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狐狸的尾巴 一瞬间究竟有多长,没有人知道。但徐东海狂笑过后,青云阁却依然纹丝不动, 危然矗立。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甚至连一丝火光也没有,徐东海突然笑不出来了,他期 待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韦开却突然笑了,“你的安排好像出了点问题,看来,是我们命不该绝。” 徐东海脸色更苍白,嘎声说:“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他的声音 突然顿住,一个人抱着一具僵硬的尸体,慢慢走上了青云阁。 徐辛平! 这个人赫然竟是已经被郭翰一拳打死的徐辛平,而他手中,抱着的正是郭翰的 尸体。 看见徐辛平,徐东海黯然长叹一声,垂下了头。 众人这才呼出一口长气,提着的心也落了回去,生死攸关的危机已经过去,他 们就不能再走了,他们每个人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能落个落荒而逃的 笑柄。 萧天轻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个青衫少年。 这个微妙的眼神刚好被韦开发现了,他突然觉得很有趣,在刚才这个生死时刻, 大侠萧天关心的似乎并不是自己的生死,反而对这个陌生平凡的少年人甚为关注。 越危险的时候,人往往越容易暴露自己情感的弱点,可这个少年和大侠萧天有 什么关系? 韦开的嘴角浮起一丝浅笑。 徐辛平一直走到徐东海面前,俯身放下郭翰的尸体,当他抬起头时,一双布满 血丝的眼睛已噙满了泪水。他看着徐东海,嘎声说:“火药没有爆炸,你是不是很 遗憾,到了现在,你对自己儿子都不能说一句实活吗?” 徐东海避开他的目光,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辛平瞪着他,“你真是毁灭正气山庄的凶手?” 徐东海长叹一声,“当年我若不这样做,早就身败名裂,哪里还有今日?” “今日?”徐辛平惨笑,“今日不也是身败名裂,既有今日,又何必当初?” “辛平,为父也不想走到这步田地,可有些事一步走错,步步皆错,我只能豁 出去搏一次,只要还有一线生机,有谁愿意自甘授首?” “所以,你让郭翰编出这样一套谎话,让我真以为他是刈鹿帮的奸细,让我亲 手杀死自己最好的朋友?” 徐东海叹了口气,黯然说:“我并不是想让你杀死他,我根本没想到你竟然杀 得了他。” “你既然不想他死,为什么要一再提醒我注意他?”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在青云阁与人决斗,你一定会陪我左右,我可以借伤 离开青云阁,你却一定会留下来料理余下的事情,我不想你死,唯一的办法就只有 让你上不了青云阁。” 韦开暗暗叹息,徐东海虽然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但虎毒不食子,若不是 这样,他们只怕真的没命离开这里。 徐辛平却冷冷说:“而且你也想证实一下,你编出的谎言是不是骗得过我,如 果连我都相信,天下人也都会相信,是吗?” 徐东海的嘴唇嗡动了几下,看着儿子冰冷的目光,终于说:“就算是吧,出了 这么大的事,我总要找一个理由来解释,不然怎么向风云帮交代。” “但有一件事,我始终不明白,郭翰一向对风云帮赤胆忠心,怎么会因为你的 私怨做出这种事情,至死也不将真相告诉我?” “这个计划他只知其一,他以为我要杀的是秦不讳,摧毁的是刈鹿帮。” “你竟然利用他的忠心来达到目的,让他心甘情愿地做替死鬼,就算我没有杀 死他,你也会把他交出去,就是死也背着一身罪名,受万人唾骂。”徐辛平泪水淆 然而下,万分悲愤。 徐东海惭愧地垂下头,“天下像他这样忠心耿耿的人确实不多。” “傅仲呢?他也是你计划中的牺牲品?” “他亏空公款我早就知道,我答应他会好好照顾他的妻儿老小。” “如果我没有杀死郭翰,你的计划也顺利实现,你是不是要骗我一辈子?你杀 死这么多无辜的人,就算活着,可以心安理得吗?” 