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个千斤小姐无来由地被一帮泼皮无赖调戏是很让人尴尬,丢人的。可她只是 蹙了下眉头,脸阴下来,流露出不快乐的神情,气质上却还依然端着大家闺秀的风 范,不卑不亢。她这样子,虽不扭捏,但很让这些下三烂们高兴,以为她是嗔怒了, 正中他们下怀,好好撩撩她,——愈生气一定愈有趣,思忖着反正百无聊赖,拿她 开开心,逗个门子。 一个无耻之徒,嬉皮笑脸地靠上去,拿腔拿调地挑逗她,换来得果然是她一派 正气凛然,铿锵有力义正辞严的训教,无赖们听她振振有词,哄堂大笑,看来她的 火被燃起来了,可以继续戏谑她假模假样的正派。 那无赖匪着脸,把坏笑涂抹在脸上,像涂油彩一样,一边嘻嘻哈哈地和她调着 情,一边放肆地伸出手欲拧一下她粉嫩娇俏的脸。这一下,可惹恼了她的大小姐脾 气,从小还没有人敢这么胆大妄为对她,即使爹都不行,更何况一群泼皮,还是在 大街上。她顿时火冒,突然也伸出手猛地抓住对方的手腕,扣住了,一只脚同时以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踹到对方的腰眼,脚一出去,力顺势发到,这时她一松手只见那 泼皮像一个充气的皮口袋,轻巧巧飘出去,几丈之外,然后蓦地从空中坠下,砰的 一声砸起一团尘土,皮口袋撒了气,发出一声几乎不似人的惨叫,令人悚然。 这一幕,如石破天惊,登时街上的人都哑然了,愣怔在原地,时间刹那凝固, 连街边卖肉的被剁伤的手上的血都停止了流动,古玩店门口放的一盆花刚想开立即 停住了,所有的人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和神情望着她,像看天外飞仙。几粒灰 尘像冰雹似的从天上砸下来,砸得那家伙匍匐在地如杀猪一般嗷嗷直叫。 时间在空中恍了一下之后,人们如梦方醒。几个平时未吃过亏的恶棍见自己同 伴被欺,按捺不住火冒三丈,一拥而上。原以为,这丫头不过温柔孱弱,手无缚鸡 之力,未想竟是母夜叉下凡,根本不是什么深阁女子只会绣花赏鱼。见人多势众, 突然来了精神,好像换了一个人,揎拳捋袖,纤纤玉手一时竟变成铁掌,真是拳壮 腿硬,一趟拳脚施展开来,功夫了得,一顿毒打,只揍得泼皮们叫爹喊娘趴在地上 动弹不得。 围观的看得心惊,好一个美人胚子原来却是个端端正正毫不含糊的恶煞。陡然, 有人喊了声:好啊!先是一阵错愕,然后呼啦啦引起一片共鸣,像放鞭炮一样,叫 好声响成一片,倒唬了她一跳,待环顾四周,看清是为她鼓掌呐好,便情不自禁生 出一番洋洋自得,虚荣心没有截至地泛滥起来。 那家大商铺的老板有个好打架的小姐的消息不胫而走,原来都挤着奋不顾身要 观赏她一面芳容的,顿作鸟兽散,跑得精光。因为宝丰城赫赫有名的“五赖”和滚 刀肉张家三兄弟都被打得断胳膊断腿,这事愈描愈邪乎,愈说愈神,已经成了茶楼 说书先生的评书,大家都改着去听书,茶楼里每天人山人海。 她是过了一顿拳脚瘾,就憧憬着天天有场奇遇,好打抱不平一番。按捺不住心 潮汹涌,正是豆蔻年华,春情浪漫,没事就往街上跑,脑子里装满了传奇故事,想 着再闹腾点事出来,好让说书的嚼舌头的把她好好夸张渲染一番,炫耀的心理让她 惹是生非的欲望不断膨胀。 这一天,她兴高采烈地从外面蹦蹦跳跳回来,却见自己的贴身丫环跪在大堂上, 老爷铁青着脸,黑在正面那把威严的椅子里。她感到不妙,想溜,却已经来不及, 只听老爷断喝一声,她心里一激冷,腿不知为什么就和打架时不一样,没了力气, 一软,情不自禁跪下了。 她知道,爹再威吓也是狐假虎威,他是不会拿她怎么样的,从小都这样,又不 是第一次,脾气就是再大,发完了也就不了了之。所以,她低着头,故意地把委屈 描在脸上,没等他开口,她先要哭了,不知是受了吓还是怎么的。他是准备要好好 教训一下她的冥顽不化,娇奢不训的坏毛病。可他刚一发怒,她就恐惧成弱不禁风, 软怯无助的样子,他的心一下就软了。拍过桌子的手还麻得痛,忍着,想骂不知骂 什么,想打又舍不得,自己的亲骨肉,看着长大,从小疼的心肝似的,怎忍心。气 窝在肚皮里,怔忡地看着宝贝姑娘,如花似玉,哪想到会打架斗殴,而且对手还是 地方无赖,真是恼人闹心,这丫头就是不省心,一点不懂事。哎,该拿她怎么办哪? 心里又是怨又是恨又是无奈,简直就是个烦! 她见爹吼了一声之后,又悄无声了,拿眼偷觑,只见爹出神地愣在哪,就知道 他又在做思想斗争,举棋不定,于是和自己的丫环使眼色扮鬼脸,丫环哭丧着脸, 垮兮兮地不敢动弹,生怕老爷拿她撒气,替小姐受罪。 夫人慌慌张张跑进来,她一见,是救兵来,于是不顾一切从地上爬起来扑到母 亲怀里装模做样放声嚎啕,干打雷不下雨,声势剧烈,却图有虚形。夫人愈听愈心 痛,也不顾原委扑腾给老爷跪下,要打要罚她都替女儿担了。见状,他头一下就大 了,最让他头疼的就是这娘俩联手无理取闹,他经不住心乱,只好作罢,让她们都 去休息,末了还要安慰夫人注意身体不要惊慌失措,他只不过想教育教育他们的宝 贝女儿,再不教育下次不知捅出什么漏子,到时悔之晚矣。 宝丰城出了这么个女煞星,拳脚麻利,连地痞流氓都敢打,不仅打一个,是一 群,何等了得。自然这名声就传出去,也传到他的耳朵里。起初,不过觉得是闲人 闲语,后来说得玄了,添油加醋,名气比他都大,甚至人们都疏忽了还有一个响当 当令人胆寒的“一刀狐”,这就让他感到新奇,于是想探个究竟。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