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泰坦尼克 甚么人如此大胆?真宝一愕侧首,杀气顿受牵引而弱,六侠亦好奇转向来者。 此人头戴方巾,身着蓝袍,体形单薄,表情木漠,约莫二十来岁——正是那不 时注视他的书呆子。 他心道:“兄台,你想英雄救美么?也不掂量自己,辨辨形势,唉,无知者无 畏呵。” 蓝袍书生翩翩而来,距离这边本有十多步远,不知使了甚么身法,已挡在高益 恭身前,好轻功!看不出是个会家子,他大跌眼镜,真宝亦现出诧异之色,沉声问 :“阁下是何来路,要为金奴出头么?” 蓝袍书生负手而立,并不应答,背在身后的双手做个奇异手势,这角度只有高 益恭可以看到,当然,还有他。 本一副视死如归的高益恭一见这手势,当真又惊又喜,不理大敌当前,恭恭敬 敬地单膝跪倒,行个大礼,便撤刀退到他跟前,好像跟眼前之事无关了。君不见伯 仲见状嚷道:“这两个鸟男女是一伙的,大师莫手软!” 蓝袍书生竟是高益恭的接应者,怪道对他留意,然那奇异手势令他满头雾水, 要说是金人的联络暗记,他在金营那么久,怎会没见过,这书生是何身份,当得高 益恭如此大礼? “阁下既藏头掩尾,我和尚就不客气了!”真宝直来直去,左手持杖,右手一 指戳去,暗留几分余力,不欲取对方性命,毕竟其身份不明。 蓝袍书生只微一晃身,明明人在原处,真宝这一指竟戳个空!一时六侠皆色变, 个个自度虽能应付这指,但如此不着痕迹万万做不到。 渡客们却看不出来,纷纷催促:“大和尚莫要慈悲,拿了这酸丁!” 蓝袍书生依旧负手,眼睛并不看他人,掠向江面,隐隐一代宗师。 正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真宝面色凝重:“六位兄弟请退后。” 君不见翁会意真宝要倾全力,这种高手之争帮手反而碍事,一则深信真宝身手, 二则若有意外,六侠再接应不迟,对付金贼,自不须讲甚么江湖道义。有了这心思, 君不见翁挥手,六侠齐退。 他也想不到这书呆子身怀绝技,难怪高益恭对其放心。 渡客们方有些猜到来者不善,忙不迭往外移动,空出一块阔地。 只闻真宝大喝一声,双臂一挥禅杖,照蓝袍书生当头击下,再不留余力,隐隐 伴随雷霆破空之声,正是佛家降魔的“当头一棒”! 蓝袍书生微微颔首,下身依旧不动,双手伸将出来,轻飘飘画了一个圈,长袖 一带,真宝的禅杖偏过去,似被磁场的斥力牵引一般,往船板落下,眼看穿个大洞。 “嘿!”真宝吼一声,于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掉杖尾回敲,似拙实巧,扫向书生 下盘,这个变式由强击转成软打,极高难的一个转换,真宝收发自如的内力可见一 斑,六侠不由喝彩,皆以为蓝袍书生必狼狈而退,真宝这一敲可顺势攻向高益恭, 不愧“横扫千军”! 那蓝袍书生脆哼一声,双臂一张,立起脚尖,有如后世天鹅舞般地旋转个360 度,衣袂如水,煞是好看,六侠眼一花,见其仍在原地,而禅杖已经扫个空,喝彩 变成不信:不可能! 自两人交手后一直目不转睛的他也觉得匪夷所思:禅杖横扫而过,蓝袍书生不 退不起,怎能好好地还在那里,除非是变魔术? 心知这种顶尖高手过招的机会难得一见,于自己大有裨益,他眼神一空,沉入 脑海里发掘刚刚消逝的一幕,慢镜头般地,那情景逐渐回映出来,由模糊而明朗: 禅杖即将扫到蓝袍书生的双腿时,其利用身体的旋转,跳皮筋般地双脚交替点起, 刹那叉过禅杖,因此看起来好像原地未动,如此而已。 然而,这一切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若有一点差池,代价将是腿折骨断,只能 证明蓝袍书生艺高胆大。以真宝的功夫,两招无法逼退对手,这个对手未免太可怕 了,这厮是?一个恐怖的影子滑过心头……不知不觉中,他再次晋入了混沌状态。 真宝当然明了在心,晓得遇上平生劲敌,已呈瞬间决死之局,此刻最忌心浮气 燥,亦沉稳下来,以静待静。