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错位。 真是看走了眼。 即使再有经验,人一旦糊涂,尤其在“情”上,没有不迷失的。 那老鸨馋涎欲滴地恋着眼前的英俊少年,她哪里晓得,这楚楚的少年郎其实是 和她有着一样特征的妙龄少女。 楼上突然传来乒乒乓乓金属的敲击声,声音激烈,宛如打铁。那鹦鹉似的老鸨 蹙了一下眉头,脸登时阴沉下来,好像正欣喜一碗山珍,未想碗里却扔进一块秽物, 不痛快像海啸一般发作了。她两手插腰,一点不掩饰自己的愤怒,怒腔腔像泼妇一 般扯开嗓门直着脖子大骂起来:哪个丧门星,有肉没地方插,要拆老娘的楼啊!她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曳着裙子摇晃着壮硕的身体大摇大摆地踏上楼梯台阶往上走去。 “老娘可不是好惹的!”她洪亮着嗓门,一副气鼓鼓不可一世的派头与她暴露无疑 的本性和身份恰如其分地融为一体,让她大开眼界。 她瞧着这滑稽妖冶的老女人一览无余的泼辣劲,像看希奇动物一样,不觉有些 喜欢起她,可能是平时很少见到这么粗俗的女人的缘故。 那老鸨正走到楼梯一半,只见一柄钢刀凌空从楼上飞出,擦着她的耳畔带着啸 响像箭一样猛地钉在大厅内的柱子上,发出一阵凶狠的震颤。她一双老眼昏花,突 见一道白光掠过眼前,先是一愣,然后经验在她的脑海里闪电般地映示出一番惊心 动魄的场面,恐怖随即作出反应,她的身上暴出一身冷汗,汗毛直竖。她“唷”了 一声,就晕了过去。 一道人影从楼上窜出,后面紧跟着也跃出一个。前面那个刚一落地,脚还没站 稳,后面的刀已经抡了过来。前者急中生智就地一滚,后面的刀落了空。前面的家 伙想跑,可后面的不依不饶,像吸石一般刀不离他的左右。后面的刀很沉重,可刀 法却很迅捷。前面的手无寸铁,显然有些招架不住。他的刀刚才被击飞,钉在柱子 上,此刻他被对手的刀笼罩住,无法脱身,心急火燎。终于,没有躲过,挨了一刀, 大叫一声,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依此情景似乎预示他已经无路可逃,看来必 死无疑。 就在这当儿,她用脚勾起身旁一把条凳,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力挑出去。冷 不丁,空中飞出一条板凳,横在那汉子面前,后面那汉子浑然不知,正抡刀去砍摔 倒在地下的那个汉子未想一刀却剁到一把凳子上。他怔忡一下,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知道有人出手,他举目环顾四周,一眼盯上了旁边看热闹的不伦不类的她。这个粉 头嫩脸的主儿不知是何底细,他有些踌躇,于是抱拳拱手先打声招呼,瓮声瓮气道 :不知这位兄弟是哪条道上的? 这是江湖上最简单也是最普通的询问用语,可对她完全是鬼画符。平时,削尖 脑袋想听听师兄弟们谈论江湖的奇闻轶事,可爹管得严,不许他们向她灌输不干不 净的东西,否则家法处置。虽然,她使了许多小聪明,连哄带骗最后威胁,可都不 起作用,家里人都惧怕爹的威严,以致她都有些怀疑,爹是不是她的亲爹。为什么 要对她管束地那么紧呢?因为爹爱你啊,怕你受伤害吗,娘总是这么维护爹,让她 使小性都无能为力。在爹的严格封锁下,对于江湖,她始终处于孤陋寡闻的状态。 可天性爱逞能的她不愿表现出幼稚无知,于是眼珠一转,挺胸抬头,意满自得地胡 诌一句:大道! 大道?大道是什么道?那莽汉一头雾水,心里思忖着,脑子很快变成一团浆糊。 别说他,连旁边看热闹的都被她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茫然全刻在脸上。 她说的全不在道上,她从大家的脸上读出自己的荒唐,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可 她聪明立即抖擞起鬼机灵,把话岔开:他已手无寸铁,你为何还要下毒手!她用手 一指受伤的汉子一脸大义凛然,以为义正词严可以把对方镇住,起码让对方哑口无 言,也算给自己搬回点儿面子。未想一句话却说到莽汉的心坎里,他一听火冒三丈, 用刀一点被他砍伤的那个家伙不假思索道:她睡我的女人! 他的愣头愣脑,引起旁边围观的闲人一阵嘻笑,有人多嘴:这儿的女人谁都能 睡,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这一句一落地,又暴起一阵哄堂大笑。 这里是妓院,她心里一激灵,心里忽上忽下一阵乱,脸禁不住有些发热。 伫立在她对面的那个莽汉显然身体矫健但头脑简单,甚至愚钝。他一定是喜欢 上了一个婊子,而且还是深深地喜欢。又是一个情种,一个“情”字让多少人如痴 如迷,无论聪明,狡黠还是鲁莽,蠢笨,只要一动心,被爱困住了,就是世上最强 壮的汉子,能推倒冰山可却解不开一根爱的绳头。这家伙的相好被人嫖了,所以, 义愤填膺非要把那无耻之徒置于死地不可。 下流!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完全无意识。但她的话却让周围围观的人很是诧异, 不知她说出这话是何用意。先是涌起一片肃静,然后就对她表现出的所谓的清高投 出极大的厌嫌,于是有人揶揄:你到这儿难倒不是下流来了而是上流来了?一阵哄 笑击碎了刚才的肃静,她面红耳热,踅转身不顾一切拨开众人,挤出人群,逃之夭 夭。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