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天上人间,谁是有缘,谁又无缘? 琴音未绝,忽闻一阵萧声传来。 我在恍惚之间,琴音突地拔高,琴箫和鸣,缠绵迂回,声音渐入凄切迷离,似 不能自拔,渐渐低下去了,但不就此断绝,仍旧低吟着,像秋水微波。 感觉那萧声越来越近,隐约中有笑语声传出来,我的琴声嘎然而止,箫声也随 之停了下来,余音久久不散。 “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我抬头,见琴台下站着好几个人,除 了风家兄弟、蛛儿以外,说话的是一位娉婷少女,一身红衣尤为醒目,外罩一件薄 如蝉羽的丝衣,格外美艳动人。 婴冉的声音和她的外表一样,好听得令人心动,她闪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向 我看了一阵又道,“好一曲‘天上人间’!” 风无及上前一步,“尘姑娘,这位婴冉姑娘,是我哥未过门的妻子。” 我觉得自己的手微颤了一下,心顿时乱如一堆麻,弄不清半点头绪。左手不自 觉地摸了一下头上的骨簪,缓缓起身步下琴台。 “刚才在用膳时听说忘尘姑娘是如何清丽脱俗,如何不染凡尘,此刻一见,果 然是惊为天人。”婴冉笑得恰到好处。 风无界手中握着一管紫萧,站在一旁,冷峻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我深望了 他一眼,心中似乎有个小小的希望在作祟,可我到底是在希望什么?我不知道。我 甚至还没弄清楚自己的心,为什么会哀伤,为什么会心慌意乱,难道,这就是人间 所谓的七情、六欲吗? “尘姐姐,你没事了吧?”蛛儿纠缠过来。“虽然我不懂音律,但这琴箫和鸣, 真是动听极了。” “没事,只是头有点疼,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一点都记不得了。” 我一回想,头又有些生疼。 风无界身行一动,手指已搭在我的脉搏上,我心下一颤动,竟理不出半点头绪 来。数秒后他突然一把捏住我的手腕,眼神中流露着一股冷,“怎么你会没有脉搏? 难道……!” 我闻言陡然一惊,我乃是忘忧湖上的一朵莲花,我能这样告诉他吗? “我……”我欲言又止。 “忘尘姑娘,为什么你会弹‘天上人间’这首曲子?”风无及走到我面前,竟 也是一脸严肃。“这曲子原是我祖上所创,一琴一萧,阴阳合壁,其威力无穷无尽。 只是这琴谱失传已久,不知姑娘从何处所得。” “你们干什么?快放手,会一首破曲子有什么好奇怪的!”蛛儿杏目圆睁,身 形接著飞舞在空中,凌空向风无界扑去! 但风无及更快! 他身形一闪,截住了她的去路。 “找死。”蛛儿怒喝一声,身形一晃,硬迎而上,闪电般的击出两掌。 他倏的转身凌空一旋,双手幻化出叠叠掌影,蛛儿竟然不避不闪,似要拼命。 她反迎而上,让风无及不禁为之一怔,突然神色倏变,暗呼一声,“不好。” 蛛儿已经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投入掌影之中,手指一挥,银光倏闪,数根细 针飞射而出。风无及侧身躲过,掌风却已经狠狠地击在蛛儿胸口之上。 “啊……”众人皆为之惊愕。 蛛儿惨呼一声,但觉胸口一阵疼痛,飞出丈远。 “啊!蛛儿……”我惊然动容,身形微微一晃,已脱离风无界的手掌,一振臂 上的云纱,飞舞而起,身形一闪,单手护住她摇晃不定的身形,见她脸色泛白,气 息微弱,嘴角缓缓流下一行血丝。“出山时婆婆说,‘人心险恶’,果然不假。” 她怒愤交集,双目中闪烁着恨的光芒,冷冷地注视着风无及。 “我还以为你们是好人,哼,看来是我蛛儿瞎了眼……”她从嘴里吐出一根蛛 丝,流星飞虹般的疾刺风无及的咽喉要害,这显然是最后一招,她己耗尽了全力。 “蛛儿,你……”风无及的脸上微微变色,他可以闪,可以避,可以退开,可 是他却站在原地。 我双眉一蹙,刚要出手相救,却听见半空中一声惊呼。 “无及!”风无界话音甫落,倏的抓起身后的剑,右臂一抖,锵的一声龙吟, 蛛丝碎成无形。他身行一旋,剑已入鞘。 蛛儿一阵撕心裂肺,口吐鲜血。风无及身形一闪,掠到她身边,扶住她,面色 凝重,“你,没事吧?我们并没有要伤你们的意思……你何必如此。”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抑体内浮涌的血气,冷冷道,“我……还……死不了。” “我现在就去找大夫帮你医治。” “哼!不用你……假慈悲……尘……姐姐,我们走吧。”她挣扎着站起来,话 一出口,头一甩,乱发飘飞。 她突然脸色泛紫,手抓着胸口,“砰”的落进风无及的怀抱,人己昏厥。 “蛛儿……蛛儿……” “交给我吧。”我手轻轻一抬,蛛儿的身子便飘浮到我面前。 众人一震。 我双手化莲印,嘴念符语,玉指倏闪,一道仙气注入蛛儿眉心。她盘腿而坐, 闭目调息,身体周围旋起五彩光芒,落叶花瓣被风卷起,四散飞舞,如梦如幻。 蛛儿煞白的面色渐显红晕,体内浮涌的血气平息,好受了不少,最后双掌交错, 深吸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目。 “谢姐姐!”