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电台沟通点→侦察点→H竞赛点 第四阶段穿插:Golf→侦察点→Hotel G 点:E25 °23"32",N59 °17"15" 侦察点:E25 °15"10",N59 °21"40" H 点:E25 °19"20",N59 °14"87" 直线距离25㎞,限时24h 左右 中国二队:5 日15:30-6 日15:15 (北京时间5 日21:30-6 日21:15 ),23 小时45分 中国一队:5 日20:10-6 日18:30 (北京时间6 日02:10-7 日00:30 ),22 小时20分 穿插顺序:中国二队第5 位,中国一队第17位 第四轮单项竞赛:敌后渗透侦察与报告 国民卫队女兵队放弃该项竞赛 中国一队19:42 到达G 点,河上操舟的成绩比第二名慢了1 分钟。 很可惜,如果在三岔河口没有一点犹豫,如果上岸时一步到位,如果早上几 个队到达这路还不曾滑溜……上得岸来,带草的小路早已被踩出了泥水,滑溜溜 的,路面又窄,茂密的枝叶旁逸而出,路虽不长,一步一滑,抬着橡皮舟很不好 走。 唉,如果……岂止可以提前1 分钟。 这是片茅草地,足球场大小,距岸边只有30m 远,因小路拐了两个大弯而被 深藏在了森林怀抱。场地上已经摆放了很多橡皮舟。粗粗一数共16只。通过这一 推算,中国一队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出发次序,他们是第17位到达的,排在他们 面前的是丹麦队和女兵队,紧跟后面的是刚才游过岸来的爱尔纳22耶尔瓦国民卫 队。还有两个队没有到达G 点,一个是从岸上走的维京人27挪威二队,一个是正 在划舟的金豹21意大利二队。也就是说,中国一队是从水路划舟的倒数第二位。 G 点分设两个点,大草坪是河上操舟的终点,也是第四阶段穿插的起点,穿 过一小片树林,还有一个比篮球场小一点的草坪,这里是电台沟通属台区。 电台通联不计成绩,但很重要,只有完成了通联才能从裁判那儿得到新的比 赛指令。通联要求按北约通话程序呼叫总部,报告自己的位置和完成任务的情况, 人员伤亡情况,请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仅有一人懂英语的中国参赛队,只有翻 译能胜任考核。其他三位没事,按照我军的战术要求,立即分赴三个方向跑进了 森林,折了树枝,编了简易草帽,揪了一把草杆子伪装枪枝,找好隐蔽点负责警 戒。 张高峰掏出电台,又放回背囊,气得直瞪眼。通联用的是大赛组委会提供的 电台。他记得很清楚,组委会的通知上是这么说的:“Each Team is requested to bring their own radio set for communications on the Competition Operational and Emergency net.(每个队都必须携带自己的无线电装置,以保持与竞赛操作 系统和紧急情况处理系统的正常联系。)”比了一天一夜,迷了几次路,电台从 不敢打开,怕暴露自己。早知比赛时不用,裁判装备检查时也只登记了Radio-station (电台),当初就不带备用电池了,管他那么多,比赛吗,又不是实战,都说路 遥不捎针,四天三夜的原始森林长途跋涉,五六斤是啥概念,那可是大斤俩啊。 比赛用的电台拆成了两部分,主机和电池。装电池的活儿不难,几下就给完 成了。紧接着调试电台,与主台沟通。晕!张高峰傻眼了。这是一部德国造,全 是数码控制。在国内,他接触的是调频模拟电台。糟糕的是,三排溜按钮全用德 文标识,全是讨厌的哥特式字体,头尖脚壮。他在外国语学院上了三年英语专科, 也选修过第二语言,可那是日语。唉,早知道有一天上欧洲比武要捣鼓德国造, 当年在学校就选修德语了。 按钮全一种颜色,全一样大小,不知道哪个是开关。他胡乱地按了一通,铁 疙瘩就是没反应。夏秋之交,阵雨过后,夕阳带着潮湿的热情为空气加温,这片 小空地在参天的树木压迫下委屈成了大锅底。西斜的阳光有些乏力,透射不到空 地,但蹲在这儿就如卧在沙漠的谷底,闷得脑袋晕晕的,豆大的汗珠子下雨一样 滑滚着,顺着脸颊流成了雨线,顺着鼻梁挂在了鼻尖,漱漱地往下掉落。 张高峰急得四下顾盼。要说文化知识,在他哥斯拉面前,三位队友全是文盲 臭皮匠,可步兵专业知识都比他强一百倍,他是兵盲臭皮匠。一搞侦察,好汉哥 沉稳,双枪王细心,铁人果断,各有自己的一套,也许这会儿聚在了一起,三个 臭皮匠就顶上了诸葛亮。可他咋瞧都见不到东亚人种。他妈的SONG人,隐蔽能力 太强了。他明白得很,说是搞警戒,绝对蹲在哪棵树底下啃牛肉干了,那三个家 伙,集训时一顿能吃1 公斤,全是荤食。唉,他也饿得很,他也是个能吃者。 别指望了,就这德文,就那德性,全得了,空着肚子,直着脖子,他一个人 认倒霉。 芬兰裁判也许认为用德文考核中国参赛队有些不公平,可能是出于良心的驱 使,伸手往一个按钮点了一下。张高峰未加思索,跟着用力一摁。哈哈,所有的 按钮都跳出了数字,一个个红彤彤的,忽闪忽闪,像嘣嘣跳跃的小豆豆。他高兴 极了,呼呼地攉弄了几下,按照裁判指令调整好了频率,用英语与主台取得了联 系。 “总部总部,我是VICTORY11 ,听到请回答?” “我是总部,我是总部,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 “顺利完成战场救护和河上操舟任务,现在已经到达G 点,大雨刚刚停歇, 夕阳破云而出。我们四个人都很好。请总部指示下一步的任务。” “按照既定计划,继续向敌人的纵深穿插。” “VICTORY11 明白。” 回答完最后一句,张高峰抹了一下脸上的汗,心里陡然一轻松,端起电台好 好地欣赏了一番,简单地咨询了一下两种电台的差异。模拟电台是从模拟信号到 语音信号的单线过程。数字电台是将数字信号解压缩为模拟信号,再转换为语音 信号。所以,后者的话音清晰度更高,干扰少,覆盖区域广,保密性强。 他又想起了意大利队的掌上电台,肯定也是数字电台。哈哈,待会儿哈SONG 们来了考考他们,晕死他们,叫他们搞清楚了,现代化战争不是论力气瞄靶子, 哥斯拉也不只是腿粗脚板大会来一通欧洲神话传说,能着呢,高科技尖端武器的 理论讲得一愣一愣。 My Guys ,Just stand at ease! 张高峰想得呵呵瞎乐,待会儿见了三个哈 SONG先给他们甩串羊肉串。转眼一想,不行啊,那三个是英语文盲,嘲笑的话说 完了等于放屁,还得添上一句翻译:弟兄们,一边稍息去! 第四轮单项比赛:敌后渗透侦察与报告。 任务:侦察敌后方军事基地,调制侦察要图,用英文拟制敌情侦察报告。 线路:G →侦察点→H ,直线距离25㎞。 第四阶段穿插限时,约24h 左右。 说是这个数字,其实只有挪威一队给足了时间。中国一队的限时:8 月5 日 20:10 -8 月6 日18:30 ,总计22小时20分。这个时间,比上吃亏,比中不足, 比下有余。 这个“余”字,只是针对挪威二队而言。 挪威这群北欧海盗,逗死人。挪威一队抽了个1 号,代号Viking1 ,几个控 制点都是按时到达,一直领先开拔。挪威二队抽了个末号,代号Viking27,下海 划舟时被分在了第三组,出发的时间吃了亏,后来又跟中国一队一样,连续三次 穿插都将封顶的25分丢得精光,出发的顺序也就不断地往后推移了。但他们远比 中国一队倒霉,在到达F 点时来了个猛超,20:27 到达点上,一下子超时3 小时 47分,两个单项没比上,还从陆路跑步到了G 点。陆路全在原始森林,连条羊肠 小道都没有,唯一的就是十多条大小河道。穿越几百米森林就得趟一条河流,不 说累,光衣服脱来脱去就把人烦死了,22:00 才累到G 点,裁判只给他们的下一 轮比赛恩赐了19个小时。看看他们的同僚Viking1 ,24小时,所有参赛队里穿插 限时最多的。 女兵队放弃了侦察,可以从G 点直接到达H 点,直线距离6 ㎞,跟直线距离 25㎞还要搞侦察的男兵队一比,简直是天地之别,可也摊上了22个半小时的穿插 时间,比中国一队还多出了10分钟。 中国一队拍拍屁股,对这段穿插限时很满意,心里全在盘算,瞅个机会睡上 一个囫囵觉。两天一夜了,除李永刚眯盹过个把小时,其他三位都没合过眼。太 累了,最期盼的就是睡觉。 以G 点为基准,侦察点在西北,H 点在西南。 G →侦察点→H ,直线距离25㎞。 G →H ,直线距离6 ㎞。 每个队都采取了兵分两路的战术,一路身负重压,一路肩负重任。 没待李永刚宣布行动方案,张高峰便眨巴着眼皮子,耷拉着脑袋,把电台塞 到了王帮根的背囊,81-1也挂到了铁人的脖子上。侦察的事少不了他,任何一个 项目都缺不了翻译。趁三位讨论侦察线路,他躺在湿漉漉的草地,枕着装了帐篷 的背囊,赶紧打上几分钟的盹儿。他算是白长了个儿,生来就是书生的命,体力 差,耐力也差,可这场比赛就他事多,赛事没搞到三分之一,身心已透支到极点。 没办法,没理由推脱,现在所能做的只能利用这点时间休息,等三位确定了行军 路线又得劳累了。 中国一队的分工是,于新伟和张高峰轻装上阵前往侦察点,李永刚和王帮根 负重直插H 点。雨水,汗水,全身都湿透了。四个人先往南面的森林腹地走了走, 拣了些树枝烤火。天色发灰时,该出发了,张高峰揉了揉眼睛,倒死,这日子不 是人过的,刚才烤着火睡了个把小时,正在睡意上,脑子迷糊着呢。 G 点与一级公路的距离不到2 ㎞,由一条东西走向的小土公路108 线连接着。 于新伟和张高峰向着西北斜插到了森林边缘,观察了一下小土公路,见几个拿枪 的影子在晃悠,不敢贸然行动,只好继续走在了林子里。