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强敌 剑的时代结束了,但剑技还没有结束。魔石之技慢慢蚕食着一切,甚至于国家 都被魔石之技掌握了,而我希望剑技不要被吃掉,还能流传下去…… 轩辕望怔怔忡忡呆在院子里半晌,直到石铁山出来催他回去,他才醒悟过来。 那个贺秀腾虽然不是用一个剑士应用的光明正大的手段击败林康政,但比起林康政 来,他只怕更想维系剑技的流传吧。在魔石之技上较余国先行一步的扶英的今日, 恐怕就是余国的明日,有朝一日余国的剑技也会走到这般穷途没路么? 恐怕无须到那一天,现在余国的剑技,便已经没落不堪了。老师之所以如此为 赵王出力,除了是想让神洲余国的百姓主动迎接即将来临的变化,也有那么一点为 剑技传承考虑的意思在里面吧。 “阿望,既是老师有意让我们去,那就只好如此了。”把华闲之的意思向轩辕 望转述了一遍,崔远钟道。 “明白了。”轩辕望点了点头,即使这一点关系到扶英剑技的兴亡,自己也不 得不全力应战。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但对于轩辕望师兄弟而言,贺秀腾口中的大人物与 他的手下都是个迷,因此他们能做的便是充分利用这几日的时间多多练习了。学堂 一角的灌木丛中极少有人来,也就成了轩辕望练剑的绝佳场所。 “这一剑不对,若是对手使的是三尺六寸长的长剑,你这一式不等剑中对手, 自己倒先撞上对手身上了!” “手别颤手别颤,这一式叫白驹过隙,只有手极稳才能从对手剑式中那微小的 破绽里穿过。” 绯雨自然在一旁指点了,两人一个教的细心一个练的专心,都没有觉察到时间 的流逝。当日薄西山之时,轩辕望出了一身透汗,他收起剑,刚准备同绯雨说话时, 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懒洋洋地道:“怎么就这两下子,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 绯雨与轩辕望都是大惊,虽然二人过于投入,但那说话者能够不让二人发觉而 接近,自然不是一般人。轩辕望看了绯雨一眼,那人声音似乎不熟,否则的话问起 自己绯雨是谁,自己还真不好答复呢。 “谁,鬼鬼祟祟的!” 绯雨明眸流转,嗔问道。那人排开灌木走了过来,笑道:“早听说东都英雄会 上出了个妖剑轩辕望,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华闲之的弟子,竟然要一个女孩 指点剑技,想来华闲之也不过尔尔。” 轩辕望偏过头,从树枝间看到那人的脸,不由怔了下:“是你!” 那人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轩辕望:“你认得我?” 那人正是赵冰翼身侧的两个少年之一,也即一个月前与轩辕望撞着的人。轩辕 望在华州府城便见过他,但那时他只是云想绸缎庄的仆役,那少年早就将他忘记了。 “我曾在华州府城见过你,那时你与傅苦禅剑师、赵冰翼小姐在一起。”轩辕 望并没有因为当时自己身份低微而觉得尴尬,相反自从投入华闲之门下后,他对自 己曾执贱役更加坦然。 “哦?奇了,我为何不记得了……”那少年旁若无人地走了过来,眼睛放肆地 在绯雨脸上打着转儿,“这位小姐芳名?” 一股无名的火焰腾地从轩辕望心底燃了起来,啃噬着他的理智与耐性,他握着 剑向前跨了一步,挡在那少年与绯雨之间:“你来这里做什么?”