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狼宫内 花问情突然说道:“二哥且慢,我有话讲。” 燕留声瞪了他一眼,道:“说什么?” 花问情道:“她虽然害大哥受伤确因误会而起。何况她方才言谈中已有悔过之 心,我们巴蜀四杰向来是给人机会于已方便,何必就要制她于死地呢?再者,大哥 之伤还要她来救治……” 燕留声脸色一沉,道:“这种话你也讲得出口?” 花问情急道:“二哥,小弟可是实话实说。大哥是伤在她的阴掌下,解铃还需 系铃人,怕只有她才能除去阴寒之毒……” 燕留声道:“哼!我还不知道你那花花肠子,你什么也别说了,大哥身上寒毒 岂能再让这贱人去治?现在仇敌当前,你可不要感情用事,哼!不信天下间就无人 能解这阴寒之毒。” 石秋凤起先听花问情之话知他有意偏袒自己,心中感激。可燕留声绝意与自己 过不去,心中着实恨他,这时不动生色突然骤下杀手,狂劈燕留声一掌! 燕留声登时吃惊:“贱人,蛇蝎心肠,更容你不得,”说话间,却已中了一掌, 只觉寒气上涌,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却气花问情一再阻止自己杀她,现在反而被 她所伤。 石秋凤冷笑道:“你最好别动怒,否则寒气上升更快,到时候纵有本仙子独门 解药也无济于事。哈哈……” 燕留声本欲破口大骂,听石秋凤一说登时住口,不在言语更不敢生怒。 再见场上相飘已同石秋凤战在一起。花问情只想留住石秋凤一命,但万万想不 到她会下毒手,伤了燕留声,心中又是不忍又是气恼,踌躇片刻也参加进来,但是 进招之时,已留足三分情面。 相飘外号“神笛书生”笛上功力果真出神入化,只见他铁笛挑、点、击、劈、 扫,诸般动作,变幻莫测,一把铁笛使得璀璨生光声威大震。 战不多时,石秋凤右肋被笛点中,脚下踉跄,空门立现,又被铁笛击中左臂。 石秋凤力战数人,早已浑身酸麻无力,身上也有几处受伤,但她体内那股采补 而得的劲力竟是恒久不衰,只是战时已久头昏脑胀才显得力不从心。再战片刻,又 被相飘的神笛吹针伤了身上一处关节,接着又被相飘拍了一掌,只觉气血翻涌,身 如败絮般飞落一侧山坡上! 此时,姚牧歌祝雄风二人都服食了“再续还神丹”,化掉体内寒毒,双双赶到, 刚巧见到石秋凤被相飘一掌拍下山坡。 姚牧歌飞身而下,站在一块山石上,看到石秋凤一付狼狈不堪的模样,感到有 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嘴边含笑:“石秋凤,想不到你也有今日,你还有何话说?” 石秋凤被相飘一掌拍至山坡上,坠地时又被尖石垫了一下,痛得龇牙裂嘴,浑 身更似散了架般奇痛无比,看到姚牧歌明晃晃的剑指着自己,心中害怕到了极点, 双膝一软,刚站起的身子又扑倒在地。 姚牧歌道:“你多行不义,恶贯满盈,天下间想杀你之人何止万千,今日老天 有眼,让我有机会手刃仇敌,报得血海深仇。”说时,缓缓举剑,眼中含着激动而 兴奋的泪水。 就在这时,“嗖”一声,一道乌光激空射来,正打在姚牧歌的剑上,“咣当” 一声,长剑坠地,姚牧歌一怔时就见林中山道上,一黑衣人疾步如飞,转眼间已到 近前。 姚牧歌登时被他的丑陋相貌吓了一大跳,只道是山间厉鬼现身,颤声道:“你, 你是人,是鬼?” 石秋凤见姚牧歌举剑刺来,只道命绝于此,哪知姚牧歌长剑突然坠地,接着见 着来人,不禁大喜过望,道:“葛大富,你快来救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那丑鬼葛大富一听心花怒放,道:“仙子真的什么都应允?”石秋凤道:“只 要你能助我脱离危险,我什么都答应。” 葛大富“嘿嘿”一笑,突然晃身进前,抢出石秋凤转身就走,身形在乱石间倏 来忽去,形同鬼魅一般。 姚牧歌猛然醒悟,大喝一声:“哪里走!”追了下去。 祝雄风见突然出来一个模样丑陋之人,也是吓了一跳,等看到他抢走石秋凤, 姚牧歌紧追下时,怕她有危险,也追了下去。但他的轻功较之姚牧歌尚有一定差距, 一口气追了三十多里地,竟然把人追丢了。 这时打量四周,只见两侧奇峰傲立,怪异多姿,乌木葱笼,清爽怡人,竟是在 一处绝谷中。祝雄风沿着一边走了下去,直走到夕阳西下时,虽然山峰没有先前的 突兀挺拔,但仍见不到半处人家,心想:看来今晚要露宿荒郊野外了。 此时晚霞落尽,暮色四合,四周山峰已渐渐模糊起来。祝雄风走了大半日,早 已饥饿困伐,只希望能碰上户人家借顿饱饭。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山风阵阵,树叶乱响。祝雄风心生惧怕:天色既黑,在这 荒山老林里,前不搭村后不靠店,地形又陌生。若遇上豺狼恶虎自己佩剑在手,也 绝不怕它,若是一不小心,跌入山崖,到时呼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那就只有认 命的份了,越想心里越慌。 蓦然间听到一阵“哗哗”乱响,他本就疑神疑鬼,抬头一看,见林中有两道闪 亮的光芒向自己移来,“嗥”一声低吼,突然从林中冲出一只高大的狼来,微淡月 光下只见它张着巨口,呼呼喘气,身高体大宛若一头小牛犊。它显然看见了祝雄风, 低“嗥”一声,慢慢靠来。 祝雄风倒吸口冷气,不由握紧了剑,暗暗吃惊,心想:自己身有武功,并有佩 剑在手,绝不怕了这条狼,但在这荒无人烟之地,若是陷入狼群那就插翅难飞了。 他偷瞥这只狼,见它缓缓踱着步子,似乎并无意于自己,但脑中突然想起了〈农夫 与狼〉的故事,知道狼是最凶残最狡诈最勇敢的动物,必须当机立断,否则等到其 他狼赶来,那真的是插翅难飞了,一念至此,心一横牙一咬,突地掠地飞奔,那狼 见猎物突然跑了,低“嗥”一声,跟在后面追随。 