徐东海眼中也涌出痛苦之色,颤声说:“其实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 徐辛平全身一震,“为了我?” “我已经老了,无论生死都已不再重要,但你还年轻,我只剩下你这一个儿子, 我不能成为一个十恶不赦的凶手,不能让我的子孙后代永远背负着罪人的名字。” 他终于老泪纵横,“我一个人做错了事,我不想我的后人来承受。” 徐辛平看着他,也已是泣不成声,半晌,他强忍住悲声,一字字说:“无论你 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我都不会感激你。”他的脸苍白得可怕,“你为了我,做 出这种伤天害理、不仁不义的事,我受不起。” 他踉跄地在郭翰的尸体前跪了下去,凄然地说:“你对徐家恩深意重,居然落 得如此一个下场,死有重如泰山,轻如鸿毛,若是你知道真相,一定死不瞑目。” 他霍然抬头,瞪着徐东海,眼中似要瞪出血来,一字字说:“你知道,我这一生从 不愿欠别人什么,你欠的债,我还不了,我自己欠的,却一定会还!” 他突然一掌向自己胸口击去,金丝软甲上的毒刺立刻刺破了他的掌心,他脸上 露出种奇特而又平静的笑容,“我怎样杀死郭翰,就怎样杀死我自己。” 徐东海惨呼一声,一把抱住儿子,嘶声说:“辛平,你何苦,这笔债,本就不 是你欠的。” 徐辛平却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如果可以选的话,我希望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子终于重重扑倒在郭翰身边。 徐东海整个人都僵住,徐辛平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插在他心上,他突然抬 起头瞪着秋羽裳,两眼血红,似要滴出血来,恨恨地说:“姓秋的,现在你满意了 吗?你究竟还要逼死多少人,才会甘心?” 秋羽裳脸色苍白得透明,紧紧咬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天干咳一声,“徐东海,今日之事,也是你咎由自取。” 徐东海却不理会他,仍瞪着秋羽裳,声嘶力竭地说:“江湖这一串腥风血雨, 全因你一个人而起,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你。” “你根本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 “可惜你没有机会了。”秋羽裳冷冷看着他。 徐东海面如死灰,惨笑说:“可惜,可惜,天不助我!”他突然举起仅剩的左 手,一掌向自己天灵盖劈了下去。 他的头骨立刻碎裂,脑浆四溅,倒在青云阁的青石砖上。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说得出话,看着这对父子相继血溅青云阁,每个人的心情 似乎都很沉重。 仇恨究竟是种什么东西? 秋羽裳忽然觉得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她闭上眼睛,转过身去,她甚至忍不住 想呕吐。 她心里充满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悲哀,她突然发现自己面对这些仇人时,竟连恨 都恨不起来了。 他们是她的仇人,他们给了她的是仇恨,给自己的却是比仇恨更深、更痛苦的 恐惧。 她突然觉得他们比自己更痛苦,更可悲。 她只想从这种死亡的氛围中逃出去,逃得越远越好。 她刚转过身,却听见一个冷冷说:“徐东海死了,但秋家血案真正的罪魁祸首, 却还在这里。” 秋羽裳忍不住循声望去,说话的竟是叶惊鸿。 萧天皱了皱眉,“叶公子为何还出此言?” “雁心月一天不对江湖有个交代,这件事就一天不能善罢甘休。” 秋羽裳转身盯着叶惊鸿,“我早说过,正气山庄的事,不用任何人插手。” 叶惊鸿冷冷一笑,“想当年为了缉拿雁心月,多少江湖好汉惨死在这个奸贼手 上,现在你们姓秋的一句不用任何人插手,这些人的血就全都白流了吗?岂不让天 下英雄心寒?” 雁心月看了看秋羽裳,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暖意,说:“谢谢你,你的好意我 心领了。”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又变得冷漠而犀利,冷冷扫过众人,说:“不错, 那些人都是我杀的,谁要跟我算这笔账,就站出来,在下一一奉陪。” 