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那少年不以为意,继续向绯雨走去,嘴里对轩辕望 说,眼睛可没正眼瞧轩辕望一下,“我复姓诸葛,草字眠风。” 绯雨见轩辕望脸上已涨得通红,心中也极是愤怒,她原本就是喜好捉弄人者, 那个诸葛眠风如此无礼,更让她决心为轩辕望出这口气。 “阿望,你听到什么了么?” 她用亲慝的口气向轩辕望问道,轩辕望怔了一下,转向她时,从她的目光中看 到了一丝狡黠。轩辕望心中一动,便附合道:“好象是听到什么了。” “这个傻子倒也开窍了,可见是最近调教得比较好。”绯雨心中暗想,嘴里却 说:“好难听的老鸦叫啊,我们走吧不听这老鸦烦人。” 轩辕望心中大喜,瞥了诸葛眠风一眼,却发现他脸上一点怒容都没有,倒是懒 洋洋地笑了笑:“老鸦么,要不要我替姑娘赶走?” 绯雨见他毫不在意,心中略有些失望,她好胜心强,便挤兑他道:“你倒是赶 走我看看。” 一种强烈的不安的感觉袭来,轩辕望道:“算了,我们走。” “阿望别急,我倒是想看看他能怎么样!”绯雨有心让诸葛眠风出丑,因此在 原地没有动。诸葛眠风已经离她不过三丈余,他停住脚步,深深嗅了一下:“好香。” “你……”轩辕望大怒,但他斥责的话没有出来,诸葛眠风懒洋洋的眼神瞥过 :“何必着急,象这位姑娘这般国色天香,若是无人赞美那岂不是暴殄天物?看你 就是不解风情的蠢才,可惜啊可惜,一朵鲜花险些插在了牛粪上啦!” 虽然满心怒火,但听到他这般称赞自己,绯雨还是有些喜悦,脸上也微露出一 丝笑来,轩辕望眼角余光看得真切,心中突然有如刀绞。他再向那诸葛眠风看去, 这人脸上总是挂着那种懒洋洋的笑容,长得又风流倜傥,比起自己要强大许多。他 又会称赞人,那什么国色天香的,自己便是想到了也不敢在绯雨面前说出来。 “哼!”想到这里,轩辕望重重哼了声,他握着剑向诸葛眠风跨了一步,诸葛 眠风似讥似嘲地瞄了他一眼:“现在,让我为姑娘赶走那烦人的老鸦再与姑娘好好 谈谈。” 蓦然间,诸葛眠风那种懒洋洋的神色收敛了起来,他身形未动,但全身却都已 被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包裹。空气中隐隐传来嗡嗡之声,轩辕望铮然拔出半截剑, 却似乎被一股力量所制住,剑无法再拔出一寸。他身上刚消去的汗又冒了出来,诸 葛眠风那含而不露的杀意,分明将他周身上下的要害都威胁到了! 这一刻也不知有多久,轩辕望从未直接面对如此大的压力,他几乎觉得透不过 气来,全身的肌肉都酸痛无比,汗水如泉水般涌出,一种冰冷冰冷的感觉爬上了他 后背。就在轩辕望快要无法忍受的那一刹那,诸葛眠风突地腾空,身形在半空中飞 速旋转,剑鸣声有如苍龙长吟,无数道剑光自他周身发出,剑芒在剑气呼啸声里形 成连环不绝的螺旋向四周扩散,空气被他剑式的压力而排开,在四周形成了激荡回 折的气流。灌木杂草在诸葛眠风这一剑之威下,有如经过飓风的肆虐,都被席卷而 起,轻者扶摇直上飘向长空,重者翻滚窜动离开位置。 这一剑之威让绯雨也变了颜色,轩辕望目瞪口呆,握剑的手无力地松了开来, 这样的剑势,是凡人所能施展得出来的么? “铮!” 诸葛眠风还剑入鞘,施展这一式他也耗去不少精神气力,额头微微见汗。他向 轩辕望连跨了两步,轩辕望心神还在他方才那一剑之威的震慑之下,禁不住退了两 步。 “哼,老鸦现在该走了吧!”平定了自己的气息,诸葛眠风脸上又浮起了懒洋 洋的笑,似乎对于轩辕望毫无兴趣,但他言语却咄咄逼人。轩辕望呐呐了两声,才 惊觉这诸葛眠风是将自己说作老鸦了。 