接近一级公路时,响起 了狂噪的“Oh! Oh! ”喊叫,两个人一惊,忙闪进灌木丛,透过树缝一瞧,两位 背囊老兄呼呼地向着森林腹地蹿逃,十多个人在后面紧追不放。森林里一热闹, 公路这边反而静得出奇了。于新伟分析红肩章全追进林子里了,大路上反倒无人 把守。张高峰一想,很有可能,有句名言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 我靠,走大路。 于新伟坚定了刚才的想法,躬身蹿向了路边。张高峰不假思索跟在了后面。 两个人蹲在树根旁,视线穿越百十米宽的麦地观察着。路上确实很清静,停放着 两辆吉普,却不见人影子。路的那一边也是麦地,然后再是林子。 穿过麦地,上到公路,天色比刚才明朗多了。 麦子的杆子是青绿的,穗子是金黄的。云彩渐渐暗淡了下来,天空变成了幽 深的宝石蓝。一群乌鸦超低空掠翔,在青黄的麦田与灰色公路上空嬉戏盘旋…… 张高峰触景而思,想起了《麦田和乌鸦》的油画,那是荷兰画家梵高的杰作。有 人说,梵高的作品令人窒息。这话不错,那是一种夺人心魄的力量,铺天盖地的 压力让你感受着绝望,又在绝望中滋生希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带着麦香 味的,劲来了,睡意跑了,禁不住喃喃自语:“Vincent Van Gogh……” “什么什么?”于新伟连声询问。 “伟大的Googol,让我扎实地爱你一次! ” “Googol是谁?” “无穷无尽,至高无上,最高境界……” “喂,醒醒,别说梦话了。”于新伟惊诧地盯着张高峰,他自然不知道,这 是一个很特殊的数学名词,相当于10的100 次方,一个Googol比一个城市汇集了 一个世纪的雨水还要多,或者说,沙漠里的沙子有多少,天上的星星有多少,一 个Googol就有多大。他想哥斯拉一定累坏了,神经累出毛病了。 “谁说梦话?”张高峰紧跟几步,挨着于新伟,“我是说文森特? 梵高,他 的油画太棒了,伟大的Googol,世人无与伦比,就像这道景观。” “这么厉害,他是哪路的神?”于新伟环顾了一下四周,也没见着景观有多 特殊。 “100 多年前的大画家,爱上了一个妓女,那个女人要他的耳朵当礼物,他 刷地割下左耳包好了送给那个女人。” “我靠,就那个苕子啊,听说过。”于新伟放慢了脚步,说,“这事刺激, 比完赛了,好好说给我听听。” “现在说吧,很精彩。”张高峰放慢了脚步,语气迫不期待,“说话走路, 不累。” 梵高爱上的妓女叫雷切尔。那是一个寂静的雨夜,雷切尔站在风雨里,又冷 又饿,却没接到客人。夜归的梵高被雷切尔的哭声感动了,带她回到了公寓。雷 切尔的漂亮和性感让梵高的创作灵感喷涌。可梵高穷困潦倒,无法满足她的物质 欲望。梵高想送雷切尔一件礼物,恳求她留下来,不是一夜,而是永远。雷切尔 觉得梵高的耳朵出了毛病,连“拒绝”一词都听不明白。她揪起梵高的左耳说就 要这个。痴情的梵高毫不犹豫地抄起了锋利的水果刀…… “扭曲的爱情,不听。”于新伟加快步伐,把张高峰甩下了一大截,回头说, “快走,这是大路,别磨蹭了。” 张高峰落在了后面,脚步放得更慢了,不停地张望着麦浪,不时地看看压过 头项的黑色鸟群。他选修过西欧文艺史,那时总弄不明白,为什么19世纪印象派 油画大师产生于北欧。现在身临其境,看着这样一幅大自然手笔绘制的浓郁油画, 终于领悟到了原委所在。虽然这里是东欧,但与北欧的几个国家只是隔海相望, 而且从文化地域说,大多数人也把这个国度划入北欧。可以想象得出,田园风光 也是近似的。 绘于1890年7 月的《麦田和乌鸦》,最为独到之处便是用刮刀上色,横扫了 整个画布,形象粗犷,奔放不驯。沉郁悒人的天空,西下的太阳是浅蓝色的,初 升的月亮是青蓝色的,旋涡状的星体和滚滚翻卷的乌云笼罩着空阔的麦田,狂风 撼动的金色麦田如波涛横铺倾斜,群鸦透露出疲倦和绝望,点点压向绚丽刺眼的 橙色麦穗……黑暗的冷色与明亮的暖色形成了天然的对比。两种互不妥协的精神 之力运用在狂嚣的画面,在强劲的抗争中极力地展现自我,这是不屈的呐喊和生 命的旺盛。 梵高是个天才,是个狂徒,是个奇迹。他的画生前饱受寂寞,只卖出一幅油 画两张素描。他死后,他的画鲜活了,成了世人最昂贵的收藏品,被盗窃,被复 制,被假造,其数量没有哪位画家胜于他的。生活在低处,灵魂在高处,这就是 梵高的画。 于新伟是个喜欢文学的人,一听张高峰的诠释,悟性便到位了,潮热涌了, 心血涨了。他突然来了新感觉,这更像两个狼崽子与一群红肩章的竞争。呵呵, 现在的他们,生存在困境,争雄在夹缝,铆紧蛮劲才能钻透铜墙铁壁。 他们又走近了F 点,确切说,距F 点西南半公里处的一级公路。这里距公路 大桥不远,过了桥就是李永刚搭小皮卡下车的地方。 天色已经灰蒙,不过还是能看见,不远处的桥头紧挨着一间小房子。看到孤 零零的小房子,于新伟就发悚。他放慢了脚步,考虑往前走还是侦察一下,或者 绕个圈子趟河而过。没待跟张高峰讨论此事,跑步声就起来了,他扭头一看,有 人追过来了,瞧跑劲颇似疯狗,紧跟着“Oh!Oh!”也吼响了。 张高峰没敢回头,紧张地问:“咋回事?” 这个地段太开阔了,路两边是空旷的麦地,无处藏身。背囊虽然减轻了重量, 但彼此相距太近了,要想摆脱追击很困难。于新伟镇定了一下心境,用平缓的语 气若无其事地说:“五只乌鸦追我们,跑不跑?” “乌鸦?”张高峰问了一句,立即反应了过来,“试一下。” “Go!”于新伟喊了一声,撒开双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小房子。 只有背水一战,绕到房子后面看一看,要是从那儿伸出了熊掌攉上一巴掌, 呵呵,自认倒霉吧。嘿嘿,没料到老天有眼,房子后面是片河滩,长满了一人多 高的灌木,密匝匝的。于新伟顾不得灌木带刺,刷地滑下了路基,一把拽着张高 峰的手把他拉了下去,躬身一弯,一头扎进了丛林,将身体贴紧地面,老老实实 地卧着不敢动一动。 五个假设敌,三男两女。他们是负责把守桥头的,刚才全待在了河边吃喝去 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参赛队员的胆子这么大,竟敢顺着大路过桥。追到房子后 面,他们叽哩咕噜商量了一会儿,撒成了一条线,探着脑袋直往灌木丛林瞅着, 身体不时地摩擦着枝叶发出嗦嗦的响声。 坎上坎下,相距不到两步距离。 两个狼崽子连呼吸都不敢用力,憋得胸部发疼。 天色似乎就在这一刻暗了下来,黑得很快。虽然老天相助,可头顶上的脚步 声没有停止,蚊子也嗡嗡地跑过来瞎凑热闹。于新伟又搬弄开了张嘴运动术,张 高峰就惨了,既不知道这个好方法,又没法看清于新伟的动作,尖尖的触角扎在 脸上又疼又痒。不过于新伟也没好到哪去,蚊子的触角毫不客气地扎进迷彩衣服, 身上照疼照痒。 近半个小时过去,假设敌走了。 哎哟,度秒如年。 可还是不敢乱动,继续趴着,等到脚步声完全消失,他们才敢钻出丛林。于 新伟耸着痒痒的身体,问刚才红肩章都咕噜了什么,该不是割梵大师的耳朵吧。 张高峰不停地抹着脸,痒得很,又不敢抓挠。不过,没被罚分,再怎么地受苦受 难心里也舒畅。刚才人家说的是本国语言,他哪听得懂?可心里一高兴,他还是 开着玩笑回答道:“他们说怎么搞的,眼皮子底下给溜了,要是抓住,割下狼耳 朵下酒。” 刚调侃开,枪声嘣嘣地响起了。 见鬼! 他们又钻进了灌木丛。 不敢上大路,更不敢过桥,只有趟水过河。他们悄悄地钻出丛林,摸向水边。 没有月亮,只有几点星星,水面不反一点光亮,只有淙淙的流淌声。无法知道河 的深浅,但听声音水流不急,瞎子摸着过河,试上一把。 河水果然很少,深不过膝盖。 过完了河沟,上到泥滩,这里也长着一片茂密的灌木林。这些林子不知是啥 树种,尽带细小的硬刺,虽然将双臂豁出去挡脸,可还是时不时被无法设防的枝 条儿抽上一把,扎得脸皮火辣辣的疼。张高峰一想到刚才的煎熬心就颤栗,提议 找一处林子稀少的地方上公路。不敢捏手电,只能凭感觉,他们嗦嗦地挤身于灌 木林里,好不容易挪到公路边,双手搭在路基正要一跃而上,一发照明弹打在了 头顶,四周环境亮如白昼。他们吓坏了,双手猛地一抽,整个人掉到了路基下, 顾不得摔了一屁股,赶快爬起来钻进了灌木林。 一分钟打一发照明弹,刺眼的亮光不时划破长空。半个多小时后,这一片大 自然才回归原始的宁静。不知道东亚热血喂饱了多少东欧蚊子,反正是痒,到处 都痒,没时间挠一挠,也没心事去权衡,趁天黑赶紧走上一截子公路。 接近小镇时,假设敌的车子多得要命,一直巡逻着。 这是KEHRA 小镇,是赛区范围里最大的居民点。白天从E 点向F 点穿插就经 过了小镇的近旁,不过那是从东面的森林里穿过的,没见着小镇的影子。现在走 近了小镇的南端,但公路与小镇之间隔了半公里的林子,也是无法看到它的庐山 面目。唉,好不容易挨到了人气旺盛的地方,又得拜拜了。 这片森林位于公路桥的西侧,一条河流圈了三边,再加上公路,包围成了一 块比较规则的长方形,面积有2 ㎞? 之多。森林相当茂密,距离公路不远就枝藤 缠绕了,背囊老是被枝条拽挂着,走了个把小时还在林子里打转。正发愁走投无 路,突然眼前一亮,抬头一看,星星在闪烁。哈哈,钻到了茅草地,虽然空间很 小,就像坐井观天,可心情开阔多了。 累得实在不行了,张高峰提议歇一歇,喝口水。 风很大,撞在枝叶上呜呜怪叫,吹得人直打哆嗦。茅草快赶上一人高了。他 们一坐到地上,整个人就淹没在了草丛里,可仍然逃不脱寒风的袭击。风声怪兮 兮的,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因为不像是一种声音,而且不时地在变更,尖嗓子 的,粗嗓门的,哭的,笑的,吼的,闹的。枝条在猛烈地摇摆,在黑色的夜里张 牙舞爪,不时地发出咯吱咯吱的断响,茅草也在沙沙地乱叫,叫声可真是鬼哭狼 嚎。 