阎廷纲刚才吃了雁心月的亏,不敢再贸然出手,可在这么多江湖好汉面前出丑, 以后还有何颜面在江湖上混,此刻见有人出头,立刻附合,“对付这种恶贼,还讲 什么江湖道义,大家伙一齐上,教他插翅难飞。” “说得好,动手罢。”雁心月冷冷说。 十几个人团团将雁心月围住,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手。 韦开附在萧天耳边,轻声说:“萧大侠,此时你若不出面阻止他们,今天只怕 真的要血溅五步,血流成河了。” 萧天皱了皱眉,沉吟着,扬声说:“各位英雄切勿冲动,今日看在萧某的面上, 姑且放过他,至于这些事,迟早也会让他对江湖有个交代,现在,还是请各位先行 一步吧。” 那位长髯老者对萧天拱了拱手,说:“既然有萧大侠这句话,今天就给萧大侠 个面子,让他再多活几天。”他一抬手,“我们走。” 众人心里其实也明白,若真动起手来,萧天和秋羽裳不出手,他们根本占不到 半点便宜。阎廷纲一顿足,恨恨说:“雁心月,来日方长,这笔账慢慢再跟你算。” 说完,拂袖而去,其他人也愤愤离去。 叶惊鸿面带冷笑,却没有再说话,他要说的话本已经说完了。 萧天干咳一声,“雁心月,今日在下在天下英雄面前替你担保,你可莫要辜负 了我一片苦心。” 雁心月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转身凝视着秋羽裳,目光复杂而深邃,说: “我走了,你保重。”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秋羽裳看着苍凉落寞的身影,眼眶渐渐湿润,似乎想说什么,终于又忍住。她 知道她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是仇恨把他们的命运联系在一起,除了仇恨,他 们之间不应该再有任何情感。 当这种仇恨也不存在的时候,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变得更遥远,更不可企及。 她突然很希望他留下来,留在她身边,这一瞬间,连她也很惊异自己为什么会 有这种感觉。 然后,她又希望他马上走,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再看见他。 ——这个世上可能没有什么比女人的心更矛盾的了。 就在她希望他走的时候,韦开突然说:“雁兄,请留步!” 她的心猛得一跳,雁心月已顿住脚步,转身,回过头来。她忍不住闭上眼睛, 开始拼命的后悔,她宁可死也不愿让任何人知道这一刻她心里这些连她自己都觉得 可怕、不可思议的想法。 而且她最不希望的就是让韦开知道。 不过,她又错了,她闭上眼睛,却听见韦开说:“前途茫茫,雁兄意欲何住?” 雁心月平静地注视着韦开阳光般温暖的目光,苍凉的眸子似乎暖了暖,说: “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去的也只有一个地方。” “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哦?” “我有个朋友,养了一只很听话的狗,可这只狗突然不见了,主人很难受,你 可以帮我把它找回来吗?” 秋羽裳忍不住睁开眼睛,瞪着韦开,她实在想不出韦开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她听不懂,萧天也听不懂,每个人的目光都瞪着韦开。 雁心月也盯着韦开,半晌,竟微微笑了笑,“请转告你的朋友,我一定会把他 的狗找回来,不过,不知道这只狗会不会咬人?” “只要是狗,再听话都难免会咬人的。” “那你可千万不要把它打死了,像这么听话的狗若是死了,主人可就真的很伤 心了。” “韦公子请放心,我只是喜欢打狗,并不喜欢死狗。” “多谢,多谢!” “后会有期。” “说不定我们很快又会见面了。” 雁心月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回头,萧天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又看看韦开, 眼中掠过一丝忧虑和不安。他勉强笑了笑,问:“不知韦公子刚才说的这位朋友是 什么人?” “莫非萧大侠也喜欢养狗?