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虎毒食子 “老朋友,我们好久不见了。” 一句简单不过的招呼,却让“神眼”关七为之脸色大变,原因是他现在躲藏的 地方,原本就自信没有人可以找得到他。 “龙劫”过后,“论武壁”前,几乎已成了一块停尸场,死在轩辕惊天不分青 红皂白的一轮滥杀之下的江湖人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些死伤责无旁贷的要 算在主办大会的身上。再加上死伤者的亲众师门,就算每人吐一口口水,也能把关 七给淹死!“四圣”又无一人出面,关七衡量局势,就在一片混乱之中,不惊动任 何人的溜走了。本来要他当大雪山一门内斗下的代罪羔羊,就是毫无可能的事。 虽然在大会上出现的神秘人戴了面具,又刻意隐藏武功路数,关七仍是可以百 分之百确定,那个在会场上把他吓至下跪求饶的人,若不是“不死神龙”轩辕惊天, 他就把他的一双招牌眼睛挖下来吃掉! ——可是为什么?“四圣”找自己来合开这次武榜大会时,事前已言明得到轩 辕惊天的应允不是吗?他老人家也亲自签署了“武榜”候选名单,为什么现在却要 改变初衷,以血腥来大乱会场呢? 关七并不了解“四圣”和“不死神龙”师徒之间的恩怨,就因为不了解,才会 更一头栽入解不开的思维死巷,苦恼不能自拔。 在这样的心境之下,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像是杯弓蛇影般让关七心惊胆跳,由 此观之,他会被来人平常不过的问候吓到,也是情有可原。 来人在门外出现,一袭葛衫,羽扇抡巾,彷佛是三国时代的武候重生,而他的 外号,也真的叫做“武诸葛”。 ——风狮爷! 自请动风暴重出江湖之后,他就全无动静。可是如今,他却像是与关七熟识一 样的登门入室,这个风家第一智囊,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关七见到风狮爷,竟是闷哼一声的道:“原来是你!” 风狮爷笑道:“多年不见,听说你复出江湖,搞得有声有色,作老友的也好为 你高兴,怎么现在看来,却似与传闻不合,弄得如此狼狈啊?” 关七脸露不悦道:“你如果只是为了来这里讽刺我,关七可不欢迎这样的‘老 友’,阁下请自便吧!” 风狮爷匝嘴道:“一见面就下逐客令,这岂是待客之道了?” 关七冷冷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找我,总不成是为了叙旧说风凉话那么 简单,到底有何目的?爽快点说出来吧。” 风狮爷失笑摇头道:“与老友之间确不用太多废话,我就直接切入正题,听说 你遇上麻烦了,我是来帮你的。” 关七冷冷道:“你连自己风家的事都自顾不暇了,还想来帮我,岂不是疑人说 梦吗?” 风狮爷微笑道:“这是两码子事,岂能混为一谈?你所关心的,不过是‘武榜 ’的存废问题,我有办法,可以让今届大会继续进行。” 对现在的关七而言,这一句话不啻是正中要害,果然他身子一震,不可置信般 道:“你此言当真?” 风狮爷洒然道:“你该明白我的个性,没有把握的事,我是从不说出口。” 关七脸色数变,显然内心正在天人交战,良久后终于道:“你要什么条件?” 风狮爷道:“这事对你而言可说易如反掌,我要你在接下来的赛程想办法,安 排风暴和风刃提前一战。” 关七冷笑道:“你如此处心积虑,究竟是为了风刃,还是自己的儿子了?” 风狮爷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道:“虎毒不食子,这句话你该听说过吧?” 虎毒不食子,可是号称万物之灵的人类,只为了争权夺利,不但是父要杀子, 甚至是子要弑父,也只当作稀松平常。 “杀!” 未出口的一个字,化为实际的动作,父子两之间,就只有一个清楚的念头,那 就是杀死对方! ——老不死!你去死吧! ——逆迕子!你没资格再生存下去! “轰!” 两人再启战端,都对彼此的实力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出招更狠!更准!更不留 情!谁要是先被轰中,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战况激烈,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有着“皇金圣甲”护体力量的皇太极,似在 隐隐占着上风啊! “老鬼!