祝雄风此刻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唯有听天由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山林 里,慌不择路地乱窜。 也不知究竟跑了多少路程,祝雄风听到耳边树木“嗖嗖”倒飞过去,有几次差 点撞到树上,有两次跌入山沟里,爬起来再跑,回头看见那只狼还在紧紧跟来,暗 自叫苦:我的耐力怎能与狼相比,终究有力气枯竭之时,但打定主意,不到万不得 已绝不停下脚步,这样乱跑一通,说不准就能脱离险地。 又奔行片刻,只觉胸口发闷呼吸越来越急促,双腿似灌铅般沉重,回头看看, 狼仍然跟随其后,暗想:完了,想不到我祝雄风竟会丧生狼口,情绪登时低落到了 极点,喝道:“畜生,我给你拼了!”说时,持剑站立。但那狼似乎并无进攻企图, 只是围着祝雄风兜圈。 突然,左侧林中有人喊了一声:“畜生,还不走开?”随着喊声,那狼摇摆尾 巴竟然跃入灌木丛中,转眼不见。 祝雄风心中大奇:世上竟有人能将狼驯服,真是高人。向林中看去,一下看到 林中深处有灯火闪亮,心想:有灯火,必有人家,想到这点,刹那间忘掉了一切艰 难困苦,浑身似乎生出了无穷的力量,喊了一声“喂!”就奔了过去。 奔出不远,远远看到,那灯光正是从林中一所宅院门口射出。祝雄风失魂落魄 地奔了大半夜,突然遇到灯火人家,欣喜万分,急步奔去。突然脚下一绊,“扑通” 摔倒,刚要爬起,身上一紧,已被条大网裹住,动弹不得,接着整个人被高悬树枝 上。 接着树后面转出两名手持兵刃的黑衣大汉,一人解开了绳扣将裹祝雄风的网放 下来。另一个在他身上踢了两脚,骂道:“你是什么人,为何黑夜当中乱闯天狼帮?” 祝雄风张口说话,但身上被裹成一团发不出声。 另外一个人踢了一脚,道:“看你嘴硬到何时,待会总管的金鞭在你身上打几 下,管你吃不消。”第二人道:“毛六,你先把他押回交帮主审问发落!” 毛六在祝雄风身上点了几个穴道,这才骂骂咧咧地推着他走向宅院,拍拍院门 上的铜环。 不多时,院门半开,走出一位精瘦老者,问:“带来什么人?” 毛六道:“也不知是不是红灯教的眼线?”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警觉,道:“赶快带给帮主,听他发落。” 祝雄风暗想:天狼帮也是左道旁门,想不到我逃得狼口,又陷狼窝,也不知这 天狼帮内有何玄机,若非手脚被缚,不便行动,真想在这龙潭狼穴里转转看看。 毛六推着祝雄风穿过三层院落,走过一片楼台亭阁,来到一个精致的房内。毛 六除去缚住祝雄风的网兜,道:“小子,待会儿老老实实回答帮主的问话,否则有 你苦头吃。”说完将他推入房子,关上门侍立门外。 祝雄风打进院始眼上一直蒙着黑布,进得房内才除去,刚睁开眼睛,感到灯光 刺眼赶紧又闭上眼,听得一个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快说。你在本帮都探到了什 么秘密?” 祝雄风睁眼看去,只见一张高背椅子上方探出一只狰狞可怕的狼头,心中大惊, 但仔细一看,这才知道那只是一具狼的皮囊,乍看之下倒有几分逼真。那狼皮的口 中放着一颗夜明珠之类的东西,发出幽幽荧光,照在椅上端坐的大汉身上,颇有几 分阴森可怖。这大汉虎目威严,神态凶猛,他双手左右搭在椅子扶手处,刚好抓住 狼皮上的两足前爪,整体看来,宛若一只栩栩如生的巨型大狼伏在他身上一般。 只听大汉冷声道:“怎么,你有胆来刺探本帮秘密,没胆说话?” 祝雄风知道他显然把自己错当奸细了,便道:“在下黑夜迷路碰巧路经贵处, 只想借宿一晚,何来眼线之说。阁下显然是搞错了。” 大汉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要知道,本座的耐性是有限的。” 祝雄风心想:反正我也没打算活着出去,怕你做甚?索性心一横,傲声道: “在下既然误入狼窝,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是生是死并不看重。” 大汉哈哈大笑:“看不出你竟有胆识有豪气。可惜这里是天狼帮。不管你有意 无意,落入我撕云手之手,历来没有活着出去的。” 祝雄风知道撕云手为人歹毒,心性残忍如同狼性,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当下 心念电转:看来今日无论如何难逃一死,既然横竖都死,我怕他撕云手做甚?冷笑 道:“我若怕死,就不来狼窝一探了。” 撕云手喝道:“好。既然你要做英雄好汉,我撕云手也历来敬重英雄好汉,索 性成全了你。来人,好生服侍这位大英雄。” 侍立一旁的精瘦老者答应一声,晃手之时,掌中已多了一只有密密倒刺的软鞭, 阴森森笑了一声,道:“英雄,在下得罪了。”说时扬鞭打下,“啪”一声脆响。 祝雄风只觉那鞭上倒刺刺入皮肤上又突然拔出,真有种刀割的感觉,虽然奇痛 难禁,但咬牙忍住,不叫出声来。 老者“咦”了一声,手上加力又狠抽三鞭,祝雄风依然咬紧牙关,不哼一声, 只在地上滚来滚去,显然痛极难忍。老者见祝雄风虽然痛极,就是不开口喊饶命, 佩服他是一条铮铮铁骨的汉子,心里肃然起敬,便停鞭不打,望向撕云手。 撕云手想不到祝雄风宁死不屈,这般硬性,心想:我就不信你能死撑下去,便 说:“给我狠狠地打。” 老者心生不忍,但帮主之意不可违,又打了几鞭,已将祝雄风打得皮开肉绽, 血肉模糊,宛若死人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老者想了想,感到有些不对劲,便 道:“帮主。万一这人真是红灯教派来的。