但轩辕望完全沉浸在诸葛眠风那一剑之威下,他无心与诸葛眠风争执,别过头 去转身便走。 “阿望,你等等我!” 有外人在时,绯雨不敢回剑中去,因此让轩辕望等她。轩辕望走了一段路,没 见绯雨追上来,便转过身去,见绯雨笑靥如花,冲着诸葛眠风嘀嘀咕咕飞快地说着 什么。轩辕望心中仿佛被什么重重一击,巨大的酸楚海潮一般包裹住了他,刹那间 他觉得自己似乎给关在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里,周围一片漆黑,黑得让他窒息。 “走不走,你不走我可先走了!” 轩辕望只看了一眼,就不愿再看下去,高声招呼道。绯雨向他这边望过来一眼, 又转过身去对那诸葛眠风说了什么。轩辕望一堵气,转身便走,听得绯雨在后面追 来道:“阿望,等等我啦!” 听到她追了过来,轩辕望心中转怒为喜,侧过脸来,有意不向诸葛眠风处望去, 对绯雨笑了笑:“晚了,咱们可要早些回去,否则远钟师哥他们又要问东问西了。” 绯雨见他神色间仍有些不自己,心中一转,便知道他是在吃醋了,又是好笑又 是感动,轻笑出声道:“阿望,你知道我后来跟那个臭老鸦说什么吗?” “啊……说的什么呢。”轩辕望看了看绯雨,见她娇俏的脸上浮起一片严肃, 便将到嘴的“我才不想知道”收了回去。 “这个家伙身上,也有那个人的味道,而且他方才那一剑,是我见过最近于惊 神一式的剑式了……” 绯雨的话让轩辕望蓦地停了下来,他的脸上浮起惊愕与矛盾的神情:“要不我 们再去问一问他?” “不用了,他也不知道。”绯雨见他为了自己,宁愿再去面对那个可恶的诸葛 眠风,心中大是欣慰。但另一件事,绯雨不知道当不当此刻对轩辕望说起。 “若是告诉阿望,这几日他定然都会不安,若是不告诉阿望,事到临头……他 会不会更加惊惶?” 这样的念头在绯雨脑中盘旋了许久,轩辕望也沉默前行,过了好一会儿,他忽 然停下来,握住剑柄道:“绯雨。” “嗯。”绯雨正在想着心事,因此只是随意回了声,轩辕望期期艾艾,终于一 咬牙道:“绯雨,只要能施展出惊神一剑,你便可以从这剑的束缚中出来对不?” “应该如此吧……”绯雨道。 “那么,我把这柄剑交给那个……那个诸葛眠风,让他再施展那一式,看看你 能不能出来,你说如何?” 绯雨心怦地一跳,怔怔看着轩辕望了许久,轩辕望言语之外的意思她很明白, 只要她说诸葛眠风能够帮她挣脱束缚,那么轩辕望便会将这柄古剑送给诸葛眠风。 这大半年来,二人情苗日长,轩辕望对她和这柄剑的依恋,绯雨是了然于心的,但 为了她,轩辕望竟然准备舍弃这对他而言胜过生命的剑! “傻瓜!”半晌之后,绯雨吐出了这两个字来。轩辕望不知道为何,心中既是 高兴,又微觉失望,他抬起手想要抓住绯雨,却想起绯雨并无真实形体。绯雨明白 他的意思,也抬起手来,轻轻放在轩辕望掌心中。托着虚无的绯雨的手,轩辕望却 象握着真正的手一般,胸中春潮澎湃,脸上也尽是欣喜欲狂之色。 “绯雨,其实那个诸葛眠风长得比我好,剑技比我好,看他的学识更是远胜于 我,与他相比,我真的同牛粪一般……”一时间,轩辕望觉得口笨舌拙,说起话来 有些语无伦次,“所以方才你同他说话,虽然我明知道你……你绝不会丢下我的, 可心中就是惶恐得很……” 听得他坦露心曲,绯雨暗自决定,将那件事暂且放过,以后有机会再说与他知 晓。她微微笑了笑:“那个臭老鸦虽然长得不错,但阿望你也不差呀,他剑技虽然 高,但阿望你才练剑不足一年便已到了这个地步,只要有时间超过他是肯定的,所 以阿望,你千万别以为自己不如他,就是……就是……天下所有的人眼睛都瞎了, 都看你不起,也总有个人会看得你起,会真心待你好……”说到后来,绯雨也觉得 羞涩,断断续续总算说完了。 “真的么?”见她脸上羞赧真挚的神情,轩辕望更是心花怒放,忍不住调笑了 句:“那个看得起我真心待我好的人儿是谁?” “是……是……”绯雨眼波流转,扫了扫轩辕望的脸,看到他脸上那丝压抑不 住的得意,忽然卟噗笑了出来:“当然是你师父华闲之先生喽!” 轩辕望呆了呆,也笑了。但绯雨心中对于那诸葛眠风嘲笑轩辕望是牛粪之事, 现在想来着实可恼,过了片刻,她终于轻轻啐了声:“哼,牛粪又怎么了,鲜花开 在牛粪上还更好看些,比起那臭老鸦,牛粪好到不知哪去了!” 听她莫明其妙又说了这样一句,轩辕望先了一怔,紧接着便哑然,自己不在意 了,反倒是绯雨这开解自己锁的人不服气起来。恰恰此时,不知何处有人拉起了小 曲,缠绵轻柔的曲子飘入二人耳中,二人相视脉脉,只觉人世上任何烦恼都不足为 虑了。 柳孤寒独自一个人静静立在长街之上,看着川流不息的人与车,听着各式各样 的嘈杂,他的心反而更能平静下来。 这个城市,依旧象丛林,那些行人,依旧是在弱肉强食。但是,柳孤寒心中对 这一切已经没有恨意,他没有过往常有的那种报复天下人的怒火。 崔远钟远远看着柳孤寒的背影,这个师弟是属于那种他敬而远之的人,即使投 入华闲之门下,他身上的杀气也没见着减少,相反,是更凌厉了,多了一种义无反 顾的味道在里头,这种情况下的柳孤寒,即使是崔远钟也不愿意去面对。 “老师为何会让他来,以他此刻的气势,遇上再高明的对手也不会败北,但最 大的可能应是同归于尽……刚则易折,他气势虽然凌厉,可毫无内敛,在真正势均 力敌的比斗中容易同归于尽啊……老师不应看不出这一点,那为何还会让他来参与 斗剑?” 烦恼也罢,担忧也罢,都改变不了时间的流逝,宴会之日转眼便到了,因为是 第一次参加这种正式宴会,轩辕望师兄弟三人都好生打扮了一回,用崔远钟的话来 说,便是“让扶英富贵人家的女儿们也瞧瞧我们神洲大余男儿的风采”。俗话说 “佛要金装人要衣裳”,新赶制的衣裳穿上之后,站在大镜前轩辕望自觉人也英挺 了不少,便是柳孤寒也显得格外精神。唯有石铁山,虽然也换了新衣,去宴会的却 没有他,他只能嘟哝着将闷气出在自己的剑上。 辰时三刻刚到,贺秀腾便来接人了。四辆妆饰得富丽堂皇的描金马车,让崔远 钟心突地跳了一下,他明白这种马车在扶英是用来迎接官府贵宾才动用的,自己三 人不过是余国来的留学生,就算是华闲之本人在此,也不见得够资格坐上这马车。 很显然,出动这样豪华的马车不是因为自己等人,那么,只有可能是邀请者了。 “贺大人,这马车……” 贺秀腾没有想到崔远钟会从马车上看出名堂来,不禁看了崔远钟一眼,对于华 闲之的几个弟子,他留心已久了,但除去年纪尚幼的石铁山与阳春雪,这三个人都 让他觉得有些琢磨不透,表面上豪放开朗的崔远钟,看起来平庸怕事的轩辕望,总 是冷冰冰的据说杀手出身的柳孤寒,每一个都如同他们的剑技那样,轻易难以看透。 “请放心乘坐,到了就知道了。”贺秀腾低低回应,他当先进了最前一辆马车, 崔远钟向轩辕望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多加小心,至于柳孤寒,崔远钟自然明白他根 本无须提醒。 进了马车,轩辕望被吓了一跳,在外头看这马车除了华丽些并没有什么,一进 来就发觉马车内地方出奇的大,一个娇美的女子跪坐在里头,向他温柔一笑。轩辕 望险些没有立刻跳出去,那女子甜甜地道:“欢迎贵客来我大扶英帝国,请贵客安 座。” “这是怎么回事?”轩辕望心中怦怦直跳,他撤身想退出去,但那女子伸手挽 住他:“贵客请安座,马车要动了。” 