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雁心月的剑 晨。 寒风萧萧,雾气弥漫。 雨已经停了,苍穹却一片阴郁,严寒笼罩着大地,连雾气都不会流动。 秋羽裳呆呆站在一坯黄土前,整个人也冰封般一动不动。 她的衣裳浸透了雨水和泥水,凌乱的发丝垂在胸前,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 她的手紧紧握着剑——流星剑。 而它的主人就静静躺在这坯黄土之下。 他走得平静而安详。 ——他能够为正义而死,死有何惧? ——他能用自己的生命唤醒他最爱的人的生命,死又何憾? 他将自己最珍惜的剑交给了她,能够一生一世陪伴在她身边,他亦心满意足。 这些话,他没有说出来,秋羽裳却能明白。 正因为明白,就更难受。 他用死证明了人世间的至情至爱,他死得无怨无悔,但她呢? 她不得不再次面对死亡的残酷,生离死别的痛苦。 生命的消逝本就是人类最大的悲哀和无奈,而现在,她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因 为她的生命不再只属于她自己,也属于这个黄土下静静躺卧着的人。 一阵风吹过,沉寂的雾气开始流动,她回过头,就看见了雁心月。 他默默地站在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 他看起来是如此的孤独,如此的落寞,就像一只荒原里的狼,永远也不可能靠 近人群。 秋羽裳麻木的心又像被针刺了一下,转过了头。 她不敢再看他,她已经在他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雁心月的目光渐渐黯淡下来,这两个孤独的人面前仿佛永远有一条不可逾越的 鸿沟。 他慢慢转身,缓缓走出去。 秋羽裳听着他沉重的脚步声远去,心里突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孤独和恐惧。 她本早已习惯孤独,但现在,这种感觉却让她不堪忍受。 她不知道雁心月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也不知道他又是如何忍受。她已忍不住 要回头,让他留下来,至少,留下来陪她一会儿也好。 但那个老者的声音却像世上最恶毒的诅咒:“你始终是个不祥的人,无论谁接 近你,都只有不幸!” 她整个人都像被撕裂了。 听着雁心月的脚步声终于消失,她慢慢觉得全身有种冰冷刺骨的疼痛,眼前似 乎有个黑洞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慢慢将她吞噬下去。 她终于失去了知觉。 洛阳,风云帮。 韦开慢慢走进风云帮的大堂。 这地方,他不知曾经来过多少次,一桌一椅,一屏一台,都那么熟悉而亲切, 但这一次,他心里却有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眼前这些熟悉而又亲切的景象在这一瞬间仿佛都变得恍惚而不真实,他开始迷 惘起来。他一步步缓缓走进去,一直走到大堂正中那张宽大的紫檀大椅前,伸出手, 轻轻抚摸着椅背。 椅背冰冷而结实,每一次当他抚摸着这光滑冰冷的椅背时,心里都会有种很奇 怪的兴奋。 他的心绪开始稳定下来,然后,就听见有脚步声。 他回过头,林笑风缓缓走了进来,柯一梦仍是一身青衣白袜,不即不离,影子 一样跟在他身后。 “师父!”韦开连忙走了下来,躬身一揖。 林笑风微微点了点头,“你回来了就好。” “可惜师父交待的任务,弟子未能完成。” “你不用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林笑风在椅子上坐下。 韦开垂首,“弟子自知难辞其咎。” “这一次比预期的还有成效,也算难为你了。” “是师父教诲有方。” “你见过诸葛擎天了?” “是。” “他对那副棋有何见解?” “一切尽如师父之意,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致秋羽裳和雁心月于死地。” 