我们这样将他打死,岂非正好给了他们 吞并本帮的借口?” 撕云手一怔:“那该怎么办?” 老者道:“这人也算条血性汉子,白白打死,反于事无益。不如用水将他泼醒 过来,再问明白。若不是红灯教中人,打死喂狼,保他尸骨无存,无人知晓。若他 真是红灯教中人,那可要从长计议了。” 撕云手道:“可是数日前红灯教曾在运河中打沉本帮船只,帮中损失了数名好 手。何况,红灯教既是派眼线来探我私密,显然是冲这批镖银而来……” 老者道:“那红灯教人多势众,教内高手云集。若是真要向本帮发难,本帮绝 非对手。此事关系本帮生死存亡,望帮主三思而后行。” 撕云手点头,道:“单总管,以为怎样处理妥当。” 单总管道:“若这人真是红灯教中人,我倒有一计,幸许能够两全齐美。” 撕云手大喜:“就依总管。” 这老者原来是新任的总管,姓单名冲,外号“金鞭手”。单冲命人将祝雄风泼 醒,他亲自走到近前,盯着祝雄风道:“事已至此。难道你还不肯说出实情?” 祝雄风刚才隐隐约约听他们谈论红灯教,听到单冲问向自己,心想:他们显然 害怕红教前来报复,现在生死难料,不如骗他一骗,或许能活得一命。他现在面临 生死境地,脑中反而豁然开窍,寻思:男子汉大丈夫能伸能屈,不在乎一时得失荣 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想至此,他呻吟一声,大叫道:“痛死我矣,你们难 道不怕叶流星圣手先生他们趁机杀来吗?” 撕云手单冲二人不知虚实,听他这么一说俱吓了一大跳:“你说什么?难道… …” 祝雄风深知生死悬于一线,生死存亡全凭自己造化了,硬着头皮说道:“我来 此之前,曾与叶流星约定好时辰,如时辰已过不见我回去,他们就大举进攻!” 撕云手吓了一大跳,一下子从椅上跳了起来,颤声道:“你别骗我,那风雷七 锤真的……” 祝雄风挣扎着坐起,撕云手赶忙把他扶起来,向单冲施眼色,单冲会意赶紧搬 来椅子给祝雄风坐下,又给他解开穴道。祝雄风心中暗喜,脸上却是冷若冰霜,道 :“来此之时,叶总管曾告诫我见机行事。还说如果到时不见我回,就命令太湖、 运河二帮及本教内的高手一同杀来替我报仇。”他本性纯朴,本不善说谎,但实在 生死全系于此,不得不硬着头皮,将这个谎一路撒下去。为了增加谎言的真实性, 同时让撕云手知道自己真是红灯教中人,不仅时时提起叶流星,更故意流露出与叶 流星非同一般的关系,甚至连太湖运河两帮也牵扯进去。 撕云手竟信以为真,登时面如灰色,心想:太湖、运河两帮,果然靠不住。前 些日子还游说我一同对抗红灯教,暗中又同红灯教勾结对付于我,当真可恶,十足 见风使舵的卑劣行径。又想:只一个红灯教,已让我头痛不已,再加上其他帮派, 更大事不妙。 祝雄风察言观色,知道自己一番话已起了作用,撕云手已经害怕起来,便又添 油加醋:“临来之际,那血怪非要同我前来,我自信一人足当重任,就坚决一人前 来。气得他吹胡瞪眼。” 撕云手单冲二人同时惊愕:“什么?血怪又复出江湖,辅佐红灯教了?”均想 :连血怪都给他面子,看来他在教内地位颇尊,幸亏没有打死他。 祝雄风道:“这是秘密,岂能乱说。唉!他那赤焰掌一掌发出,竟活活击毙了 一头大水牛,真可怕。”其实关于血怪,他仅是在太湖边时偶尔听青袍人提起过, 这次竟也编了进来。 撕云手心想:血怪当年扬威武林时自己才十多岁,如今复出江湖足有七、八十 岁了,若非亲眼见着,他绝难编得出来,不由更信了。 撕云手虽然自负却胆小怕事,那单冲看似精明,却是一个十足的糊涂虫,人云 亦云,全无主张,兼之两人很少在江湖走动,对江湖上事情知之甚少。是以,祝雄 风一番鬼话才能起作用,他心中暗乐,口中装腔作势,道:“不过不用担心,只要 我在约定时辰前回去,他们就不会进攻。叶总管信得过在下能完成使命,是以才派 在下前来,当然也希望二位是识大体之人。” 撕云手单冲同时道:“那是。那就有劳阁下亲自去通知叶总管如何?” 祝雄风叹道:“莫说我现在全身是伤,就是身体如初,也难以准时赶回,不过 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撕云手现在已对祝雄风完全信服,急道:“什么办法?” 祝雄风道:“快派人在西南方向燃起一堆青烟,叶总管只要看到青烟也不会动 手。”单冲急忙派人去做。不出片刻,已燃起一堆青烟,青烟四起。祝雄风这才道 :“行了,叶总管他们会在原地静候我三天。” 撕云手急道:“无妨,你先在庄内养伤,本座派人着手准备准备,明日恭迎叶 总管入庄。” 祝雄风心想:真想不到,堂堂天狼帮帮主竟这般胆小怕事,我胡乱骗他一通, 他不仅信以为真,竟然急着向红灯教投降,真的难以相信。转念又想:如果明日他 见不到叶流星,我的慌言自是不揭自破,到时恐怕死的更残。恐怕呆会儿,他感到 有什么不对之处,偷偷派人四下打探,见不到周围潜伏着人,我也难圆其说,这该 如何是好?想着想着,脊背上冷汗潸然,把心一横:听天由命吧! 撕云手这时完全把祝雄风当作贵宾对待,宴席过后,不仅送来了最好的创伤药, 还亲自陪同嘘寒问暖,让祝雄风哭笑不得。撕云手走后,祝雄风紧闭门窗,双手拍 胸大口喘息,想想方才的经历,以及自己的超常表现,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哑口 失笑。方才自己的言行,胆识现在一一回忆,才感到后怕不已。 他不敢用撕云手送来的药,而是拿出那日青衣壮汉赠送的“范氏化瘀丹”,敷 在周身伤口又将剩下的两粒“再续还神丹”吞下,这才运功疗养。过了约摸一个时 辰,感觉伤口不再痛疼,全部结了一层细疤,不禁惊叹于“化瘀丹”及“再续还神 丹”的神奇疗效。 是夜,乌云在天,遮星敝月,整个庄内昏昏淡淡。 祝雄风身处狼穴,哪敢入眠?