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杀1 海心山位于青海湖正中。 四面环水,看不尽一派蓝天碧水。 那里又是魔教的总坛所在之地。 且说那日在泰山之下,魔教教主若不醉伤在了大义帮帮主乌鹤手下,被座下的 锁魂,冷血,醉客,夺命挟扶着,自山东泰安千千迢迢回返海心山。若不醉虽被伤 得甚重,但因为自身功力高深,再加上随身所带的疗治内伤的特效药,待到回至海 心山时,他的伤也不似先前那些般重了。 锁魂眺望远方,喜道:“教主!欧阳副教主来迎教主了。” 若不醉点点头,什么也没有说。 船距海心山越来越近,终于靠在了船头上。 一个穿着紫衣,年岁并不甚长的人物登上船头,朝若不醉恭身一礼道:“若教 主。” 欧阳长笑道:“不必了!四位堂主也辛苦了。”看到了若不醉面上那股萎不振 之色,奇道:“教主这是怎么了?” 夺命道:“教主受了伤。” 若不醉怒道:“你在说什么?” 夺命急忙道:“属下失言了,属下失言了。” 显然若不醉不愿相告自己受伤之事,欧阳长笑本欲问:“教主是如何受伤的?” 可看到夺命因为一句“教主受了伤”而受训叱,便不敢再问了,道:“快扶教主回 去歇息。” 若不醉道:“痕儿回来了吗?” 欧阳长笑道:“没有!” 密室,那间密室是若不醉练功的地方。 他刚回到海心山,什么地方也没有去,便一人进了密室。进了密室以后久久都 没有再出来。他只留下了一句话,要锁魂带人守在密室外为他护法。 天色已深,从晌午到而今,少说也四个时辰。 这四个时辰里,锁魂带人一直守在密室外,不曾离开过半步。 从若不醉走入密室,便没有再出来过。 这四个时辰里,没有传出若不醉一点的消息。 锁魂虽是甚为担忧,却也只能守在外面。 “啊!”地一声叫,一名弟子被暗器打中了要害之处,亡命倒地,一条黑影在 屋檐之处一闪而过。 锁魂道:“你们小心守在这里,我去追他。”足下一点,跃上了屋顶,顺着那 黑影逃去的方向追将下去。 自回廊的左首,右首各涌出一队蒙面人,与守在密室外的魔教弟子杀斗起来。 那些蒙面人中有三个臂上系有红绳,正是为首之人。他们要打开密室的门,便须找 到控制密室的机关。 可是他们三人在四下里,甚至是可能会作为机关的地方都摸索了一通。始终未 得其便。原来控制密室的机关都设在了密室之内,只有密室里人人才可以用密室内 的机关打开密室的门。 “我们合力打开这扇门。” 那三名为首之人,凝结劲力,三只手掌齐用力拍在扇门之上。那扇门撑不住他 三人合力一拍,向前而倒了。 他们三人一齐涌入密室中。 且说若不醉回到总坛后便独自一人走进了密室。 他太好强了,明明是重伤在身,却不愿被人看出,强忍着伤势,从泰安而至海 心山,走进这密室后,便再也忍不住了。 他知道如果在此时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都非自己可以应付得了,他只有静静 地在这里,将养好了再回去,双掌一抚,自丹田处提上来一口气,将那口气散至周 身,用以压制身体上的不适,将内力一点点凝集。 若是在平日,他只需一眨眼的功夫就可以将内力凝集成形,可现在他用了一柱 香的功夫也没有能将内力凝集成形。 他努力冲击受了伤的穴道,他知道每冲破一处穴道。自己的伤势也便好了一分, 于是他奋力冲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过了好久好久才得以冲开了四处穴道。 他有些兴奋。 五处穴道已冲开了四处,就只剩下五处中最后一处“膻中穴”。这“膻中穴” 位于胸口之上乃是任脉之中的一处最为要紧的大穴,只要冲破了这“膻中穴”,那 么所受之伤便好了六七分,但这也是最难冲破的。 他知道没有自己的召令,没有人敢进来,敢擅闯的便一定是不速之客,立起身 来,道:“你们要作什么?” “要你死!”三个人,三柄剑,同时向他招呼过来。 若不醉身子向上一旋,左足在三柄剑上一踏,将那三柄剑踏得垂将下去,右脚 一招“横扫千军”连踢那三人面门。 