于新伟环顾了一下四周,长这么大,只在恐怖片子里见过这种场面。他的心 里很不踏实,预感要发生点什么。恐怖的感觉一上心头,越想越怕,他紧闭了半 分钟眼睛,终于下定决心:“哥斯拉,这儿走不出去,咱们必须退回到大路,重 新选择路线。” “啥?”张高峰以为听错了,双枪王犯病了不成,挤了半天又往回倒,苕子 一个啊。 “牛。”于新伟停下了喝水,蹦出了一个字。 “牛啥?”张高峰怪罪了一句,“现在是狼,一脸的狼狈劲……” “听,牛的喘气声。” “啊?”张高峰听了听,扭过头,顺着声音看去,“风在怪叫,妈的,这风 都刮到六七级了吧。” “狗熊!”突然,于新伟狠劲地喊叫开了。 喘气声里加进了嗷嗷的惨叫。于新伟感觉着庞然大物直立了起来,马上就要 发起进攻。一声声近乎垂死前的惨叫越来越逼近,都能感觉到了那家伙呵出的热 气。他刷地甩掉矿泉水瓶子,拔枪,开保险,上膛,板机预压了一半……一系列 的动作在掉头侧身的一刹那完成。 近旁一棵三四米高的小树在猛烈摇摆。 他忙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个方向。 张高峰在于新伟的紧张气氛感染下,条件反射,手枪也竖在了胸前。 两双眼睛紧张而迅速地扫瞄着前方。他们明白,惊吓了野兽其结果将是什么, 必须眼疾手快,在野兽进攻前开枪,掌握主动权。 这是分秒不差的射击时间。 他们终于看见,一个黑影从左前方冲了过来。那是个直立的黑影,2m多高, 胖得很,简直就是巨大的物种。风声的惨叫里夹杂着沉闷的脚步声,携来了一股 飓风,树木在颤抖,枝叶纷纷落下,还有树木被撞倒的哗啦声。黑影移动得很快, 伸臂就要触及到他们了。他们张大了嘴没能喊出声,紧张得头皮发麻,全身的毛 发都竖了起来,心快跳出了皮肉,向着黑影连开了五枪,然后疯了一样扭身挤进 了林子,躲在拥挤的枝藤里大气不敢呼出一口,眼睛直直地盯着空地。 又是五六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黑影手舞足蹈,哗哗地砍伐着遮挡在他们面前 的枝藤。好家伙,刚才一定被惹火了,非得报复不可。都说野兽很有灵性,一旦 受伤会拼着老命来算账。笨熊再笨也是长脑袋的。刚才的10颗子弹多少也有几颗 钻进了熊身体。两个人越想越害怕,会不会狗熊的皮肉太厚,不敢再打手枪了, 81-1又留给了那两个SONG人。于新伟急急地喊了一声撤,不敢往森林腹地走,人 是跑不过熊的,只能往公路方向撤退。 不知道什么时候摆脱了熊的追击,他们上到了公路才敢停下脚步。躺在路沟 里,心一直呼呼狂跳。熊掌能把树根拔起。太悬了,刚才要是被黑瞎子扑腾上, 他们可就被捏成肉渣子了。静下心来时,细细一想,熊叫得很凄惨,很有可能在 遇上他们之前就受了伤。熊是怎么受的伤?大自然带给它的,还是野兽间的角斗 留下的,还是遭遇了人为的攻击?张高峰突然来了感觉,绝对是人为。可能是猎 人,也可能是像他们一样的人,要不的话不会对他们下手的。 不敢走森林了,说不定熊约伙伴去了,要是一家三口嗅着味道来算帐,两只 狼崽子打牙祭都不够。他们形成了共识,即使被抓上一百回也不进林子了,坚决 走大路。 距离KEHRA 镇的西北角只有两三百米了。刚过零点,这片环境静悄悄的,似 乎在很远的南面才有几点星光一样的灯火闪烁着。稍稍往前便是公路与铁路的交 叉点。站到这个点信心就来了,一直沿着铁路就能到达侦察点,也就2 ㎞多点儿。 铁路的北边是草地,南面是森林。 天色虽然暗,隐约能见着浅色的横条块。 踩着枕木不会偏离方向,脚底也平坦舒服。 隆隆的轰鸣声响起时,地表颤抖了,从微弱,到强烈。随着一声振耳的长笛 呜鸣,一列载满货物的列车呼啸着飞驰了过来。我靠,这家伙旋转起的狂风太厉 害了。雪亮的灯光里,于新伟看见火车特别的庞然,这才发现铁路怪怪的,真是 开了洋荤,这鬼地方,人的块头大,熊的块头大,蚊子的块头大,火车的块头也 大。 这条铁路在这一地段呈西北- 东南走向,笔直的线路。白天从E 点往F 点去 时穿插过一次,那是在距这里10公里远的东南,又是白天,一看到开阔地大家都 急得很,猫着腰速速穿越了过去,赶快钻进了森林,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致注意观 察,况且早就形成概念,全世界的铁路都是一个规格,宽1435mm,谁知道前苏联 的铁路很特别,宽1520mm。 波罗的海三国的铁路还是沿用前苏联的宽度。 唉,安全第一吧,别是比赛没搞完,把命丢到了异国它乡。张高峰不肯上铁 路了,连路边都不敢走,坚决离得远一点。 马上就要进入侦察区域了。 这次任务要用英文完成,既要画图,又要详写侦察报告,按理,侦察的事该 由张高峰来完成,可他毕竟是新兵蛋子,军校毕业后待在了机关,八个月的集训 要学的东西太多,真的要他单独执行侦察任务还是要打些折扣。再说,侦察区域 2 ㎞? ,范围也不小,必须实施渗透侦察,大致地段都要走遍,接下去还有一半 多的比赛项目,体力也到了入不敷出的境地。于新伟考虑了一下,还是自己前去 侦察吧,让张高峰稍作休息,调整一下体力。他在铁路边找了一棵小树,旁边有 一丛草垛子,似乎就为藏匿背囊的。把该点坐标输进GPS 后,他一再嘱咐张高峰 不要拐到别处去,也不要睡着了。张高峰心想,哪敢,大半夜的,一睡着被狗熊 抱走咋办? 侦察的主要内容:兵力,装备,布置的位置,活动的情况。 侦察点区域的树林子不太密集,树也长得不高,可钻来钻去也不轻松,脚下 也不平坦,老是崴得脚踝骨咯吱发疼。不知道有没有假设敌,于新伟躲躲闪闪着, 一见风吹草动,要不钻进了草丛,要不爬上了树杈。小望远镜不带红外线,啥也 看不见,只能靠双脚仗量,只能凭听觉和视觉判断大致情况。转悠了2 个多小时, 角角落落都侦察遍了,于新伟的肚子胀了,生气得很,根本没有假设敌。 于新伟是被缥缈的歌声和香味吸引到侦察区域西北角的。探过树丛,空地上 点了堆篝火,八支固定枪托型的AK47架在一旁,酒瓶子横七竖八撂在草地上。八 个人围坐着烤火,四个人斜躺着睡得呼呼的香,四个人吃着喝着,烤着肉。大块 的肉与洋葱片串成一串,直接在架上用木头烧烤。肉是腌过的,香气冲鼻。其中 一人哼着小曲,一首很抒情很洋气的小曲,有点俄罗斯民歌的味道。这生活可真 悠哉,诗意太浓了。不过,要熬过一整夜可能也会乏味。于新伟瞧着人家吃得津 津有味,咽了几次口水,想着爱沙尼亚人玩不玩扑克,要是中国人,四人一组肯 定是打双扣了。新疆人的双扣最绝,四个人打四副扑克牌,刺激!可现在的他倒 觉得,丢弃了古老文明的现代中国人也该改一改玩耍的劣习了,不如烤肉喝酒哼 歌来得有情趣,有品位。 装备是一辆装甲车,停在铁轨西南的路基下,10分钟左右开一次灯,闪烁个 五六秒又成了一片黑暗。车体左侧挨着一棵小树,目测了一下,高约十三四米。 就两个点位。跑了大老远,走着回头路,整个就是消耗体力忽悠人。按下MARK 定位键,把当前坐标存到内存里时,巧得很,GPS 自动为兵力布置点起了个119 , 为装备停放点起了个120 。我靠!火警号,急救号。呵呵,这世道不知道谁救谁 呢。不过,烤肉,喝酒,哼歌,那个感觉很好。 张高峰靠着草垛子,立着耳朵,睁大眼睛,休息了2 个小时,尽管很困,体 力还是稍稍得到了恢复。于新伟可是累坏了,没心思回答张高峰的询问,一屁股 坐下,吃了点,喝了点,塞饱了肚子,这才说了句天亮了再画图。 从侦察点直插H 点,直线距离12㎞,全在原始森林,中间地段有一条很宽的 林斑线,但走不成,扭曲得很厉害,也不顺路。现在是丑时3 点,北纬59°的8 月上旬,这个时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狗熊的阴影还没有摆脱,决然不敢钻 林子。他们决定从原路返回,等到天亮了再从森林里穿插。 告别铁轨,向南一拐,到了KEHRA 镇的西北角。昨夜,他们就是躺在这里的 路沟里,按着被狗熊惊吓得怦怦狂跳的心……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不过,想想那 时的狼狈,简直是自个儿成了一只可怜的狗熊。视野不清晰,左前方的房子很朦 胧,可脚下的路看清楚了,身边的人也看清楚了。于新伟有些犹豫,考虑着是不 是该钻林子了。张高峰说不行,狗熊要在太阳出来时才就寝,现在还是觅食游逛 的时间。 唉,只能继续走公路了。 接近小镇时,于新伟看见前方百米处晃着两个影子,吓得赶忙趴倒在了地上。 张高峰的眼睛有点近视,怎么看都是雾蒙蒙的一片,嘴里问着啥啥啥,身子早已 跟着趴到了路面,扭头问道:“啥,看见啥了?” 于新伟伸手一指前方:“两个脑袋。” “在哪?” “路面,在看我们呢。” “没啊,啥也没啊,你眼睛吓花了吧。” “我靠,你脑袋吓花了呢。”于新伟问道,“不会是红肩章吧?” “不会吧。”张高峰抬头望了一眼前方,“会不会是二队?” “怎么可能?” 中国一队晚了中国二队4 个多小时出发,加上磨蹭走的8 个小时,近13个小 时了。就算中国二队龟爬,13个小时也不可能才走到这里,从G 点到这里才多远, 顺着公路不过10㎞多一点,况且绝对轻装上阵,偷懒的方法早在寻找己方特工时 就实施了,现在能不采用?中国一队是倒数第三位出发的,这会儿不应该有参赛 队往侦察点去,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两个脑袋是红肩章。 “狗爬犁吃屎,也不像假设敌。” “用英语诈乎一下。”于新伟一想,也对,只有他们躲着假设敌,哪有假设 敌躲着他们的。 “怎么诈乎?” “问问哪一部分。” “问清楚了怎么跑?” “你往左,我往右。” “左面全是房子。” “没事,绕进小巷去,别跑太远了,等他们走了,咱们回到这里集合。” “好。”