除了吃鬼魅儿那次暗算之外,真宝还没有遇上过一个 真正的对手,这时代并非像后世武侠小说描写的那样,武林高手们可以有经常的论 剑比武大会切磋武艺,大多只是闻名而已。这书生的功力怪异莫名,着实令人吃惊, 真宝在肚里搜刮半天,也想不出江湖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渡客们可不耐烦了,皆觉这些义士太过迂腐,干嘛不一拥而上?他思视着蓝袍 书生的背影,真的是那个人么? 蓦地,蓝袍书生的衣摆逆风而动,双手忽画出两个圆,扑向真宝,直欺进真宝 近身距离内。 真宝的禅杖失去所长,但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猛将禅杖往下一撑,身子笔直升 起,已在蓝袍书生头顶,右手化掌,直往蓝袍书生天灵盖印下,威猛之极,直欲其 脑浆飞溅。 蓝袍书生过于托大地主动进攻,终现出狼狈,身子一猫,一个滚避开,砰的一 声,袍后摆被掌碎,躲过了致命一击,好险! 满船响起叫好声,惟独君不见翁若有所思。 蓝袍书生再次发出羞恼的冷哼,身子螺旋而起,原地打起圈来,他看到了一个 很熟悉的情景……君不见翁忽然脸色大变,发声警告:“大师,快退!” 却已迟了,乘胜追击的真宝已被一个水样扩散的空气大旋涡罩在其中! “大水法!”若非穴道受制,他也惊呼出声,那个暗影浮出水面,以他所知会 此功法的只有二人,那个被他变成“不刺”的家伙应该还达不到可以匹敌真宝的层 面,这书生一定金人敬之若神、陷害他不浅的轿中人——萨满教教尊大人,这是其 真容么,如此年轻?怪道高益恭恭敬,女真第一高手亲临,接待他的级别可够高的。 但闻六侠咬牙切齿的声音刺入耳膜,此起彼伏:“是明日小贼!” “这厮怕人认出,戴了人皮面具了!” “大哥,是你显灵么,叫我等在此撞上小贼! “天意,真是天意!小子纳命来!” 这厮竟是明日小魔头,渡客们一时大哗,他的名气当真历久不衰。 叫骂声中,六侠已不顾一切地攻上来,他知道并非自己被认出来,当日正是教 尊控制他以“大水法”杀了君不见君,六侠据此认定教尊就是他,造化弄人乎? 这厮大概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其亲手制造的仇敌吧,更被六侠点醒其戴了人 皮面具,故表情木漠。 然而,他一样的心惊胆战,因为六侠那丝毫未减的入骨仇恨,同时又心揪不安, 因为六侠的飞蛾扑火。 “定!”在“善利万物而不争”的大水法第一层变化中,陷入困境的真宝记起 那轰动天下的孙村一战,暴喝一声,盘膝坐下。他立刻被这精彩的还招吸引了:以 佛家修行打坐的“超凡入定、与世无争”与之相抗,比起番僧格波巴的“随波逐流”、 岳飞的“虚怀若谷”,各有千秋。 而另一面的表现简直令他惊讶,没有他担心的情景出现,六侠并非盲目轻动, 而是结成一点,集合六人的剑气亦舞出一个大涡流,缓缓推向教尊,与之对碰,发 出尖锐的气流声,正是“以其之道,还治其身”!这显然针对大水法而创的阵势上, 六侠契熟如一,不知下了多少苦功,誓要为君不见君报仇。 他记住了战局的每一个变化,不觉大开眼界,任何一个事物,都有许多相克的 方法,只不过原理相通,正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他统统吸收进脑海里,端的 受益匪浅! 大水法第一层在两重的压力下逐渐离散,教尊不堪负荷,身形陡变,外旋力变 成了内旋力,被逼出大水法的第二层——“黑洞”! 他的脸色亦陡变:这第二层变化,教尊只对岳飞一人使过,而且败了,但他设 想过,除非有岳飞般的“战气”,再有急智能结合地力,方能克之,而现在是水上, 怎借地力?真宝与六侠没亲历过岳飞与教尊交手的场面,如何应对? 果然,六侠的剑气先散,一个个勉强支撑,在惊涛骇浪般的涡流中摇摇晃晃, 眼看君不见君的惨剧就要重演,却闻真宝大喝一声,“出”!有如一个推重物者前 方卸空,收势不住,打坐的身子飞起来……好个真宝,看出形势危急,竟舍己而出, 以肉身为武器,向教尊撞去! 