轩辕望还在犹豫,听得崔远钟笑道:“既来之,则安之。阿望,你就踏踏实实 坐着车吧。”轩辕望向前望去,只见崔远钟从第二辆车窗处伸出头来,似笑非笑地 看着自己。轩辕望看出他的讥嘲之意,回瞪了他一眼:“坐就坐,又没有老虎,怕 什么!” “没有老虎,可是有比老虎更可怕的啊!”崔远钟的哈哈笑声隐隐传来,这马 车隔音极好,帘幕一放,崔远钟的声音也变得仅隐约可闻了。轩辕望缩在马车一角 里,使自己尽量远离那个娇美女子。车轻轻动了一动,看来是已经出发了。总这样 坐着也不是办法,于是轩辕望掀起遮住窗子的帘幕,开始向外打量起来。 到贵立城来起,轩辕望还是第一次乘着马车观赏街景,看了许久,他才轻轻一 叹,难怪有那么多有钱人总爱买最好的马车,原来坐在车上看与走在路上看,风景 一般,心情却不同啊。 马车中跪坐的女子见轩辕望叹气,温柔地道:“贵客有什么烦恼吗,能不能说 出来让我听听?” 若是真有烦恼,轩辕望只怕很难拒绝如此娇美的女子如此温柔的请求,但轩辕 望只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他笑了笑:“多谢,我只是见到贵国街市繁华,不觉感 慨叹息而已。” “多谢贵客。”那女子见轩辕望终于开口,眼波如水,脸上微微的笑意更为甜 美:“至德革新以来,我大扶英帝国变化日异,在此经商可有一本万利的收获。贵 客若是有意,不妨也到此开家店铺。” 轩辕望哈哈一笑,自己穷小子一个,哪有什么钱去开店铺,但笑容未敛,他心 中又一动。他对于这家国大事,虽然没有崔远钟反应那么敏捷,此刻也隐隐想到这 马车非同小可,那么这马车中的女子自然也是别有用意的了。方才自己略有表情, 便险些被她诱出自己心中烦恼,而自己略微对这贵立的繁华表示赞赏,她便诱自己 在此经商……若这马车真是扶英国官府特备,那么往来的别国权贵富豪乘了这样的 马车,会不会将自己的隐秘都泄露出来,会不会将自己的财富都转移到扶英来? 一念入此,轩辕望不觉有些毛骨悚然,扶英官府为求富强连这小处都下大功夫, 在想到年关之时在开定与华闲之等见到的余国权贵政要,两者成了鲜明的对比。看 来老师鼓动赵王亲临扶英,便是想在此让赵王潜移默化,不仅仅接受魔石之技,还 要接受能让魔石之技发挥最大功效的治世之道啊。 学了扶英,比如今的余国是要好得许多了,但这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么?扶英有 脏人,那在余国会不会也产生类似于脏人的受歧视者? 轩辕望又叹了口气,这一次叹气,倒是真的有所烦恼了。 大约用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崔远钟下了车,发觉眼前是贵立城城 主府,他心中动了一下,贵立城主的身份邀请客人倒是可以动用这样的马车,但若 只是贵立城主邀请他们,怎会由扶英国都河门的高官贺秀腾出面邀请? 贺秀腾匆匆走来,见三人都出了马车,微微点头:“如今可以告诉诸位邀请者 的身份了,邀请诸位来的,就是我大扶英帝国皇储殿下。” 崔远钟与轩辕望对视一眼,都略略吸了口冷气,帝国皇储也即扶英太子了,难 怪贺秀腾说他有能力将扶英的剑技传承下去,难怪能动用这么大的排场。 “皇储殿下平易近人,在京城与贵国赵王殿下相交甚好,希望你们在皇储殿下 面前不要失礼。”贺秀腾脸色缓了下来,“因为你们是受邀来斗剑的,所以皇储殿 下特允你们佩剑拜诣,请进吧。” 柳孤寒双目一翻,心中冷冷哼了声,那个皇储什么的见就见,却要唠叨这么多, 越是如此,倒越要试试寻皇储了。