虽然方才骗取了信认,但谁敢保证这个骗局能维 持多久,何况这个骗局全无高明之处,说不准撕云手现在思索一番,已经明白上当 受骗,正准备对付自己呢,是以他胆颤心惊地度过上半夜,实在困乏极了,迷迷糊 糊就睡看了。 朦胧合眼忽听到外面有轻微的脚步,顿时惊醒,只道撕云手已经知道被我骗了, 恼羞成怒来杀自己呢,从床上一跃而起,抓剑在手准备放手一搏,但侧耳倾听,只 觉那声音越房而过,似乎并非冲已而来,心中感到奇怪。走到窗前向外看去,其时, 乌云褪净,院内极尽眼力,正见到一人急奔如飞但踏地无声,显然身怀高强的轻功。 过了片刻,那人突然又转身折回,借着月色祝雄风看清了来人面貌,竟是神行 太保。只见神行太保手指入口,发出三声猫叫,不多时,从左侧院落内跳出一人, 健步如飞,来到神行太保身前。祝雄风看到这人是矮罗汉,矮罗汉向神行太保低声 说着什么,只因相隔太远,听不清楚,只听到断断续续的两个字“镖银。”神行太 保似乎很高兴,向一侧伸手指去,矮罗汉飞身奔去。 蓦然间,有人大声喊道:“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夜探天狼帮。”接着 假山之后闪出一人,却是撕云手,他晃身而出,不动生色,挥手抓向神行太保。 神行太保劈出一刀,晃身闪开,夺路欲走。撕云手一声冷笑:“神行太保,是 你吗?本座知道你最终会找到珠丝马迹,寻到这里来,本座已候你几日了?” 祝雄风听撕云手方才一番话,心中奇怪:撕云手既能料知神行太保今夜会来, 显然绝非糊涂透顶之人。那为何看不穿我拙劣的谎言呢?还是他故弄玄虚,将计就 计,另有计谋安排呢? 只听神行太保道:“是吗?那么谢谢你了。”说着,闪电般连劈八刀,刀锋耀 空闪动,转眼间已至撕云手胸前,出刀之快,令人难防。 撕云手心中凛然,暗想:这厮屠龙刀法果真名不虚传。眼见左右闪避已经不可 能,突然仰面仰倒,双手拍地骤然用力,借力在地上前滑丈远,冷笑一声,平地立 身疾转开来,说声:“看招!”十指挟带劲风抓向神行太保双肩。 这几个动作,倒地、抓地、滑行、立起、疾转、发招,电光火石间应运而生一 气呵成,招式之快,直让祝雄风眼花缭乱,赞叹不已。 神行太保看到奇门八刀竟伤不得对手半根毫毛,心神一怔,知道遇到对手了, 他感到肩上指风“嗤嗤”有声,急收刀势,侧身划弧,反向削至撕云手左肋。 撕云手十指递出,阴狠诡秘,只消抓中神行太保肩上非留下十个指洞不可,岂 知神行太保刀势急收,竟又反向削来。撕云手见他刀锋上杀机凌厉,知道即便自己 抓中他双肩,但是他的这一刀也必定落在自己腰上,那可太吃亏了,是以右手五指 突地压下,扣向神行太保手腕。 这一抓之力极是神速,竟一抓而中,撕云手心中暗喜,猛然却感到对方腕上突 然有一股强劲的刀道向外膨胀,更觉得手心刺痛有一阵麻麻的感觉,心自惊骇,突 然跳出圈外,再看掌心,鲜血淋淋,这才知道神行太保腕上套有带刺的护腕,自己 浑然不知,刺伤了右手。 只听神行太保笑道:“感觉如何?不过你不须害怕,刺上并无毒药,我神行太 保堂堂正正,若以此胜人,胜之不武!” 撕云手感到神行太保一番话,却比刺上喂毒更令已难以接受,心想:这分明是 看不起自己,不禁怒形于色。 正要发话,突听有人说道:“帮主勿惊,我来也。” 撕云手一听声音就知道“金鞭王”单冲来了,但脸上并无半分欣慰,道:“单 总管,你先在一侧看着,待我毙了这厮。”说时,双手交挥,纵身跃起,向神行太 保双目抓去。 神行太保单刀护身,左手疾发连环双镖,却被撕云手尽数抓在手中。撕云手双 手撑地胳膊微屈,双足点地,低嗥三声,突地跃起急扑,十指张开神态凶猛,直如 恶狼扑食一般,那十指指力更胜方才数倍! 神行太保见撕云手这付神态,就知道他使出了最拿手招式,但见他模样怪异, 动作就同一只发威的狼一般无二,心中吓了一跳,听他低嗥三声,突然扑来,单刀 急舞,“力劈华山”、“横扫五岳”二式刀法连贯使出。 十余招后,撕云手渐占上风。神行太保心中焦虑又发出了连环双镖。撕云手又 接在手中,但不知何故,突然痛叫一声。一旁的单冲见此,舞动金鞭加入战圈,二 人双战神行太保。 祝雄风只觉愕然,暗想:撕云手明显占据主动,功力也比神行太保略胜一筹, 不知何以痛叫一声以示不敌呢?正想着,场上突然发生了大的变化。 只见神行太保一刀劈下,力道惊人,撕云手竟然化解不了,百忙中侧身躲避, 哪知单冲本来打向神行太保的一鞭,突然反向打向撕云手。 祝雄风又是一怔:怎会这样? 突然听到撕云手怒喝道:“单冲,瞎了你的狗眼。”喝声中,他双手轻扬,单 冲痛叫一声,抛去金鞭,双手捂住眼睛倒地翻滚。 神行太保怒道:“撕云手,你好卑鄙!” 看到这瞬间的诸多奇怪变化,祝雄风一时惊呆了。 只听撕云手纵声大笑:“单冲,你吃里扒外,你说本座废你一双招子对不对? 若非是你泄露了秘密,神行太保怎会怀疑到本座头上?你自以为一切做的神不知鬼 不晓,岂料,你们的一切尽在本座掌握中。你本是虎威镖局一名镖头只因犯了过节, 被驱赶出镖局,无奈之下才加入本帮,但你心有不甘,总是盼着有一天重入镖局。 为了这一天你忍辱负重十年,终于等到了机会,不仅泄了秘密引来神行太保,还企 图偷袭本座,这些对也不对?” 单冲呜咽道:“算你聪明,但你又怎知今晚神行太保会来?” 撕云手忽然冲祝雄风招招手,道:“这要感谢这位小兄弟。若非他的突然来到, 我怎能布下这条引蛇出洞之计。” 祝雄风心下恍然大悟: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骗局,之所以不加点破,只 是为了麻痹单冲,好高明的计谋。 只听撕云手道:“我假装害怕红灯教来袭,在你的配合下将这条计划完善起来。 我之所以那么怯弱,胆小怕事,对你言听计从,只不过是要让你轻视于我,你果然 很容易上当,但你也太低估了我撕云手的实力。