林笑风眼中充满了笑意,“我知道他根本没有第二条路走。” “他好像也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韦开忍不住说。 林笑风目光一凛,沉声说:“现在他被我们逼得已经乱了阵脚,难免有太多顾 虑,不然,只怕你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韦开似乎有些不屑,却不敢争辩,岔开话题,试探着问:“听说他派出卓不凡 对付秋羽裳,不知结果如何?” “你很关心她的生死?”林笑风犀利的目光盯着他。 韦开手心沁出了汗,低着头,“弟子关心的是师父的大业。” 林笑风面色缓了缓,微微叹了口气,“可惜,天不助我,卓不凡杀死的不是她, 而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雁心月?” 林笑风摇了摇头,“是慕容飞。” 韦开怔住,默然半晌,喃喃说:“慕容飞,他竟然死了。”他心里突然有一种 酸酸、涩涩的感觉。 “有谁相信流星剑慕容飞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死,实在可惜,可惜。”林笑 风叹息着。 韦开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连他也不知道这一刻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林笑风唏嘘着,不无感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否则,现在风云帮已经可 以出师直捣黄龙了。” 韦开仍没有说话。 林笑风盯着他,眼中现出忧虑之色,柯一梦似乎也查觉到了他的失态,说: “帮主不必担心,我们挥师之日应该不远了。” 林笑风转过身,看着柯一梦,“秋羽裳现在怎么样?” “她现在身染重病,雁心月和她藏匿在深山一座寺院之中。” “她病了?”韦开恍如梦中惊醒。 “不错,而且病得实在不轻。” “雁心月和她在一起” “是,他们几乎形影不离。” 韦开没有说话,心却好像被针扎了一下,脸色阴沉得可怕。 林笑风说:“将他们的行踪知会给刈鹿帮,趁她现在病重,雁心月想要保护她, 也十分不易。” 柯一梦应声说:“是。”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瞥了韦开一眼,想说什么,终于又 一个字也没说,转身退了出去。 韦开看着柯一梦的背影,心慢慢地抽紧。 “你知道这次计划失败,错在什么地方?”林笑风的目光慈详而严厉,看着他。 “我不知道祖儿她……” “不是祖儿的问题,你自己心里有数。” 韦开垂下头,不敢说话了。 如果不是林祖儿查觉到他某些细微的变化,又怎么会不顾后果揭穿他的身份— —女人对这些事的感觉永远是最灵敏的,也许连你自己都还没查觉到,而她却已经 感觉到了。 但那些变化,却是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 “你太年轻,秋羽裳也的确是个有诱惑力的女人,你犯了一次错,我可以原谅 你,但这种错,绝不可以继续犯下去。” “是。” “你一向都很聪明,你应该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林笑风的语气缓和下来。 “我知道。” “现在世界上剩下的这些事,还是由你负责,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 “是。” “不过,不要忘了抽空去陪陪祖儿,”林笑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惹她 生了气,也要哄哄她一心。” “我知道,有空,我会去看她。” 林笑风走出去后,韦开无力地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当他还是孩童的时候,他最希望的就是有一天能像他师父一样,坐在这张巨大 的椅子上,接受众人的膜拜,发号施令,有很多次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和祖儿就会 偷偷溜进来,试一试坐在上面的滋味。 