他心中如此想,却看见崔远钟与轩辕望都向他看 了一眼,轩辕望还有意落后半步,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胳膊,用力地摇了摇头。 柳孤寒心中一暖,这两个师兄虽然平时不大与他交谈,但他们对自己还是挺了 解的。 贵立城主府没有想象中的华美,相反,若是以余国同等职务官员相比,还略显 朴素了些。这让崔远钟与轩辕望有些诧异,但旋即释然,据他们所学,扶英这样的 地方官任期都不过六载,每任城主都只是这儿的过客,自然用不着大肆铺张了。 府邸虽然不算豪华,但侍者却不少,在一些地方还铺上了红地毯。当众人来到 一个大厅外时,贺秀腾示意先停一停,他当先进去。不一会,里头传来侍者的高喊 :“余国剑士崔远钟、轩辕望、柳孤寒前来拜谒皇储殿下——” 崔远钟当先迈进了这个大厅。这个大厅充满异国风味,多半是泰西诸国的样式。 进了大厅,崔远钟先是一忡,紧接着便依旧转为坦然,原来大厅中数十贵立城的上 层人物,尽数穿着泰西样式的礼服,其中也不乏衣着暴露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 他们三人虽然着的是新衣,但样式却是大余国样式,一进这里就显得格格不入。 “有意思,实在是有意思。” 脸上虽然坦荡如常,但崔远钟心中却着实愤怒,这样的宴会,旁人都是泰西打 扮,而贺秀腾在邀请他们时却不曾提醒,三个土头土脑的神洲大余国人,来到一群 开化文明的泰西模样的扶英人中,这分明是安排了一场好戏。 “我可从来不白演戏给旁人看,既是耍弄我,就得付出代价!”怒焰在他的心 中腾腾燃烧,这些日子他们与华闲之的交流中,也多次提到扶英人对神洲大余国的 鄙视,看来今天,果然是宴无好宴,老师之所以让柳孤寒来,也是想凭借他的杀气 立威吧。 一群男女簇拥着一个青年人走了过来,这人身材不过中等,年纪虽然不大但举 手投足间自有股威严。他在距离轩辕望等三丈之外就停住,轩辕望注意到,他的目 光在三人的衣着上一掠后,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三位就是神洲余国少年剑士?”在三人向他行礼之后,这位皇储客气地道: “果然少年有为,在京城我见过尊师华闲之先生,贵国赵王殿下身边有他这样的大 才,实在让我羡慕。” 敏锐地注意到这位殿下不象赵王那样以“孤家”自称,而是换之以极平民化的 “我”,崔远钟心中也不禁对他略略有了些好感,在扶英呆了数月,多少他们也接 受了些泰西传来的民权与平等思想,因此崔远钟再次行了一礼:“多谢殿下称赞家 师。” “听说在平灭前朝乱党之时,三位出了不少力,在此我向三位致谢。”那殿下 竟然也向三人行了一礼。 “不敢,贺秀腾大人自有万全之计,我们三个误打误撞,没有坏贺大人的事便 已经万幸了,何敢劳动殿下致谢?” “唔。”那殿下客气完毕,又皱了皱眉:“但有一事我不知主事者是否交待过 你们,我大扶英帝国与贵国不同,极重法度,三位日后行事还要慎重,象执剑寻仇 这样的事,在如今都是犯法之举。” “是,我们初来乍到,请殿下莫怪。”崔远钟又行了一礼,这位皇储殿下语气 中对余国的轻视已经隐隐显露了。 “你们先见识一下,过会儿我再请我的客人来见你们。”皇储言语间有些倦意, 对这三个余国少年的好奇心很快就被冲淡了。 对于轩辕望三人而言,他们确实是在“见识”,这个所谓的宴会,倒不如说是 舞会来得更恰当,不时传来充满异国情调的音乐之声,大厅中便会有男男女女搂在 一起跳舞。