你跟随我十年了,竟然一点都不了 解我,原来你大部分时间里都计划着重回虎威镖局的那一天。” 神行太保道:“我们太低估了你,想不到你比狼更机智,更凶残,但是你既然 料到我今晚会来,为何没有转移脏物呢?” 撕云手狞笑道:“是吗?你看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瘦罗汉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大惊失色:“总镖头,那房间里的银 子全是假的,只有外面的一点是真的。” 神行太保大惊:“什么?” 撕云手笑道:“很意外,是吗?还有一件更意外的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于你。” 神行太保道:“你说,我洗耳恭听!” 撕云手诡秘一笑:“你绝对想不到,劫镖之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哈……” 顿了片刻,又道:“你来时,这么大的庄内没有几个人,难道你就没什么奇怪吗?” 神行太保道:“什么奇怪?” 撕云手道:“那劫镖之事,本来做得天衣无缝。现在突然让这么多人知道了真 相,你想我会怎么办?” 神行太保惊道:“杀人灭口?” 撕云手道:“你虽然不笨。可惜知道已晚……”话未说完,突然身形倏忽闪向 西侧,转眼间不见踪影。接着,四周突然燃起大火,火势极大,从四个方向围拢过 来,火苗添起数丈高,夹杂着“毕剥”的声音,瞬那间已将四人围在数丈方圆之内。 祝雄风见那火苗发着奇异的碧紫色,知道气味中含有致人窒息的毒气,只要稍 微嗅入一点,便有生命之忧。 矮罗汉见突然起火,火势越燃越猛,心知不出片刻,火势烧将过来那只有死路 一条,他见东北方向火势较弱,急道:“往东北方向冲,那里火势弱。幸许一冲之 下便能冲出来。” 神行太保看到四周火势越烧越炽,把心一横,道:“那好。”又冲祝雄风道: “小兄弟,上次多有得罪,今日情况危急不便详述,如能侥幸逃生,改日再当赔罪, 眼下只有东北方向火势弱,我头前带路,矮罗汉你断后保护小兄弟,一起冲出火海。” 祝雄风对他的话置若未闻,只是怔怔盯着一处假山石细看。神行太保单刀舞起, 劈向火焰,火焰被凌厉的刀风削弱许多。神行太保大喝一声,猛向外面跃去,近得 火焰忽觉热浪扑来,闻得怪异的味道扑鼻,虽强行闭住呼吸,但还是吸入少量,脑 子突然空白一片,四肢乏力,但他终究强忍一口气,猛力弹落火海之外,落地昏厥! 那矮罗汉催祝雄风快走,连叫三声见他毫无反应,只道他吓傻了,暗想:逃命 要紧,我也无暇顾及你了,便冲向火焰。 祝雄风发现那片假山石下必有玄机,否则为何撕云手闪身此处,就不见踪影了 呢?喜道:“找到出路了。” 哪知矮罗汉只顾逃命,没有听到祝雄风这句话,他往火焰里一冲,忽闻到一阵 怪异气味扑来,登时窒息,呼吸不得,摔在火焰里…… 祝雄风看看四周见火焰更加猛烈,知道逃生的空间越来越小,便扶起单冲拉着 他向假山奔去,那知单冲突然在他背上打了一鞭,道:“你是谁,别碰我。”说时, 又是挥鞭乱舞,又踢又打,他双眼已被撕云手用神行太保的连环双镖打瞎,这顿乱 打,直同疯颠一般,完全不近人性。 祝雄风不忍扔下他一人独自离去,向他右手抓去。 单冲虽然瞎了双眼,但似乎更加灵活,舞起金鞭,口中“荷荷”叫道:“走开! 别过来!走开!别过来!”怪叫了几遍,手中金鞭乱舞一通,突然扔掉金鞭,一头 冲入火焰,听得惨叫一声,便被火焰吞噬了。 祝雄风长叹一声,拍掌推向一座颇有嫌疑的假山,一推之下,假山旁移出现一 个洞口。祝雄风大喜,看到火势已烧到屁股后面,赶紧一跃而入那洞口。双脚刚着 地,猜知必有腹洞相通,双手乱摸一通,三面无路,一面有路便向前冲去。 行不多远,回头看去,只见那洞口上面红光一片,显然那火势已烧到假山外。 祝雄风稳稳慌乱的心情,摸索前行,估计行了半里之遥,竟然仍没有尽头,心 想:也幸亏有这条通道供己逃走,否则早就如金鞭王一样下场了。那矮罗汉摔入火 堆里,被毒气一熏,怕难逃厄运。不知神行长保有无生还可能。唉!想不到撕云手 竟然有如此心机,一切布置的这么周密。蓦然又想:谁知撕云手藏在这地洞中何处, 我搞出这么大声响,若让他知道了突下杀手,那可不妙。想至这里,再不敢搞出大 的声响来。 走着,走着,前面是一个拐角。祝雄风小心翼翼走了几步,看到拐角里透出一 丝灯光,前面有说话声,也不知是不是撕云手,便轻手轻脚地伏在岩石后面,向里 面一看,只见石壁上燃着两根火把,下面石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撕云手,另 外一个背对自己,身着道装,心中纳闷:怎会有道人在这里出现呢?也不知是何门 何派的道士? 忽听撕云手道:“道长尽管放心,我们天狼帮的‘五毒绝命散’当世一流,加 上贵派的‘国色天香’,这世间罕有的两大毒药联手,莫说神行太保,恐怕就连江 湖三老亲临,也难逃厄运。” 祝雄风心里一怔:“五毒绝命散”我只听过其名,但“国色天香”之毒却曾见 识过。那日曾将风满楼迷倒,丧失斗志。这道人难道是泰山派中人?不觉又看了几 眼,苦于看不清道人面貌,又想撕云手说连江湖三老亲临也难逃厄运,心头凛然: 他这般自信轻视江湖三老,难道这两种药物配合之下,真就有惊世奇效? 只听那道人道:“还是凡事小心才是。” 祝雄风听声音熟悉,心中一怔:怎么是松雪?泰山派与虎威镖局向来交情甚好, 虎威镖局镖银被劫后,泰山五剑悉数帮忙查找线索。那日开封城外松雪曾同神行太 保一道向女扮男装的俏罗刹乐艳春索要镖物,以此可以看得出二人交情深厚。但为 何现在又要假天狼帮之手除去神行太保呢? 只听撕云手道:“道长不是说神行太保已怀疑你与劫镖案有关吗?