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在哪儿?”战俘的孩子问 我在山西荣河县的时候,战俘处决老是在城门外一个特定的地方举行。水流浑 浊的黄河边上,见不到什么人。春天到了,一株孤零零的海棠树,红色的花兀自开 在那里。 昭和14年开春时节,天气相当冷。我们抓到的第一名八路军俘虏给带进了院子, 一个日本兵煞有介事地用刺刀顶着他。那中国人看上去三十岁还不到,手上领着一 个三、四岁的男孩。他下嘴唇肿着,满是泥灰,但他宽阔的前额和轮廓分明的面容, 表明这是一个有学识的人。队长命令把那个小男孩从他爸爸身边带走,小男孩哭喊 起来,不知谁往他的小脏手里塞了一个饭团。队长让一个老兵把他背到城外去。 宣布枪毙的命令后,俘虏的表情依旧淡然。一语不发地,他把手探进了上衣内 袋,掏出一块老式怀表。他想把这只表交给那发令的军官而有所请。那军官拒绝了。 他朝四周张望,看到一块破损的墓碑。他高高地举起右手,奋力将那表朝碑上砸去, 摔了个粉碎。就在他被一个粗壮的兵给绑到一根大柱子上的时候,他突然大喊起来, 一脸愤怒,不许蒙他眼睛。被那双充满了怒火的眼睛盯着,那拿着绳子的新兵不知 所措了。 就在这时,一名军士气势汹汹地跳了出来。或许是想在自己人面前显一显,他 掏出手枪,走到距目标3 米远的地方。一枪!又一枪!枪声在静寂荒芜的田野里回 荡,空气中充满了火药的气味。鲜血从那战俘的脸上喷出来,像是一个挤碎了的石 榴的浆汁。他瘫倒在地。 那天晚上,在我绕道返回设在县公署我供职的办公室之后,看见那小男孩正在 我的房间,背靠白墙,自己一个人玩一个竹玩具。望着我的脸,他迟疑地小声问: “爸爸在哪儿?”这只陷在网子里的小鸟是想在猎人手里寻安宁啊!整整六年,直 到战争结束,这没了爹娘的孩子一直在我身边。作为文官,无论我调到哪里,都带 着他。 平川善三 72岁 大学行政人员 习志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