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师爷许久没有露面,和他旧情重絮了几次,每次谈到正题,让他想法营救女儿, 他都躲躲闪闪,也不知他心里在捉摸什么事。问题解决不了,她焦灼万分。一个女 人家终究身单力薄,还有诸多不便。央求他,可他总是敷衍推诿,令她很是不快: 一点儿也不念骨肉之情。倒是县太爷热情,每每信誓旦旦,夸口摆谱扬言作势,可 只打雷不下雨始终不见行动:毕竟是外人。正愁眉不展的时候,一名家丁从外面扯 着嗓子一路小跑跌跌撞撞闯进后堂,声音越过身体先传到她的耳朵里: 夫人,小姐 回来了! 手中的茶杯抖索了一下,一半是因为惊吓,一半是因为兴奋。起先她以为听错 了,还有些将信将疑,待那名家丁气喘吁吁地把事情叙述一遍,看到下人们脸上都 绽开了笑容才阿弥陀佛一声,急急忙忙奔出房去。 她重新回到宝丰城,真是百感交集,眼里不禁涌起一片汪洋。 母女相见悲喜交加,她几乎快不认得自己的宝贝女儿,这个疯丫头。她好像比 以前结实了,也比以前瘦了,风尘仆仆的面貌,凌乱的头发,好像从狼窝里钻出来, 上身一套羊皮袄,下面挽着男人的棉裆裤,好像还有血迹,斑斑驳驳,在衣服上, 殷红一片,这样的形象,让她抑制不住老泪纵横。 还是做女儿的把持地住,一味劝慰,其实心里早已经心潮澎湃,憔悴难耐,只 是强忍着,没在母亲面前表现出来罢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遭遇和磨难,她成熟了 许多。 就在她回到宝丰城的当天,县太爷突然得到消息,西镇被劫,守卫大半被屠杀。 县太爷大惊失色,险些晕眩过去。西镇在宝丰城之后,是个少有人烟往来的地方, 那里却驻扎着一彪精锐部队,目的是保卫一笔不为人所知的财宝,这是个天大的秘 密,即使保卫也被哄骗以为那里囤积的不过是粮食,确实,为了掩人耳目,让那些 士兵相信,县太爷把宝丰城一部分粮库也搬设到那里,乔装一番,可谓煞费苦心但 算尽心机,还是暴露了。县太爷如五雷轰顶。 向上汇报是必需的,少不了受到上宪的追查,质问,斥责。这都是小事,如果 是粮仓被劫,无非是失职,可私藏财物,蒙骗上宪,还用重兵把守,这性质就变了, 是徇私枉法,意味着杀头,灭族!一系列恐怖的映像重重叠叠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黑压压地向他扑来,登时坐立不安。 管家这时把握住时机恰如其分地站出来,帮他解围。他幽灵般地出现在县守旁 边,向他提供了一个他一时疏忽了的细节:那家商铺的小姐失踪了许久却突然回来 了,她的出现和西镇被劫时间承前启后,难道是巧合;另外,她一身刀客行装风尘 落泊,还随身携带一把钢刀,疑点颇多。管家的暗示如一道曙光划亮了县守混沌的 大脑,他恍然顿悟,立即集合人马匆匆前往那家商铺。 女儿被掳县守像头蠢猪未采取任何行动营救,此刻却飞扬跋扈闯上门叫嚣要人。 哪里那么容易,别看她是女人,可也不是好欺负的。她板着脸,表情严厉,几句斩 钉截铁的话铿锵有力,一顿反诘让县守不禁理屈词穷,语钝言塞,张口结舌。本来 是拿了人家好处的,却又没有给人家办事,如果扯开了对己不利,而且来得唐突, 显得捕风捉影。虽然将自己的推理说的振振有词,可还是露出了牵强附会的马脚, 不由也为自己的不着调感到些许后悔,但不能表现出自己的懦弱,强撑着摆出义正 词严,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悻悻地离去,走之前撂下一句话:我还会再来! 说得咬牙切齿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面子上是过去了,可命在旦夕,想起来不 由唏嘘,倒吸一口凉气。 头痛,总是头痛,焦头烂额。该死的匪徒,一定要把他们全部杀光!心里愤恨 地发着毒誓。可如何找到他们又如何解决他们始终是个难题,县守叫苦不迭。现在 看来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派管家带人把那家商铺秘密地监视起来,尤其要盯住那家小 姐。 师爷在忙些什么,最近神龙不见首尾,就他的主意最多,可总找不到人影,不 会他也被掳走了,让那帮匪徒。 有人已经去找唤师爷,他急匆匆地赶回县衙。管家正立在门首一脸欣喜自己主 意端正准备再接再厉立个大功。可偏偏撞见师爷一张鬼脸大煞风景地泼给她一番冷 嘲热讽浇灭了他心中正腾腾燃烧的自以为是的热情。因为有短处落在师爷的手里, 见他不免有些心怵。听他阴阳怪气的一顿莫明其妙的数落,还不时夹杂着故弄玄虚 管家心里不由一团乱七八糟:难道自己不是按他的意图做事的吗?这可都是他的安 排啊。 管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哪里知道此刻师爷的心情。女儿刚脱离虎口,正 感庆幸,管家却出来多事,他可不想她再有什么闪失,岁月流逝,他可以珍惜的东 西已经不多了,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再有过多的时间挥霍到无用的事情上,不禁心中 如焚。当务之急最要紧的是把女儿夺回来,那可是他的亲骨肉。要实现这个愿望, 首先就得先除掉那家商铺的老板,匪徒倒是其次。除掉老板不单可以夺回自己的女 人和女儿,还可以霸占他的家产。只要自己的女人回来了,女儿迟早会认他这个爹 的。而要除掉老板,就得利用匪徒,只消散布谣言,老板勾结匪徒狼狈为奸,一个 抢掠财宝一个开铺洗钱,他们一黑一白瞒天过海,至于小姐也就是他的女儿被掳可 以想当然地杜撰成发现其父不轨行为欲划清界限反招毒手,这样,女儿就反过来成 为大义灭亲的英雄,如此,顺理成章,天衣无缝,女儿女人无恙,到时官匪互斗, 他渔翁得利,如果一切顺利,人财两得。这样的算计也只有他这样智慧的头脑才能 想出来。 师爷的一番精心设计让管家茅塞顿开,原来那家商铺的老板是匪徒的同党,他 托说押货张扬不在家中的事实,其实是为了掩饰劫掠西镇但欲盖弥彰。管家一个激 灵被师爷点破迷津,于是依照师爷授意立即踅回县衙大堂将自己的分析和盘向县守 做了汇报。 县守听罢大惊,怪不得这家人来得神秘,家资浑厚,作风还颇为豪爽,原来如 此。当初他就觉得蹊跷,只怪自己分析得不透,才导致今天的局面,悔不该图一时 小惠,放任他流,如果早一些窥出破绽,及时下手,就不会酿成现在的祸害。正这 么思忖着,有衙役来报,那家商铺的老伴回来了,商队完好无损。县守大喜:果然 不出所料,如果他不是匪党,怎么商队会未被劫掠,而且早不回晚不会偏巧在西镇 被劫之后回来,这无疑证明了他们是蛇鼠一窝。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次不能坐失 良机,因利踌躇,必须痛下决心除掉此贼。 于是立即下令再次召集人马浩浩荡荡赶往那家商铺剿匪。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