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清洗 雷射再一次拉开了弓,却没有箭。 他就用这一张没有搭箭的弓,射出了一支不是箭的箭。 不是箭,是箭气。 他竟以弓射出了箭气! 一道无影无形,无声无息的箭气离弦而出,划着一道奇异的轨迹,飞射莫悲欢 的胸膛。 电光狂舞如金蛇。 燃亮了天,晃花了眼。 绞碎了一切。 雷射捂着被刺痛的睁不开的双眼,来不及转身便向后飞退。 那一道电光粉碎了箭气,追劈而至。 雷射唯有退,一退再退。 遇水渡水,遇树穿树。 就算身后是自己人,他也只能硬生生地把人撞开,继续飞退。 停不得。 因为电光已盯死了他,无论他退的有多急,都甩不掉,摆不脱。 更是绝对无法抵挡。 开弓没有回头箭。 现在非但射出的箭回不了头,射箭的人也一样转不了身,回不了头。 只要踏入了江湖,便再也无法回头了。 雷射大喝,忽然挺胸送腰,自胸膛至膝上,全部凸了起来。 然后猛地收腹弓身,象离弦的箭般疾射向后方。 他竟是把自己“射”了出去。 天地间,忽地亮了一亮。 电光暴涨。 雷射眼睁睁地看着那一道快到不可思议的电芒追上了他的身,凿穿了他的额, 在他的脑后暗淡泯灭。 他的身形在那个瞬间凝止,然后面对着远方的落日,轰然倒了下去。 云淡得如烘干的水渍。 夕阳浓得象化不开的热血。 (生亦何欢?死亦何哀?),他最后想到的,竟是莫悲欢刚刚说过的话。 他死后,额上才有血流了出来。 一点点、一丝丝、一股股的血,从他额前破开的那个小洞中依次而出,越流越 多,越流越快。 到了后来,已经变成了一道冲天而上的激流。 莫悲欢站在他身后,青衫飘摆,面上还是全无表情。 他手中有剑,剑上却没有血。 那一剑快到杀人不见血。 那是怎么样的快剑? 那是什么样的剑法? 他简直不是在发剑,而是在发电。 击杀了雷射的莫悲欢,继续仗着剑,向剩下的二十余名“惊雷堂”高手追杀过 去。 不是对杀,而是追杀。 因为所有的敌人都已经丧失了斗志,在四散逃命。 雷射的死使他们心中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彻底崩溃。 他们疯狂地嘶吼着,以一种对敌冲锋的姿态向着各个方向——逃命。 没有人敢回头,没有人敢抵挡,他们甚至还一边逃,一边抛掉了手中的兵器。 莫悲欢头顶落日,身披霞光,整个人仿似一尊金色的神祇. 荒原之上,掠起一道又一道刺目的闪电。 那已是天灾,而非人祸。 天之道,有赏有罚。 那是天道之罚。 这个时候,雷鹰和雷鹏正拿着官府下给“惊雷堂”的“协助搜捕逆党”的公文, 带着堂中的大队人马在城中进行着扫荡。 “扫荡”的意思,就是将所有“作乱”帮派的人一概格杀,所有有嫌疑的人和 证物一律带走,所有可疑的地点都要搜查。 继“消声”之后紧接着的“大清洗”行动。 由于失去了“吼派”的领导和支援,帮中的主脑和骨干又大部分都已在城外被 消灭殆尽,留下的人手根本无力抗衡“惊雷堂”的大举攻杀。不消一个时辰,城中 大大小小六十余个帮派就被清除的一干二净。 意犹未尽的雷鹰和雷鹏随即加大了清洗的力度,不但尽屠了所有“乱党”的家 属,连他们的邻居朋友也没有放过一个。 等到他们杀累了,杀厌了,杀烦了,杀腻了,杀得自己都有些倒胃口的时候, 方才住了手。 然后带着搜寻来的一大群“有嫌疑”的美貌女子和金银玉器等价值不菲的“证 物”浩浩荡荡地收了队。 如同一群满载而归的土匪。 雷射和雷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痛快过了,以往“惊雷堂”的人在城内横行的时 候,总是被突然出现的“吼派”和其他帮派的人搅局,他们的人一旦落了单,便经 常不明不白地暴死街头。 如今城里只剩下他们这一股势力,又用钱摆平了官府,他们终于可以放开手脚、 毫无顾忌地做那些早就想做,却因为一再受到阻挠而未能做成的事。 这也是一种示威,警告所有的人:与“惊雷堂”作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当他们心满意足地带着一大堆的战利品回到“惊雷堂”总部的时候,却听到了 一个惊人的消息:雷射死了。 