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哗!”一盆凉水从头顶淋了下来,独孤辰浑身一个激灵,将沉重至极的眼皮 抬了起来。三天的拷问让他知道什么是狱中自有折磨人的方法。独孤辰的手脚都上 了铁镣,他也被拉扯成一个大字。刑堂上两个大汉精赤了上身,其中一人倒提了一 根长鞭,鞭上细若牛毛的倒刺林立。一鞭下来虽不会致人于死,但那皮肉被撕下的 感觉却是生不若死。 刑堂之上摆了一把太师椅,椅上一个与赵天渊年龄相若的中年人以手支额,面 容看上去很是憔悴,此刻更是双眼微闭,像是疲倦至极。也难怪自己的爱子不明不 白的死在巷子中,偏这看似瘦小的少年却不知在傲什么,狱中的可用的刑讯都用了, 但他就是不说。此时没人敢来招惹他,随时都有可能暴起伤人。 “说!”秦满微闭的双眼睁了开,眼中遍布的血丝异常的鲜红。他缓缓站起, 从大汉手中取过长鞭。秦满的眼角一阵抽搐,他不相信这少年的骨头会有多么硬朗。 “只要你承认指使你和杀人的是赵天渊,我就放了你,并且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秦满的语调缓了下来,自是想来软的,“像你这样瘦小的少年是杀不了孙锐那样的 高手!”独孤辰本想将黑衣人说出来的,但有谁会信,也只会给秦满一个栽赃的机 会。 独孤辰盯着秦满的眼珠一字一顿地说道:“他们都是我杀的。”啪!长鞭陡然 伸直有若灵蛇般卷出抽在独孤辰的身上,那本是结痂处立时一道皮肉翻卷出来。独 孤辰如触电一般,身子一阵哆嗦,一道热气从嘴中喷了出来。 “打,给我狠狠地打,打到他说为止!”秦满将鞭子往地上一摔,他真想把这 人的骨头取出用火炼一炼,看看是不是真得硬朗,秦满现在也有点相信眼前的少年 真得就是杀人凶手。 皮鞭每抽到身上,独孤辰便是一抖,但他却是强忍住不叫出声,这次不知道挨 了多少鞭,渐渐地便麻木了。独孤辰不知自己还能否坚持下去,或者是有无必要, 赵家小姐的那日生气时的表情浮了出来。只要能保得她平安便也坦然了,独孤辰只 望能痛快死去。 那壮汉也抽得累了,眼前的景象模糊了,独孤辰的头渐渐垂了下去。不知过了 多久,雪又在眼前飘洒。竟又回到了赵家庄对面的巷子,赵思琦那秀美的脸一如春 日的阳光般娇美。她竟然对着自己笑了并且向自己奔了过来,独孤辰张开双臂。眼 见她就要投入到怀中,一道黑影冲了出来,同时一把长剑直指赵思琦。 那人回头向自己诡异地笑了一下,手中的剑却是毫不犹豫的划出,赵思琦的笑 脸一瞬间被定格。独孤辰只觉支撑自己信念的东西轰然塌了“不!”他从灵魂深处 叫出声来。猛地睁开眼,不过是场恶梦。 刑堂之上只余了独孤辰一人,远处传来狱卒喝酒猜拳的吵闹声,这更显此处安 静,但独孤辰却不喜欢这样的静。 独孤辰试图扭动一下胳膊,但一阵剧痛传来让他不堪忍受,他宁愿做回到那个 乞讨的小狗子,再不学什么轻功。“咚!”似乎有人喝醉倒地,独孤辰闭了眼,待 要养会儿神,却一下警觉了。那边一下没了人声,难不成都喝醉了?“哐!”牢门 打了开,看见来人一身黑,独孤辰的拳头攥了起来。只见黑衣人手中提着的宝剑反 射出刺目的光芒,几滴血珠顺着剑刃慢慢地滴落,看来那几个狱卒不是喝醉了。 “怎么样,”黑衣人语调一如古井不带起一丝波澜,但在这平静的刑堂上听来 格外的刺耳,“还是做强者的感觉好吧?” “杀了我!”独孤辰的声音虽微弱,但却是清晰。“只要你告诉我给你刀谱的 人在什么地方,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独孤辰看着黑衣人思索片刻后说道:“好, 你过来我告诉你!”