那种感觉每一次都很奇妙,既兴奋,又刺激。 但现在他却一点这种感觉都没有,他的头痛得几乎都要裂开了。 林笑风慢慢走着,他一点也不担心。 他看穿了韦开的心事,他了解韦开,就像了解自己一样。 像他们这样的男人,唯有权势才能让他们满足,金钱和女人在他们眼里,都如 粪土。 晨钟阵阵,鼓钹声声,朗朗的诵经声在冬日的晨曦中神圣而肃穆。 秋羽裳的思想渐渐恢复过来。 她想起来,她应该是在慕容飞的墓前,但怎么会有诵经声?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手微微动了动,心里突然一惊,手里是空空的,没有剑。 一种莫名的空虚和恐惧使她整个人立刻坐了起来。 这是一间简陋的禅房,一张床,一张桌子。 流星剑就放在床前的桌子上,桌子上还有一碗粥,徐徐冒着热气,发出诱人的 清香。 秋羽裳眼中看见的只有剑,她努力挣扎着伸手去抓桌上的剑。但她的手还没碰 到剑鞘,眼前突然一片昏黑,耳膜嗡嗡作响,力不从心,“啪”的一声,那只碗被 碰落下来,摔得粉碎。 她瘫软在床上,才发现自己虚弱得可怕。 听到响声,雁心月推开门走进来。“你醒了?”他径直走到床前,看着她。 “剑,给我剑。”她挣扎着说。 “你现在需要的不是剑,应该吃点东西。”雁心月俯身扶住她。 “给我剑!”她眼睛里只看着剑。雁心月叹息一声,将流星剑轻轻放在她手边, “你生病了,病得很重,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 秋羽裳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把抓住剑鞘,握得紧紧的。 剑鞘冰冷,她的手却火灼般热烫,她整个人就像置身于洪炉。 剑本是从洪炉中铸造出来的,为什么却这么冷?而煎熬她的,又是一个什么样 的洪炉? 雁心月看着她,冷峻瘦削的脸上现出一丝怜惜,他伸出手,在她额头轻轻探了 探,秋羽裳猛地一挣,甩开他的手,“你走,别管我!”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应该走的时候,我会走。” “立刻走,我不想见任何人。”她喘息着。 他却一动不动,声音也冷得不带一丝感情,“你现在虚弱得只怕连站起来的力 气都没有了,更不要说提剑,你若不想见我,就最好早一点好。”秋羽裳咬着牙, 瞪着他,全身上下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我帮你煎了药,喝了药病很快就会好了。”他看着他,目光变得苍凉而萧瑟, “那时候你不开口我自己也会走。” 他转过身,缓缓走出去,看着他落寞的背影,秋羽裳心里又一阵刺痛,她无力 地闭上了眼睛。 他刚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住脚步,耳边那阵阵钟钹诵经之声竟突然消失了,四 周一片死寂。 外面大殿里至少有二十个和尚在做早课,二十个人的声音怎么会在一瞬间完全 断绝? 就算有人将他们杀死,又怎能在刹那间无声无息地杀死二十个人? 雁心月回头看了看秋羽裳,秋羽裳也正惊恐地看着他。他微微皱了皱眉,退了 几步,退到窗前,轻轻将窗户推开一线。 禅房就在大殿后面,大殿里依然一片香烟袅绕,隐隐可看见和尚们盘膝而坐, 却个个一动不动,无声无息。 雁心月的眉头皱得更紧,推开窗,忍不住想掠过去看个究竟。 死寂般的大殿中突然传来“咚”的一声,似乎是方丈手中那只敲木鱼的棒槌落 在地上的声音,和尚们却依然没有一点动静。 莫非他们真的全都死了? 香烟袅绕,而且越来越浓,四下弥漫开来。 雁心月心中一凛,迅速关下窗,“他们又来了,这烟有毒,我们得马上离开这 里。” 他扯起床上的棉被,不由分说将秋羽裳连头蒙住,抱了起来。 秋羽裳挣扎了一下,他的手却很有力,挟得紧紧的,这感觉,怎么这么像十年 前那个血红的夜晚,也是这么有力的一双手臂。 她恍惚起来。 毒烟迅速漫延开来,雁心月冲天而起,穿破屋顶直掠出去。 