神行太保一 死,万事皆休,还会有谁人再怀疑到道长的头上呢?” 松雪道:“我近来日夜所思的就是这件事,生怕被他知道真相,此事一定要做 的干净,永除后患。神行太保一死,你我坐拥这么一笔财富,便可坐享天年了。对 了,财富可要保管好。听闻,红灯教已开始注意此事了。” 撕云手笑道:“有句话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知其不为而为之。 为了保险安全起见,我正打算近日将它转移到另外一处更安全更秘密的地方。而这 次偏偏就让虎威镖局押解……” 松雪接口道:“而虎威镖局因为有了先前被劫镖之事。为重振昔日声威必定会 尽遣好手,全力保送。妙,实在是妙,这正应了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 最安全的地方’。帮主想法与贫道不谋而合啊!” 二人同时大笑! 祝雄风听得热血喷张,心想:这个办法果然妙绝天下,可惜却让我知道了,这 是他们万万想不到的。 只听撕云手道:“这次你我通诚合作,天不知地不晓,大笔财富到手,真是爽 啊!……” 这时山洞里突然传来一声焦急的喊声:“帮主大事不好。”随着话语,偏洞里 突然跑来神急气乱的毛六,撕云手道:“何事这么慌张?” 毛六上气不接下气,道:“神,神行太保,被,被人救走,走了!” 松雪与撕云手同时大惊,撕云手急道:“到底怎么回事?” 毛六这时静下心来,说话也变得流利 :“那神行太保冲出火焰,昏倒在地, 属下刚要上去砍他几刀,突然从天而降一位怪人,他的身法竟比属下的刀还快,大 笑一声,就将人救走了。” 撕云手惊道:“天下间,竟有如此轻功之人,只要神行太保一日不死,我就一 日难安。毛六,你在这里看着。我同道长出去看看。”说时,与松雪一同冲出了去。 祝雄风心想:神行太保不死,那劫镖案就终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撕云手松雪 二人自是坐立不安。 忽听毛六自言自语道:“我长这么大,还没有摸过玛瑙是个哈样子,趁他们不 在,何不进去看看? 祝雄风跟着毛六在洞里转了一个弯,就见前面山洞里有一道铁门,门前白灯如 昼。 只见毛六在那铁门旁,拍打三下,“隆隆……”一阵沉闷的响声,铁门向双边 分开。里面简直是个藏宝库,金银珠宝钻石玛瑙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毛六哪见过这么多的珠宝?登时惊呆了。 祝雄风突然见到这么多珠宝,也惊呆了,心想:天狼帮不事生产,绝难积累这 么多珠宝,一定是四处抢劫所得。看来,他们不仅劫过虎威镖局的镖物,也定然四 处打劫。说不准京城禁地他们也曾光顾过,如此肆意妄为,抢劫成性,当真天理难 容。 那毛六此时贪性显现,只见他左抓一把白银,右抓一把金叶子,拿起钻石不放, 又去拿玛瑙,好一付无赖滑稽样。 祝雄风忍俊不住笑道:“你何不脱下裤子扎上裤角,岂不装的更多?” 毛六大喜道:“还是你聪明。”当真脱下裤子扎起裤角,刚装了两块黄金,突 然转身,眼露凶光,恶声道:“你怎么进来的?”一刀劈向祝雄风。哪知,他怀中 装满了珍珠玛瑙,突然挥刀,一时重心失衡,整个人向前扑倒,该他倒霉两眼登时 被地上散乱的黄金戳瞎,他痛疼惨叫声中,单刀抛了出去,正巧撞在墙上机关, “隆……”铁门复又关严。 祝雄风大惊失色,心想:铁门关严出不去,到时撕云手赶至,自己岂不成了瓮 中之鳖,束手待毙了?心中叫苦不迭,赶忙向方才刀撞的地方摸索去,但触手坚硬 竟与别处毫无异样。 忽听毛六惨声道:“咋办?等到撕云手发现了,一个不留活口。”言下之意, 只有待毙一条路了。又道:“能有这么多金银珠宝陪葬,你还不开心?皇帝老儿也 比之不过呀!”说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 祝雄风心想:能有这么多珠宝原本妙极。只是带着这些肮脏之物下得地狱,怕 永生不得翻身超渡了。 毛六突然“荷荷”怪叫起来:“走开!不要抢我的珠宝!” 祝雄风惊悚,见毛六抓起地上的珠宝四下乱扔,突然又向自己冲来,手舞足蹈, 神态疯狂不近常理。 祝雄风心头惊愕,急步后退,哪知脚下踩在一串什么东西上,那东西突然滑动, 祝雄风四肢朝天摔在地上,只觉脑袋上被格了一下,痛疼袭来。刚要跃进身而起, 却见毛六突然扑来,整个人压在自己身上,双手卡向他的脖颈,口中“荷荷”乱叫 :“把黄金还我,把黄金还我。”张口向祝雄风脸上咬来。 祝雄风心头骇极,想将毛六推开。哪知毛六死死按住他不放,不断张口乱咬。 祝雄风一边晃头躲避,一边双手乱摸,终于在地上摸到一物,看也没看,狠狠打在 毛六头上。 毛六惨叫一声,突然从祝雄风身上倒翻而起,双手抓脸,俨然已疯,又闹片刻, 倒地而亡。 祝雄风这时深吸口气,只觉方才毛六疯狂一幕,恐怖至极。但感觉与单冲发疯 时又极为相似,一个自己跳入火中,一个疯狂乱舞,到底是何原因?这二人显然中 了某种毒药,引致疯狂,精力枯竭而死。再想片刻,忽而明白:原来,虎威镖局向 来在所保之物上涂一种秘制的毒药。这种毒药触血发作,使人疯狂,失去理智,自 相残杀。这原本是为了对付劫镖贼人的一招,想来方才戳瞎毛六双眼的黄金上就涂 有这种毒药。而神行太保双镖上自然也涂有这种毒药,他双镖被撕云手接住又反打 在单冲的双眼中,是以单冲毒性发作,丧失了理智。想通了这点不仅不怪单冲与毛 六的行为,却只恼恨当初配这害人毒药之人,不仅害死了两个人也差点害死自己。 祝雄风坐在一只雕刻着龙凤花样的檀木箱上,心里越来越紧张,感到浑身闷热, 但感到屁股下面的木箱却冰冻,如同坐在冰上一般,寒气上升登时清凉许多,心中 奇怪,便蹲在地上仔细端详。见那木箱盖的严密,寒气钻透木盖而出,便将箱盖打 开。