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休息一下吧。”两人互瞪了半天,无印总算妥协了,寻了一处有水源的林荫 地休息。 他似刀雕出来的五官线条分明,拔出竹萧,站在湖边幽幽地吹奏起来,那种冷 绝的气势,真是举世少见。 他是注定要天生孤独的人,很早以前,他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原来你也不是铁石心肠。”如练坐在一块大石块上临水而照,掬水轻拍着脸, 最后干脆把鞋也脱了,一双玉足泡入水中,清凉的感觉瞬间行遍全身,“哇,好舒 服。” 无印目光动处,不禁为之一愕,看见她如此天真无邪的笑容,她眼里的水光涟 滟,不知为何,他的心陡然温柔了一下,那张冷峻卓绝的面孔也柔和了许多。 “你不渴吗?”她拿水袋递给他。 他不理她,别开了脸。 阿弥陀经中最重要的一句经文,就是「一心不乱」。 一心不乱— 可是,要做到是何其之难。 他默诵心经,竭力把持着自己胡乱跃动的心。 如练见讨了个没趣,对他的背影扮个鬼脸,也就不理会他了。他们这一路上只 知道赶路,难得可以静静的欣赏这四周秀丽景色。于是,她开始左顾右盼,这边的 景色真的很美,峰峦叠起,碧水缠绕,山清水秀,茂林修竹,她轻轻地吟,“水作 青罗带,山如碧玉簪。”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来?”这句未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无印发现自己受迷惑 了。 “是因为……因为……”如练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 如何回答。“因为……因为我喜欢你啊。”她够诚实。 “你太放肆了!”他怒叱,双眸精光慑人,一股撼人气势浑然天成。 “我有什么错,难道喜欢一个人也有错吗?”她不懂。 他一脸的铁青,转过脸去,双掌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继续赶路,就 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那一刻,如练的信心开始动摇,这个男人,真的有人世间的感情吗? 又是一路无言,如练差点快要喊救命了,整整十天,他居然可以整整十天不说 一句话,她真不懂这个男人生了张嘴是干什么用的。 每次她嚷着要休息的时候,他就会找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独自吹萧,留个坚 硬的背影给她,仿佛对她多看一眼都显得是多余。 这让她有一种无力的挫败感,而且她越来越感觉到这是自己的一相情愿。 这天,终于赶到了“七煞穴”,在一个断崖上,因为人迹少至,所以杂草丛生, 而且阵阵阴气从洞口涌出。如练在杂草中,发现了一块铺着的石板,上面刻着「七 煞凶穴,无狱之门」这八个草字,笔法苍劲,古意盎然,细看之下乃是用内家指力 刻画而出,在经过风霜侵蚀,愈加显出一种震撼人心的气魄。 “你在洞口等我。” “不要。” “这里面阴气太重,你受不了的。”无印一张脸冷得连点温度也没有,就连他 那双漆黑如子夜的眼眸,也冷得像快要结成冰了。 “这样不是最好,省得你见了我心烦……”如练赌气似的说道,然后头也不回 地朝洞内走去眼中隐约有些泪光。她把自己的真情缠绕在他七情不动的身上,可是 他却避之唯恐不及,像他这样的人,根本是铁石心肠…… 洞颇深幽,一进去,她就感觉到一股阴邪的气流在身边游动,心底顿觉升起一 股彻入骨髓的寒意,仿佛整个浸泡在奇冷的冰潭中一般,痛苦不堪。 然后她又看到一堆动物的骨骼,显然都是被这阴邪之气侵蚀而亡的。 她忙运气护住自己的元神,不让邪气入侵,额头的白玉莲花隐现旋转,她的双 眸渐渐泛起一团祥和的紫气。 无印手化指印,额前神珠也闪烁着耀眼光芒,他一把抓住如练的手,命令道, “快出去,否者你会被邪气侵体的。” “不要。”如练甩开他的手。 她一步步艰难地走进洞腹,突然感觉洞内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好象要把她整 个吞噬般。