连同他带出去的四十余名堂中的精锐高手,全灭。 他们还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樊苦修又带回了另一个消息:“天道盟”派来参 与“扫雷”行动的人到了,已经在城内留下了早先与“吼派”约定的暗号。 雷泣觉得应该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可是又实在不愿这两件事之间真的有什么 联系。 因为樊苦修从暗号中得到的讯息是:来的只一个人。 如果雷射等人真的是被这个人所杀,那么至少说明了两件事。 第一,那个人既进入了伏击圈,显然已经知道晁断喝已为“惊雷堂”所杀。 第二,包括雷射在内的四十余名高手非但敌不过他,而且竟没有一个人能够 逃脱,可见那个人的战力是何等的可怕。 这是个相当难对付的对手,更是个极可怕的敌人。 幸好难对付并不是一定不能对付,而可怕与否的关键,就在于你是不是会“怕”。 雷泣不怕。 因为他已有了对付那个人的办法。 他也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任何人或事,你越怕他,他就会越来越强大,最后 强大到你不怕都不行了。 所以一定要在尽可能早的时候就将他消灭,铲除掉。 永远不要给敌人做大的机会。 雷泣扁着嘴,抽动着鼻子问向雷鹰:“联络的事情进行的如何了?” 雷鹰肃容答道:“‘疯派’、‘狂派’、‘冲派’、‘截派’、‘劫掠帮’、 ‘离恨教’、‘无端门’、‘七重天’和‘金玉满堂’已经答应会全力帮我们对付 ‘天道盟’。” 雷泣点点头,转首向樊苦修和花流水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就要看两位的了。” 花流水潇洒地负着手,淡淡应道:“放心,就算是‘逆天行道’公孙不倒那老 儿亲至,我也叫他来得去不得。” 樊苦修则是兴奋地狞笑着,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他预感到,立功的机会就要到了。 只要立了功,那就什么财富、权势、美女都唾手可得了。 雷泣赏赐属下时的出手一向很大方。 如今雷射的死,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遇。 若是事情办的漂亮,说不定他就会顶替雷射的位置,成为“惊雷堂”中一人之 下,万人之上,手握大权的二堂主。 那可比做一个名存实亡的“吼派”掌门要威风实际得多。 如果说刚刚暗算了自己恩师之后的樊苦修心里还有极其微小的一点愧疚的话, 那么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沉沦在欲望的深壑中了。 为什么要做诸如劫富济贫、两肋插刀、赴汤蹈火、除暴安良这些不但吃力不讨 好,还动不动就需要“舍身成仁”的蠢事? 何不干脆劫贫成富、以暴欺良,让自己长命百岁,富贵安享。 他已经跟着晁断喝做了二十几年拿“道义”当饭吃的傻瓜,够了。 什么邪不胜正,只不过是那些酸腐书生无聊的自慰而已。 “惊雷堂”横行了这么多年,杀了这么多人,做了这么多恶,现在不但好端端 的存在着,而且还越来越发展壮大。 反倒是那些成天叫嚷着要替天行道的英雄好汉们一个个都没了命,入了土。 善有善报?善报什么? 报丧? 恶有恶报?什么恶报? 钱多到没地方放?权势大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手下,多少地盘? 回首以前的岁月,樊苦修只觉得可笑。 他也感到自己这几十年实在是白活了。 所以他跟了雷泣之后,杀人杀得比谁都多,搜刮得比谁都狠,女人换得比谁都 勤,挥霍得也比谁都厉害。 既然起步已经比别人晚了,便唯有大跨步地向前飞奔,才能补的回来。 所谓的礼义廉耻,慈悲道德只不过是些自己套在自己身上的枷锁,除了让人束 手束脚,忌前顾后之外别无他用。 抛掉了,才能前行的更快,抵达的更远。 -------- 万卷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