箱盖乍开,箱里立有一股冷气扑面,并有荧荧幽光。祝雄风怕那箱里有什么玄 秘机关,不敢触动,但想到稍时撕云手松雪回来,也一定会杀自己灭口,便伸手将 箱里一柄遍体冰冷散发幽光的短剑拿在手里观玩,借助石壁上夜明珠的光芒看到剑 体上有三个字:七日寒。 蓦然惊喜:知道这是一柄当世少有的利刃,与秋水剑本是出自一人之手,都是 费时三年方才铸成,无坚不摧。只因此剑体上自现寒冷,放在烈日下暴晒七日,方 能消除寒意,故名“七日寒”。 祝雄风心想:这剑也不知在此多久,那撕云手缘何不拿出一用呢?又拿起短剑 旁的剑鞘,触手却温暖滑润,心中又奇:再仔细一看,登时恍然:原来是温玉剑鞘。 他将“七日寒”插进去,刚好珠联璧合,那剑鞘上只有温暖,并无半点寒意,心中 称奇,不停把玩,爱不舍手。 过了片刻,突然才想起如何逃离出去,虽然“七日寒”在手,但深知撕云手武 功既高,人又多心智,何况还有一个松雪,自己以一抵二,自信毫无胜券,不由心 存担忧。突然想起“七日寒”无坚不摧,不如用它削开铁门出去。一想之下,登时 欢喜,拔出“七日寒”在铁门上轻轻戳了一下,那玄铁门上立现一个小洞,一时欢 呼雀跃,便要大干一场,但转念又想到:纵然自己破门而出,即便饶幸在撕云手松 雪二人联手下脱身,但他二人都认识于我,这一黑一白两大势力若是都跟我过意不 去,那可麻烦透顶,不行我要改变形象。转眼在洞内扫了一通,忽然有了主意,除 下自己衣衫,换成毛六衣衫穿在身上,倒也合身,又把脸上搞脏,脖上缠了一圈珍 珠,外带玛瑙,打扮成一个十足的见财起色模样,收拾妥当。忽又想到应该把毛六 的脸毁去,以便装的更逼真,哪知转脸看时竟吓了一大跳,转眼之间,毛六的脸已 经浮肿变形,不仅貌相大异,整个头都比之先前增大了半个。这倒省事了,心中默 默说道:“毛六前辈,你保佑我逃走吧。” 便要用刀破门,那门却突然开了一条缝,祝雄风一愣,透过门缝看去,只见外 面站着七八名黑衣壮汉,松雪靠石壁站在一侧,一脸的阴森,长剑出鞘,满脸的杀 气。 铁门慢慢开启,松雪突然看到珠宝散乱,里面尚有一人,惊道:“什么人,敢 来偷珠宝?”只听一个黑衣大汉道:“是毛六,自己人。” 松雪喝道:“毛六,你好大的胆。”说时,挺剑刺来。 祝雄风看到外面有七八人,知道自己纵然胜了松雪,也无济于事,这些人一拥 而上根本无路可逃,何况撕云手也不知躲在哪里,自己对洞里情况又不甚了解,怎 么办?急中生智,抓起地上的金银珠宝抛向松雪。 松雪只好停剑躲避,那七八名大汉突然见到金银珠宝纷纷打来,纷纷抛弃兵器 乱抢起来,没抢到的一齐向洞里冲去,场面立时混乱,难以收拾。松雪又吆喝又恫 吓,但没人听他的话,反倒被奔涌的人挤进洞里。松雪气极大骂,但众人都抢红了 眼,乱成一窝,无人理会他。 祝雄风趁着混乱冲了出来,他瞎闯乱撞,竟然找到了出口,正自大喜,忽听背 后有人咸道:“毛六,你干什么?”祝雄风回头一看,见撕云手站在身后,不觉一 怔。 撕云手也是一怔,喝道:“你是什么人敢擅闯天狼宫?快通名受死!”他起先 看来人穿着还当是毛六,心中奇怪他慌慌张张的干什么,等祝雄风转过脸来见他脸 上胡乱抹着灰,知道他故意隐藏形迹,那显然不是自己人。方才神行太保被人救走, 他已是极为惊诧,突然又见到这个形迹可疑之人,不由动了杀机,突然晃身,十指 抓下。 这洞出口处极是狭窄,仅容二人并排而行,撕云手一心想要击毙祝雄风,是以 十指再抓,指风布满了洞内空间,不容他有半分施展的机会。 祝雄风低头避过撕云手这一招,陡闻身后“轰”一声,乱石纷飞,撕云手十指 风凌厉至极,竟将石壁洞穿十个指洞! 撕去手见对方避过自己疾抓攻势,也不禁叫了声“好”。低嗥一声,十指张开, 弹地跃起,撞向祝雄风,指风之阴毒,出招之诡秘,较之先前激增数倍。 祝雄风登时险象环生,进退维谷,他背倚石壁,看到撕云手双眼闪动着骇人的 光芒,头发竖立,越发心凉。撕云手二扑而起,指风卷动空气,洞内本就空间狭小, 立刻有一种昏天暗地的感觉,突然间幽光一闪,撕云手惨遭嗥一声,疾退几步,低 头看到自己左手还剩四个手指头,方才的气焰顿失,怔怔看着祝雄风手中的“七日 寒”。 适时祝雄风背靠石壁无从躲身,顿时面临死地,在这生死关头,他突然想到了 怀中的“七日寒”短剑,便孤注一掷,登时拔出照着撕云手张开的手指削下,一击 奏效,削去了他的一个指头,杀了他的气焰,心中却颇感意外,但利刃在握反而不 惧于他。这时慢慢退到一个即可容身又能进攻的腹洞之内,占据有利地势,以逸待 劳。 相持片刻,祝雄风心想:我这样躲在腹洞里绝非长久之计。待会儿松雪等人赶 来,他们一拥而上,我虽握有利刀,但终究匹夫之力,难抵乱刀?见撕云手坐在洞 前丈远之处,虎视眈眈,而地洞出口尚在十几丈外,定要经过撕云手身侧。这可怎 么办?心里着急,无计可施。 撕云手看似心静如水,其实心中也在打他的小九九,他想:我同他这样耗着也 不是办法,也不知松雪把事情做的怎样。现在事情乱成一团糟,神行太保又被人救 走,那劫镖银之事很快就会传扬江湖。我虽不惧他虎威镖局,但红灯教早有灭已之 心,不可不防,这人诡诡崇崇,不以真面目示人,也不知有何居心,越看越像昨日 那臭小子,难道他真是红灯教的密探,来探我天狼宫布置?这样一想,不由吓得一 身冷汗,心想:万万不能让他离开天狼宫半步,否则秘密泄露,我天狼宫必有灭顶 横祸,想及此点,心中竟因激愤而怦怦乱跳,但他到底老奸巨滑,装作若无其事不 动声色,脑中却在绞尽脑汁想一条万全之策。 突然间,山洞里传来剧烈的奔跑声,并有人吆喝的声音,撕云手心中一动,突 然大声道:“啊!不好,有人进来捣乱。”说时,从地上一跃而起,身如狂风,飞 奔而去。 祝雄风见撕云手终于离开,松了口气心知机会难得,此时不走,还待何时?冲 出腹洞奔向出口。刚奔出不远,冷不防背后劲风击到,心中惊骇:怎么还有人隐伏 在洞口?