就只有这点能耐吗?让我用实力来告诉你,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吧!” 皇太极自信满满,“皇极轰天拳”攻势源源不断,多年来也被父亲阻住自己要 走的路,皇太极就把皇绝世恨透,誓要把后者亲手轰入地狱啊! 反观皇绝世,在亲生儿子的猛烈攻势下,只有招架之力,更被逼得不住后退, 局势绝对不利于他啊! 一进一退,两人就绕着殿内的中心兜圈子,不知不觉间,皇绝世已退到原先所 坐的麒麟石椅处。 “是时候受死了!纳命来吧!父皇!” 皇太极眼见时机成熟,发出他为杀父而预留至今的一招。左手“皇极圣指”, 右手“紫微皇掌”,掌指齐施,一道阴阳融合,交缠旋卷的奇猛气柱,顿时向皇绝 世轰去。 “看我杀皇一式——阴分阳晓!” 气柱猛如雷霆,来势更是奇快无比,面对皇太极这豁尽全力的一招,皇绝世就 该是束手无策,但看他眼神,又绝非是甘心待毙的样子。究竟他还有什么方法,可 以起死回生了? 千钧一发间,皇绝世忽然往石椅处一伏,再起身时手中已多了一把青寒四射、 光华流动的龙纹古剑,皇绝世挥剑一闪,竟把阴阳合并的气柱像豆腐般从中破开, 分成两半! 皇太极脸色大变,失声道:“尚方宝剑?!” 皇绝世道:“正是昔年‘圣帝’皇天子的配剑,也是‘皇极惊世典’的克星— —尚方宝剑!” 皇绝世说话间,人剑合一旋风般抢入皇太极怀中,反手一剑,后者的“黄金圣 甲”竟完全起不了作用,被尚方宝剑前入后出,贯胸刺穿! 两人的动作全在这一刹那停顿!止住! 皇太极目疵欲裂,咬牙恨声道:“老……鬼……你好毒……的用心……!” 皇绝世叹道:“虎毒不食子,如今我却被迫要亲手杀子,那份无奈你可能理解 了?” 皇太极道:“你……别得意……其他的兄弟……一定……会为我报仇……!” 皇绝世黯然道:“若是命运安排如此,那也是无可奈何!” 把剑一抽,皇太极身子一震,把接下来要说的话全部割断般留在胸腔内,随着 泉涌而出的鲜血,仰天而倒。 “蓬!” 皇太极身子倒地。 从他身上流出的鲜血,竟像是死不甘心,还想向凶手报仇似的,在地上蜿蜒着, 流向皇绝世的脚边而去。 皇绝世望着地上皇太极的尸体,眼神中流露的,似是伤心,更似是许多的无奈, 神情像是一口气苍老了十年。 他手上的剑,染上的可是他亲生儿子的血啊! ——儿啊!非是为父要设局杀你,而是你逼得为父不得不如此,为父如此做, 全是为了“皇朝”的万世基业啊! “碰!”“啪!” 皇绝世正陷入杀子的悲苦愁绪中,两声气爆劲响,就把这当代帝皇的心神惊醒 过来。 原来是天日和京兆伊,见此次行动的主谋皇太极已死,哪还有心纠缠下去,拼 着硬挨一招受点伤,也要换取一丝逃命的机会,飞弹远离大殿。 刀怀风和剑流云正要追击对手,皇绝世已先一步出声喝止道:“不用追了!就 让他们走吧!” 两人闻言一愕,不过他们本来就没有非和天日京兆伊拼个你死我活的理由。 刀怀风把手一抖,“戒”的铁链像巨蟒上树般缠绕在刀身上,重新将后者包个 密实。 剑流云也还剑入鞘,边笑道:“还以为终于可以活动筋骨,没想到还是要半途 而废。” 皇绝世淡淡道:“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从今天起,你俩就再不受祖训 约束,也不用留在我身边了。” 两人听得双目同时放光,剑流云语音微颤,似是压抑不下心情的激动道:“三 百年了!‘剑圣’和‘刀尊’的后人,终于又可以重见天日!” 刀怀风忽然道:“我有一个问题。” 皇绝世道:“问。” 刀怀风道:“三百年来,每一任的‘皇朝’帝王都千方百计的把我们留在身边, 怕的只是失去刀剑两家暗中护持皇姓一族的力量。何以你却反其道而行,任由我们 离开呢?” 这话倒是提醒了剑流云,以皇绝世的老谋深算,既然得悉儿子的反逆之心,绝 对有上百种法子平定叛乱才对,为何偏偏要动用到该是“皇朝”最后防线的他们? 还连敌人也未赶尽杀绝的泄漏秘密了? 皇绝世微微一笑,一股前所未有的皇者霸气,忽然在他身上逼发出来。 “‘皇朝’的最后力量就在我皇绝世的身上,而我更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你 俩是我在世上仅有的朋友了,试问我又怎忍心见到朋友因为祖先无聊的承诺束缚, 而将一身绝世本领虚掷在这幽幽皇宫中了?” 剑流云拊掌笑道:“大鹏终于决定不再倦伏,而要一鸣惊人,身为神州的一份 子,我们乐于见到你的决定。