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巴顿尽其所能赶快从树上下来,朝着集合的猎号声方向前进。可惜,他的灾祸 还远远没有结束。在树林边缘,他发现一个伞兵的尸体,那人的降落伞没有打开。 他沿着一条道路前进时,有个人从他身边跑过去,疯狂地喊叫着,“他们杀了我的 朋友! 他们杀了我的朋友! ”后来,他总算追上一群去指定集合地点的伞兵。巴顿 发现他边上的一个人,似乎因惊恐而神经麻木了,他迈着大步,眼睛直视前方,绝 不左顾右盼,完全不知道他右手紧握的枪支快要给折弯了。 这天夜里,在很多地方,像巴顿这样的士兵差不多都在震惊之余立即感受到战 争的残酷性。 第八营一等兵哈罗德·泰特努力挣脱降落伞时,正好看见一架达科他式运输机 被高射炮火击中。飞机像颗燃烧着的彗星在他头上倒栽下来,在大约一英里外的地 方发出巨响,爆炸了。泰特不禁琢磨起来:不知道飞机里的跳伞小组成员是否已经 跳下来了。 加拿大第一营的二等兵珀西瓦尔·利根斯也看见一架在燃烧的飞机。“火势很 大,从机头到机尾一片火焰,碎片不断地落下来。”飞机仿佛朝他头上飞过来。那 景象把他深深地吸引住了,他一动不动地呆站着。飞机掠过他的头上方摔在他身后 的田地里。他跟一些人想走过去抢救里面的人,但是“里面的弹药开始爆炸,我们 无法接近了”。 第十二营的20岁的二等兵科林·鲍威尔落到了离着陆区好几英里远的地方。他 着地后听到的第一声战争中才有的声音,是黑夜里的一阵阵呻吟。他在一个伤势严 重的伞兵身边蹲了下来。 伤员是个爱尔兰人,他央求鲍威尔:“朋友,请给我一枪,把我结果掉。”鲍 威尔下不了手。他尽量地使伤员伞兵舒服一些,然后,他在急忙离开时,答应一定 派人来救他。 在最初的时刻里,很多人是靠自己的机智和办法才得以生存。加拿大第一营的 一位伞兵理查德·希尔伯恩记得,他从一间暖房的屋顶上摔进屋内,“把玻璃砸得 到处都是,而且弄出了很大的响声,但玻璃还在掉的时候,他已经跳出暖房跑了起 来”。还有一个人正好掉进了一口井,他拽住伞绳交替着两手向上爬,爬出井口以 后,他像没事似的朝集合地点出发了。 人们到处千方百计地摆脱困境。大多数的处境即使在大白天也够糟糕的;在黑 夜里,尤其是在敌人的土地上,加上恐惧和想像,情况就更不堪设想了。二等兵戈 弗雷·麦迪逊正是这样。他坐在田边,带刺的铁丝网使他动弹不得。他的两条腿同 铁丝网缠在一起,他装备的重量——包括四个十磅重的迫击炮弹,一共有125 磅— —把他拽到铁丝网的深处。他给铁丝网完全绊住了。麦迪逊是在朝第五营号角声方 向前进时一脚踏空,摔进铁丝网的。他回忆说,“我害怕起来。天很黑,我相信有 人会给我一枪的。”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倾听着。过了一会儿,麦迪逊认为他躲过了 敌人的注意,便开始以痛苦而缓慢的挣扎来解放自己。他觉得他花了好几个小时的 时间才挣脱出一条胳膊,可以从身后皮带上解下一把剪铁丝的剪刀。没过几分钟, 他已经出了铁丝网又朝着猎号的方向前进。 大约在同一个时间内,加拿大第一营的唐纳德·威尔金斯少校正在一座好像是 家小工厂的楼房边悄悄地走着。忽然,他发现草坪上有一群人。他立即匍伏在地。 黑影们一动不动。威尔金斯使劲看了半天,站起身子,骂骂咧咧地走了过去。果然 不出所料,这些人影是花园里的石头雕像。 第一营的一位中士有过类似的经历,不过他看见的影子可是真人。这位中士掉 进了齐膝深的水里。二等兵亨利·丘吉尔正好在附近的一条沟里。他看见中士挣脱 降落伞,然后在两个人朝他走近时绝望地四下张望。丘吉尔记得,“中士等待着, 努力辨认他们是英国人还是德国人”。两人越走越近,他们的讲话声使他肯定他们 是德国兵。中士的轻机枪响了起来,“他用了一个快速连射就把这两个人打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