他生性朴实,江湖阅历不深,不懂得人心险恶的道理,突有人偷袭,想都 没有想到会是撕云手去而复返,隐身一个岩石后守株待兔。他听到背后劲风逼近, 危险之时,突然用了“风影十三变”上乘步法,不可思议地避开了背后的偷袭, “七日寒”发着荧荧幽光猛然后刺。 撕云手只道突然偷袭,必能得逞,是以暗自得意,哪知十指待落,眼前失去了 目标,心中惊愕:难道是自己看花了眼?便在这时,背上突然传来刺骨痛疼,他怒 吼一声,顾不得背上伤痛,拔腿就跑,跑得几步喘着粗气驻足回望,正见到祝雄风 跳出了洞口,顿时又气又恼,便拔足又追来。追到洞口正要跃身上去,突然间洞上 落石纷纷,直气得大骂。 祝雄风一手挥剑削石,一手将削落的石头推下洞去,估计洞口堵的差不多了, 同时也害怕撕云手从别的洞口出来,再来伤害自己,便停下手来,奔走几步忽从高 处摔下。他喘着粗气四下看看,迎着有光亮的地方摸索走去。这才知道,天狼宫的 这一出口建在山洞里一个二三丈高的断层中。 走出山洞看到外面是一条山涧,两边树木高大,怪石参差,山涧中行不多久, 就听到有“哗哗”水声,抬头看去,见一条瀑布犹似一条白龙喷溅而下,气势恢宏, 落地有声。 祝雄风看到如此奇美的自然景观,心里高兴,走到瀑布下面的水潭旁,脱掉毛 六的衣服,就着清水洗了脸理了头发,看到潭水中出现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来,用 手拘了水喝了,只觉水质极是甘甜。 想到这几日里的奇特遭遇,如今又重返光明,只在心里庆幸不已,同时知道此 地离天狼帮相隔甚近,害怕撕云手松雪等人追来,不敢长久驻留,施展“风影十三 变”的轻功绝技,沿着瀑布下面的小河飞奔。 半日功夫,奔出数百里之遥,这时感到腹中饥饿走入山道款步而行。山道尽头 便是一条宽敞的驿道,道上有三两行人或骑马或步行,正行间,忽然看见道旁有家 酒店,心中大喜,便极步奔去。 那小二笑脸相迎,将祝雄风迎入二楼,二楼尚未有一人,祝雄风选在靠护栏的 桌子坐好。这地方高高在上,正可以观察楼下情况,这时摸了摸怀中,幸许还有一 串珍珠及两三片金叶子在,足够快活一段日子。 小二说道:“客官,你要些什么下酒菜?” 祝雄风道:“有没有鱼?” 小二道:“敝店靠近太湖,有的是太湖产的鱼。” 祝雄风道:“好,来一条红烧鲤鱼,嗯!再来一只荷叶蒸鸡,一份三辣,一壶 太湖青,一碗扬州炒饭。” 小二道:“客官,你稍候!” 茶盏功夫,小二端上了红烧鲤鱼,生呛三辣,及一壶太湖青。祝雄风心想:这 么快就做好了,红烧鲤鱼不会不新鲜吧!用筷子挑了一块,只觉入口奇香,腹中饥 肠也就不在关心是否新鲜了,如今有美味入口,也顾不上斯文,狼吞虎咽起来。 小二见他很快吃完了两道菜,喝干了一壶酒,赶忙上前道:“客官,还要不要 再来两个菜?” 祝雄风便又要了份东坡肘子,一盘狗肉煲。 在等菜期间,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骚乱。祝雄风看去,原来是一个穿着猥琐,蓬 头垢面的老丐向一张五人围坐的桌上讨要剩菜,那五人不但不给,反而将整盘的菜 倒在老丐身上,老丐便与他们争执起来,那五人便趁机起哄。 祝雄风看了于心不忍,道:“小二,你将那老丐领到我这里,饭钱算我的。” 小二迟疑道:“客官,这……这怕不妥吧?” 祝雄风道:“有何不妥,饭钱照付分文不少,难道有生意你不愿意做?” 小二忙陪笑道:“客官息怒,小的怕老丐于你同桌吃饭,污了你的身份……” 祝雄风道:“笑话!我是人,他就不是人?那些以貌取人的狗东西想跟我同桌 吃饭,我还不愿意呢!” 小二答应声下去,将老丐领到祝雄风桌上,气呼呼道:“烂叫化子,这位大爷 赏你饭吃,吃完快走,别污了酒店生意。”那老丐既不说话也不言谢,坐在桌上更 不客气,抓起肘子大嚼起来,转眼间两盘菜被他风卷残云吃个干净,“咕噜”一口 气喝干壶中酒,用黑乎乎的衣袖抹抹嘴巴,裂嘴笑眯眯看着祝雄风。 这时,楼下方才羞辱老丐的五个人显然喝多了酒,只听一人嚷道:“张三,我 说你尽吹牛,你说什么太湖之地,是你们太湖帮的地盘,没人敢同你们作对,为何 刚才有人骂我们‘狗东西’,你都坐视不理。哈……原来你也是胆小怕事的脓包。” 那张三摇晃着站起身,喷着酒气,道:“谁,谁说我,我们是狗,狗东西了。”周 围食客哄堂大笑。 那人指了指上面,打着酒嗝,道:“就是那臭小子。” 张三旁边长着一对招风耳之人一脚踢翻了桌子,吼道:“哪个吃了熊心豹胆, 敢在老子地盘里撒野,可是活够了。”接着“噔噔噔”三步奔上楼梯,双手叉腰, 怒气冲冲站在祝雄风面前。 那小二见着招风耳踢翻了桌子,又跑到楼上,生怕他再闹事,忙陪笑脸:“大 爷息怒!” 冷不防,招风耳挥手一扬,一巴掌将小二打在了桌上,“咔嚓”一声,整张桌 子倒在地上,“乒乒乓乓”一阵乱响,碟碗坠地打得粉碎。 祝雄风在招风耳一扬手之时,已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坐在护栏上,冷眼观瞧。 忽然想起老丐,四下一看,那老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仍津津有味地啃着骨头,口中 “啧啧”有声,心想:这老丐腿脚倒挺灵活。 那张三看到老丐“啧啧”啃着骨头,横竖不顺眼,突然飞起一脚,踢向老丐坐 的椅上。这椅子应声碎裂,老丐没有防备一屁股摔在地上,口中“哎唷”直叫。 可是不知何故,那椅子上一块碎木屑突然扬起,不偏不倚,打在张三腿上。张 三痛叫一声,抱腿倒地,满地翻滚。另外一人见状,怒从心起,抬腿劈向老丐。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