张高峰刚要喊,回头又问了了句,“准备好了吗?” “啃红薯了吗,你也这么多国屁,快吃羊肉串,放洋屁。” “那我放了啊?” “快放。” “好。”张高峰一紧张,突然喊出了中国话,“哪个部分的?” 那边的反应很快,两个脑袋噌地直了起来,身体一跃而起,端着枪冲了过来。 于新伟刷地爬了起来,扭身几个健步蹿进了右边的麦地,跑过了百十米开阔地钻 进了森林。妈的哥斯拉,让用英语诈乎,一张口就成了中国话,这不明摆着告诉 人家此地无银三百两? 平静了一下才敢摸索出去,躲在树干后面探头看着。天色泛白了一些,黑影 变成了灰色。他看见路上站了三个人。完了,哥斯拉又罚分了。这SONG人干嘛的, 让往左跑,他竟然岿然不动。他以为他是谁,他挨罚了啥都不是,倒的是中国一 队的霉。 于新伟越想越生气,这SONG人一天到晚整浪漫,交完罚分条就走人嘛,跟人 家站到一块儿做啥,下面的活儿还想不想干?就这还没够,那SONG人还一个劲地 朝他这边张望,喊叫着:“双枪王,跑哪去了,快出来。”他生气极了,这个哥 斯拉,做了水鬼还要拉个伴,交了一张还不够。他才不干,可又不敢一个人先行, 侦察情报全装在他脑袋,汇报材料和敌侦察要图都要用英文完成,这事只有哥斯 拉能胜任。总之,两个人是一条绳子拴着的蚂蚱,谁也离不了谁。要是现在一分 开,上哪找人?那两样东西到了H 点就要上交的。他后悔了,早知这样,不如休 息那阵子就打着手电把东西弄好了,他也就放心一个人开拔了。不是他自私,哥 斯拉实在太肉,就这倒霉事也想拉上他一把。 拿望远镜一看,模糊糊的还是看不清楚,就见着吃开了,吃得很热乎,又是 啃,又是喝,大概准备中爱友谊天长地久了。他越看越生气,哥斯拉这是干什么 嘛,非卖了我不可?交了罚分条就走自己的嘛,还陪着人家做什么?怕啥怕,哪 能走丢呢,我会在这里等着你的。他也不客气了,从兜里掏出牛肉干,不喝矿泉 水了,喝红星二锅头,去去湿气解解乏,看谁吃得美哉。 天亮晃开了。他探头一看,气不打一处出,全是驮背囊的。他刷地站了起来, “Oh!Oh!”地猛喊几声,哗哗地拨开麦子,连跑带吼冲过了麦地。 路上的三个人扭身拐进了房子。 呵呵,大路朝天,这回换了个主子。 于新伟两腿一叉,将手枪一拨,右臂举得高高的,左手按在腰间得意极了, 高声嚷叫道:“Freeze!Give up ,no harm !”他很得意,脚板子敲着地面, 带着身体很有节奏地摇摆着,可过了小会儿也没见着动静,只好喊叫开了,“我 靠,都给我滚出来,乖乖的,要不我毙了你们。” “双枪王,留着子弹打黑匣子吧。”张高峰人没闪出房子,声音先飘了出来。 于新伟来了个擒拿动作,抓住张高峰,厉声问道:“还有两位呢?” “来――了――”陈卫军从房子后面闪了出来,嘿嘿走到于新伟身旁,上下 打量了一下,“双枪王,听说你们侦察回来了,我们也就不用去了。” 姬文魁也跟着瘸了出来,呵呵乐着:“唉,没辙,崴脚有崴运啊。” 于新伟一听两个SONG人还没去侦察点,瞪大小眼睛问道:“喂,13个小时了, 看欧妞小丫丫去了?” “哎呀,那活儿分工给九头鸟和杨三牛了。”陈卫军嘿嘿笑了笑,说,“在 森林里烤了烤火,吃饱喝足就出发了。” 那也不对呀,他们从G 点出发时也烤了个把小时的火,吃饱喝足了再出发的。 于新伟掰着指头一计算,我靠,这两个SONG人少说也歇了八九个小时,这回叫他 们睡美了。 姬文魁咳了声:“睡啥睡,就睡了两三个小时。” 中国二队出G 点时,假设敌马蜂一样多,他们只好钻进了南面的林子,往森 林深处南行了5 ㎞,一是避开密集的假设敌,二是往南走走为两个SONG人背上一 段路的装备,三是稍作休息,烤一下湿衣服。一路划舟虽是小雨,可到了G 点搞 电台通联时撞上了雷阵雨,全成了落汤鸡。又是烤火,又是睡觉,又是来回多走 的10㎞,一折腾就消耗了6 个多小时。等到天色灰暗了才敢赶路。折回G 点时不 见了人影子,很静,针掉到草地都能听见。这里已经撤点。他们判断了一下,红 肩章也该撤走了,便大胆地走开了108 线小土公路。到了公路桥,路被假设敌堵 死了。算了下时间还是足够的,他们想再来个见缝插针,等到下半夜继续走公路。 果然,3 点左右假设敌全躺在公路睡着了。他们提了提胆子,干脆从假设敌的身 旁绕了过去。 于新伟和张高峰一听,翻了翻眼皮子,心里极不舒服。他们倒霉了一夜,又 是躲,又是吓,又是蚊子盯,又是黑瞎子老狗熊……唉,白白折腾了一夜。当时 咋就没想到先美美地睡上一觉再出发呢? “又是九头鸟的主意吧?”于新伟问。 “哟,叫你猜对了。”陈卫军给于新伟递过去一块牛肉干,明明是他和姬文 魁的共同杰作,却故意推到何健身上,一拍脑袋,回头问姬文魁,“哎呀,这是 鸟人的几号方案?” “方案太多,搞不清楚了。”姬文魁笑眯眯地回答,为陈卫军的吹牛推波助 澜。 中国一队的两位羡慕得不行,有啥办法,打从比赛开始,中国二队就是福星 高照,现在中国一队又成了他们的福星,好事全撞到了他们头上。就说眼前这事 吧,姬文魁简单地问了一下侦察情况,与陈卫军一商量,决定不去H 点了,就拿 这个复制一份。 四个狼崽子相约一路,大胆地从一级公路回返。天色大亮时,远远就见路中 间停着两辆车子,却不见人影子。姬文魁说可能还在睡觉。他们来时路过了,假 设敌全睡得美美的。果然,挨近时,路旁的小树挂着枪,车里、地上也横七竖八 地放着枪,十多个假设敌躺在路边睡得呼呼的香。 四个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一侧绕了过去,走了百十米,回头看看那地 方还是老样子,这才开始说话,但只敢压低声音。于新伟拿右手揪住喉咙,学着 王海洲喊了一句狼崽子,三个人立即停住双脚,嚓地一个立正,回答道:铁甲炮 群不入库。不敢哈哈大笑,只能咧嘴嘻嘻。人来劲了,嚓嚓地又走出去几十米。 突然,于新伟收住笑容,转身返回到车旁,拎起四支AK47跑了回来,递给了三位 :“给,背上。” “干嘛,不嫌重啊。”张高峰掂了掂,把枪扔到了路边。 “嘿嘿,我要报丢枪之仇。”于新伟拣起枪挂在了张高峰的胸前,“我靠, 扔远一点,扔到麦地里,叫他们死找。” “算了吧。”姬文魁说。 “唉,不拿了吧。”陈卫军掂了掂手中的枪,端起枪来瞄了一下,说,“这 枪也不咋的,没咱的81-1强。” “大人不记小人过,咱就大度一点吧,毕竟是假设的敌人。”张高峰拿过了 于新伟手中的AK47,往地上一放。 见大家都放下了枪,于新伟很不乐意,一把拣起枪,朝着麦地狠狠地一扔, 麦杆丛里发出了金属摩擦植物的刷响:“狗日的,便宜他们了……” 没待狼崽子开拔,雨点子噼哩啪啦叫唤开了。 假设敌被惊醒了,睡意朦胧爬了起来,看到前方站着几个人,哇啦啦叫喊着, 拣起枪,挤上车子,开足马力冲了过去。 雨点子串成了雨线儿,层层垒叠的枝叶尽管很茂密,也未能遮挡住哗哗的宣 泄。狼崽子掏出篷布,四个角往树上一绑,躲进了小小空间,背靠着背挤成了一 堆泥团儿。 看阵势,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陈卫军伸手顶了顶被雨水压垂的篷布,将一 摊子雨水哗了出去,砍下两根枝条,顶高了篷布的中央,对于新伟说:“趁躲雨, 双枪王把侦察情况说说吧,我们得抓紧时间赶路。” 于新伟骂了句我靠,心想你可真是幸运星,又超级上了。不过,这一丝自私 的想法也是一念之间的,一队二队,毕竟都是中国队,都在为祖国争光,这一点 他还是拎得清的。 陈卫军考虑了一下,两个队还是分开行动为好,以防一窝端。再说二队的进 点时间早于一队4 个半小时,这一路要赶得急些。还有一点,他们的意见统一不 起来,一队准备走公路,二队想从林子里的林斑线和小土公路穿插。 走了两个人,篷布底下宽敞多了,可于新伟身后的压力加大了。回头一看, 服了,哥斯拉真能耐,把他的脊背当成了床板,整个儿全靠在了他的身上。这回 哥斯拉睡香了。于新伟好不容易才将恐龙明星摇醒,可不到一分钟,张高峰又睡 上了。唉,没办法,可爱的哥斯拉实在太累了。其他参赛队都是欧洲队,队员大 多会说英语,外交上的事大家可以轮流担当,可中国一队就这么一个熊猫国宝, 谁叫他懂翻译来着,啥项目都少不了他,可偏偏就他是个学生兵,就他体力最差, 就他事情最多,就他负重最沉。到了点上,人家都能抓紧时间打上几分钟盹儿, 他不行,得赶快去裁判那儿交差,然后领取进军下一个点的指令。 于新伟越想越不是滋味。他也困得很,可这会儿不能睡,连打盹儿都不敢, 两天两夜没休息,要是现在一闭眼,恐怕雷都打不醒他,闹钟能有啥用。他搬了 一个背囊到树干旁,摇醒了张高峰,让坐在背囊上,靠着树干伸出腿去。这一下, 张高峰睡得更踏实了,更舒畅了。 唉,睡吧睡吧。 于新伟脱下雨衣盖在了张高峰的身上,愣愣地看着甜甜的酣睡,心里酸溜熘 的。这都为啥啊,受这种苦,冒这般险。就算成绩比得不错,充其量也就是立个 功,有啥用?要是不咋的,呵呵,甭说立功了,回国后下巴抵着胸脯走路吧。听 谢宏说,昨天夜里有三个队退出了比赛。唉,这几个中国兵咋的了,心甘情愿把 自己往死里整,一个个全想着情愿豁出命去也不能给国家抹黑。还是在国内,朋 友们就说他,得了吧,往死里练啥练,拿自己当毛驴子,这年月要有人想着为国 争光,那就是你们几个苕子。唉,也许,回国后,说起此刻的真实想法就是为国 争光,哈哈,就不是笑话苕子了,而是嘲笑他们吹牛说大话,或者是脑子缺了根 弦。没办法,集训时,他是为了张脸皮扛下了八个月的苦练,现在,还是为了张 脸皮撑着比赛,只不过,那一张是自己的脸皮,这一张是国家的脸皮。 他掏出绘画工具,一屁股坐到了背囊上。刚才给姬文魁叙述了一遍,现在不 用回顾了,仿佛此刻就置身在敌占区,环境里的特点一个个跳跃了出来。他速速 地绘了一张草图,左看右瞧,修改了几笔,总体还是满意的,便认真地绘开了正 式的侦察要图。