那三名蒙面为首之人也真是了得,在猝不及防之下,左手齐拍“啪,啪,啪!” 他们三人手拍在若不醉的脚尖之上,若不醉的脚也踢在了他们的手掌上,掌消脚力, 脚消掌力。 这一招之间谁也没有能过得半分便宜。 守在密室外的魔弟子本不甚多,他三人所带的帮手却自不少,以众敌寡将那些 魔教弟子尽数杀了,杀斗之声也自消去。 突然密室外大起剑击之声,那三名蒙面人暗想:“坏了!莫不是大队人马赶来 增援他了。” 若不醉也只道是有人来援,不禁有些喜出望外。 “杀了他再说!”那三人联手又上。 有人闯入密室,挥剑朝他三人刺来,口中还叫道:“休伤教主。” 三名蒙面人中的两人仍去缠斗若不醉,另外一人挥剑拨开从后刺来的剑招,却 见来的不是别人而是铁爪鹰锁魂。 这人惊道:“锁魂,你中了我的调虎离山之计,居然还知道回来。” 锁魂道:“你能知我之名,便应该是魔教弟子吧?” 这人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锁魂道:“既是魔教弟子,却为何来杀教主?” 这人道:“你来了,是想救他?” 锁魂道:“不错!” 这人道:“休想!他是死定了。”挥剑来斗。 锁魂与他斗过几招,各不赢人,想摆脱他,而去相助若不醉,怎奈这人武功好 生不弱,将他紧紧缠住。 锁魂用过了番手段,也如终将他无法摆脱。 那边,虽是少了一人,少了一分压力,但若不醉与乌鹤在泰山一战时身负重伤, 冲破了那四处穴道,也只好了三分伤势,相斗良久,已有不济。 锁魂终开明白了,这三个人不但是高手,而且是高手中的高手。他追不上那在 屋檐处一闪面过的蒙面人知是中了“调虎离山”的奸计,返回之时,看到密室外众 弟子死伤一片,便将那一干人众杀了之后,眼见密室门大开,便想也不想来救若不 醉。他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想也不想就闯将进来,以至自己为人所缠,施不成援手, 他想自己在密室外若能大喊一声,必能引得大队人马来援,这样自己便可以不为所 缠。 若不醉每动一分,便牵动了一分伤势。 终于有一柄剑刺得过来,那刺来的一柄本可以杀了他,可听一人道:“不要用 剑杀他,用掌。” 他不明白反正都是死,用剑杀人和用掌杀人有什么不同?只觉得胸口上一痛, 他被人打了一掌,被打得飞跌出来,撞在了坚厚的石壁上,落下时又重重砸在坚硬 的地板上。他的人连受了三次冲击,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 若不醉咬着牙道:“不要管我,快走!告诉痕儿,为我报仇。” 与锁魂交手的那人道:“锁堂主即然来了,便休想再走了。” 锁魂心知这样不但救不出若不醉,反会搭在自己的性命,倒不如奋力杀出,将 教主之死去告诉若无痕,一记虚招荡开那人,身子一投,出了密室。 那人紧追面出,从后撵杀。 若不醉不愿在这二人面前示弱,硬撑着缓缓地立了起来,道:“为什么杀我?” 有人告诉他:“因为你是教主,占着教主的位子。” 若不醉道:“虽然你们蒙着面,但我却知道你们是谁。” “所以你绝不可能走出这间密室。” 若不醉道:“我知道即使大队的人马已经到了密室外,你们仍是可以在他们没 有进来之前杀了我。” “知道便好!”击出一掌。 这一掌又打在了他先前为乌鹤所伤的位置上,又打得他飞跌出去,撞在了紧厚 的石壁上,落下时又重重地砸在坚硬的地板上。只不过方才他虽中了一掌,却还可 以撑着爬起来,而这一次他非但没有能爬起来,便是连命也都丢了。 与锁魂交手的那人复回密室之中,看了看已毙了命的若不醉道:“一切都办妥 了,只是让锁魂他逃走了。” 他们三人将罩在门上的面罩摘了下来,露出了三张脸。 副教主欧阳长笑,闪电刀冷血,震天雷夺命的脸。 欧阳长笑道:“一定不能让锁魂见到若无痕,一定要在他见到若无痕之前将他 杀了。” 冷血道:“一定也要将若无痕杀了。” 夺命道:“如此才是天衣无缝。” **********************************************江南很美,更有苏杭二州。 