她用力抓住洞壁上的石凌,可是那股力量实在太过强大,她大叫一声, 石凌应声而断,身子便被吸了进去。 千钧一发之际,无印毫不犹豫,又再次抓住她的手。 “你既然不要我,为什么还要救我?”她冲着他大叫。想到他之前的冷漠,不 由一阵心酸,差一点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是你说的,我既然让你跟着我,就要照顾你。”无印看着她,表情有着一瞬 间的不自然,可是瞬间又恢复了原来的表情。“抓紧了。” “如果今天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她问,表情是期待的。 “你不会死的。”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坚定地吐出这几个字。 “如果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她又问,看着他的眼睛。 “我说过,你不会死的。”他表情严肃,手却不自觉地紧了一下。 无印不再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继续往洞腹走,越是往里走,阴邪之气就越是 浓重,如练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她大口的喘着气,脸色越来越苍白,感觉到自己 连呼吸都很困难。无印一抬手,输了一道灵气护住她的元神,她顿时舒了口气,感 觉没那么辛苦了。 好不容易走到了洞腹,咋看之下,大胆如她,也不由吓了一大跳。 洞腹内堆满了死人与动物的骸骨,令人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发着绿莹莹的光, 森冷恐怖。在靠近洞角的地方,有一堆骷髅堆成小丘陵,其上放着一个石盒子。 “就是它了。”无印眼神中闪烁了一下。 “你冒着这么大的危险进来,就是为了取这个破盒子?”如练瞪大眼睛,不可 置信的看着他。 无印轻点了一下头,举目望去,“看到地下这些骸骨了吗?这些都是想来取这 个盒子,受阴邪侵袭而死在这里的人与妖魔留下的。” “为什么我们会没事?”如练好奇地问。 无印微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这是如练第一次看到他对她笑,虽然只有那么短暂的一瞬,可他眼神却是那么 温柔,她的心迷惑了一下。 “难道这个石盒里面藏着什么宝物?”如练看着这满洞的骸骨,猜测着。 “它藏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关系到人间的兴亡。”无印望着那石盒,意味深 长地说。 “秘密?” 无印点头道,“这石盒名曰,晟玉。你看到那石盖两旁刻着的字了吗?” 如练点了点头,“恩,应该是‘乾坤其中,晟石守玉’这八个字。” “对,三界圣女是玉字命格,拥有这样命格的少女普天之下三界之内只有一个, 要找到她更是难上加难。”无印望着那石盒缓缓地说,“但,它能预知她的所在。” “这么神奇!”如练惊奇地叫了起来。“果真是个宝物。” “百年来,魔界一直都在人间秘密地找寻拥有这样命格的少女,可是都是无功 而返,除非打开它,否者没有人可以找到那名少女。” “难道这个女子才是整场浩劫的关键?” “不错,她的血聚集三界灵气,至阴至纯,在阴月之期用她来活祭魔神,便能 涌发这七煞凶穴的阴气,到时候整个人间便如同地狱,到处都是山崩地裂,大火肆 虐,洪水泛滥,乱窜的山精水怪孤魂野鬼祸害人间……” 无印停了一下,仿佛眼前已经出现了那幅惨不忍睹的画面,“直到最后,整个 人间就会沦为魔道,从此无情无欲,没有欢笑也没有痛苦,如同行尸走肉。” 如练叹了口气,“那拥有这样命格的少女要背负那样的命运不是很可怜……” “这是天命,不可违。” “天命?”如练语声微微一顿,无奈一笑,“有时候,天是不能为人决定一切 的。” 她的话让无印心头微微一震,他不懂她语气中那浓浓的无奈与悲哀。 “既然这样,那我们快去取那石盒吧。”如练手势微扬,想要空手取盒。 