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鸡蛋和红荷包 打下蔗旺,令许传翎高兴的是,部队这一次北上休整,要经过上崖。大伙儿 纷纷拿许传翎开涮。赵庆江挤眉弄眼地说:“看看传领恣的,那个嫚在家等着啊?” 庞有福也嘻着嘴说:“到时候可领来咱看看啊!可不兴独吞啊!” 彭二有些嫉妒,酸溜溜地说:“毛还没长全呢!还有嫚?哼!” 许传翎不服了,反刺他:“你毛没长齐呢!” 不过他心里想:“有个嫚在等我吗?哪有啊!” 但他还是想起了刘秀菊那红红的脸,细声细气的话。 徐家有五间堂屋,东边三间是正房,苫顶的麦秸都发乌了,边上压着几趟瓦。 墙是土夯的,不过看来夯时下了功夫,土也用得好,不知过了多少年了,土墙上 除留了一些水渍的条纹,通体变成了青灰色,既显示了岁月的沧桑,又显得愈加 结实。西边的两间比正房矮一些,是锅屋兼仓房,放一些杂七杂八的农具和家什。 村里的穷人家里,房子多数都是这个样儿。 当他们走进许传翎的家门时,家里人眼看认不出来许传翎了。娘右手攥着他 的手,眼里噙着泪花,左手在他身上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好象是看他身上少没少 块东西。嘴里一个劲儿埋怨他没对娘打招呼就跑到队伍上了。他有些不服气,明 明让弟弟告诉家里了嘛!姐、弟、妹几个围在他身边,倒象陌生了似的。直到他 冲他们笑了笑,他们才也咧嘴对他笑起来。 娘和家人也热情地招待了赵庆江和庞有福,尤其是娘,知道当娘的惦记在外 边打仗的儿子的心,对赵庆江、庞有福问这问那的,还给他们缝了袖口和领口, 留他们和许传翎一起吃了中饭,临走时炒了花生,塞满了他们的口袋。他们三个 高高兴兴地回了部队。 原来他只是一个常年流着鼻涕,浑身肮脏的野孩子,现在眨眼已是17岁的小 伙了,个身窜了一头,浑身的肉块紧梆梆的,又加穿了一身军装,而且还是挎双 枪的,要多精神有多精神。乡亲们自然一阵惊喜。围着他问这问那,啧啧个没完。 他老是感到还有目光在看他,抓空儿偏脸一看,对上了一双清凌凌的眼睛, 原来是刘秀菊啊!她身子也有些发了,高了,丰满了,脸皮儿润润的,好看多了。 原来,她也参加了识字班,这次是和姐妹们送鞋来了,眼下只是不好意思地在一 边看他。因为人多,乱糟糟地,她看了几眼,就和姐妹们放下鞋走了。尽管就是 几眼,许传翎心里也有异样的感觉,和她给他地瓜时的感觉不一样。 虽然就在上崖住几天,但练兵、出操的还是很紧张,很少有闲着的时候。一 天早操完了排队向回走,许传翎大约莫看见在一个墙角处,一个身段儿和一截衣 角儿一闪,他的心像被笤帚苗儿拨了一下,悠悠地动了好一阵子。那身影儿象是 秀菊。不知怎地,自刚来那天在营部看到了那双清凌凌的眼睛,他约约模模地就 多了点念想。说起来也是,自见了那一面,还再也没见过呢!她早起干什么呢? 自打见了从小一块长大的许传翎,秀菊就像被什么撞了一下,撞得那个猛啊! 一下就把心撞开了一条缝儿,丝丝缕缕透进了一隙气息,柔柔的,温温的,润润 的,就像春天里第一缕暖风,复苏了一点东西,影影绰绰地粘在心上,猛不丁就 会叫她想上好一阵儿。晚上她睡不着觉了。16岁少女的心,虽说不是什么都明白, 可确也是该省事的时候了。 部队在上崖住了几天,就要北上了。临走时,妇救会、识字班什么的到村口 送队伍,一个劲儿向战士的手里掖花生什么的。可许传翎没看见一个人,就觉得 少了些什么。但他总有点小预感,眼睛到处撒觅,就在快出村口的当儿,果然见 一个花影子扑入了他的眼睛。秀菊穿了一件浆得挺挺刮刮的花衣裳,向他跑来, 塞给他一件东西,低头就跑了。许传翎有些留恋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 低头看看塞给他的东西,原来是一个蓝印花手方包着四个热呼呼的鸡蛋,还 有一个红荷包儿,是绸子的,绣着荷花。他心一跳,急忙把这些东西放到衣兜里 了。看看前后,都在应付着百姓,没怎么注意他,才放下心来。 在村口,他又看见了娘和姐姐,看来是在这里送他。他没怎么地,和她们招 招手就走了。走远了后,心里才感到悠悠呼呼的,没个着落似的。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