而不论去到哪里,‘剑圣’和‘刀尊’,都永远是你 皇绝世的朋友。” 他不说“皇朝”的好朋友,而只说是你皇绝世一人的好朋友,内中显是大有深 意。 皇绝世也未深究,只道:“对于朋友,我还有一个最后的请求。” 刀怀风道:“说。” 他很少开口,但句句都像斩钉截铁般有力。 皇绝世叹道:“我的五儿子,皇百世,惨死在江湖人的手上,虽然是他咎由自 取,但我这个失职的父亲,仍希望能给九泉下的他一个交代。” 剑流云道:“原来是要我们替你报杀子之仇,当成换取自由的想法来看,这个 交易还算合理。说吧,凶手是谁?” 皇绝世道:“风刃,流川枫。”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萧霞见过风暴之后,又想到回去“冰雨阁”一趟,没想到再上到“论武壁”时, 竟会看到这么一个尸横遍野的惨像。 “啊!是萧姊姊!太好了,萧姊姊也平安无事。” 人群中,眼力极佳的小雪发现到萧霞的身姿,连忙向她摇手招呼。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确认过彼此的平安之后,萧霞心急的问道。 风狼苦笑道:“我也是一头雾水。”把神秘人大闹会场的事情向萧霞说了一遍。 萧霞听得倒抽一口凉气道:“竟有此事?” 她想到的是连“霸刀”、“心剑”、风刃都会败下阵来的对手,有此资格的人 只有一个,就是在她和云傲交手时,现身一招就打败了后者的“他”! “他”的真正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萧霞正色道:“风刃,风狼,我想和你们商量一件事。” 风刃闷哼道:“什么事?” 尽管是在力战之后,且神秘人的武功又太过高强,但风刃败在来人的手里仍是 不争的事实,这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萧霞道:“有关于这场大会背后的阴谋。” 遂把昨夜和风暴之间的对话,再重复一遍。 小雪听得咋舌道:“原来一场‘武榜’大会内,竟有这么深的内幕啊!” 风狼听得脸色直沉下去道:“阁主的推论非同小可,但是却缺乏证据辅佐。” 萧霞叹道:“不愧是风二伯的传人,一眼看出问题的关键,如果我有确切的证 据,能证明这次大会是”四圣“在暗中策画的阴谋,我定会尽全力阻止惨剧的发生。” 风刃忽然道:“不管那阴谋是什么,都不能阻止我和云傲的一战。” 萧霞娇躯一颤,为着风刃话中的决绝而感到心悸。 风刃以不容转圜的口气道:“我和云傲之间,一定要做个了断,我相信,那家 伙和我也是一样的想法。” 小雪露出担心的神色道:“风刃,你还要再战下去吗?已死了那么多人了,我 怕……” 风刃转向小雪,柔声道:“对不起,小雪,让你担心了那么久。但是我和云傲 之间,只能以一方的消失作为结局,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事情。” “我不会阻止你想做的事,但是——”一丝落寞的神情,出现在小雪的瞳孔内, 但很快又消失,接着小雪把头轻轻倚在风刃宽实的肩膀,幽幽道:“答应我,一定 要活着回来。” 风刃身子一震,小雪从他的口气,已经知道了他将会选择的路,那就是找到云 傲,并和他对决。 风刃心中一阵感动,小雪不惜抛弃名门闺秀的身份,选择和他在江湖上流浪, 而自己所能给她的,只是一个无休无止的斗争世界——尽管如此,小雪依然是无怨 无悔。 风刃也不管旁人是否在看,伸臂将小雪拥入怀中,以无比诚挚的口吻道:“我 答应你,我一定会回来。” 两片红霞,飞快地烧红了小雪的玉颊,她轻轻一挣出风刃的怀抱,低下瑧首道 :“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啊啊……一定。” 风刃连连点头,现在的他,就是面对十个云傲,也无所畏惧。 看着眼前这一对璧人,萧霞百感交集,她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云傲那孤傲的 身影,想到风刃和云傲间不可能化解的仇视,再想到了自己。一阵难以形容的酸楚, 顿时涌上心头。 命运,难道真是那么的爱捉弄人了? “后悔”这个字眼对流川枫来说,并不是一种熟悉的感情,但是自从“武榜” 大会第三天以来,他却常常与这种感觉相处。 他后悔的,当然不是在大会上出手阻止神秘人滥杀一事,就算时光倒流,他还 是会义无反顾的再站出来一次,即使下场仍是惨败也一样。 