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印似已惊觉,脸上容色大变。 这两道光在他们背后突然停住,在空气中互相交缠着,却像是一对情侣在窃窃 私语。 如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骤闻一阵清啸之声,两道利光已射向他们面前的石壁, 一声巨震,耳边嗡嗡作响。他们顺势一看,这一看实在出人意料之外! 原来,稳稳钉在上面的却是两把寒光逼人的剑。 他们对望了一眼,疑迟了一下,上前各自拔下一剑。 无印手持之剑一面有符为乾,镌刻有七曜,另一面有符为坤,刻有鸟兽,剑刃 锋利无比,散发出森森寒光,不禁感叹道,“好剑!” 如练手中的剑刻有天上的十八星宿,剑柄与剑刃相接处镶嵌着蓝色精美的花纹, 是把秀气无比的剑,她目光落在无印手上,“一阴一阳,看来这两把剑是一对的。” “这应该是守护那个石盒的……可,为什么不杀我们?” “可能……它们感觉到我们是好人吧,所以现在才这么温顺。”如练手指轻轻 抚摩着剑身,“如此神锋却没有名字,可惜……不如我们为它们取个名字吧。” 无印一挥剑,一道蓝光扫去,无数骸骨便化为尘土散去,此剑威力之大让他不 禁为之一怔,片刻之后,他道,“此剑一出世,万恶皆惧,就为‘伏魔’。” 此话一出,中间靠近剑格外,突然浮现出“伏魔”两字,他面露喜色,果是一 把神器。 如练把剑指天,“正气耀天,此剑就为‘妖斩’吧。”她满意地看着剑身上也 浮现出这两个字。 她把剑收好,却见洞内越来越亮,大惊道,“啊……不好,没时间了……” 无印迅速向前扑去,她还没有看清楚他的身影,只见他已经动作麻利的用一块 白布把石盒包裹起来,捆在背部。 “快走!”无印眼看“佛”字阵已经快阻挡不住那汹涌的阴气了,他一把拦腰 抱住如练,带着她朝洞口闪去。 可阴气却在瞬间爆发了,如练感觉到一股入骨的寒意侵入体内,在身体内游走, 脸上表情痛苦无比。无印见状心中一急,可却也有心无力,脸上神情也变了,他化 手印,眉间却泛出一丝黑气。 “我们是不是就快死了……”如练的气息越来越虚弱,面色也已苍白如纸,一 双无神的眸子望着他颤声道。“如果……如果就这样死了,我会不甘心……不甘心 的,我还不知道你有没有……有没有喜欢过我。” 说到伤心处,她的眼泪不禁落了下来。 “别再胡思乱想了。”无印雄壮的声音现在也变得低沉而沙哑,他一头汗落淋 漓,抱着她艰难地跨着步子,才跨出几步身子霍地一个踉跄又停下来,他心里不得 不承认,这个“七煞穴”中的阴气比他事前所估计的还要厉害得多,眼前情势对他 们极为不利,不由心头一凛,难道最终他们还是要死在这里。 “我不行了……你放开我,自己走吧……”如练虚弱地挣扎了几下,她的脸庞 连一丝血色也没有,苍白得令人心寒,显现着一种凄凉…… “我绝对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的。”无印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剑眉陡然一扬, “我们一定会活着出去的,你相信我吗?” “恩。”她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彼此的呼息,却显得那么急促。 无印横移一步,袈裟微扬,倏地,拔身直起。两把宝剑突然拖出一抹寒光,暴 射而出,为他们开路。 无印心知这一刹是他们两个的要命关头,虽是阴气侵体不辨东西,却也不敢在 原地滞留片刻,右足一勾,掠空而起,袭向一面峭壁,身形再转飞身向洞口。 耳边阴风飕飕,二人身子一经落下,只觉得面前一亮,已是在洞口处。 “啊!出来了!”如练欢呼,声音里充满了激动。 她抬头见自己还窝在无印的怀里,不觉脸色一红,急羞之下稍一挣扎便离了他 身,总算她轻功极佳,腰身微拧站立地上,可显然由于体力不支,双腿一软,就地 坐了下来。 她偷望一眼,无印正自面现微笑地望向自己。 “我们先把阴气逼出来。”无印也随即盘腿坐下,他们两人闭着眼睛在一旁静 静地打坐,时间,在毫无声息之中,静静地过去了。 