黑衣人靠了过来,独孤辰示意他将耳朵贴到自己的唇边。独孤 辰虚弱的说道:“他在……”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只是不断地重复两个字。黑衣人 不由地又向前靠了过来,只听独孤辰一声暴喝:“休想!”接着一口浓痰喷了出来。 由于靠得太近,黑衣人并未能躲过,那痰带了血丝很是恶心。黑衣眼中杀气陡然涌 现,长剑直刺而出,独孤辰闭了眼。 “叮!”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传出,几点火星闪过。吊在手腕的镣铐一松,独孤 辰的身子向前栽倒,却又被人托住。独孤辰只觉撞入到来人的怀中很是柔软,而且 还带了淡淡的香气,来的自是一个女子。 黑衣人手中长剑一抖,一片剑影铺展开,只见那女子一把扣住独孤辰的腰间, 反手一剑将他脚上的镣铐挑断。同时双足在地上一点,身子急旋而出,剑在空中挽 起一朵剑花,也迎了上去。剑至中途,只听嗖的一声,一只袖箭急射而出,再一个 侧身,两把飞刀从旁侧带了尖啸向着黑衣人飞了过去。 黑衣人没想来人是一个暗器高手,那箭来得迅急也不敢托大,剑锋一扬,便想 将飞箭挑落。而那两把飞刀却是后发先至并且交叉而来,黑衣人剑尖一挑,把飞箭 挑了开,接着剑身一颤向飞刀撩去。 女子长剑也削向黑衣人双足,黑衣人倒退而走。那女子用剑在地上一点,身子 向右掠出,挟了独孤辰已出了牢门。 女子虽带了个人,但动作却也迅急。黑衣人追出监时,女子带着独孤辰已消失 在墙头,黑衣人也不追赶,他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狡黠。 那女子将独孤辰带到野外,将独孤辰放到地上后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抖落一些 白色的粉末,自是疗伤之药。药洒到身上一阵清凉的感觉四散,刚还似火烧的伤痛 顿时减轻了不少。 “好点了吧?”柔声传来,独孤辰心神不由一动,对这声音自是再熟悉不过: “赵夫人!”女子将面罩取了下来,正是赵夫人。独孤辰正在疑惑夫人怎么会来救 自己,只见赵夫人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刀谱!”正是丢失了的刀谱,却不知怎么 会到了夫人手中。独孤辰刚要开口询问却见夫人的眼神很是迟疑,似乎想问什么但 又有点犹豫,自是不便开口提问,过得半晌。赵夫人似乎下定决心问道:“他还好 吗?”虽不知道这个他具体指的是谁,但肯定与灰衣人有关系,只怕两人之间有什 么瓜葛。赵夫人见独孤辰良久不开口,又问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能不能带我 去见见他!” 独孤辰自是不确定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敢贸然答应,待要按灰衣人交待地去 办,刚要开口便听远处一阵喧闹,数十只火把冲了这边来,想来是官差追了过来。 “到林子里去!”独孤辰向夫人说道。 经过一夜的周旋,赵夫人带着独孤辰总算摆脱了官差的追捕。进入林子的深处, 两人在一树下歇息。 “夫人从何处得此刀谱?”独孤辰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这刀谱由绸子制 成,其质地坚韧,绸面有若雨丝,其做工很是精美。