蛛儿得了我的仙气,心中甚是感激。她款款起身,站回我身边, 一起面对眼前面露惊异的的三个人。 “你们到底是何许妖物?”婴冉眼中的厌恶让我有些心惊,她纤手一摆,手中 已经多了把玉匕首,玄光。 “婴冉,别乱来。”风无界沉声喝住。 “无界哥哥,她们可是妖孽啊。”她表情异常激动,“难道你被她的美色所惑 ……不会的……不会的……我爹是怎么死的,你忘了吗?他是惨死在妖魔手中的啊! 你在我爹灵位前发的誓言,难道你都忘了吗?” “婴冉,你疯了,你在说什么!”风无及神色一沉。 “我没忘。”风无界的声音冷得不带一点温度,眼神中闪烁着凛凛寒光,透着 严酷而森冷的气息,“师父的仇我一定会报。” “既然会报,现在就杀了这两个妖物!” 风无界回头望了我一眼,眼中的表情却是复杂的。 “哼,别以为人多,我就怕了你们。”蛛儿不甘示弱,说着便要迎上前去。 我振动云纱,挡住她的身体,“蛛儿,不可伤人。” “姐姐,这些人类愚昧之及,就算我们不伤人,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蛛儿 不管我阻拦,一扬手,便有数十道银光飞去,呈天女散花之式。 “啊……好痛……”婴冉一声惨叫,右臂中了一针,鲜血淋漓。 “蛛儿,你太冲动妄为了。”我怒叱。 “真是欺人太甚!”风无界检查了婴冉的伤势后,翻身跃来,一掌向蛛儿打去。 “蛛儿,小心!”风无及未及多想,便起身护住蛛儿。 我一挥袖,一阵旋风忽地扬起,刮起满天的花屑,护着他们两个。自己飞身而 起,硬是接了这一掌,顿觉天旋地转血气翻涌,忙收敛心神,真气聚拢。 “你……”风无界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这一掌……我是替蛛儿还你的。” 在漫天的花屑中,我落到地上,狂吐鲜血。 “啊!尘姐姐……”蛛儿忙上前扶住我,眼中已聚集水气。我一扬手,便用一 道灵符封了她,让她不能动弹无法言语。见她瞪着眼睛,我虚弱地站起身,轻叹道, “蛛儿,不管是妖是魔是人还是仙,都要归顺天意。” “无界哥哥,你为什么还不动手?”婴冉的声音有些颤抖了,娇媚的颜容上不 由升起怨恨的神色。 风无界望着我,眼神深邃,默然不语。 他突然出手,一把扣住我的手腕,举起长剑。 蛛儿倒抽一口气,倏地睁大双眸,两道秀眉深锁,神情紧绷。 “哥……”风无及一声惊呼后,周围顿时变得死寂,一切仿佛结冰。 剑停在半空,迟迟不落斩,我们的目光纠缠,谁也没有移开。他那受伤似的神 情深深触动我的心弦,我轻蹙眉宇,想到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送我的骨簪,难 道是从那一刻开始自己对他就生了情…… “快杀了这妖孽!”婴冉急声催促。 “哥,不要啊,她们并没有害人,杀了她们于情于理不合啊!” 他蹙眉不语,心中满是挣扎。 “放过蛛儿,我任你处置。”我一字一字地说,感觉到他僵硬的身子,然后瞥 见他握剑的手颤抖了一下。 蛛儿闻言,苍白的脸上有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泪顺着脸颊滑落。 我轻轻闭上眼睛,轻咬朱唇抬起头,难道是我错了吗?我不该来到这人世间, 不该执著于找寻梦中的答案,不该遇到风无界,更不该对他动心。我错了吗……可 是,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后悔? 不悔!我终于知道了,那个在佛前求了五百年的女子,说这两个字的时候是如 何坚决。 “轰!”耳边一声巨响,我睁开眼睛,缓缓回头,只见身后的一块巨石已被劈 成两半。我怔怔望着他,竟也说不出话来。 “忘尘姑娘,在下刚才多有得罪了。”一声龙吟,风无界长剑入鞘。 “你疯啦,竟然放了这个妖孽!”婴冉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声音悲愤莫名, “你……你这样做对得起我爹吗?难道……难道你真的为她的美色所迷,不忍下手 ……” “婴冉,够了。”风无界回头,一双冷眸望着她,“如果我们也一样滥杀无辜, 那么你说,人与妖魔又有什么区别。” 闻言,婴冉犹如晴天霹旌,怔在当场。 一行人回到“风来厅”,丫鬟们已经伺候好了茶水,婴冉站在一旁面色倔强, 始终不肯入坐,“要我和妖孽同桌共饮,不可能!” 蛛儿闻言怒起,“什么妖孽?你们可真是瞎了眼珠子,尘姐姐可是天上的仙子。” “仙子?”风家兄弟面面相觑。 “我正是天界忘忧湖上的莲花仙,并非你们口中所说的妖魔。”我款款起身, 吹一口气,墙壁上便浮现出一朵洁白如玉的莲花,沐浴在一团柔和的紫气之中。 “哼,你少在这里编故事。”婴冉一声冷哼。 我没有理会她,娓娓道来,“世分三界,仙,为天,人,为地,魔,为狱。仙 气就是其中最纯净的灵气,而黑暗中魔气是最为邪恶,人间是正气,粲然耀苍穹, 神魔不可欺。” 我停了一下,又道,“如今邪魔入世,百妖横行,自是人间正义之气衰弱之势 ……” “不好!今年便是阴月之期!”风无及突然一声惊呼,脸色很是难看。“灭— 世—劫—” -------- 炎黄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