一声闷响,真宝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麻袋般地弹起,挂在了一根桅杆上,一 动不动,已然凶多吉少,大水法的第二层变化则因此倏攸而滞! 一片惊呼,渡客们皆不忍而掩眼,有些女客更吓得哭将起来。 抓住真宝用生命换来的短暂机会,六侠的剑气复原,在这间隙的破绽中旋切进 去,轰然一声巨响,船体大晃,六侠与教尊俱飞散出去,空中血雨横溅,碎剑乱飞, 渡客中传出数声痛呼,已有殃及池鱼。 六侠呈扇面倒在人群间,挣扎不起,而教尊的身子嵌在变形的船舷挡板上,才 没坠入江中,嘴角带血,一柄断剑正插在大腿上,是两败俱伤之局,六侠值了。 且慢——但见教尊踉踉跄跄扶住舷木,脱身而出,先自站起,不是想象那般严 重,可惜! “你去将他们全杀了!”教尊转向高益恭,用女真话淡淡道,想不到这般情形 下,这厮的声音仍优雅平静,他乃第一次听到教尊的真声,当日与其仅有过心灵的 对话。 这厮竟要高益恭代劳杀人,莫非还是受了重伤,只是硬撑着?他一阵激动,若 能利用这机会制住教尊,为自己正名,可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神一般的教尊也会受伤?倒把个高益恭看呆了,闻令半晌,方提起朴刀,迫向 已无反击之力的六侠。 渡客们虽听不懂这魔头的话,但从高益恭的举动看出其要对义士们不利,纷纷 挡在六侠面前,以阻止对方下毒手。 看着眼前的人墙和一双双怒目而视的眼睛,高益恭犹豫了,脚步慢下来,不知 是否想起自己也是汉人。 他知道急也没有用,只望百姓能拖一时是一时,而自己愈早回复自由,六侠或 有活命的机会。 他眼神一瞟,露出笑意来:只见一根生铁棍横在高益恭面前,是沙都卫,在关 键时刻挺身而出,站到大义一边。 高益恭没来由舒口气,停下脚步,明知故问:“沙都卫忘了任务么?” 沙都卫撇着胡须,巧妙答道:“沙某只不想你随便杀人,此事应交地方处理!” 高益恭无辞以对,两人对峙着,谁都不想先动手,蓦然一条灰影自渡客中闪电 而出,直扑高益恭身后的教尊。 冷不丁杀出个程咬金,高益恭大惊,回救不及,只闻一声“铛”地剑器交击, 灰影已倒飞回沙都卫身边,一个俏丽的面庞出现在眼前,他心头激荡:是你! 高益恭回目到教尊拔出腿上的断剑,挡住这必杀一击,放下心来,正视眼前的 偷袭者——又是一个书生,束发裹巾,白袍革靴,玉面红唇,乃故人也,高益恭恍 然大悟:“原来是岳姑娘,一定是你泄了我等行踪!” 他也恍然,是三相公策划了此事,除了她再没有别人有此能耐,既上达朝廷, 利用与襄晋公主的关系获得天大机密,又下交江湖,联络六侠与真宝阻拦和议,华 夏民族的生生不息正因为这些儿女英雄的存在而延续千秋。 三相公一脸懊恼,显然对自己潜伏半天而没有得手不值,她缓缓向沙都卫郑重 道:“本姑娘所作所为与五哥无关,望沙都卫做个见证。” 他听出三相公言下之意本不欲现身,似为不连累她的五哥,其实若非教尊出现, 真宝与六侠足以定大局矣。以这丫头的好事逞强,竟为她五哥如此收性,实在难得, 这位五哥何许人也?他真后悔自己当汉奸当得入迷,竟忘了打听三相公的出身来历, 先前对他来说可小菜一碟。 沙都卫似清楚原因,一抱拳:“沙某晓得!” “两位,得罪了!”对方已跟教尊动上手,高益恭拖延不得,明知二对一,自 己落入下风,仍硬起头皮,正待挥刀,却被一只玉白纤手按下,教尊无声无息移到 跟前,冷冷一瞥:“退下!” 高益恭情知被看穿心思,乖乖后撤。 三相公与沙都卫对视一眼,均骇然变色,不知这魔头刚刚是否受伤不轻,若在 这短瞬之间,调息疗伤即毕,这种能力,端的跟其武功一样天下罕见。 却听君不见翁在人墙后勉力发声道:“小月,你不是小贼对手,闪水!” 君不见翁知道这丫头的轻功堪称一绝,若逃走应不成问题。三相公呆呆盯着教 尊木面半晌,咬唇大声应道:“君老前辈,这人绝不是明日!” 他心急如焚:“傻丫头,你既知不是我,还不逃啊!” 