因为民间一直留传着这样一句话:“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有人说:“没有到过苏、杭二州的人,便算是在人世间白走了一遭。” 他从未到过江南,更未到过苏杭二州。 这句话激起了他的好奇之心。 他要看一看苏杭之地是不是真如古人说的那么美。 他来过之后,才好现苏杭之地果是极美,杭州西子湖畔,雷峰之塔,苏州古园 林,座落有序。 他有些后悔没有早些来。 也知道古人说过的话真是有道理。 他真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里,可是他收到了飞鸽传书,知道了爹爹的消息。 他已经有许久没有见过爹爹了,所以收到飞鸽传书后真的很欢喜,回到客栈中 收拾了行装,向北而去。 他来是时候什么也没有带,只带了一个包袱,包袱里的都是银子,如今他将银 子花光了,将包袱也丢掉了。 包袱是用来装银子的,即没有银子要装,还要包袱作什么。 江南的景致不仅是苏杭二州美,便是其它的地方也很美。 一路之上他行的很快,却也看的很真。 始终没有错过那些春意盎然的景致。 一路之上他都很愉快。 他骑下的马是爹爹送的。 他爹能送他的一定是好马。 他很喜欢自己的马,从不把它当牲口,就像对一个人一样对它。 因为那是他爹送他的。 好马都有灵性。 那马更是有灵性之极,仿佛可以体会明白他急欲回返,去见爹爹的心思,四蹄 跑的生快。 向前奔出了二十几里,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 小镇虽不知名,但却很繁华。 他有些饿了,他想自己的马也该饿了。 他牵着马,在一座并不甚堂皇的酒楼前,止住了脚步。 他是个很讲究的人,可在他身负要事的时候,便又不那么讲究了。 他知道一个人就应该懂得随遇而安。 小二急忙跑出来招呼。 他将自己的马交给了小二,吩咐道:“拿上好的草料喂我的马。”伸手在马头 上抚摸了几下。 那马也伸出舌头来舔他的手。 小二眨起了眼,似乎是不信有这样的马。 他笑着对小二道:“其实马比人更可靠,因为人未必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而 马却懂得,只要你将它当作朋友,而不是将它当作牲口,那么它也会将你当作朋友, 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小二心想:“马本来就是牲口,我若是将它当作朋友,那我岂不成了牲口。” 搔着头皮道:“客官的话,小的有些不明白。” 他一笑道:“你日后会明白的。” 小二招呼着他进了酒楼。 里面的人很多,他虽然是知道随遇面安的人,但是在吃饭的时候,他却喜欢一 个人,于是拣了一张靠近墙角的桌子坐下了。 他拣了那张靠在墙角处的桌子坐下了,就是因为他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可是 他的马,他的行为举止还得众人向他看了几眼。 他又不是女孩子,虽被那么多的人看,也没有脸红。 他要了四个上好的小菜,还有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 也忍不住用眼睛将坐在四周的人打量了一番。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人身上,一个和他一样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一脸的文气象,便是身上的衣衫也很文气。 尤其是桌子上放着一只萧,一只玉萧。 他虽然分不出玉的好坏,但他却在心里和自己打赌,那是好萧。 那年轻人也看到了他,顺着他的目光,知道他喜欢自己的萧,淡淡地一笑。 他也冲那年轻人笑了笑。 