对此,崔远钟颇感兴趣,他略通音律,自然明白这些人都是踩着节奏跳 舞,虽然在神洲人中古板者看来,男女授受不亲,这样搂抱在一起实是荒唐,但崔 远钟对此倒看得不很重。 三人缩在一角之中,更显得与此格格不入了,轩辕望觉得有些尴尬,只盼这宴 会越早结束越好,而崔远钟则在注意那些舞者的姿势,看来颇想学这些的舞。穿着 整齐衣裳的侍者在人群中穿行,不时有人自他们手中的盘子中拿酒或食物。偶尔他 们也经过崔远钟等三人,但三人慢出丑,没有要任何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厅 之中的气氛也渐渐浓起来,没有饮酒的三人也不禁被大厅中靡靡的气氛所染,有些 懒洋洋地只想放浪形骸。 不时大厅中传来女子半真半假的尖叫声,想来是舞伴乘机揩油。轩辕望轻轻摇 了摇头,他记起年关之时东都那些少年权贵们也是如此,看来即便是精于魔石之技, 也不能控制住人的欲望,不,或者正是魔石之技,更刺激了人的欲望,让人有更多 的闲暇与精力,投入到这纵情声色中去。 饱暖则思淫欲,古之人诚不我欺也。 轩辕望轻轻叹息了声,这又让他觉得畏惧,华闲之在对他讲魔石之技将会给神 洲余国带来的巨变时,多是提及不主动求变,便会为周围诸国逼迫求变,这一点轩 辕望是打心眼中赞同的,但这般巨变,并不能解决原有的一切问题,而且还新生出 许多问题来。 尤其是令轩辕望心中隐隐生忧的是,无论是余国还是扶英,魔石之技都伴随着 人的物欲而壮大,物有穷而欲无限,当人欲为这魔石之技引发之后,固然可以推动 这世上的变化,但会不会有一日人之欲伴随魔石之技吞噬一切,甚至吞掉人之所以 有别于禽兽者? 魔石之枪杀一人甚易,魔石之技杀千万人呢? 时间就这样在纸醉金迷中晃过,轩辕望与柳孤寒等得都有些心焦了,终于在一 曲之后,听到扶英皇储拍巴掌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诸位,今日的宴会还有个特别助兴的节目,我请了三位老大帝国来的顶尖剑 士,他们将与我的几位剑士朋友斗剑。” 厅中议论纷纷,轩辕望听得入耳最多的是“野蛮”二字,想来这些过惯了泰西 式生活的扶英权贵对这斗剑不大瞧得起。只听那皇储又道:“下面我的三位剑士朋 友即将进来,请女士们不要晕倒。” 崔远钟心中一动,这皇储虽然威严直率,但终有些轻浮,他不知皇储曾在泰西 生活十余年,身上自然沾染了不少泰西人的习惯,看在神洲人眼中是轻薄无行,但 在泰西人眼中则是再自然不过了。 大厅旁的一个侧门无声地推开了,一个身着泰西样式军服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他龙形虎步,顾盼间不怒自威,年纪至多不过二十五六,混身上下透着股阳刚之气。 柳孤寒目光在他进来之时便盯在他脸上,他的剑技至阴至柔,与这男子散发出来的 气质正好相克,因此他对这男子也就分外留心。 紧接着第二个人也走了进来,这人身躯修长,体态风流,长发如丝般披散在肩 上,眉宇清秀,乍看去倒有六分象是位年轻女子,他穿着传统的扶英衣式,脸上挂 着浅浅的笑,看上去便有种让人亲近的感觉。轩辕望心中一动,这人的剑技,必然 与其人相若,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力量。 当第三人走进来时,轩辕望目光一凝,倒吸了口冷气,惊呼道:“是他!”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