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马像是睡着了,吐出一个梦呓。一个隆起的山岗仿佛一只巨手托着他和他的坐 骑,伫立在浩瀚的大漠中央,他的四周是一望无际的空旷和深沉,这样的博大一直 延伸到清高的天宇,使庄严的夜空也生出凝肃幽静的共鸣。 白日里的热浪已经消退,残留的夜风偶尔送来几缕沙漠的气息,撩动着蒙在他 脸上的黑色的面纱。他的目光灼灼,和远处天穹上那朵鲜花般的亮堂堂的月亮辉映 着。没有云的夜空显得分外舒畅。 一只商队像蛇一样静悄悄地蜿蜒进他的视野,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但这 次显然他决定不采取行动,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们安然地从他的眼皮底下滑过去。面 对这样的诱惑竟泰然处之,是他少有的作风,这无疑预示着他将有不同反响。果然, 在商队过去后,他让马平静地溜下山坡,若即若离地尾随着他们。 她兴奋地奔出家门,父亲风尘仆仆,安然无恙的归来,让她开心不已,抑制不 住心情的激动,她一头扑在父亲的怀里。 经过一场磨难,她已经变了一个人,父亲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那种不可名状 的微妙还未具体成形就被旅途的劳累和家人欢聚的喜悦气氛很快冲淡了。就在他牵 着女儿的手满心喜悦地准备迈进大门的时候,一阵人马杂沓的喧嚣从远处传来阻止 了他的脚步,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他,他不由蹙了一下眉头。 县守的轿子落在大门外,气势汹汹的衙役们冲乱了正热火朝天卸货的商队也影 响了商铺老板的心情。他的脸上弥漫起不悦,同时带上了愠怒。但县守的愤怒似乎 更大,一时间,两方的对峙向强烈的冲突方向迅速发展,一触即发的势头膨胀到极 点,转瞬似乎就要爆炸。 但,多年的从商经验和社会阅历磨练出的处世不乱,随机应变让商铺老板面对 这样的场面,机智和圆滑立即发挥了作用,须臾他就很不情愿地收起了不快,努力 让脸上堆起了厚厚的笑意。民不与官斗,商与官勾结,是生之法则。 这个油滑的生意人。面对商铺老板的锐敏,练达,县守一脸不屑:虚情假意, 狡猾透顶的奸商恶匪。他不由得怒火中烧,懒得和这奸邪之徒费口舌,一挥手:抓 起来!话一出口,众衙役各个奋勇向前,狐假虎威,不由分说就要拿人。 她怒不可遏,父亲刚回来他们就胡搅蛮缠,不分青红皂白,竟敢在家门前闹事。 一时按捺不住烈性她抢在父亲身前一顿拳脚把冲到前面的几个衙役打翻在地。 反了! 县守跺脚怒喝。没有王法! 王法?商铺老板纳罕,我犯了哪条王法?他质问。 这一问似乎正中县守下怀,反倒引起他的理直气壮。于是将臆造出的商铺老板 勾结匪帮开铺洗钱的事抖落出来。 荒唐,简直一派胡言!商铺老板一阵狂笑。他被县守捏造的子虚乌有激怒了。 他的嚣张让县守甚觉放肆,未等他笑声停止,便又将他女儿里通匪徒之事托出。 这一下起了作用,他立时收声。她看到父亲向她投来一束阴郁质询的目光,心 里不禁一阵发慌。虽然全都是县守捕风捉影,但不光彩的隐情的确无可指摘。她的 脸上掩饰不住晃过一片踌躇的表情,怎瞒过世道丰富的父亲的眼睛,他心里格登了 一下:难道县守说得都是真的,在他离开之后竟发生如此有辱家门的事情,真是活 活把人气死。这短暂的变化都落在别有用心的县守的目光中,这所谓的破绽很快被 他夸大其词,她百口莫辩,窘在那里。 就在这当儿,空中掠过“嗖”的一道尖锐的声响,商铺老板像被那一声撞了一 下身体猛地一震,怔忡了一下。她正拿眼偷睃父亲,却见他胸前奇怪的多出一样东 西,突兀的一根箭神差鬼使地插在他身上,直楞楞触目惊心。 商铺老板退了一步,身体趔趄了一下随即失去控制倒了下去,她紧忙扑上去, 把父亲一把抱住。他的脸上溢出钻心的痛苦,想说什么,可她听不清。四周到处充 斥着人们的高声喊叫:有匪徒!现场一片混乱,嘈杂声淹没了他不确切的遗言,很 快他的喃喃絮语就成了她心里永远的谜。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