那年轻人看着沏茶的小二,那小二用两根手指勾起茶盖,这本是极不引人的动 作,可那年轻人注意到了,也看到了那小二拇指一松,一颗药丸般大小的物事便落 在了茶杯中。 雨前龙井是江南名茶,茶刚泡进去,他便已嗅到了茶中的香气,真不知道等到 泡好了,又怎生一番味道!他已经有些忍不住要去尝上一尝了。 那年轻人拿着自己的萧,走到他的桌前,道:“我想在兄台这里坐一坐,兄台 不介意吧?” 他道:“坐!” 那年轻人竟真的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将自己的萧也放在了他的桌上,道:“兄 台方才对着我的萧看了许久,莫非兄台懂萧?” 他道:“不懂!” 那年轻人道:“那么兄台一定是喜爱我的萧了?” 他道:“你莫不是想将这只萧卖给我?” 那年轻人道:“是!我想用这只萧来换兄台的这杯雨前龙井。” “换?”他有些想笑,却又认真地道:“好!我们换。” 那年轻人将萧推在他的面前,将他的茶端到了自己面前。也不知是有意的,不 是无意的,那年轻人手臂一颤,茶杯掉在了地上,碎了,杯子里的茶水也也流到了 地面,道:“在下一时不小心。”只有热水可以用来泡茶,但再热的水离开了火炉 都不可能再沸腾,而这流落在地面的茶水居然似开水那般沸腾,甚至在沸腾中还夹 杂着青烟。 他的面色变了几变,知道那是极为厉害的毒药。 他不敢想像自己若是喝下了这杯茶…… 他知道是那年轻人救了他,心里很感激,一想到有人无缘无故地下毒来害自己, 厉声道:“店小二!” 店里的客人都跑了,因为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茶里,饭里有没有毒。 店小二道:“客官!” 他道:“你在我的茶里下毒,你想要我的命?” 店小二急道:“小的和客官素不相识,小的没有下毒啊。” 那年轻人道:“你利用倒茶的机会,左手两根手指拿起茶盖,早已准备好的毒 药就藏在小拇指之间,你小拇指一松,药丸便落在了茶杯里,用水的热量溶解了毒 药。毒在茶中,茶中有毒。” 店小二将毒下在了他的茶里,想要的也应该是他的命,可是任谁也想不到的是 店小二从袖内递出了一柄匕首,而匕首却刺向了那个年轻人。那年轻人伸手在其手 腕上一指,那店小二便如被人用木棍打过了一样,五指一松,匕首“咣啷”一声落 在了地上。 他忍不住向那年轻人多看了一眼,他看到的仍然是那张很文气的脸,心想: “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很文气的人,文气的只会和萧为伴,但他方才那不经意的一指 拂,却是上乘的功夫‘手挥五弦’,我真是小看他了。” 那年轻人道:“为什么杀我?” 店小二道:“因为坏人计划的人更可恶。” 若无痕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还记不记得我说过,‘其实马比人更可靠,困为 人未必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而马却懂得,只要你将它当作朋友,而不是把它当作 牲口,那么它也会将你当作朋友,永远都不会背叛你。’,我给你讲了这样的道理, 你本应感激我的,可你却来杀我。” 店小二道:“我杀你,是因为有人要我杀你。” 他道:“是谁?” 店小二道:“我死也不能说。”脸上抽搐了起来,耳,鼻,眼,口都流出血来。 典型的七窍流血,原来这小二不但可以用小拇指去藏毒药,便是在口腔内的唇齿之 间也藏了药丸,心知必死,便咬破了药丸,自尽了。 他的面色变了几变。 那年轻人面色又何常不是变了几变。 一家原本还热闹非凡的酒楼却变的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将桌上的玉萧又推在那年轻人的面前,道:“我把萧还给你。” 那年轻人竟也真的将萧收了起来。 他道:“在下若无痕,你呢?” 那年轻人道:“在下秋妙笛。” 