从G 点出发,一路上的主要标志有:公路,KEHRA 小镇,铁路… …路标、建筑物都画好了,接下去按GPS 存储的信号,119 号坐标绘出敌人的兵 力部署,120 号坐标绘出装甲车位置,最后在地图的右下角画了一个地标,法国 埃菲尔铁塔的模样,尖顶所指以示正北。接下来的活儿拟制敌情报告,汇报此次 的侦察任务、侦察地点、侦察时间、侦察到的兵力和活动情况,以及装备数量和 运转情况。这些事必须用英文书写。他的英语算是学得最好的,不过也就是会摆 弄比赛时常用的百十个单词和几句常用语,所以想学雷锋也难以越庖代厨,只能 用中文先写份大概的文字了。 天一大亮,一级公路和几条小土公路都布满了假设敌。陈卫军和姬文魁只好 插进了原始森林。这一片林子就是于新伟他们遇上狗熊的地域,树木高大,藤蔓 缠绕,侧身挤着都很艰难。姬文魁考虑了一下,提议找个地方先把图纸绘制了。 陈卫军一想,也行,现在铜墙铁壁,不如等等,寻找一个时机再穿插。 他们来到了小河与206 线小土公路的交叉点,果然就如预测的,这里有一座 小桥。 雨变小了,206 线也热闹开了,车子来来往往,几十米一个岗哨,假设敌盯 着两旁的林子,一有风吹草动,一大帮人马便涌了进去,搜索一番,追赶一番, 然后回到公路。姬文魁一看高兴极了,天赐良机,应了一句话,防守得最严密的 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趁着假设敌追击的间隙,他们猫着腰跑进了桥洞。这 是一个过水涵洞,没有多少水,长了几丛半人高的茅草,不太茂密,藏不住人, 但因为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反而不引人注意,也就比较安全了。 躲进涵洞,没待稳定下来,便听得桥面上响起了咚咚咚的脚步声,紧接着是 枪炮声和喊叫声。呵呵,运气好啊!陈卫军一屁股坐到石头上,吹牛说,昨晚迷 糊时又梦见了背脊驮了个太阳,红红的,圆圆的,大大的,醒来时就想,这次行 动一定很顺利。姬文魁不得不佩服,幸运星不仅超级到不用去现场侦察,还能插 进敌心脏画图写报告。桥洞里空荡荡的,雨水淋不着,确实舒服。头顶上还时不 时地奏上一曲追击交响乐,哈哈,心情也好,幸运星高照,超级。 一提绰号,陈卫军就兴奋,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筋骨,又坐了回去,软绵绵 的背囊贴在了洞壁,后脑勺刚好靠在了背囊上,闭上眼睛,全身心放松,连蹦出 来的话也是轻风淡云悠然飘浮,活像首长在下命令,语气却很慈祥:“小诸葛, 我要休息会儿了,你一个人搞吧,慢慢搞,不急,时间宽松着。” 姬文魁嘴里哦着,肠子里却直打咕噜:侦察情况是我记录的,敌兵力,敌装 备,哪是哪,哪在哪,你知道吗?不知道这图你能画?第二个任务更破烦,用英 文拟制敌情报告。吓,全集训队就你虫子一样的英语单词识不到一个排,现在要 写报告,又不是捉了蚂蚁排队伍走一二一,哪这么简单?不过,警戒是要搞的, 头顶上就是红肩章,要是欧块来了兴趣下来捉迷藏,还得忙着收拾工具呢。 “要能生堆火,烤烤衣服……”说这话时,陈卫军已经迷糊开了,声音也跟 着渐渐地轻了,弱了,飘远了,“不用……交给我……看……” 姬文魁又哦了声,摊开图纸埋头描开了。 三天来,幸运星时不时地小睡上一会,这都第五个小时开睡了。算了吧,这 事就该幸运星超级。姬文魁边画边想,自己多担当点了,忙着手里的,动着脑里 的,竖只耳朵听着外面的,警戒的活儿也一并搞了。毕竟是在红肩章的眼皮底下 干活,他还是提心吊胆得很,时不时地停下笔来听听桥面上的动静。 一个多小时过去,完成了侦察要图的绘制和敌情报告的拟制,可公路一直轰 轰地叫喊着,看来还是无缝可钻。距离H 点不是太远,也就6 ㎞的直线距离,离 规定的时间还有5 个多小时。姬文魁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陈卫军,心想,嘿,不 急,也眯上一小会。说是眯,不敢睡,只能靠在洞壁歇上一会儿,因为这个地方 不敢搞上闹钟,要是两个人都睡美了,这一觉不知道要几个小时才醒来呢。 陈卫军是被一声闷雷惊醒的。一个条件反射,他刷地坐直了身子,眨巴着眼 睛四顾一盼,这才反应了过来是咋回事,原来雨又变大了,而且打起了响雷。 睡了2 个来小时,陈卫军很满足,脑子清醒多了,精神也好多了。三天来, 他睡了三次2 个来小时。姬文魁就可怜了,总的加起来才眯糊了2 个来小时。他 揉着惺松的眼睛,眼里酸涩涩的,撩了两把水,狠狠地抹了抹脸,掐了两把太阳 穴,胀晕的脑子稍稍舒服了一点。 雨还在哗哗地下着,桥上倒是鸦雀无声了。 “都走了?” “不知道。” “有埋伏吗?” “不知道。” “怎么弄?” “上去看看。” 两个人穿上雨衣,悄悄地走出了涵洞,趴在路坡探头侦察着。雨线很密集, 雾霭朦朦,能见度很底,视线里空荡荡的,啥也没有。他们估摸了一下,这么大 的雨,假设敌不太可能待在路上,就算待着,几十米外视线就模糊了,逃跑起来 也容易。最主要的,姬文魁脚上有伤,林子里的路高低不平,障碍物多,尽量从 公路走吧。 稍稍往北走了一点回头路,顺206 线小土公路拐到了一级公路。 1 ㎞小土公路,2 ㎞一级公路…… 竟然空无一人。 陈卫军高兴颠了,虽然大雨瓢泼,可脑子里老是浮现着红太阳,那团鲜红仿 佛就驮在了背脊上。他要过姬文魁的81-1往脖子上一挂,恨不得连同背囊也一起 要了,尽量减轻伤员的负载,可惜没长两个背脊。雨水滑下了帽檐,在眼前挂了 一道帘布,遮挡着视线很不舒服,可心里舒服,脚板走得噌噌的响,把姬文魁撂 下了一截子,嘴里却说:“我在前面侦察,你稍稍慢上一步。” 到了F-G 点的中间地段,一级公路拐了个近乎90°的大弯,变了个走向,由 西北- 东南拐为东北- 西南。陈卫军走得很轻松,因为这段路的两旁都是林子, 不怕遭遇敌人。不过,路西的林子在右拐时变为了麦地。他早就盘算好,到了这 里往路东靠靠,以防万一。可没待他走到路东,前方站了十几个穿雨衣的。雨线 里,朦胧的影子动了起来,向着他挪动而来。他吓坏了,相距也就十几米。顾不 得看清对方的模样,吼了声红章肩,扭头跳下了路西的路基。他可以稍稍回头往 路西的林子里去的,那块林子虽然很小,方圆就百十平方米,周围也都是麦地, 可毕竟是林子,可以隐蔽。可考虑到回头一跑就把假设敌引到姬文魁那儿了,他 只好钻进麦地牵引着敌人。 这一片麦地的面积特大,东西近1 ㎞宽,南北长约6 ㎞,顺一级公路一直南 行到了H 点的西北端。陈卫军边跑边想,麦杆太矮,要是茅草就好了,跑上一截 子躺着休息一下,让红肩章一顿好找。跑了一截子没听到马达声,他扭头一看, 假设敌竟然放弃车子徒步冲上了106 线小土公路。麦地与小土公路自然不能相比, 他再是飞毛腿也跑不过人家。 你奶奶的,厉害,我服了! 他咬咬牙,一个猛冲斜插向106 线,赶在了假设敌前面。 嗬,脚下是路,这下跑起来轻松多了。 姬文魁正要拐弯,猛听炸雷一般的吼,紧接着枪声起来了,喊声起来了。他 忙闪进路西的小林子,透过树木的缝隙看到一条朦胧的箭影射向了麦田,向着西 南方向飞快地跑着。他明白,陈卫军是为了引走敌人才选择了这一路径。观察了 一下公路,除了一辆吉普,没人。他摸向路沟,向着车子扔了一块石头,没见动 静,窜上公路,悄悄地绕到驾驶室旁,一看里头没人。唉,真想开上车子走人。 他就是这样的人,聪明,可又老实规矩,换了何健或杨磊,那可没情面可论了, 绝对不讲原则,呼呼地四个轮子早就转开了。 在一级公路走了半公里,朦朦胧胧又见前方停着车子。他躲进路东的林子, 看了一下地图,车子停放处是丁字路口,路西就是107 线小土公路,约1 ㎞长, 一直延伸到小村庄与106 线接轨。村庄的西面就是森林。事先他们商量好的,要 是冲散了就到小村庄的森林边缘聚合。现在看来,107 线小土公路是走不成了, 只能借雨线的掩护穿过麦地。 这一路走得很顺利,很快地就到了村西的树林子,树叶一遮挡,雨水变得稀 小了,可雨滴更大颗了,落到雨衣的帽子上就像来了个紧急集合,一咕脑全滑向 了迷彩帽沿,紧跟着刷刷倾泻而下。树高草密,视线受阻,不但看不出去,还得 腾出手来不停地抹着眼和脸。他环视了一下林子,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刚要喊暗 号,两声布谷在沙沙的雨声里隐约地响起来了。哈哈,太巧了!他高兴坏了,立 即回应了三声布谷。 两个人又聚在了一起。 两天两夜,他们总喜欢说咋这么运气,冲散了总能聚在一起,再大的林子也 挡不住聚集。确实很奇怪,好运总是跟着他们来。 “人呢?”姬文魁抹了抹脸上的雨水,问道。 “走了。”陈卫军说。 “没掏兜吧。” “没。”陈卫军回答完,问道,“你呢?” “全在呢。”姬文魁拍了拍左上兜,“没搜索?” “他妈的,能不搜吗?”陈卫军嘿地一笑,说,“这么大的林子,这么大的 雨,上哪搜去。” “也是。”姬文魁附和了一声说,“不能走公路了,半公里就停着一辆车子。” “哦。”陈卫军若有所思地应答了一句,转而问道,“脚怎么样?” “没事,刚才走了一通公路,走了一小截麦地,后来就拐上小土公路了。” 姬文魁抬了抬右脚。踝骨部位已经用过云南白药处理,不过仍然缠着绷带,一直 隐隐作疼,好在身上的负重基本摊派出去了,昨天河上划舟让脚休息了一下,这 次穿插的路线长了一些,不过也是走走停停,基本是公路,还是能承受伤疼的, 便提议,“走林子吧,安全一点。” 陈卫军考虑了一下,说:“也行,先往林子里走走,绕过村庄再说。” 夏秋,爱沙尼亚的雨水特多,从昨天下午到现在,这雨不时地猛炸一阵,看 似晶亮青翠的叶子,一踩下去就陷到了膝盖,立马涌起一摊子泥水。停下脚步, 靠着树干歇了会儿,陈卫军提议插到林子的边缘。刚一开口,话还没完,身旁就 刷地响开了。