他人刚一掠出,一道凛厉的刀光迎头劈下,他连想都未想,迎着刀光冲了过去。 然后,剑光一闪。 刀光立刻断成两截,分飞而出,雁心月剑势未停,那个人的头颅突然就变成了 两半。 他几乎连痛苦都没有感觉到,身子就直直坠落下去,洒过一片血珠。 雁心月丝毫不敢停顿,飞身一掠,已掠上大殿屋顶。 但他足尖刚刚踏上屋顶,屋顶的瓦片立刻塌陷下去。他一脚踩空,腋下还挟着 秋羽裳,两个人一齐坠了下去,立刻笼罩在一片烟雾中。 他立刻屏住呼吸,几乎同时,六件兵器挟着厉风已喂到了他的面前。 每一个都是一流的高手,每一招都是夺命的杀招,六件兵器风雨不透的配合, 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但他手中还有剑——百炼精钢,经过诸天神魔诅咒过的剑。 剑光匹练般一转,一片惨呼惊叫声,“叮叮”兵器散落了一地。 雁心月手中这柄剑似已化身鬼神,所向披糜,烟雾弥漫中,六个人的咽喉都流 着血,眼睛死死瞪着雁心月,身子慢慢地倒下。 雁心月看着他们,心却比剑锋更冷。 那二十几个和尚依然个个正襟端坐,神情庄严肃穆,但他们的生命却已在不知 不觉中被夺走。 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不杀伯仁,伯仁却为他而死! 神佛无语。 大殿外,突然有人冷笑:“雁心月,不出三日,你必死无疑,好自为之吧。” 话声未落时,人已在遥遥之外。 雁心月的眉头皱了皱,他发现自己虽然屏住了呼吸,但毒气却还是从皮肤毛孔 中渗了进去。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座古刹。 天地间一片苍茫,风云却又在天际涌起。 秋羽裳再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像在摇篮里,四周的景物摇晃着,向后退去。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伏在父亲的脊背上。 青青的草地,和暖的春风,父亲宽厚坚实的脊背。 一只斑斓的彩蝶飞过来,她伸出手去扑。 忽然一下扑空了,她从背上摔了下来——她陡然惊醒,一身都是冷汗。 四周的景物依然摇晃着向后退去,她没有摔下去,依然是在父亲坚实的脊背上。 不,不是她父亲,是雁心月。 她惊觉过来,想挣扎,却没有动,然后竟轻轻闭上眼睛。 雁心月似乎一点也没有查觉,他迈着大步,坚定地向前走着,一段段曲折的山 路,一片片灰黑的山脊,都从他的脚下,抛到了身后。 秋羽裳静静伏在他的背上,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和微微的喘息。 天边夕阳黯淡,变成一种苍白的惨灰色,她悄悄睁开眼睛,雁心月莫非已背着 她走了一整天? 她的眼睛突然有些湿润,她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感动。 雁心月始终是她的仇人,她宁可和别人保持着仇恨,也不愿再和任何人拉近距 离。 至少,她不会再因为任何人受到伤害。 但凝在眼眶的泪水偏偏滴落下来,滴在他的脖子上。 她立刻又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雁心月仍大步向前走着,他知道她醒了,但她不说话,他也不说。 他继续向前走,远处,群山延绵,一望无际。 风更大了,吹送着初冬的气息,突然,风中隐隐飘来一股烈酒的醇香。 荒山野岭,怎么会有酒? 他停下脚步,然后,就看见前面一棵大树下坐着一个人,人手里提着一壶酒。 这个人白面长髯,身上的长衫素雅而不失华丽,面容温文随和,竟有儒者之风。 酒是陈年佳酿,芳香醇烈,他满满斟了一杯,一饮而尽,才对雁心月说:“长 途跋涉,一定很辛苦,喝一口如何?” 雁心月冷冷说:“多谢了,我不喝酒。” “兄长,难道你看不出他中了毒,哪里还敢喝酒。”树下又走出一个妩媚的女 子,凤眼丹唇,微笑着看着他。 “哦?”中年儒士故作惊奇。 “若不然,他怎么会明知有人追踪,却不得一步一步地走。” “他是怕运行真气,毒性会发作的更快?” “不错,他只要敢运行真气,毒性就会侵入经脉,如果毒气攻心,纵是华佗再 世,也难转乾坤。” 