真是妙极,妙极。” “韦公子真是风趣至极,韦公子的朋友,想必也是位风趣之人。” “过奖,过奖。”韦开笑着说,“我这位朋友的确很有趣,比起他那条狗,实 在有趣多了。” 萧天也笑了,他看看秋羽裳,看着她苍白的脸,却又叹了口气,爱怜地说: “侄女,你还好吧?” 秋羽裳垂下头,“我很好。” 韦开却又笑了,说:“萧大侠,你不是有很多话要问我们吗,不如找个好地方 喝一杯。” 一直站在一边的秦不讳突然凑了过来,说:“几位若要喝酒,不如赏脸喝一杯 在下的庆功酒如何?” “在下正有此意。”韦开微笑着说。 萧天也笑了笑,“那就打扰秦堂主了。” 秦不讳大笑,“好说,好说。” 刈鹿帮的大堂一片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能够将风云帮彻底赶出潼关,实在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秋羽裳却从来都不喜欢喧闹的人群,于是萧天请秦不讳在僻静的花厅为他们特 别设了一桌酒菜。 酒很好,菜也很丰盛,不过,秋羽裳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她微蹙着眉头,一只 手托着香腮,连筷子也没有碰一下。 无论谁经历了这么多事,再看过这么多血腥,都难免会没有胃口。 “别想那么多了,还是勉强吃一点吧。” 韦开停下筷子,皱着眉。 秋羽裳还是没有动,萧天也放下手中的筷箸,关切地问:“侄女,你究竟有什 么心事,可以告诉萧伯伯吗?” “萧伯伯?……”秋羽裳的心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 “你终于肯叫我一声萧伯伯了,太好了,太好了。” 萧天眼中现出一丝惊喜。 秋羽裳的目光却锐利得像刀锋,盯在他脸上,韦开吃了一惊,握住她的手,她 的手也冰冷的可怕。 “羽裳,你怎么了?” 他忍不住说,并用力捏住她的手,想暗示她不要乱说 话。 秋羽裳却推开他的手,目光仍刀锋般盯在萧天脸上,一字字说:“你若真把我 当作侄女,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一件事?” 萧天眼中似已有泪光闪动,心情似乎格外激动,连忙问:“什么事,你问吧?” 秋羽裳还没有开口,韦开却忽然抢先说:“萧大侠,羽裳的意思是想问你有没 有觉得今天的事过于蹊跷?” 秋羽裳回头看着韦开,紧紧咬着嘴唇,终于没有说话。 她本来要说的当然不是这句话,韦开当然也知道她真正想说的是什么,可他更 知道现在绝对不是说这句话的时候。 有些话,不要说是一句,就是不小心说错一个字,后果可能都不堪设想。 萧天似乎也查觉到什么,却不便追问,沉吟着说:“不错,今天这场决斗,名 为刈鹿、风云两帮之争,想不到徐东海竟是借此机会,想致秋侄女于死地,用心实 在险恶之极。 “徐东海父子双双惨死青云阁,也算是咎由自取,死不足惜,不过,”韦开叹 了口气,“相信萧大侠也已看出,徐东海虽确是当年的凶手之一,此番却是遭人利 用,才落得如此下场。” 萧天也叹息一声,“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若非他一错再错,执迷不悟,又 怎会被奸人利用。”他顿了顿,突然又说:“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正想问问韦公子。” “什么事?” “就是关于雁心月的事,我们都以为他已经死在林笑风的飞刀之下,没想到… …” “我也正想告诉萧大侠,这件事其实只是场误会,林笑风并没有杀雁心月,反 而是他救了雁心月的命。” “真是这么回事?”萧天皱着眉,满脸的疑惑。 “雁心月亲口承认,应该不假。” “莫非雁心月和风云帮有什么关系,否则,林笑风为什么会无故救下雁心月, 难道不怕江湖同道追究,其中可会有什么隐情?” “对于这一点表面看来确实好像有些值得怀疑,但若是聪明的人都会相信林笑 风和雁心月之间绝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何以见得?” “雁心月声名狼藉,杀人无算,江湖上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若他们之间真有什 么勾当怕被人揭破,雁心月一死岂不正是万事大吉,林笑风又怎会留人话柄跟他扯 上关系。” 