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军车开来了,雪亮的大灯照亮了检查站。司机探出头来,大声说道:" 老远就 听见这儿的歌声了,夜莺,再唱一个。" 中尉检查了司机的证件,嘱咐司机负责把这只" 夜莺" 送到波奇诺克。" 是! " 司机显出十分荣幸的样子。丽达迅速地登上了军车,军车启动了,丽达感激 地探出头来,对检查站的官兵们道谢。 军车沿着蜿蜒的公路行驶,歌声一直伴随着向前行驶的军车。 前线光荣的大家庭迎接这青年,到处都是同志,到处是朋友,可是他总也忘不 掉,那熟悉的街道,那儿有可爱的姑娘,和亲爱的灯光,…… " 嘎吱" ,丽达愉快地推开家门,走进了屋子。母亲在床上听见动静起身,点 亮了马灯。" 妈妈。" 丽达一下子扑进母亲的怀里。 突然,丽达觉得有人在拽她的衣服。她回过头来,看见阿利克站在床下,瞪着 眼睛看她。丽达伸手要拥抱阿利克,他却一溜烟地跑掉了。 " 他好多了,今天还问我,' 她什么时候来' 。" 母亲高兴地对丽达说。 " 妈妈,我在路上耽搁了一下,现在马上得往回返,天亮之前要回到部队。" 丽达眼圈红红的,从行囊里把食品掏出来放在桌上。 突然母亲咳嗽起来,丽达端起马灯,照着母亲:" 妈妈,您瘦了。" 母亲苦苦 一笑,叹了口气:" 都瘦了。" 丽达放下马灯,亲吻了母亲,又冲着一直躲在暗处, 好奇地看着她们的阿利克摆摆手,然后向门口走去。 " 妈妈?" 阿利克轻声唤道。 丽达愣住了,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回过头去看阿利克。 " 妈妈。" 阿利克躲在床边儿,又轻声唤了一声。 丽达的眼睛湿润了,她放下手中的行囊,冲了过去,一把抱住阿利克,激动地 叫着:" 你叫什么呢?再叫一遍。" 阿利克非常认真地审视着丽达,像大人似地用手指丽达的鼻尖儿:" 妈妈。" 丽达眼里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哗哗地淌下来。母亲走过来,拥抱着丽达和阿利克 :" 好了,好了,阿利克终于好了。" 丽达擦掉了泪水,不顾一切地在阿利克脸颊上狂吻着。钟的秒针在嘀嗒嘀嗒地 响着,丽达不得不放下阿利克,告诉母亲她必须得走了,过几天她再来。 " 妈妈,我……" 阿利克跟在丽达后面,含浑不清地学着丽达的话。 母亲点点头,让丽达放心地走吧。丽达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阿利 克身边,迅速地从自己脖子上摘下铜钥匙,轻轻地挂在阿利克的脖子上:" 这是咱 们家的钥匙,战争一结束,你就拿着这把钥匙回到家,等着爸爸妈妈,没有它,爸 爸妈妈进不了家门。" 阿利克听不懂丽达的话,却觉得这把钥匙非常有意思,抓着钥匙跑走了。丽达 含着眼泪在母亲的目光中走出家门。 一辆汽车停在丽达面前,司机伸出头来惊讶地问:" 怎么,又是你,这么巧? " 丽达认出他是最初搭载自己的小胡子,马上兴高采烈地爬上车厢,对司机说 :" 你这个伴郎当的怎么样?" " 顺利完成任务。" 说这话的时候,司机的情绪不算高昂。 " 怎么了?" 丽达奇怪地问。 " 他回到部队的第三天,牺牲了。" 丽达坐在车厢里若有所思地沉默起来。司机看到丽达一脸憔悴的样子,劝丽达 睡一会儿,等到了171 会让站,他会叫她,说着他启动了汽车。 " 做军人的,有的时候,真不该结婚,不该有孩子,万一……" 丽达跳下车的 时候,犹豫着对司机说:" 留给亲人们的除了痛苦,除了悲伤,还有什么?" 说罢, 丽达冲司机扬手道别。 黎明的林子里百鸟啼鸣,薄雾袅袅。见到了儿子,丽达的心情总是显得非常愉 悦,走着走着,发现脚上的靴子让露水打湿了,她立即想起了靴子上的泥巴曾经暴 露了自己的行踪,便坐下来,把靴子脱掉,背在肩上。 她赤着双脚啪嗒啪嗒地走着,两只靴筒在背后晃来晃去。沼泽上空升起了浓雾, 她的双脚冻得冰凉,可是一想到即将坐在车站前一个熟悉的树墩上,穿上干燥的鞋 子,心里就觉得很幸福。现在得快点赶路了,这次在路上耽搁得太久,若是回去晚 了,被那位瓦斯科夫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再有几步远就能看见那个树墩子了,正独自高兴,忽然,她愣住了。她看到前 面小径的尽头站着一个人,紧张的心不禁狂跳起来。 那人高高的个子,披着伪装衫,右手提着一个用皮带捆得紧紧的长方小包,胸 前挂着德国的MP38/40 式9mm 冲锋枪。丽达迅速扫了那人一眼,闪进树丛,屏住呼 吸,透过稀疏的树叶,注视着这个陌生、伫立不动的人影。接着,那人回头望了望, 片刻,林子里又出来一个同样装束的人,提着同样的小包,只是个头上矮些。丽达 忍不住,身子动了一下,矮树一晃,洒了她一身露水。 两个陌生人警惕地四处张望着,丽达再也不敢动。她用拳头堵住自己的嘴,牙 齿咬得手火辣辣地疼,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个陌生人。高个儿的往前走了几步,细 心地倾听着林子里的动静,另一个长着一张年轻瘦削的脸,嵌着一双湛蓝湛蓝的眼 睛。 是德国兵!丽达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