罗维奇·诺瓦克本人也撤回来了。 一个和诺瓦克一道回来的、身材瘦小、面色苍白、疲惫无力的女同志对我说道 :“支队长同志!我的孩子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嘴唇颤动,两眼泪水汪汪,这就 是丽莎·格尔丰德,“我有三个孩子寄放在邻居家里,现在孩子的情况一点不知道, 他们到底怎么样呢?!” “我们尽一切努力找到您的孩子,”我说,“我们马上发电报。” “往哪儿发电报?” “往莫斯科。请莫斯科通知各部队,只要我们的人一旦占领城市,就请他们马 上寻找您的孩子,并好好照看他们。” “能行?!”丽莎用怀疑的眼光看了看我,“这能行吗?……如果行的话,那 就请他们帮忙吧,我把地址给你……”我的天哪,只要知道他们还活着就好了…… 你看呢,红军能很快来这儿吗?……”她自言自语地回答道:“现在倒真的是快了 ……” 一月十日傍晚,我们支队到达罗夫诺——卢茨克铁路。 我们同样碰到克鲁季科夫小队曾经碰到过的难题——过铁路。但和他当时的情 况又有所不同:他的小队只有21人,而我们却有一千四百人左右。问题还不仅于此, 因为我们的马车只能从铁路道口过,而不能从排水沟和铁轨上过,何况铁路线上还 有敌人的装甲列车来回不停地巡逻。 所以,我们不得不寻找道口。我们发现的第一个道口被人用石头、木头、泥土 堵了起来,这是宪兵队搞的。我们继续寻找,情况相同,另一个道口也被堵塞起来, 敌人还在道口两侧的路上埋下了地雷。后来侦察兵终于报告:发现一个未堵塞的道 口,但要穿过铁路还是相当困难。 “怎么回事?” “支队长同志,问题在于道口守备森严。”我决定和侦察员们一起去看看敌守 备情况。 橇车似乎故意跟人捣乱,黑暗中老是撞上土墩、木桩之类的东西,走得很慢。 “就这里,支队长同志。” 橇车停了下来,我们向前走了一段。 “这儿是堆放杂物的仓库,里面住了许多希特勒匪徒。” 两个侦察员悄悄摸到铁路旁边,然后很快回来报告说:“这些法西斯分子有平 射炮、机关枪,我们看见射击孔里露出了枪口和炮口。” 当我们返回支队时,支队驻地已经燃起了篝火。 “早晨作决定总比晚间高明些,”斯捷霍夫说,似乎意思是;现在我们什么也 别去考虑,“等到早晨再说吧。” 又一个早晨到来了。随着曙光升起,东方又传来了隆隆的炮声。就这样早晨一 晚上,晚上一早晨,周而复始,一天一天过去,情况依然如故。我们整个支队沿着 铁路线徘徊了好几个昼夜。侦察员多次企图潜到住着法西斯匪徒的仓库去,用手榴 弹干掉他们,可每次都遭到法西斯匪徒机枪火力的猛烈射击。 陷入自己人“包围圈”的危险越来越严重地威胁着我们。 斯捷霍夫、卢金和我坐在一堆篝火旁边分析形势。 突然从黑暗中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支队长同志!请允许我带一个小队化装成 德国人,大摇大摆去道口,消灭那里的守备队。” 我回头一看,只见眼前正立正站着一个高个子“德国人”,头戴一顶钢盔,半 边脸被钢盔遮住,身着一件很合身的、佩戴德军中尉肩章的德国军大衣,脚穿一双 漂亮的一点折皱也投有的军官高筒皮靴,左腰挎一把皮套套着的手枪。虽然说话人 的声音我很熟悉,因为太突然,我不由自主地将手伸进口袋掏手枪。采萨尔斯基! 正是他,他继续说:“德军军服我们有的是,愿干的人也很多,不防让我们去冒险 试一试,何况我的德语也讲得不错……” 他详细讲述了自己的计划,但我没同意。 “我们还要做一些尝试,如果实在闯不过去,那时我们再去冒这个险。” 库兹涅佐夫也提出,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尽管离开支队他也会感到很难过,但 他还是希望去做一做冒险尝试。 我知道,库兹涅佐夫十分珍惜每一天时间,因此我也就没反对。他那辆灰色 “奥培尔”汽车早就漆成了黑色,两个前灯也换了,并补办了新的车辆登记证。这 样一来,就连过去的车主人——卢茨克市行政长官也未必能认出自己的车来。 司机别洛夫穿上了德国士兵服,库兹涅佐夫还是穿上过去老穿的那件配戴有德 军中尉军衔的军大衣。跟他们一起去的还有杨·卡明斯基,他装扮成一个从罗夫诺 布尔什维克手中仓惶逃跑出来的巨商。当然,这一切还需要有相应的证件作证明。 库兹涅佐夫得先去卢茨克,因为要到那儿去搞汽油,然后直接从那儿去利沃夫。 计划是;到了利沃夫,三个人先在卡明斯基的亲戚或熟人家里住下来。 “还有什么要交待吗?”库兹涅佐夫问我,“如果支队不能很快到达利沃夫, 我在那儿干什么?目前战争进展很快,不管是什么情报,假如不能马上送给你们, 只要超过二、三天,就将过时无用。我不愿拿生命去做那种无价值的冒险。在这种 情况下,请允许我去和那里的希特勒匪徒的头目进行周旋。” 我告诉了库兹涅佐夫两个法西斯头目的姓名,我认为这两个人是应该去打交道 的:一个是加里西亚省省长维希特博士,另一个是副省长鲍埃尔博士。 我们一方面为库兹涅佐夫打点行装,另一方面和他商定与支队接头的地点以及 假如我们给他派去他不认识的人的接头暗号。 “要尽量经常向我们报告你们的情况,”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卢金提醒说, “完成任务要报告,没完成任务也要报告。这是克鲁季科夫的坐标位置,给你们。 这是利沃夫的两个地址,你们可以把需要报告的东西送到这里。” 我们商定好了;假如库兹涅佐夫、卡明斯基、别洛夫无法和支队接头,他们就 应去找克鲁季科夫小队,并留在那里;假如这一着不成,那就自己越过敌人防线去 解放区;假如越过防线失败,那就立即转入地下,等待红军到来。 卢金和往常一样,希望尽可能预见到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并制定出应变措施。 但他明白,可能发生的情况不可能完全预料到,这就象下棋一样,只能想出前二、 三步,往后的走法就要看竞赛者的天才了。他深深地懂得这个道理,而且当时他对 每一步的走法都极力做到高度精确的计算,甚至不允许有任何败北的想法存在。 据侦察员报告,在一个道口发现德军队伍向西开去。库兹涅佐夫决定和敌人一 道“撤退”。 “再见了,德米特里·尼古拉耶维奇!”他说。 我们互相拥抱,并按照俄罗斯人的习惯三次热烈接吻。 当库兹涅佐夫和卢金、斯捷霍夫、斯特鲁京斯基及其他同志告别时,我注意观 察了他们分别时的情景,深深感到,库兹涅佐夫在支队里是多么受人爱戴啊! “奥培尔”车起动上路了。 两小时后,护送库兹涅佐夫的侦察员报告,他们的汽车顺利“挤进”了德军队 伍,通过了道口,随着人流向西前进了。 三天后,我们想出了办法,整个支队顺利跨过了铁路,踏上了西进的征途。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