一个多时辰后,无印眉间的黑气才渐渐隐退,他深深舒了口气,睁开眼睛。见 如练还在运气,双目紧闭,额头的被一层黑雾笼罩着的白玉莲花隐现旋转,渐渐泛 出紫气。看来已无大碍,心里不觉松了口气。 他解下捆在背后的石盒,细看之下,发现石盒没有钥匙孔,盒盖上有一莲花的 凹痕,两旁分别刻着“乾坤其中,晟石守玉”这八个字。 这石盒到底该如何打开?他百思不得其解,眉头轻皱起来。 这时如练已经把阴气全都逼出了体外,她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那双乌黑的眸 子闪烁着盈盈的光芒,流光四射。她的眼睛直直地被石盒吸引住,她缓缓地站起来, 脸上显示出一种奇怪的表情。 “怎么了?”无印察觉到她的异样。 “石盒上的莲印……”如练回头看他炯炯的眸子,“那莲印……我能解。” 听罢,无印为之一愕,他心里一动,暗忖着:难道这石盒中的秘密与她有关, 难道……他摇了摇头,想要甩掉心中涌起的那不详的感觉。 如练手化莲印,闭上眼睛抬起尖尖的下巴,微张开嘴,一道紫气护着她的本命 元丹而出,元丹散发出晶莹剔透的七彩光芒,落在掌心便化为一朵白玉莲花。 她把白玉莲花放入凹痕里,轻轻地扭转乾坤,打开石盒,眼前奇光耀眼,随即 觉得盒内有一股绝大的杀气迎面撞来,心中一惊,当下不及闪躲。 “小心。”情急之下忽听一声惊呼,一条红色的身影飞快地上前把她一把推开, 是一直躲在暗处的红鲤。数十道银光瞬间射进她的身体,一声痛呼之后,她的整个 身子翩斜着,有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地,直向着一角斜落下去,只觉得胸上一紧,嘴 里喷出了一口鲜血。 “红鲤!”如练刹时睁大双眼,一声凄厉的惨叫,一挥云袖便把红鲤的身躯搂 进了怀里,急道,“你不能有事啊。” “如练……”红鲤嘴唇颤抖着,脸色苍白急冒冷汗。 “无印,我求求你,求求你快救救她。”如练转头面向无印,只管死命地咬着 牙根,却是无计可施,满脸无助神情。 无印一个垫步,已到了红鲤身前,他盘腿而坐化手印输真气给她,可不到片刻, 红鲤又“哇”地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 “怎么会这样?”如练忙扶住她的身体。 无印对她摇了摇头,似乎有意避开她的眼睛,“她伤得太重,恐怕……” 她闻言呆了一下,紧紧地咬着下唇,几乎都要咬出了血来。 “如练……”红鲤虚弱地唤道,“你一定要活着,你一定……要坚强的……活 下去……”如练听她这么一说,蓦觉心头一酸,强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迅速地夺 眶而出。 “红鲤,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如练已经泣不成声。 红鲤抬起手擦掉她滚滚掉落的眼泪,“如练,别哭……你是我这辈子……最好 ……最好的朋友,我们在一起……五百年……五百年了……多长啊……” “是啊,五百年我们一起修炼,一起玩耍,你总是像姐姐一样的照顾我……” 红鲤虚弱地笑了一下,口中缓缓溢出一行鲜血,“还记得那天……恶妖把我打 伤……你为了救……救我……去盗灵草,后来……后来被仙童发现……你既然用百 年道行换了我的命……现在……现在我还给你……” “你不要再说了。” “如练……”红鲤突然瞳孔睁大,鲜红的血从口中不断涌出,她的手紧紧拽着 如练的手臂,“如果……如果当初……我们没有离开莲池……那该多好……” 她的手缓缓地松了,从手心里滚落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红鲤石,发出耀眼的光芒, 渐渐暗淡下来。 “啊……红鲤……是我错了吗?”如练抱着红鲤渐渐消失的身躯,放声大哭, “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如练,你不要这样。”