不知是为了证明此点,还是不能置六侠不理,三相公放弃了全身而退的机会, 不自量力地一剑挑去,直取教尊面部,竟欲挑其面具,却不想她连偷袭都不成功, 这番如何得手? 教尊轻巧一侧,险险避开,左手抓向三相公的胸口。这混蛋,对女儿家使这下 作招数!他的心脏抽缩,一股自己被侵犯的感觉生出。 “无耻!”三相公脸一红,一个凌空翻,闪过这禄山之爪。教尊更不给沙都卫 可乘之机,右手直取其咽喉,早已戒备的沙都卫一棍戳挡,开始与三相公一下一上 地夹击教尊。 身形舞动,教尊轻灵如前,仿佛未受过伤一般。他的心牵在战团中,生怕这厮 再施出大水法,那便是十个三相公与沙都卫也不够打的。 然而就是这样两人也不是对手,没过几个回合,教尊先一爪逼开三相公,再双 手一合,生生夺去沙都卫的生铁棍,掉头击其下阴,出手真够阴毒的。沙都卫勉强 弹开,仍被扫中大腿,惨哼一声,似断线的风筝一般抛出船外,扑通落入江中,生 死未卜。 三相公娇喝一声,打救不及,教尊已弃她不顾,扑向保护六侠的人墙!有如虎 入羊群,魔头身子落处,人群便倒下一片,呼号四起,肢体横飞…… 孙村一战无比惨烈的屠杀场面再现了,只不过对象变成了无辜的渡客和受伤的 六侠:君不见伯仲二人首先丧命,接着是君不见婆婆、君不见龙……乃至那些船工 们都跳船不及,更连受制的十八铜卫亦相继毙命,竟似要将这一船人赶尽杀绝,高 益恭眼中分明露出不忍之色,却不敢阻止。 三相公拼命地尾随阻击,却总慢了一拍,只换来一具具尸首,她发出声嘶力竭 的悲呼,因为可以说是她害了他们! 这厮变成杀人狂了,想到这笔帐又要算到自己头上,他睚眦欲裂,更不忍看三 相公的绝望神情,拼命压抑着情绪波动,因为他体内的气流已到了冲关最要,万一 走火入魔就完事大吉! 眼看魔头即将杀到自己身边,君不见翁运起残存功力,双掌将身边的君不见凤 送出渡船,同时冲三相公吆吼:“快走,不用管我等!记住,血债血偿,传邀天下, 此子不除,祸害无穷!小贼,我老头子在阴间等你,哈哈……” 君不见翁在最后的豪笑中自击天灵而逝,三相公扑通跪倒,哭道:“君老前辈 ——都怨我……” 落入江里的君不见凤凄楚喊一声“翁老、龙哥、众兄弟,小凤一定为你们报仇!” 至此,君不见七侠为了民族国家伤亡殆尽,只余一人!他悲痛不已,只是以教 尊的实力,大可不让君不见凤走脱,他有些明白其险恶用心了,故意留下君不见凤 做个人证,要将这残杀无辜的罪名栽赃到他——明日的头上,彻底地陷他于万劫不 复之地,好手段!老子与你何冤何仇,如此陷害于我?他心潮翻涌,几欲吐血! 三相公长发披散地抬起头,向君不见凤嘶喊:“凤姐,我要你看清楚,这人绝 不是明日!” 她拍地而起,亡命地直迫教尊,一招天女散花,罩向其全身,竟有攻无守! 如此不要命的打法,当真将教尊逼个手忙脚乱,身形急退。 两个人在空中花蝴蝶般地飞舞,教尊一直想退到一个缓冲区可以反击的距离, 然三相公那柄剑如影随至,不离不弃其左右。 这种打法,最耗内力,一旦油灯枯干,敌人不杀她,她自己也要脱力而亡。 这丫头如此不顾生死,只为了证明他的清白么? 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滑过双颊,他第一次为三相公落泪了:我对你如此不好, 干嘛如此维护我,赶快走啊,反正老子早已洗不干净了,混蛋,快走!我要你活着 …… 我要帮小月,我不要小月死,日妹么的,赶快动起来啊!谁知越是如此越冲不 开穴道,他浑身胀热,小脸憋得通红,已在走火入魔的边缘。 三相公的速度终于慢下来,得到喘息的教尊脚尖一点,飘上她的头顶,正欲拍 落——完了!他的双目迸出血泪,体内气流乱窜,神智变得模糊。 却闻半空里喀嚓一声,红色的视网膜上,上方的桅杆应声而裂,一个硕大的身 体以万钧之势压向教尊——重伤未死的真宝集聚毕生功力的雷霆一击,在一个最适 当的时机发动了! 他的眼中现出了希望,此刻的鼻子开始出血,浑身有如置身火炉中。 “小心!”高益恭惊呼着挥刀扑上去,如何来得及。