这锦应该是雨丝锦,乃是蜀锦。 而此段雨丝纹路却与其他的不同。”独孤辰虽不懂女红,但顺着夫人的提示也发现 其中一段雨丝纹路弯曲与旁的丝路不同,好似是穿在里面的,只不知这绸已经很簿, 却不知是如何做到的。“这让我想起了二十年前的一段往事!”夫人继续说道。 “二十年前?”独孤辰对往事感兴趣自然想多了解关灰衣人。 “‘一剑天涯,独步江湖;刀断人魂,神鬼共诛’一个剑法独步天下,一个刀 法天下无敌。人们只道这两人乃是生死之敌,却不知这两人乃是生死之交。他们在 一起交流武艺心德,更将断魂刀法记载下来。” “是不是这本?”独孤辰举着手中的刀谱问道。“那日从寺中回到家在书房发 现了这本书,后打听才知道发生在巷子里的事!” “夫人怎么就能凭这本刀谱确认你所要找的人。” “因为这本刀谱是由我织的。我本名叫唐莫言,乃是蜀中唐门。这里面的丝线 采自苗疆的蛊毒蚕丝,若想看到里面的内容,也得用特殊手段。先用血将其浸润, 再以内力为引导将血导入丝线之中才能将图显出来。” “夫人可认识一个叫刘一刀的?”独孤辰问道,只见赵夫人神色略为萧索,接 着听她说道:“怎么不认识,‘刀断人魂’说得就是刘一刀,而此刀法也是他所创!” “天下第一,”只听赵夫人继续说道,“不论两人有多深最终也得有个了断。 而刘一刀,一个十足的武痴,一定要分个高下。在向他挑战多次被拒绝后,刘一刀 以他相爱的人为要挟。最终两人决定在昆仑山决战,那一战谁胜却无人知道,只刘 一刀一人从山中出来,像负了重伤,回到家后不久被仇家灭了门!”独孤辰略一迟 疑,随口问道:“夫人可是被胁迫之人?”赵夫人没料到独孤辰会有此一问,在犹 疑了片刻点了点头,独孤辰决定按照灰衣人交待的去做。 独孤辰带了夫人穿过树林,进入到茫茫大山。翻过几座山头已近中午时来到一 处断崖处。崖顶积雪甚厚,几株青松仍旧苍翠,崖边一块青石突兀而出。向崖底望 去,只见云雾缭绕,雪落下崖底也似乎加了速。独孤辰来到一株青松下将积雪刨开, 取出一枚焰火,这是与灰衣人的约定。焰火向下落去,良久才听崖下传来一声响。 过得一会儿,只见青石下一道灰影飘出独立于青石上,只见他的灰衫随风而动,却 了几分沧桑! 赵夫人与来人对望了片刻,脸上渐渐涌现出一丝激动,接着向灰衣人奔了过去。 灰衣人的眼神中也起了一丝涟漪,任由赵夫人扑入到怀中一双手张开,却不知道放 到哪里。 “天涯,是你吗?”赵夫人的语调激动中是重逢的喜悦。独孤辰见得两人团聚, 自是高兴,想要离开却不知该到何处,想来灰衣人便是那“一剑天涯”赵天涯,两 人之间定有段感人的爱情故事! 过得片刻,赵天涯将赵夫人的脸轻轻捧起,他的眼不再浑浊,异常的闪亮却是 噙了泪花。“莫言,你还好吗!”似乎是千年的等候,千年的呼唤。唐莫言伸出手 将赵天涯眼角的泪轻轻拭去后点了点头。 独孤辰转身就要离开,赵天涯此刻也注意到这个满身是伤的少年。“独孤辰, 这次辛苦你了,你留待几日我会将平生所学传授于你。” 独孤辰一听此话便向着赵天涯跪了下去,叫道:“师父!” “莫言,能否留待几日?”赵天涯向着唐莫言望去,只见她的脸色显出一阵犹 豫,已为人母的她不再是二十年前的小始娘,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师娘!”独孤辰叫道,唐莫言一声轻叹后随即笑了起来,脸上一片轻松。赵 家庄,天下第一庄,还有什么是照顾不了的,然后向赵天涯点了点头。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