若无痕道:“你我本不相识,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秋妙笛道:“一个能把马当成朋友的人绝不会是个坏人,在下生平除了对那些 坏人不救之外,还从未对一个好人见死不救过。” 他有了一种想要与之结伴同行的想法,问道:“秋兄去向何处?” 秋妙笛道:“长安!” 若无痕喜道:“那我们倒是可以结伴同行。” 秒妙笛道:“只可惜在下没有马匹,而若兄虽有,却也只有一匹。” 若无痕道:“外面有很多马……” 秋妙笛道:“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 若无痕道:“秋兄很有原则,即是如此,我也以步代行好了。” 他们走出了这家酒楼,蓦地,一股劲风扫将下来。他二人身子向前一扑,一个 “懒驴打滚”卷出丈许,这一招用的实在是不文雅,他们的身子在地上一滚,都沾 上了土,但却救了他们的命。两个人两把刀劈在了地上,便是那极为坚厚的石地板 也被劈碎裂了几块。 只见自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涌出两人,加上先前的两人正好是十个人。 秋妙笛道:“看来杀你的人还真不少。” 若无痕道:“是啊!他们来杀我的,你走吧。” 秋妙笛道:“我是要走的,可是他们围着我,我走不了,只有留下来。” 若无痕喜道:“我们一起杀。”还没有等到那些人动手,他二人竟先动起手来。 那些人分作两组,以五敌一。若无痕边斗连向马厩靠近,解开了栓马之绳,一个旋 身,上了马身。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以为他要不顾秋妙笛的安危,独自逃去了。 却见他伸出手来,秋妙笛伸手在他的手上一搭。 他手上用力,将秋妙笛提上了马鞍。 那马撒开四蹄,向前急奔。 将那一众杀手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马是好马,即使是驮着两个人跑起来也自不慢。 若无痕伸手在马身上抚摸,那马便慢了下来。 秋妙笛知他是心疼宝马,翻身而下,道:“我们走走。” 若无痕奇道:“走走?” 秋妙笛道:“老天让我们有腿有脚,就是为了让我们走路,能走一走也是好的。” 若无痕也下得马来,道:“好!我们走一走。” 秋妙笛救了他的命,可他却始终连一句感激的话也没有说。因为他明白,秋妙 笛救了自己,并不是要听自己去谢。 他明白对这种人永远不必去说“谢!” 也许是他们都很年轻,也许是因为共同经历了那场狙杀。 他们虽然什么都不说,但在心里却将彼此当作朋友。 若无痕虽然方才在那个走进了那个不知名的酒楼中,要了四个上好的小茶,可 他还没有来得及将自己的肚子填饱,甚至是还没有去动筷子,便发生了茶中下毒的 事,于是他什么也没有吃。 此时他又饿了。 巧的是,在路边有一个茅屋,树枝上所挂的那面旗子上镶着一个“酒”字。 若无痕道:“秋兄,我们进去歇歇脚,如何?” 秋妙笛道:“若兄走了这么几步便累了?” 若无痕道:“即使不去歇歇脚,能坐下来喝杯茶也是不错的。” 秋妙笛听了他的话,没有再反对。 也许是这条路的人并不多,生意并不怎么好,所以洒铺造的那么简单,里里外 外只有那一个人即当小二又当掌柜。 你们拣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若无痕还是要了四个上好的小菜,要了两杯上好的雨前龙井。 掌柜的告诉他店里没有那么好的茶叶。 茶端上来了,他们两个一人一杯。 若无痕伸手揭开杯盖,好茶都有一股清香的味道,而这茶还没喝就已经先闻到 一股苦苦的味道。 秋妙笛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杯中的茶都喝了。 若无痕看着他,笑了笑,那笑中夹杂着歉然之意。