无印一把拥她入怀。 “无印,是我错了吗?”如练抬起泪眼,哀声询问道。“我错了吗?是我错了 吗?” 无印忽觉一阵心酸,仰天长叹。 石盒的光芒在一旁渐渐黯淡下去,突然起了一阵怪风,从盒里传出一阵仿佛带 着魔性的乐曲声,很是动听,一条人影从中慢慢浮现出来,在看清楚这张脸的一刹 那,如练和无印就像是被电闪了似的,先后都怔住了! “如练……”无印脸色瞬间大变。 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唇边泛起一抹惨淡的嘲笑,“哈,原来……原来一切 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老天决定的,看来谁也躲不了。” 接着她深深叹了口气,认命般闭上眼睛,“我一定要死吧。既然这样,我希望 可以死在你的手里。” 无印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时之间也是心慌意乱,没了方寸。 对持片刻,如练站在那儿,眼皮低垂,姿势美丽至极,也凄凉至极。 无印的心被一份莫名的彻骨的痛楚吞噬着,他手中的剑终于没有劈下去,只是 一伸手把如练揽到了怀里。他喃喃地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就在两人紧紧相拥的那一瞬间,两人脑中突然同时闪过一些片段,像是一切记 忆。一阵悠然的琴音不知从何处飘来,接着一屡萧音和了上来……夜阑人静。 荷花池上,月光透过浓雾显得越加苍白,那迷离的浓雾在月光照射中散成了千 丝万缕。一个少女盘膝坐在小舟上,飘在池中央,一人一琴溶在月光下,也迷离在 浓雾中,骤看来,也像要散成万缕千丝。 她神情忧伤,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 在她的面前放着一张矮几,放着一张五弦古琴,她的一双玉手正在琴弦上缓缓 拨动。四周除了小舟滑过水面发出的水声,便只有这铮琮琴声。 在岸上站着一个装束的青年,却一动也不动,他手中握着一管竹萧,脸上却是 迷惘之色。那琴音突然一转,不在凄迷悱恻,杀气骤现,那青年忙把竹萧就于唇边, 和着琴音吹奏起来,一琴一萧株连合壁,震天动地。 另一边,斑驳云月下,一个黑衣人凌空坐于坟坑上,脸上狰狞的笑着,一双白 骨嶙峋的手在坑内不停地挑捡着人骨,一根根渗着阴森森光泽。 “王,已经查到莲姬的下落了……” 那黑衣人脸色一变,“快说!” 荷花池边,那少女脸上露出喜色,“我们终于谱成了这首天上人间……太好了, 这五年的光阴总算是没有白费。” 少女从船舱内取出一只石盒,她把曲谱放置进去,用自己的本命莲花印在石盒 上。那青年接过石盒,一闭眼手中扬起一抹红光,石盒便被封死了。“这样,以后 就只有你才能打开这个石盒了。” 那少女对着石盒幽幽叹息,“明天就是阴月之期了……不管是生是死,我们都 要在一起。” 青年把她拥进怀里,对着月亮深深叹了口气。 大战过后的宁静,少女手中的琴已经断了三弦,那青年已经死在她的怀里。 一脸邪恶的魔主用两只手指捏着那少女精致的下颌,抬起她的头,一口气吹在 她的脸上,吹散了她的发丝。飞散的发丝里,她的双眼美丽而又空洞。 “用你的血来祭魔神,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哈哈哈……”魔主手一挥,刀便 要落下。 那青年的身体突然化成一把利剑,刺进了魔主的胸口,少女十指用力一弹,最 后两根琴弦发出一声悲鸣,直直向魔主射去,他终于倒下了,化成一团黑气。 少女也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口吐鲜血,弦断人亡。青年化成的剑在她身边环 绕悲鸣,那少女终于也化成了一把锋利的雌剑,与他互相在空气中互相交缠着,最 后化成两道利光射进石盒里。 -------- 炎黄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