萧天沉吟着:“韦公子所言也有道理,可是徐东海身为风云帮潼关分舵主,竟 也会是秋家血案凶手,林笑风似乎也很难示清白。” “我到不这么认为。” “哦?” 韦开却突然换了个话题,说:“ 萧大侠可还记得今日在青云阁上徐东海对路 小安所说的那句话,很明显,他是受路小安所骗,才会故意布下这场生死局。” “应该是这样。” “他们这样处心积虑的目的无非就是想假徐东海之手致羽裳于死地,那这样说 来真正想杀羽裳的人就是那个指使路小安的人。” 萧天点了点头,“不错。” “本来我们可以从路小安口中追问究竟是什么人指使他这么做的,可就在这个 最关键的时候,路小安居然无声无息地被人杀死了。” 萧天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实在死的过于蹊跷,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韦开微微笑了笑,“萧大侠有没有发现他是怎么死的?” “应该是中毒致死,可不知他是怎么中毒的?” “他的确是中毒而死,杀死他的就是这枚毒针。”韦开摊开掌心,掌心里有一 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秋羽裳忍不住说:“当时我也发现了,却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萧天不禁动容,“我原以为他早已中毒,刚巧毒发身亡,照此说来,是有人在 我们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杀人灭口,是什么人有这么高明的手法?” 韦开苦笑:“更可怕的是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我们刚有线索,立刻 就会被杀人灭口,这个人就像幽灵般如影随行,一直跟在我们左右,只可惜我偏偏 找不出来。” “路小安会不会是自杀?”萧天皱着眉问。 韦开摇了摇头,“若是自杀,就不会等到雁心月带他上青云阁,再说,自杀的 人绝不可能用银针刺自己的眉心。” “那这个幽灵般的凶手究竟是谁呢?” 韦开却笑了笑,“这个人究竟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相信他杀路小安灭 口,就是要掩盖一些事实真相。” 萧天叹了口气,黯然说:“可现在线索已经断了,我们该从何追查?” “不,没有断。不仅没有断,我倒觉得反而更明显了。”韦开目光闪动,欣然 说。 “哦?” “萧大侠知道我为什么来喝秦不讳的庆功酒吗?”韦开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为什么?” “因这我已经知道是什么人指使路小安的了。”韦开眨了眨眼睛,斩钉截铁地 说,“换句话说,就是我已经知道一直以来想方设法想致羽裳于死地的究竟是什么 人了。” 萧天霍然起身,“你真的知道了?” 韦开微笑,坚定地说:“是,我已经知道了。” “是谁?”秋羽裳也忍不住问。 “刈鹿帮!” “刈鹿帮!”秋羽裳的手不由握紧了剑。 萧天额头似已有冷汗沁出,“韦公子,我们现在是刈鹿帮的座上客,这句话说 出来实在非同小可,若非让别人听见,恐怕后果不不堪设想。” 韦开却悠悠说:“这里除了我们,又怎会有人听到我说出的话?” 萧天轻轻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珠,又向四下看了看,风吹木叶,虫鸣阵阵,风中 隐隐传来前厅喧闹的人声。 “萧大侠不必过于紧张,我相信天底下还没有人能在我面前偷听。” “我只是想不出韦公子怎么会认为这件事是刈鹿帮所为?”萧天紧紧皱着眉。 “徐东海和秦不讳的这场决斗,日期是刈鹿帮所定,地点也是刈鹿帮所选,甚 至连请萧大侠做公正人,也是刻意安排,目的就是要让我和羽裳走进他们的圈套。 至于路小安,当然也是故意落在雁心月手上的。” “莫非你们来潼关只是为了找我吗?” “不错。” “可当时刈鹿帮的人马,包括秦不讳在内,全都在青云阁,若那些火药真的爆 炸,岂不是大家同归于尽。” 韦开微然一笑,“但若是牺牲一个秦不讳,能除掉秋羽裳这个心腹大患,这个 代价并不算大,再则除了刈鹿帮,还有什么人能出动那么多高手连连追杀我和羽裳?” 萧天面色凝重,沉思不语,心情似乎很沉重,额头隐隐又有冷汗沁出,半晌, 才勉强笑了笑,说:“道理是不错,可我们也只是仅凭推测,并没有任何真凭实据。” “我现在就是来找证据的。” “找证据?