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老一少,老是个老者,少的是个少女。 任谁一搭眼,都知道他们是父女二人。 这父女二人走到近前,男的拱手为礼,女的道了个万福。 若无痕看到了他们手上的柳琴,知道他们是卖唱的,伸手自衣中取出一锭银子 放在桌上,道:“你们拿去吧!” 那老者却道:“小老的虽然是靠卖唱为生的,却也还不是讨饭的。” 若无痕道:“那好吧!你唱支曲子,这锭银子便给你。” 那老者道:“客官想听什么?” 若无痕还未开口,秋妙笛先道:“我有一首名为《玉音金笑》的词,两位不妨 试着唱上一唱。”命掌柜的取来了笔墨,在纸上书写了起来,等写完了,伸手一扬, 递了过去。 那父女二人商量了半晌道:“好!我们试试!” 那老者坐在一只木椅上,将柳琴支在膝盖上,柳琴向来只有五根琴弦,秋妙笛 这时才发现那老者的柳琴却有六根琴弦。 那老者五根手指灵巧无比,拨弄着琴弦。 那少女开口唱道:“涛声旧,笑依然,千山只为笑中吟;梦难圆,情难断,何 事偏向别时圆?泪雨两茫茫,相思两依依,独笑今朝若中诉;乾坤依照在,妙容何 时聚,玉音闻之为谁起?”这是上半阕,下半阕是:“青青两山间,缕缕情愁丝, 红花绿叶娇销颜,苍天依不改,江山旧然红,佳音妙曲为谁离?” 若无痕听后不禁赞赞道:“好词!好词!秋兄作的好词。” 秋妙笛道:“在下那里有这样的才情,这是家师作的。”他见那老者自始至终 只是弹动着那五根琴弦,不曾拨动那六根琴弦,就在那少女一句“佳音妙曲为谁离” 毕结之时,那老者却伸指要去勾动那第六根琴弦。 秋妙笛轻叱一声:“停!” 那老者将已伸出的手指缩了回来。 秋妙笛立起身来,道:“足下的琴弹得甚好,只是为何在那琴声之中暗暗隐藏 着一股莫大的杀气?” 那老者道:“那里有什么杀气?”右手一拨那第六根琴弦,立时便从琴身打出 十余枚细若发丝的银针,直击若无痕。 听了秋妙笛那句“琴声之中隐藏着一股莫大的杀气”便知不妥,将心中的警惕 提升到了十二分,那老者还如保伤得了全神防备的他?双手在桌缘上一抚,那张桌 子便翻将出去。 “铛!铛!……”所有的银针都扎在了桌面上。 若无痕用力一推,便得那张木桌砸将过去。 那少女挥手一拍,立时便将那张木桌毁在掌下。 若无痕道:“你们是谁?” 那老者道:“夺命双煞。” 夺命双煞的名号若无痕是听过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老一少会是,问道: “我与你们无怨无仇,你们为何杀我?” 那少女道:“有人买了你的命。” 若无痕厉声道:“谁?” 那少女道:“不能说。” 那老者道:“要你命的人告诉我,你是一个人独行,身边没有帮手,他还告诉 我们,你不通音律,我们原本可以利用琴中所藏的暗器将你杀了,只是没有想到你 身边会有帮手,看出了我们的破绽。”于是他们双方斗起手来了。 若无痕与那老者斗在一起,秋妙笛则去斗那少女。 那老者用手中的柳琴作为兵器,竟也甚是得心应手。 那少女却是用空手去接秋妙笛的高招。 若无痕刺,扎,挑,劈,每一招每一式都甚有法度。 秋妙笛心想:“我初时只道他是个富家的纨绔子弟,却未料到他手中之剑竟也 丝毫不含糊。” 若无痕一剑刺去,那老者自知无法化解,只得将琴一竖,剑刺在了琴身上,琴 却未能挡住剑。 剑洞穿了琴,也洞穿了那老者。 那少女见自己的爹爹已死,心神大乱,出招全然不成章法。 若无痕仗剑而上,从后夹击。 秋妙笛暗想:“我师傅是大大有名的人物,从不仗多为胜,我身为弟子也不能 夹击这少女一人,来有辱师傅的名头。”心念至此,一退而后。 那少女与若无痕未斗几招,便被毙杀。 若无痕道:“在小镇上下毒,派夺命双煞来杀我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秋妙笛笑着道:“那人为了杀若兄,还真是下了不少本钱。” 若无痕思忖着道:“那人能知我一个人独行,身边没有帮手,还知道我不通音 律,完全可以利用所藏的暗器在弹琴的时候将我射杀,如此的了解我,一定是我亲 近的人,他又是谁呢?” 