中年儒士笑了,看着雁心月,“她说的话你相信吗?” “相信。” 他笑得更愉快,“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不想知道。” “哦?” “我不想知道死人的名字。” “谁是死人?” “你。” 他开始笑,那妩媚的女子也开始笑,“他好像还不太明白他中的是什么毒,也 不太清楚我们是什么人。” “它的名字叫‘黯然销魂’。因为它会不知不觉销蚀人的灵魂,你就算死了, 还不明白是为什么。”那女子悠悠地说。 “而且,天底下绝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解除它的药性。”中年儒士看着雁心月, 笑容更甚,“而我们,就是当今江湖最擅用毒的聂氏兄妹,现在你明白了吗?” “聂长青,聂长虹?”雁心月的瞳孔慢慢收缩。 “那你说现在谁是死人。” “你。”雁心月连口气也没有变。 聂长青叹了口气,提起酒壶喝了一口,然后将酒壶远远抛了出去,“看来我只 有亲自证实一下,看看谁会变成死人。” 聂长虹脸上带着笑,眼睛却盯着雁心月的手。 雁心月一只手托着背上的秋羽裳,另一只手握着剑。 聂长虹笑得更妩媚,“他的手搂着女人,只怕连剑都拔不出来了。” 两人都笑了,一边笑一边走过来,雁心月没有动,连姿势都没有改变。 两人笑得虽然轻松,但距雁心月还有一丈,就停下了脚步。“他好像一点也不 怕咱们。”聂长青说。 聂长虹目光闪动,“莫非他还有还手之力?” “不妨试一试。”聂长青双手扣了四枚毒棘藜,他本就是最擅长毒器的高手。 聂长虹嫣然一笑,“不错,你应该试一试。”话音未落,她突然冲了过来,手 无寸铁就这样整个人向雁心月扑了过来。 她手中没有武器,身躯轻盈而娇弱,就像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女,突然倒向雁心 月的怀中。 雁心月手中有剑,但他的剑怎能刺向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 聂长青眼中透出了笑意,手中四枚毒棘藜已疾射而出,他相信,聂长虹的身体 绝对能够挡住雁心月的剑。 只要雁心月有一瞬间的迟疑,他就能致他于死地! 聂长虹几乎已撞在雁心月的身上,她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蛇蝎般恶毒,手上突 然多了一柄短刀。 七寸长的短刀,刀刃上闪着青紫的光芒,犀利的刀锋向雁心月左肋要害插了下 去。 刀光映在她眼里,她眼中已兴奋得发也红光。 忽然间,她看见剑光一闪,只觉得手上一轻,然后就看见自己的手飞了出去, 飞出去的手上还紧紧抓着那柄刀。 她忍不住惊呼,而聂长青已飞扑上来,但她的惊呼声刚起,就有一股热血喷在 她脸上。 刚刚扑上来的聂长青头颅突然飞了出去,一腔热血喷洒而出,没有头颅的身体 却依然冲了过来,撞在她身上。 她的惊呼立刻变成惨呼,继而变成竭斯底里的嚎啕。 她整个人软成了一摊泥。 雁心月冷冷看着她,手中仍握着剑,稳定如磐石。这只手仿佛连动都未动过, 但这柄剑却斩断了一只手,四枚毒棘藜,还有聂长青的头颅。 这是什么样的剑法,这根本不是属于人类的剑法。 聂长虹的嚎啕变成绝望的哭泣,雁心月没有再看他们,迈开脚步,从她身边走 了过去。 他没有回头,夕阳黯然,她的哭声终于越来越远。 他的心头却越来越沉重。 秋羽裳一直伏在他背上,一动不动,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的心是不是真的死了,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对任何人的生死都漠不关心。 她明明就伏在他的背上,却似乎离他很远很远。 雁心月突然觉得背上有些湿湿的,不是汗水,莫非是她的眼泪? 或许,她对什么都有感觉,只是不愿再对任何人表露出来。 -------- 中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