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 这儿会不会有人把鸟惊着了?" 丽达指着天空突然飞起的鸟儿,担心地问。 清晨的微风飘过森林、湖泊、山岗和沉寂的空间,一只兀鹰在天空中盘旋,林 子中发出鸟儿报警的啼鸣。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的,仿佛从来不曾有人来过。热妮亚 和里莎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天上的鹰,沉默不语。 " 不会的,是兀鹰。" 瓦斯科夫走上主阵地,看见了热妮亚和里莎,严肃地说 :" 你们不坚守在自己的阵地上,跑这儿干吗来了?" 热妮亚和里莎听了,互相挤了挤眼睛,掉头要走。瓦斯科夫又叫住了她们:" 都撤到后备阵地上休息,顺便照顾一下嘉尔卡,她发烧了。" " 是。" 热妮亚和里莎向后备阵地走去。丽达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等只剩下他 们两人的时候,她突然开口说:" 也许是白等一场?" " 也没准。" 准尉叹息了一声," 不过,也许不是这样。当然,假如没把德国 鬼子跟树墩搞混了的话。" " 也许他们走错了路?" " 大约有五十里路,走一夜早该到了。" 瓦斯科夫心里打着小鼓。 " 会不会,他们的任务……" " 那他们干吗来?" 瓦斯科夫思索着。 " 也许他们是来刺杀某位大人物,也许是来,像咱们的侦察兵说的,来抓个舌 头。也许他们已经完成了任务,设法回到自己的阵地?" " 是啊,是啊,为什么我们不去搜索森林,或者追着德国鬼子的方向,把他们 狙击在路上,奥夏宁娜同志,对于一个指挥员,也许问为什么太多了,就会妨碍他 做出正确的判断。" " 您还是睡一会儿吧,准尉同志,一会儿,我叫醒你。" 丽达看着困乏的瓦斯科夫,劝道。 " 别再提什么睡觉了,要是德国鬼子不从这过,我们有的是时间睡觉,如果他 们从这走,我们睡着了,那真该长眠不醒了。" " 也许他们现在正睡觉呢,菲道特·叶甫格拉维奇?" " 正睡觉?" " 是呀,他们也是人哪。" " 对呀。" 瓦斯科夫掏出怀表,计算着时间,他决定让她们睡上一会儿。 女兵在职守的阵地接到瓦斯科夫的通知,先后来到后备阵地。当然最先到达的 是热妮亚与里莎,她们看到嘉尔卡蜷缩在军大衣里,只露出红鼻头和一双呆滞的眼 睛,盯着正在说话的热妮亚和里莎,病情似乎好了许多。 里莎挨着热妮亚坐在嘉尔卡的身边,诉说着自己与年轻作家的故事。她说她父 亲送年轻人回来时,喝得醉醺醺的,帽子里盛满了糖块。一推开自家的门,就把糖 全倒在桌上,告诉她,年轻人请他喝酒了,还吩咐代销社给了他很多糖。她问父亲 年轻人有没有说什么时,父亲摸出一个小纸片,交给了她,她接过小纸片,上面写 道:你应该学习,里莎,你在森林里完全变野了,八月来吧,我替你找一个有宿舍 的技术学校…… 里莎自己轻轻叹口气,感伤起来。热妮亚和嘉尔卡沉默不语地听着她的叙述, 神情间有种莫名的忧伤。这时索妮娅猫着腰,悄悄溜了过来。 " 你怎么也回来了?" 热妮亚问。 " 准尉让我撤到后备阵地休整。" 索妮娅说着来到里莎身边坐下来。 " 嘉尔卡发烧了。" 热妮亚说。 " 好了好了!"嘉尔卡抢着说。还使劲地抽了一下鼻子,好奇地问里莎," 后来 呢?" " 字条我反复看了,除了说我该上学的事,连句问候的话都没有。" 里莎神情 显得有些失落,哭丧着脸说。 " 你爱他吗?" 热妮亚问。 " 不知道。" 里莎摇摇头。 " 爱是双向的,你爱他,还要他爱你,对吧?" 里莎点点头。 " 后来呢?" 嘉尔卡迫不急待地又问。 " 后来,战争爆发了。我不能再去城里念书了,幸运的是,我参了军,来到高 射机枪部队,再后来,到了171 会让站。反正,我离开了家。" 里莎说。 听了里莎的话,索妮娅突然把书合上,问道:" 你就那么希望离开家?" " 嗯。" 里莎肯定了自己的话。 " 我就和你不一样。" 嘉尔卡说。 " 当然了。我天天守着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爸爸。妈妈死了以后,他喝得更多。 "里莎说完,心情低落下来,嘉尔卡与索妮娅也沉默了。 嘉尔卡和里莎不一会儿就在后备阵地睡熟了。索妮娅睡不着,抱着那本诗集读 着。 " 索妮娅,你这一生有没有最遗憾的事?" 热妮亚问。 " 太多了。我没有在最困难的时候和家里人在一起,你知道,我们是犹太人, 一旦让德人抓住,他们活下来的可能性是百分之零。我不该去莫斯科念大学,更不 应该念什么文学,我应该念军校,像你们一样,会射击,会投弹。" " 还有吗?" " 热妮亚。" 索妮娅突然爬到热妮亚身边,悄声地说:" 我没爱过。" " 一次都没有?" " 没,如果说有的话,我连对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索妮娅的目光落在破旧 的《普希金文集》上。 " 你真幸福。" 热妮亚十分羡慕地说。她往后靠在岩石上,眼睛呆呆地看着前 方的一棵小树,不久,也沉沉地睡去了。 索妮娅则开始专注地看着《普希金文集》,仿佛看见那个带着" 眼镜" 的士兵 正一步一回头,向火车的车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