升势已尽的教尊再无法避 开真宝蓄势已久的杀气,拍向下方的一掌在这生死关头无奈上迎,而三相公的的剑 也在此刻挺上来——接下来的动作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只有他这个局外人看得最清 楚:教尊与真宝四掌剧接,急速下落,堪堪赶到的高益恭一刀劈入真宝肩部,真宝 一腿扫在高益恭肋下,将其踢至船尾,三相公的剑则刺入教尊的后背,穿胸而过, 两大高手硬拼掌力的重压转移到三相公身上,她就势抱紧教尊,而教尊终于震开了 真宝,那柄剑已到柄,教尊与三相公轰然砸到在船板上,俱人事不醒,真宝喷血的 身子滑过他的头顶,不见了,满船只剩下挣扎站起的高益恭一个活物。 他已经不意识自己还活着了,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体内变成了一个火窟,五脏、 骨骼都在燃烧,血液在沸腾,涌出了七窍,老子要爆炸了,好热好热……他走火入 魔了! 就在他头顶的那点空明即将丧失之际,忽然周身遍体清爽,一股强大的凉气冲 入七窍百骼,他一下子站了起来,便发现自己站在了水中,落水了?他抬头四顾, 原来不是落水,是船在下沉! 他看到齐腰的水中,君不见凤与高益恭正在那头斗做一团,他立刻想到了:凤 姐姐临危不乱,想到了沉船这一招,因为再厉害的高手,到了水中功力都要大打折 扣,所以凤姐姐做了一件漂亮的事,刚好真宝与三相公的夹击奏效,杀掉教尊的机 会出现,若非高益恭阻手阻脚,只怕大仇已报!但凤姐姐至少做对了一样——救了 他,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冰凉的江水刚好灭了体内的火气,将他自走 火入魔中解救出来! “小月,你在哪?”他想起了那个为了他的名誉可以不顾性命的女孩,在四处 漂浮的满船尸首中放声大叫。船下沉的厉害,君不见凤与高益恭已不见了。 他拼命唤回刚才的记忆,一个猛子栽下去,摸向那交战的方位,江水被血染红 了,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摸到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他的心也越来越冷,又不肯放弃 地一次次潜下去,嘴里喃喃着:“小月、小月……” 在她永远离开自己的时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心里早已埋上了她的影子,,船 已彻底沉没了,他绝望地自江中探出头来,吐出一大口血水,无主地张望着,泪水 汹涌而出。 “哗——”一个大浪将两具重叠的尸体冲到他的身边,悲痛的他刚要推开,看 到了一锋雪亮的剑身,他忙拉住,不敢相信地将下面的那个人翻到上面,长长的头 发漂浮在水中,一张惨白但凄楚动人的脸,他赶紧试试鼻息,还有气!他破涕为笑, 一把抱住她,大喊起来:“天不负我,我不负你,小月!” 是三相公,是小月!他试着扳开三相公抱住教尊的手,却纹丝不动,可想那用 力之强。 两个人的身子很重,他决无本事能将两个人拖上岸,他在江面上寻觅着,指望 有其他的活人可以帮助自己,但到处是半浮半沉的尸首和船上的小件散物,正被大 浪一波一波地打散开来,君不见凤与高益恭不知哪去了,有一个在也好啊。 又连喝了几大口水,他下意识一把扯去头顶上沉甸甸的女性饰物,以减轻负担, 只觉脸上也有些东西随之剥落,不及思考,呼吸了一大口,努力地将开始下沉的两 人顶起,如此几上几下,他快没力气了,想起自己一向犯水的宿命,又想着前几次 的逢凶化吉,隐隐生出希望来,却不知这次的希望到底在哪。 现在的他压根没有丢下三相公独自逃生的想法,而是将她紧抱在怀里,只可恨 教尊也赖在一起,难道真的完了?他亲着她紧闭的双眼:“小月,醒醒,你醒醒, 我不离开你,死也不离开你……”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