就在她霍然起身的同时,无印已出手把她拉住,“你看这满地的残骸,他们能 够走到这里面,却无缘拿到石盒,难道你认为是没有原因的吗?你这样贸然出手, 只是去送死罢了。” 如练怔了一怔,扫过面前这一片残骨狼藉,突然感觉一丝不堪忍受的阴冷,不 免向他靠近了点。“这七煞凶穴果真如此名不虚传,难道这百年来真的没有一个人 能够活着从这里走出去,就连一直生活在最阴暗处的妖魔也不例外吗?” “是!” “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无印对上她的双眸,缓缓吐出一个字,“等!” 等?如练双眸中写满疑问,“等什么?” “运气。” 等运气,这是什么话?如练见他唇角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心中疑团是越滚 越大,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大师,无印大师,我们到底在等什么 运气?” 无印掐指算了一下,“如果今天我们运气不坏的话,再等一个多时辰,就是天 狗食日,到时候日月浮沉,乾坤幻变,虽然是大凶之日,却也是‘七煞穴’阴邪气 最弱的时候,这个时候夺石盒是最佳时机。” “原来你说不用法力,坚持要徒步而来,就是在等这个天狗食日。”如练见他 点头,便也不再说话。 无印闭上眼睛养精蓄锐,静静地等待。 洞穴内忽然一暗,啊……如练一声轻呼,天狗食日的异象终於来临。无印突然 睁开眼睛,眸中精光四射,“我们的运气终于来了。” 说时迟那是快,他整个人已经飞身向前,双手化手印,“摩诃般若波罗蜜…… 般若波罗蜜……般若波罗蜜……神光开路!” 一道精锐斧光劈开一条道路,那些骸骨被激地到处飞散。 如练也毫不疑迟,旋身飞舞,手化莲印,射出十几道灵符,“灵符照佛!出… …”灵符发出一道道符光,护着无印,为他挡开许多涌动的阴气。 无印眉间额珠金光闪烁,可是脚步却越来越沉重,他踏出一步,地上就会深深 凹下去一个脚印,没走几步,直觉一股寒冷阴气息直撞而来,月白袈裟剧烈拂动起 来,心陡然一惊,可脸上却毫不变色。 “可恶,我来帮你。”如练在旁瞧地心焦,刚想飞上前去助阵,却被无印一个 手势给拦了下来。 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决定放手一搏。 他双掌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就腰间拔出竹萧,就于唇边缓缓吹 咒起来,这曲子先是平静如水,无波无浪,骤然气势一转,犹如万马千军般破空而 来,每个音符都从萧管中飞射而出,化成金印。 那些金印渐渐聚集在一起,越积越多,在无印吹出最后一声尖锐的萧音后,那 些金印拼凑出来的赫然是一个巨大的“佛”字,发出耀眼无比的金色光芒。 啊……好巨大的威力。如练被金光刺得微眯着眼睛,无印单手竖掌于胸前化手 印,整个人伫立在“佛”字的中心,周身金光凛凛,眉间也隐约显出一个金色的佛 字,俨然一位真佛。“人间正气,万法为一。光明在天,佛——自——开——路— —” 巨大的“佛”字骤然在他身后一分而散,按天地乾坤排列,形成一个变幻莫测 的古怪阵法,阴气被困阵内,只觉四处黑气涌动蔓延,却不得破阵而出。 无印急于想要取石盒,飞身向前,手刚要碰到石盒,却感觉到一股森冷之气从 盒内涌出,暗叫一声不妙,果然两道逼人利光从盒内暴射而出,一道蓝光射向无印, 另一道紫气直直向如练飞射而去。 无印翻身入地,用金印挡开了那道蓝光,转眼间,却见紫气已经急速逼近如练, 心中陡然一惊,心随着一紧,不觉大叫一声,“如练,小心!”飞身便去护她。 如练被那道紫气缠住,毫不容易避开了,可肩膀还是被紫气所伤,她忍痛微皱 了一下眉,白色织锦衣料上马上映红了一片。 “你,你没事吧……”他那坚毅的剑眉此时也深锁。 “我……啊!”如练刚想说话,却意外瞥见那两道紫蓝利光在无印的背后飞速 逼来,攻势甚是凌厉,她不觉心中大生惊骇,骤然一个旋转,从背后反身紧紧地拥 抱住他,刹那间,只觉背上一凉,紧闭双眼,等待致命一击。 -------- 炎黄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