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隔壁波琳娜家屋子里的灯亮了。一会儿,门被打开,波琳娜走出屋子,她的头 从篱笆墙上探过来,窥测着玛丽娅家的一举一动。 瓦斯科夫尴尬地从里屋门口走上前去,伸出手来:" 菲道特·叶甫格拉维奇· 瓦斯科夫。" 安德烈没有吭声,也没有伸手。他的视线越过面前的准尉,像头猎犬似的,在 屋子里打量着:外屋瓦斯科夫的床铺,桌上的电话机,墙上挂着的望远镜,公文包, 里屋如豆的油灯,凌乱的双人床铺……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小柜子上的肥皂。安德烈的脸色更加阴沉。他仍旧一声不 吭,低头卷起了烟卷。当他把卷好的烟卷叼在嘴上的时候,他叼烟的姿势竟然和瓦 斯科夫一模一样--烟卷垂在下唇上。 瓦斯科夫局促不安地上前为他划着了火柴,却被安德烈挡开了他的手,自己点 上了烟。瓦斯科夫突然发现自己还穿着内衣,急忙抓起自己的衣服,手忙脚乱地套 上。安德烈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始终充满了敌意。他弯下身,捡起地上的拐杖, 支撑着站起来。瓦斯科夫这才看清他的一条裤管空空荡荡的。 玛丽娅赶紧过去搀扶丈夫,却让他奋力甩开。安德烈撑着双拐走到里屋门口, 看着凌乱的床铺,心里万念俱焚。他" 咯噔、咯噔" 走进屋,扬起一根拐杖,愤怒 地捣着床上的被褥。他每捣一下,玛丽娅就浑身哆嗦一下,一副随时都可能昏倒的 架势。被褥烂了,枕头里的羽毛四处飞散,沾得满屋白屑。安德烈累得气喘吁吁, 终于支撑不住,仰面倒在了床上。 玛丽娅战战兢兢走进里屋,伸手为安德烈脱靴子。 " 出去!" 安德烈吼叫着。玛丽娅惊跳起来,胆战心惊地走出里屋。 " 关上门!" 玛丽娅轻轻地把门掩上,见瓦斯科夫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她一把按住他。" 你不能走。" 玛丽娅低声说:" 你要是走了,什么事情也说不清了。" 瓦斯科夫沉默地瞧着玛丽娅。她没有眼泪,表情异常坚决。 " 我不走。" 瓦斯科夫放下东西,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 安德烈回家的事立刻传遍了整个村子。负责为大家传递消息的,是殷勤的波琳 娜。她扒在篱笆墙上搞到了情报,立刻一溜烟地跑出院子,挨家挨户地宣传去了, 忙得像只到处抓捕野兔的狗。 波琳娜匆匆忙忙从仓库门口经过时,一眼看见正在执勤的嘉尔卡,急忙凑上去, 低声把这个爆炸性新闻告诉了她。嘉尔卡灵活的眼珠滴溜溜转动着,表情正像波琳 娜期待的那样又惊又喜。一个饶舌的嘉尔卡知道了,就等于通知了全体女兵。波琳 娜满意地离开仓库,赶着去别家宣传了。 嘉尔卡一下岗回到消防棚,就迫不及待地走到基里亚诺娃的床边,俯首在她的 耳边添油加醋讲了一番。基里亚诺娃霍地坐了起来,穿上衣服,匆匆开门出去了。 " 嘉尔卡,出什么事了?" 有人问。 嘉尔卡一副得意洋洋的劲儿,她走到屋子中央大声吆喝:" 大家赶紧起床,赶 紧。" " 什么事什么事?" 女兵们纷纷问着。 " 玛丽娅的丈夫安德烈没有死,昨天晚上回来了。" 嘉尔卡的话并未引起姑娘 们太多的兴趣。 " 他丢了一条腿。" 嘉尔卡又说。 " 没死好,玛丽娅总算不会当寡妇了。" " 波琳娜会不会把目标从准尉身上转到玛丽娅丈夫身上。" " 可是,我们的准尉会不会就要受到冷落了?" 女兵兴奋地议论开来。 " 这都不是问题!" 嘉尔卡故弄玄虚地说:" 问题是,当安德烈进门的时候, 敲了半天的门,就听见里面咚咚咚的人走路的声音,就是不开门。后来,门开了, 玛丽娅和准尉都没穿衣服……" " 胡说!" 里莎再也忍不住了,她从床上跳起来,火冒三丈地指着嘉尔卡:" 你在造谣!准尉不是那种人,他干不出那种事。姑娘们,我们和准尉相处的日子不 长,可你们说,准尉干的出那种事吗?" 木棚内沉寂下来了。 " 里莎,不要太激动了,我可是一点瞎话都没说,不信,你去问波琳娜。" 嘉 尔卡振振有辞。 " 波琳娜的话更不能信了。" 里莎斩钉截铁地说。 "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应该去看看。" 热妮亚说着话,已经穿好了衣服。其他 人也飞快地收拾了一番,准备到玛丽娅家去看个究竟。 嘉尔卡并不想和姑娘们一起去看瓦斯科夫。她站了一夜岗,已经累了,现在只 想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况且这是准尉大叔自己惹出来的乱子,活该他倒霉吧。见 姑娘们起劲的样子,她忿忿不平地说:" 你们这样不好,本来没我们什么事,你们 一去,好像我们是和瓦斯科夫站在一起,让村里的人怎么看我们。" " 住嘴吧,嘉尔卡,你可以不去关心准尉,你又何必去阻挡别人?" 里莎第一 个冲出来,大声呵斥道。 热妮亚站到屋子中央,正色说:" 安德烈牺牲了,死亡通知书送来的时候,我 们都看见了,玛丽娅在名义上已经是个寡妇了。没有人能够阻挡她争取新生活的权 力,你们说对吗?" " 对!" 几个女兵响应着,其中里莎的回答最为响亮。 " 肯定地说,瓦斯科夫准尉不是个沾花惹草的人,但他是个善良的人,是个极 富同情心的人,他会不会因为同情而去关心玛丽娅,而在关心中与玛丽娅产生了感 情?" 热妮亚继续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