秋妙笛道:“即然猜不出,又何必一定要去猜呢?不知静下心来想想如何,化 解这一路之上的潜在的危机。” 若无痕听了他的话,竟真的不去想了。 从江南而至长安,若无痕都没有再骑马。 因为他一直记得秋妙笛说过的那句:“老天让我们有腿有脚,就为了让我们走 路的,能走一走也是好的。” 他想秋妙笛可以这么走下去,自己也应该可以。 他发现走路并不是件很若的事。 长安很远也很近。 他再想一想,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是从江南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到了长安,他们二人也就要散了。 他很兴奋,兴奋的是这一路之上再也没有出现变故。 他也有几分愁然,为了秋妙笛。 “醉月楼”里他们两人相对地坐着。 只要进了酒楼,若无痕总是喜欢要几个精致的小菜,可这一次却没有。 他只是要了一壶酒。 那是离别的酒。 他们两个静静的,什么也不说,只是唱酒。 秋妙笛道:“若兄,你可愿与我兄弟论交?” 这一句也正是若无痕心中想说的,可他却淡淡的,没有说不,也没有就是。 秋妙笛问道:“你不愿意?” 若无痕还是不置可否,反道:“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秋妙笛道:“我只知道你姓若。” 若无痕道:“你可知我有着什么样的家世?” 秋妙笛道:“若兄不说,我自不知。” 若无痕道:“也许你认得我,只会给你带来不幸,也许你不识得我,反是好事 一桩,我……我实在不愿伤到你。” 秋妙笛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却只知道我是与你从江南一路至此,我不 知道你有什么样的家世,你不说,我也不愿问你。我只知道在受人围攻之时,你策 马接应,同脱险境,你没有让我失望。” 若无痕问道:“你真的不在乎我是什么人?有着什么样的家世?” 秋妙笛道:“难道你在乎我是什么人,有着什么样的家世?” 若无痕赞道:“好!只是这里没有高炉长香。” 秋妙道:“其心甚诚,其意自真,又何必在乎这些俗礼?” 若无痕道:“好!” 他二人向天而跪,秋妙笛先道:“在下秋妙笛。”若无痕道:“在下若无痕。” 秋妙笛道:“在下愿与若无痕结为兄弟,同生共死,绝不背约。”若无痕亦道: “在下愿与秋妙笛结为兄弟,同生共死,绝不背约。” 他二人向天拜了几拜,命人取来大碗,将酒壶中的酒一人分作一半,皆自喝尽, 二人又叙了年岁,原来秋妙笛二十有一,若无痕二十有二。 秋妙笛将若无痕认作了“兄长”,那一声“大哥”叫的甚诚。若无痕欢喜无比, 捏着他的肩膀道:“好兄弟,好兄弟。” 秋妙笛喜道:“我自来便无父无母,更无兄弟姐妹,今日与大哥结拜为兄弟, 也多了一个亲人,我好欢喜啊。” 若无痕命人备了精致的酒菜。 想到分别在即,二人吃了几口,均自放下了竹筷。 到最后,他们只是喝酒。 喝着那离别的酒。 若无痕道:“有道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义弟不必如此。“ 秋妙笛道:“我与大哥刚刚结拜,却要分手,心中实在是不舍。” 若无痕叹了口气道:“我又何常不是如此?” 城外界碑前,一条路向东,一条路向西。 岔路口处,秋秒笛道:“今日一别,何时再能见到大哥?” 若无痕道:“兄弟同心,日月可照。有道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不识之人尚能如 此,又何况是你我这般的兄弟?” 秋妙笛道:“不错!不错!” 若无痕翻身上马,道:“义弟保重!” 秋妙笛道:“大哥保重。” 马去人远,只留下了一道腾起的烟尘。 -------- 万卷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