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他终于来了,这个冤家。现在摇身一变,竟成了县守的师爷,也算是有出息。 时间真是个大碾盘,消磨了许多东西。到了一定的时候,人都会不自觉地发出 感喟,不论你是何种人,好或歹。 师爷坐在她对面,若有所思发出一声叹息。那悠悠的感叹很令人浮想联翩,是 他故弄玄虚,施展心术。他居心叵测的眼风已经流露出这个信息。他开始观察他。 对付女人首先就是要打动她,这是他多年总结出的经验。 果然她有了反应,一缕忧伤掠过她的眼帘,神情中流出些许哀婉。他的用意基 本达到,但还要巩固巩固,另外他还要再测试她一下,因为他还不能完全确定她的 心里是否还有他,还有那份感情。所以他把手放在桌子上,沿着桌面向蛇一样滑过 去捏住她的手,她握着茶杯的手抖索了一下,想抽回来但没有动。他绷紧的心在忐 忑的弓上松弛了,一切都明了无误,那份情谊还在,还在她的心里起作用。 他狡黠地笑了。 他不由大吃了一惊,那个失踪的小姐不是商铺老板的亲骨肉,那她会是谁的种? 他心里不由激冷了一下,一片阴影漫过他阴暗的心域,他的心开始起皱,萎缩,参 差,眼前出现一片黑色多舛的泥淖,他恍惚如梦,一种如水漫过的冰凉浸透了他。 预感被残酷的现实紧紧攥住,他还有些狐疑,好像一个玩笑,原来他想耍一个 心计,未想被心计开涮。这使他心理产生出抵触的情绪,但现实逼迫他接受,他感 到了现实的强力,心里喀喇响过一道霹雳,身体像被倏地冰筑住一般半天回不过神。 陡然他爆发出一阵残酷的冷笑,样子出奇的古怪,她被惊悚,一脸茫然。 他忽然又哭了,却没有眼泪,只是丑着脸。她能理解他,她想她这样告诉他确 实太突然太残酷。当初的风流造出的孽,他全然不知,现在平白多出一个女儿,他 怎么能受得了这个刺激。果然,他坚持不住,转身就走,速度之快令她愕然。瞬间, 楼梯口只剩一个空白,他留给她的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悬念,让她猜不透,他也没 打算让她猜透。他心乱如麻:该死的,自己亲生的种却是别人的女儿。当初如果不 是那个臭男人扰了他们的好事,他们完全可以享受风花雪月的畅快,可偏偏那个没 出息的家伙制造麻烦,只恨自己当初手软没早点儿下个阴招结果了他,落了个仓惶 而逃的下场。本来他是打算回去找她,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可那熊人却剁掉了自己 一只手,把他和她都逼到了绝路。 他无法再回去,只好另寻他途。现在沦落到给别人当师爷的角色,享受一个下 人的待遇。这就是生活么,时常面对自己的孤独,他郁忿不平。可好就在这时,她 来了,原以为还能破镜重圆,但现实告诉他几乎已经惘然,她已经是别人的女人。 还好,她育了一根苗,这苗长得不错,有模有样,宛若天仙;而且,她很争气,武 艺了得,手段高强,真是自己的血脉。皇天在上,他感到既欣喜又失落:自己的骨 肉却不知道自己是谁;认贼作父令他感到耻辱。可不这样,她又怎么能活到今天, 还有这副模样,他心理矛盾重重。 他必须把她解救出来,这可是他唯一的骨肉。怎么办?在县衙的卧房里踱着步, 思前想后:这帮马匪无非想要钱,那家商铺的老板估计对这点儿小意思一定不在话 下,只是不知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落在那班腌臜之徒手里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他不 敢想象。灭了他们,把女儿抢回来!以自己目前的能力有如水中捞月,即使能成, 万一殃及自己的骨肉,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留下他们,和他们合伙,在这块地 方叱诧风云,也不失一条出路,以他的智慧和头脑……,可这班匪徒能愿意吗,他 们会接受他吗,他们会把他放在眼里吗? 他苦思冥想。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