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请饶我一条猪命 莫悲欢,高六尺四,年二十有四。 他自幼历经大悲大喜,此后便面无悲喜,再不曾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动容。 他本是岭南“千秋”莫家中极有前途的年轻高手,却不知为什么在二十岁那一 年叛出莫家,远走天涯。 为了拿他,莫家最有权势的“掌上神通”莫非空曾连发十七道追缉令,结果去 追拿他的莫氏精英无不被他打得断手断脚,灰头土脸地狼狈而回。 莫非空震怒之余,颁下了“格杀令”。 从此之后,前去追杀他的莫家高手便再没有一人能活着回去。 他手中那柄不起眼的剑,就叫做“凡铁”。 那本是一把平凡的剑,但拿在他手里,已不知道斩断了多少锐利的神兵。 他的人和剑,都是平凡中透着神奇。 近两年他做的许多事,也确可以称得上“神奇”。 横行两广的“明火执仗帮”在坐地分赃的时候被他闯了进去,单人匹剑,将那 一干巨盗悍匪尽数杀绝,不曾走脱一人。 洛阳“百劫门”门主司徒无尽因败于他剑下,恼羞成怒,竟调集门下所有高手 一齐围杀,结果整个“百劫门”给他一个人打得几无回手之力,从此元气大伤。 天山“七老神剑”与他相约天山斗剑,那一战之后七人叹服,誓言终此一生, 再不用剑。 也许看似平凡的人,反而能够创造出真正的神奇? 或是因为那些神奇的人,总是以一种低调的平凡在世人眼前出现? 富不仁重金请来的四名高手,顷刻间已死了三个。 “三十虎狼剑”人手一剑,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 他们一个个如狼似虎,剑法也狠厉歹毒。 这些人都是名门大派的弃徒,出招倒是没有那么多的花哨与顾忌。 他们行的是虎狼之事,扬的是虎狼之名,练的是虎狼之剑。 青色的身影连闪,不断有鲜血飞溅。 莫悲欢每出一剑,必有一人倒地。 就算在出剑的同时他的身前身后即有十几把剑一齐攻到,结果也还是一样。 出一剑,杀一人。 那究竟是剑?还是闪电? 是剑还是电? 若不是电,世间又怎会有这么快的剑? “三十虎狼剑”一向狠绝似虎,凶残如狼。 但遇上了莫悲欢,情况就完全变了。 仿佛他才是猛虎,而他们只不过是一群软弱无力的羊。 他犹如虎入群羊般毫不费力,也毫不留情地斩杀着他们。 他们简直不是在围杀他,而是前赴后继、争先恐后地送上去让他杀。 更可怖的是,他不但以一人一剑之力敌住了他们所有人,压住了他们所有人, 还封死了通往大门的路。 他不放一人逃走。 不消片刻,原本如狼似虎的三十名剑手,就只剩下了四人。 剩下的人也已经心胆俱寒。 肝胆俱裂。 勇气与斗志,更是一溃千里。 所以他们再度发着狠、呐喊着发起最后一轮冲锋的时候,已经完全没了气势。 死了心,绝了望。 他们的对手只一个人。 但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们宁可去面对千百人。 只要不是莫悲欢。 只要不是他,就算对手再多,他们还有希望一拼,还有希望逃命。 碰上了这个煞星,那便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莫悲欢依然面无表情地挥出他的剑,他的剑依然迅猛如电。 只是他忽视了一个人:“千手飞花”白念佛。 白念佛自从认出了莫悲欢的身份,就再没有向他出过手。 好象已经被震讶得失去了思考和行动的能力。 就在莫悲欢刚刚放弃了对他的戒心,准备全力打杀最后四名剑手的时候,他却 突然出了手,动了口。 他未动手,先动口。 念佛。 六字佛语,倒念。 佛、陀、弥、阿、无、南。 六字念完,崩落在他身前的佛珠即陡地跳了起来,落入他张开着的那只手里。 他扬手,急射。 却不是射向莫悲欢,而是剩下的那四名剑手。 这一来,连莫悲欢都是一楞。 六粒佛珠,瞬间即从身后打入四名剑手体内。 然后以比打入时更快上几倍的速度从他们身前穿了出来。 那个时候,莫悲欢的剑正插在一名剑手的胸膛上。 那剑手的眼眶却骤然爆开,两粒佛珠合着血,带着泪,直袭他的双眼。 就象佛陀垂首时,掉落的两滴血泪。 另外三名剑手或从耳中、或从口里、或从肋下又分别射出了四粒佛珠。 目标只一个:莫悲欢。 白念佛这一招竟是以别人的身体为媒介,用自己人的血肉为代价发出的暗袭。 而且竟似是距离越远,穿越的障碍越多,威力便越大。 这一招既是他的绝技,也是他的杀手。 而且还从未失过手。 莫悲欢的剑仍插在敌人胸膛里。 要回剑自保,已是断断来不及。 他只来得及做一件事。 他的身体五官,突然一齐动了动。 如同在高潮前的一刹那,轻微的抽搐。 那六颗佛珠,他先是用腋窝夹住了一粒;然后嘴一张,吹飞了一粒;再是两耳 扇动,又拍落了两粒。 对于射向他双目的,他只是瞪了一眼,那两粒珠子即在他眼前炸裂成了粉末。 白念佛眼睁睁地看着莫悲欢以不可思议的手段将自己的杀手一一化解,整个人 吓得魂飞魄散。 那到底是人还是佛? 是妖还是魔? 莫悲欢提着剑走到他身前,说了一句让他后悔得几欲晕倒的话:“我本打算放 过你的,你却偏要自寻死路。” 他的心脏被“凡铁”穿透的一瞬,还听到了莫悲欢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心 中不存慈悲之念,就算每日诵经千遍,也绝不会得到神佛的庇佑。” 被白念佛的佛珠击穿肋部的剑手是“三十虎狼剑”中唯一还活着的一个,他伤 而未死。 那剑手蓦地扔了剑,发声吼,拖着带伤之身,踏着一地鲜血,没命地向门外冲 去。 莫悲欢连头也未回,直接反手将剑向身后掷了出去,长剑透胸而出,将那剑手 牢牢钉在富府涂满了红漆的大门之上。 富不仁眼看自己的保镖、下属、助力、靠山尽丧在莫悲欢剑下,只好硬着头皮, 哆哆嗦嗦,连滚带爬地从他藏身的桌下钻了出来,晃动着一身肥肉,语不成句,结 结巴巴地说道:“莫…莫大侠…请饶我…一条狗命…来世当牛做马…做猪做羊…你 要什么…什么我都给你。” 他自称狗命,此刻的样子却像极了一头为了免遭屠宰,哼哼叽叽求饶的猪。 莫悲欢慢慢走向门口,慢慢将剑从那剑手尸身上拔下来,然后用他那平板得不 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对富不仁慢慢地说道:“轮到你了。” -------- 万卷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