怎么找?” “萧大侠还记得今天我跟雁心月说的那些很奇怪的话吗?” “记得,你好像让他帮你找一条狗。” “没错,我是这么说的。” “可我觉得韦公子话中有话?” 韦开笑了,“一点也不错,我虽然有不少朋友,却谁也没有养狗,自然也没有 丢狗。” “那你跟他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韦开狡黠地笑了笑,“其实我不是请他帮我找狗,而是请他帮我打狗。” 萧天更听不懂,惘然问:“打狗?打什么狗?” “如果我没有猜错,今天晚上一定会有很多疯狗来咬人,若不多邀几个人,怎 么打得了这么多狗,说不定还要请萧大侠帮忙呢。” 萧天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今晚会在这里对咱们下手?” “现在已经到了非常时刻,他们用了这么多法子都没有杀死羽裳,而自己的狐 狸尾巴却已经被我逮住了,他还敢再等吗?” 萧天盯着韦开,若有所思,点头说:“韦公子果然是聪明绝顶,不过……”他 顿了顿,“你若是猜错了呢?” “不知道萧大侠有没有注意一个人?” “谁?” “秦不讳身边那个看起来平平凡凡的少年人。” “没有太注意。”萧天摇头。 “我不仅很注意他,甚至觉得他很有趣。” “有趣?” “一个人在自家地盘都要藏头露尾,见不得人,岂不有趣?” “你是说他易了容?” “否则活人的脸怎么会那么难看,让人一看见就浑身不舒服。” “可就算易容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易容就说明他害怕我们知道他的本来面目,而且我偏偏还看见他偷偷摸摸附 在秦不讳耳边说了几句话,这位秦堂主就很热情地邀请我们来喝他的庆功酒。” 他笑了笑,“堂堂刈鹿帮天德堂堂主居然对一个无名小卒俯首听命,这个人的身份 不是很特别吗?” 萧天盯着韦开,“天下好像没有什么事能逃过韦公子这双神目的。” 韦开大笑:“萧大侠过奖了,在下只是天生怕死得很,凡事自然要格外小心。” 萧天也笑了,“韦公子不仅聪明过人,还当真风趣得很。” 韦开眨着眼睛,悠悠说:“今晚我不仅要打狗,还要把一只老狐狸抓出来。” “哦?” 韦开转头看着秋羽裳,“你还记得那天在郾城风云帮分舵用飞刀暗算我们的那 个人吗?” “当然记得。” “我虽然中了他一刀,不过,他也被我的袖中剑所伤。”他手腕一翻,手中已 多了一柄精致小巧的短剑,他凝注着剑锋,眼中掠过一丝讥诮,“事隔几日,我的 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恐怕就没有这么舒服了。” 萧天也盯着他手中的短剑,说:“韦公子原来也是用剑的。” “好说,好说。” “这柄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莫非淬了毒药?” “那到没有,只是我的手法有点特别。” “有什么特别?” “这虽是柄短剑,我用的却是发飞刀的手法,更特别的是我的手法跟别人都稍 稍有点不同,它发出去的时候剑锋是旋转着刺进那人的身体,那么锋利的刃口,两 边的皮肉早就被绞碎了,再被拉出来,那个人的身上就留下一个大窟窿,虽然要不 了他的命,却实在够他受的了。” “看不出来韦公子也有这么残忍的手段。” “对付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手段,萧大侠,你说是吗?”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他是谁了?”秋羽裳忍不住问。 韦开神秘地笑了笑,“虽然我还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不过我却知道他一定就在 这里,今天晚上只要他敢现身,我就一定能把他抓出来。” 萧天似信非信地看着韦开,“你怎么知道他一定在这里?” “我已经闻到他那股狐狸的骚味了。” 秋羽裳还是不放心,又问:“韦开,你真的有把握?” “你放心,没有把握的话,我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事,我也从来不做。”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