陈卫军头也没扭,拔腿就跑。姬文魁倒了大霉,没跑两步背囊被卡 住了,卡得死死的,后坠力很重,紧得连腰带都解不开。见鬼,咋这么倒霉,万 里长征就差一步,结果还被围剿上了。他沮丧得很,要真的打起仗来陈卫军哪会 不管他?再说,怎么的也来几下拳击,虽然没专门学过,可挥臂打人是与生俱有 的,这叫自卫反击。咳,可怜死了,竞赛有规定,被抓后不许反抗。身后的欧块 一定是大力士,双臂就像老虎钳子,卡得他根本抛甩不了,好像还有一位,抓着 他的大腿呢。罢,认了吧,交罚分条,抓紧时间赶路。心一灰冷,一张嘴吐出的 话语更绵绵了:“Let go! Here you are!” 身后的人松手了,送上了一串哈哈笑声。 姬文魁气坏了,刚才的语气太沮丧了,而且还送上了一句祈求的话――放手, 给你罚分条。嘿嘿,让捣蛋者美美地乐了一把。他回头就是一拳,捣在了对方的 胸口,再给拽大腿的攉过去一巴掌,撩在了对方的后脑勺上,警告道:“听好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我靠,不犯白不犯,犯了也白犯。”挨了一拳的那位也回击了姬文魁一拳, 靠回到树干。 “哎哟,活动了一下,不冷了。”另一位站起身来,两手抱拳,不停地做着 拳击动作。 这两位是于新伟和张高峰。两个SONG人这一路被假设敌追得呼呼乱窜,不得 已逃进了林子,正慢慢地跋涉着,突然听得嗦嗦响声,吓得蹲在了树根旁,越蹲 越冷,直打摆子,一看两个裹雨衣的来了,瞅块头真大,一步一挪像个大狗熊, 没去想雨衣里头还裹着个扁扁的背囊。可恶的是两位走到他们身边停下了。两个 SONG人吓得缩成了一团,大气不敢出一口,恨不得钻到落叶下面。于新伟对着张 高峰做了个劈打的动作。这是事先约好的,实在不行就来个霹雳扫堂腿,然后逃 之夭夭。书上写的,该工夫一伸腿足以狂风扫落叶,可从没试过,平时也就是对 着沙袋踢踢腿练练脚功,不知道这一脚出去能不能扫倒两个,没想到撞上的是说 中国话的假洋鬼子。他妈的,两个人不约而同跳了起来,冲上去就来了个恶作剧。 陈卫军被召回来了。 四个人一合计,这一带红肩章撒成了天罗地网,两个队还是分开的好,再说, 中国一队也不着急,时间多得是,慢慢地跟假设敌磨蹭吧。 有条L11 林斑线,可以利用1.5 ㎞,中国一队从那儿走了。 陈卫军待在一旁犹豫不决。林斑线两旁的树木太高大了,枝枝叶叶全缠到了 一起,一点光线也透射不进来,一眼看去就像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担心里头有 埋伏,他决定再往林子里头去去。 这一路树大林密,不过很顺利,3 ㎞路不到一个小时就拿下来了,而且是直 线穿插。走出林子是一片麦地。雨水变小了,视野清晰得很,能看到公路上的车 子,他们只好两膝跪地爬行着。地面到处是短茬茬的麦秸,戳得两掌两膝很疼。 唉,怎么搞的,咋就没想到准备上护膝比赛。 麦杆子长得低,背上又驮了背囊,他们必须将身子压低,爬行起来很艰难, 速度也慢。前面不远又是一个小村庄。他们决定进到林子里,可刚挨近林子,里 头便杀出了一拨人,全是手无寸铁的农民,但很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姬文魁脑 子一闪,想起了组委会寄往国内的参赛说明:“Beware,that the farmers could be Defence League members.(小心,农夫可能是国防联盟成员。)”古纳尔也 提醒过,爱沙尼亚人口少,搞这种国际性的竞赛活动就得全民皆兵。姬文魁的心 一急,脚底就痒痒了,跑了两步才喊出了快跑。 西面的林子,农民们站成了一堵墙。 东面,越过麦地就是一级公路,车子一直在巡逻着。 不管往哪去都是自投罗网。 “进村吗?”姬文魁看着越来越近的房子,问道。 “进。”陈卫军未加思索回答道。 农民们并没有抓他们,只是一直跟着堵住了进森林的路,等待公路上的假设 敌来抓人。看这阵势,一直在麦地里跑下去很不现实,假设敌很快就会到来,体 力透支也厉害,还有个致命的弱点,姬文魁能瘸多久?就算这一路坚持下来了, 还有五分之二的赛程,想不想继续赛下去?只能进村子了,打街巷战,找个遮人 蔽眼的屏障。村庄里可能有埋伏,瞧这阵势,全民皆兵了,可是,现在也没有别 的路可走,只有背水一战。 冲出村口迎接的是一只大黄狗,又高又大,不细看还以为是小牛犊呢,就凶 猛而论,更像一只体形超标的野狼。他们担心这一狂吠会招来捕捉者,没料到集 合而起的是几十条摇头晃尾者,黄皮,黑皮,斑花点点的,大狗小狗一大帮,翘 首趴蹄,蠢蠢跃动,全是汪汪的德性,狗势眈眈堵实了道路。 这回倒霉极了,狼崽子被狗崽子着着实实包了菜饺子。 关于狗的叫声,曲波教练专门有过研究,当然,研究的是中国大西北的狗叫。 曲波是主教队员英语的,兼顾监督狼崽子训练时的偷懒,业余了解狗的语言。据 他说,吠叫声短促、快速,音调又高又尖,那是愉快地在歌唱。叫声间隔较长, 声音低而粗,那是有人伤害它。当伤害者接近时,吠叫声会变得很快,音调稍稍 抬高,而且尖细,上下颌咯咯地猛咬。如果伤害者到它身边,狗会叫得很厉害。 当狗准备咬斗时,龇牙咧齿,臀部的毛竖起,肩部的毛也跟着竖起,吼声变成了 狼一样的嗥叫…… 这方面知识陈卫军学得最到位,可能是拿学英语的时间学了狗语言。这会儿 算是用上了,挨着他的狗在叫,他也在不停地回应。虽然无法判断这群狗的意图, 因为啥声音都吼,啥动作都做,可这些狗在他面前要比在姬文魁面前老实多了, 似乎还有些亲昵。 远处,枪声噼哩啪啦开了,村口则是鸡飞狗吠。 奇怪的是,村子里头静悄悄的,没见一个人影子。 他们顾不得考虑什么了,速速装上空包弹,朝着前方扫上了一唆子,怔得狗 群停止了狂吠,乖乖地闪到了一边,让出了一条路,可就两三秒工夫,这条路又 被堵实了。陈卫军继续怦怦着,在窄窄的小缝隙里挺进,顾不得被咬与否,小腿 擦着硬硬的狗嘴软软的狗身子,还有热乎乎带着腥臊味的狗呼吸,快速前行。狗 群紧跟着,呼地追堵了过来,蜂拥着把他们逼到了一堵围场旁。姬文魁端着枪对 视着狗群,陈卫军借势翻上了墙头,回头又是一唆子,掩护姬文魁跃进了院子。 一声吱呀,房门开了,走出了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坦然地笑了笑,招呼他 们进屋。两个人呆愣了,相互看了看,迷彩油被雨水一冲全成了怪怪的大黑脸, 竟然没把老人吓着,千万千万,老人不是假设敌,要不真的瓮中捉鳖了。 老人会说几句简单的英语。 原来比武搞到第六年,老人年年都见着,习惯了。 这么多天第一次喝到茶水,而且是热腾腾的红茶,感觉太好了,似乎整个身 心都被熨了一遍。据说这茶是福建来的。早在19世纪中叶,福建的红茶便开始销 往俄罗斯、东欧。Black 是黑色的意思,但是东欧人喜欢称红茶black tea 。饮 茶是东欧人的嗜好,尤其是红茶,几乎每家都备有茶炊。他们的饮茶习惯与中国 人不一样,喜欢放糖,就着果酱、蜂蜜和甜点心,农村人喜欢嚼着方糖,小口小 口地啜饮滚烫的茶水。要是有客人,他们便送上一句祝您好胃口。 陈卫军和姬文魁很感谢老人的盛情,留下了几袋中国食品,在老人的引路下 走进了森林。听老人说,村里的人全守在了林子边缘,干活抓人两不误。这回他 们铁了心,从森林深处一直往西南方向猛插。 进到麦地,真可谓天高地阔,陈卫军和姬文魁却没有心旷神怡的感觉,因为 东西两端都是公路,距离不过1 ㎞左右,吉普车在呼呼地窜个不停,这一地带隐 蔽性太差了。从地图上看,要经过的H 点西北端也全是麦地,只有一小块林子, 穿过林子还是麦地,好在距离必过的大桥很近。 他们不敢磨蹭,甩开步子走在了田埂上。前方有一条L12 林斑线,直直的一 条,呈西北- 东南走向,路上很清静。他们想跑上几步,穿插过去就进了林子。 偏在这时来了一辆吉普,下来一个警察,腾地跳下路基,钻进麦地向着他们冲来。 按既定方案,两个人分别向东西方向跑去。 警察一看陈卫军像猫一样蹿得很快,便掉转头去追姬文魁,一看傻了眼,没 影子了。插翅飞翔也没这么快啊,一定藏在了麦地里。他不愿意放弃一块肥肉, 在西面这片麦地来回寻找着。 姬文魁躺在麦地里,心跳加速,大气不敢喘一口。刚才一开跑,右脚一崴, 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脚腕钻心地疼,估计这回成了大瘸子,甭想再跑了,扭头 一看警察正冲着陈卫军吼叫着,他干脆就势一躺。背囊里是睡袋,垫压着不硌背, 身体往下挪挪,头也枕在了上头,仰躺着挺舒服。他想稍稍休息一下就走人,却 听见就近的麦杆嚓嚓响开了……见鬼,完了,只能任人宰割了,他痛苦地闭上了 眼睛。 马达声响起了,Stop声吼响了,嚓嚓声渐行渐远了…… 姬文魁翻身坐起,探头一看,吉普车向着东面开去了,警察挥着右臂喊着Stop 追向了林斑线。他一滑溜坐了起来,顾不得脚腕的疼,瘸拐着赶快越过林斑线, 像老鼠一样钻进了林子,才嘘出一口浊气,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珠,靠着树干坐下, 揉开了脚腕。 太险了! 刚才绝对是陈卫军开着车子把警察引开了。唉,跟幸运星在一起,他也沾上 了光,驮上了红太阳。不过,这回幸运星又超级上了,说不定开着车子进点去了。 穿过林子,姬文魁又到了麦地。 这一大片麦地被两条公路和一条大河分割了。呈西北- 东南走向的是109 线 大土公路,呈东北- 西南走向的是一级公路,两条公路在H 点正北的600m处交叉 成一个很归整的×字,依傍在109 线南面的大河50多米宽,一级公路向着西南穿 过了大河,在交叉点上立了座大桥。也就是说,只有通过大桥才能进到河的南面。 剩余的时间不多了。 