使他后悔的,是一个叫做“翼刀”雁翔羽的少年。 只怪自己当时太多事,因为不想见到那么一个才华洋溢、又具有勇气正义的少 年高手,在乱阵中被仓皇失措的人群践踏而死,才在离开时顺手带走了前者,还救 醒助其疗伤。这,就是错误的开始。 “前辈救了我,就等于是我的再生父母,翔羽无以为报,只有自愿为奴,终生 供前辈差遣吧。” 看到雁翔羽认真不过的表情,流川枫实在不禁想叹气,他终于知道“施恩不望 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需要,你的报答。” 流川枫冷若如冰的态度并不能浇熄雁翔羽的热情,或者是因为后者神经太粗的 关系也说不定。 “那怎么行呢?前辈和‘霸刀’,都同样是翔羽一生中最敬佩的人,更何况前 辈现在对我又有活命之恩,如果翔羽不能报恩的话,会一生不安的。” “让你跟着我,我才会一生不安呢。” 看上去好像是非常无情的说法,但其实流川枫并不讨厌雁翔羽,只是他已选择 了“剑”为他追道生涯的唯一伴侣,在“剑”这个唯一的面前,并不需要多余的跟 随者。 雁翔羽不死心的道:“翔羽从小就是孤儿,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即使 跟在前辈身边,也不会为前辈惹来任何麻烦的。” 流川枫已经懒得再和这小子争辩,即使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他现在也 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只是,在上路之前,得先恢复足够把这小子抛下的力气。 流川枫不理聒噪不停的雁翔羽,自顾走到一旁,“心剑”反手出鞘,把后者给 吓了一跳,以为流川枫终于忍受不了他的罗唆而决意一剑斩了自己。但流川枫只是 双目紧闭,五指握剑,神情虔诚的像是在庙里上香的信徒。 ——呼! 流川枫手腕一挥,“心剑”插入土中,动作之快把雁翔羽又吓了一跳。而随着 剑锋入土,“心剑”透明剑身内的红块,便忽明忽暗,简直像是有生命的活物一样。 “啊!前辈是在疗伤,可是为什么要让‘心剑’出鞘?难道此剑还有助人疗伤 的功能不成?” 雁翔羽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其实离事实已十分接近,流川枫此刻正是藉着“心剑” 的特异功能,增强自己的“天地藏玄”神功吸纳天地元气,以助其加速复原。 一丝丝的黑气,像是从流川枫的掌心逸出,透过“心剑”的剑身,再被大地之 母吸收。 雁翔羽正看得聚精会神之际,“心剑”的剑心,倏地毫无徵兆的光采大放。 “呜!” 雁翔羽猝不及防下,被剑光照得眼睛也睁不开来,连忙以手遮面。 “心剑”放出的辉芒再攀,成为充斥天地的唯一亮光。 雁翔羽再也不敢睁开眼睛,只能空自担心。 光芒骤起。 光芒骤敛。 四周一如往常,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只有流川枫倚剑半跪,背脊全被汗水 湿透,像是历经了一场大战一样。 雁翔羽迟疑的移开手掌,看到流川枫的情况,担心的道:“前辈……”不知道 自己该不该上前。 流川枫深吸了一口气,修长的身子缓缓站起,一直苍白的脸竟恢复了几分血色。 “我没事。” “锵!”心剑回鞘。 雁翔羽露出佩服不已的神情道:“太厉害了!前辈你用的是什么功夫?” “天地藏玄。”应该是没有必要回答的问题,但流川枫却偏偏回答了。 雁翔羽露出向往不已的表情道:“天地藏玄吗……听名字就知道是了不起的神 功,什么时候我才能修到这样的境界呢?” 流川枫正要开口,一种来自心灵最深处的悸动,像要把他生命敲醒般的狠狠一 震,八风齐动!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四周的一切,忽然变得无比清楚,感官以倍数的灵敏延伸开去,感觉神妙到极 点,非是亲身经历,怎样都难以说得明白。 同时心神俱震,知道自己在神秘人先前的一战中身负重创,又在伤势未复的情 况强替雁翔羽疗伤,精气神透支殆尽,但透过“心剑”和“天地藏玄”的神妙援奥, 功力不但尽复过来,且更有增长,可谓因祸得福。 此刻的他剑心通明,思路变得无比清晰,之前想不通的问题,竟一下子全都豁 然开朗。 流川枫两眼亮起电般精芒,望定雁翔羽。 “前……前辈……你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对雁翔羽来说,眼前的流川枫经过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默之后,忽然变得像是脱 胎换骨般神气逼人,彷佛没什么东西能在他面前隐藏一样,竟让雁翔羽不敢直视后 者此刻的视线。 对流川枫来说,此刻雁翔羽的心境也像是透明的玻璃一样,清楚明白,毫无隐 瞒可言。 ——原来雁翔羽竟是和自己这么类似的人。有意思!哈!有意思! 一抹笑意,出现在流川枫的俊目里,但还来不及浮现在嘴边,已经消失不见。 “我可以教你。” “什么?”雁翔羽一时没听懂流川枫在说什么,只得再问一次。 流川枫道:“我可以教你,‘天地藏玄’的法门。” 雁翔羽喜出望外道:“此话当真?!” 他虽然厚着脸皮赖在流川枫身边,但心中其实也明白这只是权宜之计,原本只 盼走一步算一步,没想到现在对方一开口就是三级跳的惊喜,叫他怎能不欣喜若狂 了。 流川枫点头道:“但是,有两个条件。” 雁翔羽乐的嘴都合不拢道:“别说是两个条件,一百个条件我都答应啊!” 流川枫道:“第一,我只传你心法,但我们并不是,师徒。” 雁翔羽道:“明白!明白!” 不能当“心剑”的门下固然遗憾,但反正日后机会多的是,也不急于现在。 “第二,你要跟我到一个地方,见一个人。” 雁翔羽一愣道:“要到什么地方?见什么人?” 流川枫道:“去了,就知道,还是,你不愿去?” 雁翔羽连忙道:“去!去!”就是龙潭虎穴,他现在也不会皱皱眉头。 “很好,那走吧。” “现在就动身?”雁翔羽嘴巴张得可以放下一颗鸡蛋。 流川枫没再说话,以行动代替他的回答,雁翔羽只得连忙追在他的身后,急着 道:“等等我啊!前辈。”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雁翔羽心想,该不会还有什么难题了吧。 “不要再叫我,前辈,我没大你,多少。” “是!是!呃,可是……” “怎么?” “不叫前辈的话,该怎么称呼你了?” “随便你。”流川枫一副放弃了的口吻。 碧波晴天,一望无垠。 “嘿!原来前辈……呃,流川大哥要带我来的地方,是一处海岸啊!哈!真好, 好久没看到海了!” 雁翔羽像个兴奋的大孩子,开怀地笑着。 流川枫用眼角余光观察后者,自看到大海后,雁翔羽就显得特别兴奋。 “你似乎,很熟悉海?” 雁翔羽笑道:“那当然,我可是自小在海上长大的……” 话一出口,雁翔羽才发现到自己失言,身子一震,像是犯了什么大错被逮到一 样,心虚的往流川枫看去,但后者却没在看他,而是直盯着远方的海平面,忽然开 口道:“来了。” ——来了?什么来了? 雁翔羽随着流川枫的视线望去,却见到一帆船影,在海天交线的彼端,由远而 近,似乎正望准这里驶来,不禁大生疑惑,难道流川枫要带他见的人,竟是海上来 客? 帆船终于驶到距两人最近的岸边,从船身之上,忽地飞出一条人影,如大鹏掠 空般降落在两人身前,雁翔羽不知来者是敌是友,暗提功力,有所戒备。 只见来人竟是一个和流川枫差不多岁数的年轻武士,手脚特别修长,头发在脑 后绑成一束,几丝浏海,随意地挂在额前,在脸上形成数道阴影,却遮不住其阳刚 的容貌和深邃的五官,一丝邪异而又讥讽的冷笑,像与生俱来的挂在他的嘴边。 雁翔羽从来人精光内敛的双目中,几乎可以肯定对方差不多是流川枫那个级数 的高手,却不知为什么,打第一眼看到此人时,他就对对方没有半点好感。 年轻武士腰间所挂的,赫然是外型与当日风刃所见到“忍者”的武器一致,一 把连鞘的细刃长刀。 年轻武士眼光来到流川枫处,操着并不纯正的汉音,笑道:“没想到来接我的 人,竟会是你?” 流川枫道:“我也没想到,将军会派你来。” 年轻武士笑道:“你来了那么久,也没能完成任务,将军当然要派一个更有能 力的人来,那就是我了。” 年轻武士视线瞟到雁翔羽处,下巴一抬道:“这小子,是神州的人?” “是又怎样?” 雁翔羽打开始就对年轻武士看不顺眼,如今对方又用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向他 说话,正是佛都有火。 “是的话,就去死吧!” 寒芒一闪,年轻武士连给雁翔羽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当头一刀就往他迎面劈下, 其势之快就让雁翔羽完全没有闪避的空间,眼看就要——中刀! ------- 西陆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