吉普车在两条公路不停地往返。 姬文魁埋伏在林子里,盘算着怎么突破这个关卡。 一级公路上的雪佛兰从东北面返回到了大桥,左前方的麦地来了个土地爷显 身,忽地站起了两个人。两个家伙窜得呼呼地快,眨眼间就上了一级公路,跟在 雪佛兰后面一个猛冲。姬文魁一看,见鬼,竟然是双枪王和哥斯拉。雪佛兰掉头 是不可能了,猛地一个急刹车,车厢里跳下了4 个人,冲着两个中国兵跑了过来。 雪佛兰也慢慢地掉转头来,但没有追击,而是卡在了桥面上。 假设敌分工非常到位,配合得也很默契。 刚才,姬文魁一阵欢喜,想着好运来了,利用红肩章追击的机会钻个空子, 不料,中国一队的两个SONG人只引走了半数敌人,大桥上仍然是铜墙铁壁。 于新伟和张高峰只往回跑了几步便跳进了一级公路东面的麦地。假设敌没下 到麦地,只是“Oh!Oh!”地吼叫了几声。两个SONG人也放慢了脚步,任凭吼叫, 慢悠悠地向着东南方向走去。姬文魁推测,两个SONG人准备跑远一点过桥了。距 这里3 ㎞多有一条L13 林斑线也是穿过大河的,那里应该有桥,或者L14 也应该 有桥,只是绕得远了一点。绕道L13 至少有6 ㎞路。中国一队磨得起这个时间, 他们比中国二队晚4 个半小时进点,甭说6 ㎞,就是16㎞也可以慢慢爬着走。 姬文魁急得一筹莫展,猛地听到身后嗦嗦发响,这下完了,连逃跑的可能性 都没有了。他只好趴在地上,期待再来一个擦肩而过的奇迹。这回奇迹真的出现 了,来者不是擦肩而过,而是待到了他身边。他扭头一看,惊诧地张了张嘴,差 点就喊出了声来。 原来是陈卫军。 刚才被警察追赶时,陈卫军跑了几步,扭头一看警察站住了,哇哇的嚷叫也 听不懂,但看清楚了,西面没了人影子。他推测小诸葛躲进麦地里了,可能是脚 上来事了。麦杆子哪能藏人,稍稍一搜索就露馅了。他妈的,干脆开上洋车兜兜 风吧。雪佛兰,名车,来爱沙尼亚的这些日子见得多了,也坐过,就是没摸过方 向盘。他就不信,轱辘子一转,警察叔叔还有兴趣在麦地里转悠。竞赛规则里只 说被抓后不准反抗,没说不能动用装备。开上车子就是舒服,脚不用劳累,还走 得快。他想干脆来个浑水摸鱼,开着吉普进安全区得了。可轮子没滚多远,便从 倒光镜里看见警察在打手机。他的心里掠过丝丝凉意,这家伙肯定通知公路上的 人堵截了。咳,这个便宜不能捞。他只好放弃了车子钻进了森林。 又聚集上了。 两个人都高兴得很,赶快讨论进点的方法。 中国二队的进点时间:15:15 。 现在:14:42 。 只要过了大桥,往东面拐向208 线小土公路,差不多也就进了安全区。时间 不是太仓促。关键是他们必须赶在车子返回大桥时下到208 线。从河里游过去是 不可能的,车子一直在紧挨岸边的109 线大土公路呼呼巡逻。绕道也是不可能的, 时间不够。 敲死计划,从大桥上过。 一旦背水一战,任何想法都没有了,就像钉子铆准了一个洞眼一个劲地往里 钻。现在只有静心观察了,找出车子行进的规律。一级公路上的雪佛兰巡逻区段 是公路桥两端1 ㎞长的路段,驮着8 个假设敌乐此不疲地在这段距离巡逻。现在 的问题是,他们如何与车子打个擦边球,穿过30m 宽的麦地,跑过50m 长的大桥, 然后打左拐到208 线小土公路,或者跳下左面的路基钻进森林。公路桥的南端, 路两旁都是森林,猛插百十米,OK,这便进入了安全区。 观察了两个来回,唯一机会就是,等到车子开到东北面掉头时,他们立即穿 越。掐着秒表计算了一下雪佛兰掉头时间与驶过1 ㎞的时间,约为3 分钟。当然, 巡逻的时速很慢,一旦发现了目标,恐怕不会超过1 分钟。他们需要消耗的路段 分为两部分,一是1 分钟内必须跑远“麦地+大桥=80m ”,二是在车子从一级 公路拐向208 线时必须跑完百十米进入安全区。脚下的路不是跑道,还要爬一个 近2m高的路坡,但背囊基本是空的,没有多少负重,80m 长的路撑死不会超过1 分钟。 如此一计算,信心来了。陈卫军紧了紧腰带,拿过姬文魁的81-1问道:“怎 么样?” 姬文魁明白,队长大人是担心他的脚。他脱下靴子,往受伤的踝骨部位喷了 点云南白药,用干绷带包扎固定了一下,启齿一笑,轻松地说:“没问题,几十 秒,咬咬牙就过了。” 不是争分,而是夺秒。 两个人将整个过程用语言演示了一遍,配合默契了,准备行动,连扭头的时 间都不能浪费,姬文魁瞅准车子减速的刹那发出命令,陈卫军盯紧桥头率先冲刺。 冲出森林那一刻,他就被站在车厢上的假设敌发现了。 雪佛兰一个急刹车。 两个人冲出了林子。 雪佛兰急着掉转车头。 陈卫军开始爬坡,姬文魁从背后推了一把,陈卫军噌地上到了路面,一个急 转身,伸手一把拽上了姬文魁,在雪佛兰加速的当口开始了50m 大冲刺…… 这是一场人与车的争速战。 雪佛兰像狂吼的猛兽轰轰地冲杀了过来,在姬文魁跑到桥头南端时,因为速 度太快,冲过了大桥十几米才停稳下来。竟然有人敢打这个时间差,这是假设敌 始料未及的。大厢里的八个假设敌跳下车子冲向了208 线,紧追着姬文魁,转过 头来的车子回跑了十几米,慢慢地拐了个直角,也下到了208 线。人与人,车与 人,都想在最后的百十米距离里再较量一回。 咚咚的脚步声一直在身后紧跟着。姬文魁神了,脚腕不疼了,腿也不瘸了, 跑起来呼呼地快,一直跑到陈卫军身旁才踩制动,这时,雪佛兰也追到了屁股后 面,假设敌也跑过来了。陈卫军一急,拿着GPS 给他们看,告诉他们这是安全区。 假设敌没去理会GPS ,竖起大拇指连连道着“OK,Chinese servicemen”,伸出 手来要与对手握手祝贺。他妈的!陈卫军一看就生气,要有这等关心,刚才就别 折腾人。他屁股一撅,扭身开拔了。走了几步,回头一看,气更足了,小诸葛啥 SONG人嘛,脑子进水了不成,叽哩咕噜跟人家放起了洋屁,手跟手还握得紧紧的 “哎,啥时候了,别吃皮牙子放臭屁了。”陈卫军上去拉扯了一把。 “马上就来。”姬文魁挥了挥手,干脆往车头一靠,身体重心落在了左脚, 让右脚稍稍休息一会儿。刚才跑得太猛了,踝骨钻心地发疼呢,现在是神不起来 了。 “喂,不到10分钟了。”陈卫军提醒了一句,走人了。要不是比赛冲着集体 来的,他才不管这等闲事。瞧小诸葛的德性,臭洋屁不放干净肚子就不舒服。咳, 放吧,待会儿吃撑了皮牙子,臭洋屁来不及放,瘸着腿跑步进点去。 活该!自找的! 他狠狠地骂了一句,捶了一拳胸前的81-1,那是姬文魁的枪。 另一拨负重而行的人马走的是G →H 的路线,这片区域位于一级公路的东面, 大多是草地和牧场,中间夹杂了几条狭长的林带,最长的一条南北走向约有3 ㎞ 之多,东西很窄,最多也就半公里。一条南北纵向的207 线小土公路,北接108 线的西端,南到H 点东北端的109 线,与一级公路围成了一块半月芽形的原始地 貌。 这一段路的直线距离只有6 ㎞,但给了20多个小时,而且大多是开阔地。谁 都能想到,这么舒服的路怎么可能让你走得舒服?凡是人能走的,绝对布下了假 设敌。 时间很宽绰,简直太宽绰了。 中国两个参赛队都没有急于行动,全在原始森林里烤了一阵子火,休息了几 个小时才背起沉重的背囊。 白天坐着小皮卡行驶在这条一级公路,那个日子舒服死了。一想到这事,李 永刚的心里就痒痒地蠕动开了,希望再运气一次。不过,这个念头瞬间一闪就泯 灭了。现在连林斑线和小土公路都不敢走,哪敢上一级公路?将火苗一灭,还是 瞄准西南方向吧。他算计得很美,就算1 个小时挪走2 ㎞,还剩下近20个小时。 嗬,先赶路,走得差不多了再美美地喋上一觉。 四个人的装备基本两个人负责。背囊很重,重得让人无法承受。一个人两支 81-1,背囊上横跨一支,胸前挂了一支。这日子过得比毛驴子还要毛驴子,好在 两个人都属于结实型的。天还发亮着,他们不敢走草地,只能继续进森林。走了 个把小时,天黑下来了,偶尔有几丝灰蒙的光线透射进来。他们商量了一下,决 定跑到森林边缘,一则有些亮度,二则也安全一些。谁知糟糕透了,GPS 和指北 针全都失灵了。深一脚,浅一脚,打着手电,地形环境好像都是一个样儿。他们 像无头苍蝇嗡嗡乱窜,直打瞎转,不到半平方公里的林子,可怎么努力也无法转 出来,东欧的森林简直怪透了。 他娘的,不走了。 李永刚决定天亮了再说。王帮根举双手同意,要不驮了这一大堆,再转上一 夜冤枉路,不把人整死才怪。零点一过,温度急剧下降,烘干了的衣服又被树叶 子蹭湿了,汗水也浸透了内衣,一不走动,冷得直竖汗毛。林子太密,没法生火, 也不敢睡觉,他们只能裹着雨衣,握紧81-1,轮流闭合一下眼睛。 冷,乏,野兽的吼叫…… 度妙如年啊!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森林里有了些光线,他们赶快启程赶路。也怪,走了 几十步指北针就显灵了,可夜里咋弄那小指针儿就是给你乱摆动。现在好了,找 准方向了,向着西南斜插,结果几十步就出了林子。他们又气又恼又高兴,整得 自个儿哭笑不得。 这是一片野草地,草色泛青,很绿。草尖上,草丛里,点缀着红白黄紫的小 花儿,可爱得像天上的星星,特招惹人。清纯的晨风飘来了青草和野花的香味儿, 淡里有浓,像悠远的马头琴声时隐时显,令绷紧的神经兀地一懈,心情也清香了 起来。芳草没到了膝盖,轻风摇曳,连根茎都是娇柔欲滴的,疲惫的双腿淹没在 草丛里,就像被一千只纤纤细指温柔地触摸着,熨烫着,舒服透了,惬意透了。 美丽的环境,营造了留恋忘返的心情。 枪声是闷重的,在清晨的寂静里缥缈得空灵。 掏出望远镜向西而望,掠过千米草地,能看清开动的吉普车。 雨说来就来,是游丝般的小雨,滋润了五彩色的草地。李永刚让先休息一会 儿,待会儿要走草地了,现在积攒点力气,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好跑上几步钻进林 子。放下背囊,王帮根往草地一躺,舒服,太舒服了。闻着野草的清香和野花的 芬芳,他闲不住了,一咕溜起身,蹦跳着满草地胡跑,这一蹦发财了,草地中央 竟然有一个洼地,一人多深。李永刚走过去一看,好地方。两个人一商量,得, 在这里调整休息,睡上八个小时。 这一觉睡美了。 钻出帐篷,伸了个懒腰,用力地呼吸了一口清新空气。刚要动手拆帐篷,传 来了脚步声,他们不敢爬上坑去看一看,赶忙蹲下身子,不一会儿便听得“Oh! Oh!”的喊叫,抬头一看,得,坑沿站了七个红肩章,六男一女。这下慌了手脚, 第一感觉就是尝试着突围,可低头一看,装备全没收拾,跑了人跑不了装备,扣 分更厉害。 假设敌是拿望远镜在公路上发现两位参赛队员的。那时候,李永刚的望远镜 刚撂下,这个时间差给他们造成了灾难性的罚分。不过,假设敌挺有耐心,一直 坐在草地上等待着呼呼美梦醒来,等到两个狼崽子收拾东西了才开始瓮中捉鳖。 “他娘的,喋你一唆子。”要是真打仗,李永刚肯定端起枪来撂上了一唆子, 中国军人不习惯被活逮。 “他奶奶的!”王帮根也跟着骂开了。虽然他是个懒得管事的人,可一想到 两位同仁心里就惭愧死了。人家忙了一晚上,25㎞够折腾的,自己就这样交了罚 分条,对不起他们啊。 “想想办法,赖了。”李永刚眨巴了下眼睛。 “咋赖?”王帮根不爱动脑子,交罚分条向来是最豪爽的,“这事你有经验, 你说了算。” “也没啥办法,看这阵势,想溜是溜不了的,蒙下他们,就说已经在安全区 了。”昨天下午,李永刚的那张罚分条就是蹭地一溜给溜掉的,但现在可能吗, 他们站在锅底里被六个人居高临下看着,这哪是被包了黄皮包子,简直是捏紧了 口子准备油煎了。咳,插翅也难逃啊。 “离安全区还远着呢。”王帮根拿出GPS 一看,还有4 ㎞多。 “蒙吧,不蒙白不蒙。” 王帮根一想也对,要是蒙上了岂不白赚了一次?他便跟红肩章纠缠开了。那 边说着英语,他打着手势说中国语。那边要罚分条,他装作不明白。囔嚷了半个 小时还是没个结果,假设敌啥也不听,只冲着两张罚分条。 提起夜路,可真的不敢走。第一夜差点被野猪亲嘴,第二夜不敢再叫狗熊拥 抱了,这是一个理由。这次行动的时间太宽绰了,这又是一个理由。何健的两个 理由一摆,杨磊一改平时的调侃,连连点头称是,因为这理由确实是理由,没什 么可挑剔的。这便组成了行动方案:继续休息,轮换睡觉,等到天亮了再开拔。 这一觉美了,烤着火,暖洋洋的,两个人都睡了4 个小时。虽然背上的重量 不轻,可精神得很。担心有假设敌,他们避开了207 线小土公路,插到了西面的 一个牧场,在高过腰部的草丛里行进着。 这片草地只下着小雨,空气很清新,不时飘过几丝青草的野香味。青黄色的 草丛里,牛群在游弋,浮出草尖的脊背一颠一颠像大海里的一只只小船,棕,白, 黑,斑斑点点相间组合在了一起。远处,一幢小木屋只露出了一个尖尖的三角红 顶,似鹤之丹顶特别惹人眼目。这幅散发着田园牧歌的浓郁油画,好似上帝不经 意间打翻了五彩颜料瓶倾泻在了大地,将每一寸土地都植被上了,又像一个不修 边幅的山野村夫,粗旷,朴实,简约,而又不减本质里的温馨。 杨磊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景致,啧啧夸奖不够,扬言发了克朗财就上这里置 上一块土地,盖一套五彩斑斓的小木屋,是一套,不是一间,七间,赤橙黄绿青 蓝紫,七个三角屋顶七种颜色,一起出国的战友全到小木屋做客,一人一间,多 出的就留给首长们了,一间给狼头儿,一间给栾杰教练,一间给牛振东局长,一 间给杨宏伟参谋,一间给刘蒙武官,一间给梅路明秘书,还有一间又一间给留在 国内的教练和战友。掰着指头数了数,教英语的曲波教练,教GPS 的贾天龙教员 ……哎哟,太多了,谁想来就来吧,一人一个套间,带智能卫生座具,通畅,清 洗,烘干,暖座,缓降,除臭,防菌…… 丫的杨三牛,发了金羽毛不够,还想发克朗,这财到了他身上就这么好发? 一看到晃在头项的金黄色,何健就很嫉妒,情不自禁大败起杨磊的兴致:“七个 房间,人比草丛里的奶牛还多,我看你就建一小间吧,圈养自己得了,外加搞个 奶牛收容所。” “哎,七间是个什么概念,我可以搭积木一样,叠它个七层七十层。”杨磊 脖子一扭,很认真,很诚心地说,“你九头鸟嘛可以优先考虑,住在最舒服的一 层,也可以多要上几间,你的女朋友多,光欧妞小丫丫就四个了,要是国内还有 尽可以带来观光旅游,本人吃住行导游一并负责了,谁让咱是四天三夜出生入死 的战友呢?” “鸟地方,倒贴我都不要。” 何健说的是真心话,挨电网打的滋味可不好。一是安慰一下所受的委屈,二 是跟牛羊走在一起绝对不会触电,三是图个轻便,他一脚跨过了栅栏,背囊放在 了牛背,81-1挂到了牛角,拿匕首割了一把草杆子,在一声声“驾”的吆喝里抽 着牛屁股。这下轻松了,跟插上了翅膀插不多,双脚跟着轻飘了起来,乐呵呵, 乐死他了。 呵呵,名符其实的九头鸟,可不像杨三牛图个嘴皮子的舒服。 杨磊羡慕死了,越看越痒痒,心痒痒,背痒痒,脚也痒痒。训练也罢,比赛 也好,八个多月了,哪有不带装备行军的?看看这会儿,自己活像一头老牛,十 足的杨三牛,身上背着自己的,还压着小诸葛的,跟挨了九头鸟欺负的欧牛有啥 区别?要说有区别,就是多了躲避假设敌的担惊受怕,就是多了长途行军的艰难。 苦啊,累啊,杨三牛远远比老牛辛酸,人不人,鬼不鬼,禽不禽,兽不兽,连吃 的喝的都要自个儿驮上。 看着里头那位赶牛的惬意劲,杨磊想,看我的,比你牛三倍,骑上去得了, 瞧这草场,牛蹄得得,脚蹄就不用费力了,还能打个盹儿,舒服。他越想越美, 跟着来了劲,背上压了百十斤,可左脚抬得一点也不费力,飘飘然便高过了栅栏。 刚要往里跳,看到欧牛扭过了脑袋,一双蟠桃一样的大眼睛盯着何健,眼光里射 出一股凶气。在他的第六感官里,那两束眼光活像豹子眼闪闪发亮。老牛的眼睛 从来都是干涩无韵的,现在肯定是生气了才放出亮光。他赶紧放下脚来,盯着远 比他的眼睛要大得多的牛眼,终于肯定,那一定是凶光,绝对是凶光。 何健不信杨三牛的调侃,嘻嘻笑着说,牛是最温驯的,最憨厚的,最吃苦耐 劳的,最有人情味的,最……没待“最”出下面的话,杨磊后退了两步,大声喊 叫了起来:“牛冲过来了――”何健条件反射,头没来得及扭一下,两个箭步一 跳,嘣地跃出了栅栏,一屁股坐到了草丛里。 九头鸟可真神速,刚才那猛地一跳一点不像飞鸟,更像一头暴发力极强的迷 彩豹。杨磊从没见过九头鸟耍过这么漂亮的动作,一则吓着了,一则还有欣赏时 的惊讶,竟然呆愣愣地站着,好会儿才回过了神来,挨近何健一看,妈啊,九头 鸟脸色煞白,大概电打了也没有这么恐怖。他伸出手掌在何健的眼前晃了晃,问 这是什么。不见答应,他又问顶到了吗。还是不见答应,他便去拉扯,可何健赖 在地上不起来。 完了! 刚才看得很清楚,九头鸟跃到半空的时候,牛角尖刚好抵到了屁股尖。 何健终于揉开了屁股,揉了两三把突然叫道:“背囊,枪,快快!” 谁敢去拿?刚才整个西班牙斗牛士嘛。不对不对,看九头鸟的狼狈样儿,哪 有斗牛士的勇敢洒脱?不过,他杨三牛也不想当勇士,还是保全众重之重的性命 吧,任重道远呢。 “不拿?”何健很不高兴,扬起脸来说,“丫的,那就等着罚分吧。告诉你, 我的装备少了,咱队里的分也就罚完了,还比个屁赛,争个屁光,要个屁的老卡。” “谁放上去的,谁拿去。”话刚出口,杨磊想想不妥,语气放得轻柔些了, 解释道,“你有经验,再说,那牛跟你混熟了。” “废话,没见着跟我有仇吗,都顶到屁股尖了。” “那……”杨磊犹豫了会儿,考虑了一下,这事总得解决啊,总不能眼睁睁 地把分丢完了。他放下背囊,拔了根棍子,将81-1压上真子弹,装了装胆,说, “我去了,我真的去了,我斗牛去了。” “去吧去吧。”何健仍然坐着不肯起来,撇了撇手,让快点去,突然又伸出 手来叫道,“拿来。” “啥?” “81-1,我掩护你。” “不用了,不用了。”杨磊连连摆着手,嘴里客气着,心里却想着,还是我 自个儿掌握吧,弄不好误伤了我,弄不好惊吓了欧牛,弄不好……反正弄不好的 事都是他杨三牛倒霉,“歇着吧,手枪也不用了,千万别用。” 杨磊飞起一脚,身子落到了栅栏里,脚下一滑,踩着了什么。掰开草杆子一 看,哎呀,这不是九头鸟的770110吗,肯定是牛角顶屁股时把枪给甩下来了。哈 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个好运咋就叫俺杨三牛撞上了呢? 何健腾地站了起来,连连喊着:“慢!慢!”他探着脑袋看着草场,说, “枪能甩下来,背囊肯定也掉下来了,就在近旁,就在近旁,左五步,右五步, 前五步,一定掉在五步之内,看看哪的草杆子被压倒了。” 往前走了四步,杨磊看到了鼓鼓的迷彩大背囊。 哎呀,歹运走了好运来。 何健接过背囊,嘣地往地上一放,举起手臂,露出红线,呵呵地乐自个的: “好运,好运,这一路全是好运。” 果然,接下去啥事也没发生,连个假设敌的影子也没见着。而且巧极了,跑 到一片森林旁边,掏出GPS 一按MARK定位键,数字显示出该点与H 点的直线距离 恰好500m。得,就在这里睡觉了。一半帐篷支在点外,一半帐篷支在点内。不管 谁来了,都叫他看咱台湾造的GPS 。要是假设敌,咱就跟他说,这不睡在500m内 吗,安全区。要是裁判,就跟他说,咱睡在500m外呢,还在敌占区。 一睡,美美8 个小时,没见有谁来着。 离进点还有一个多小时。 睡够,吃饱,喝足。 熬到时间差不多,杨磊非得吼上一嗓子不可,要不没趣,不刺激,不如九头 鸟的斗牛来劲:“噢――来抓我啊,笨蛋,怎么不来啊――” 何健正收拾着东西,一听吼叫,气得大骂丫的。杨磊懒得答理,对着被雨水 洗净的蓝天又吼叫开了。何健翻了翻眼皮子,十二分不服气地说:“丫的有种, 站在安全区外让人抓啊,我在这里给你当观众。”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