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落凤坡处 圣手先生登时惊呆了,心下纳闷:自己一指点出何等的劲力,却奈何不了这老 叫化子。天下间竟有武功如此高超的叫化子,他是谁?,冥思苦想半响,突然一拍 脑门,想起只有一人有此等功力那就是“侠丐”朱三通。他的无影神功专化外来功 力,任你功力再强,只要触及他的身体,就会被他不可思议地化掉。又想如果他的 佛穴手再拂过来,自己必定带伤败回。想到这里,冷汗潸然而下,奉承道:“是朱 前辈啊!你老人家近来可好啊?” 祝雄风看到圣手先生的弹指神功竟然伤不得老丐,感到异常惊讶,心想:稻草 人武功之高,已让自己咂舌不已,想不到这老叫化武功更胜一筹,连弹指神功都奈 何不了他,他是谁呢?仔细打量老化子,猛然想起昨天在酒店里亲眼看到他轻描淡 写地打发了太湖帮的五个贼人,想不到竟然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又听到圣手先生 喊他“朱前辈”,联想到圣手先生对自己一付凶神恶煞的模样,却对老化子这般恭 恭敬敬,低眉顺眼,难道这老化子就是“侠丐”朱三通?想到这里,一阵激动,突 然噪口一甜,“哇”吐了一大口鲜血,这才知道被圣手先生弹指神功伤得极重,这 一激动不要紧,牵动内伤摇摇欲坠。 根本看不到朱三通在动,但他已经到了祝雄风身旁,关切道:“小兄弟,你伤 得怎样?”祝雄风忍着剧痛,便要作揖,哪知朱三通信手一挥,他竟然拜不下去, 不由愕然,道:“前辈敢问可是人称‘侠丐’的朱老前辈?” 朱三通道:“别前辈长前辈短的,也别称什么‘侠丐’,我可不敢当,叫我化 子就行啦。” 祝雄风道:“晚辈岂敢?” 朱三通笑嘻嘻道:“如何不敢?如果你愿意,你我结为兄弟好不好?” 祝雄风大惊失色,道:“在下不敢。” 朱三通道:“既是不敢就别前辈长前辈短的叫好不好?” 祝雄风道:“好!”心中却想:为何这些隐世高人往往都性情怪异,行事异于 常理,与人间的伦理道德背道相辙呢?稻草人是这样,眼前的朱三通也是如此,不 禁感叹万千,感到有时候人的言行的确感到不可思议…… 只听朱三通道:“昨天你对我有一饭之德,化子我终生不忘。来,我看看你的 伤势。”说时,把手掌放在祝雄风背上,输入一股精湛的无影真力,道:“行了! 已经无碍!”然后又冲圣手先生道:“以大欺小,以弹指神功伤了小兄弟,这叫为 老不尊。既然如此,可别怪化子我也为老不尊!”说着做势抬掌! 圣手先生骇极,急道:“化子前辈开恩,饶了小的这次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先前对待祝雄风的凶悍之色已经荡然无存,反倒是一脸的卑微之色,前倨后恭与先 前判若两人直叫人难以相信。 朱三通道:“你自己说的啊,化子可没有逼迫于你。” 圣手先生怕朱三通发起怒来,急道:“小的对天发誓……”心中却想:我不去 杀他又有何妨?让别人杀他还不是一样?到这里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狡狯的微笑。 朱三通察言观色心中有数,也未点破,道:“发个屁誓,还不快点滚?” 圣手先生如遇大敕,说声“谢前辈”,赶紧跳上屋顶转眼不见。 祝雄风睁大眼睛,心想:真不可思议,圣手先生竟被朱三通三言两语两吓跑, 若非亲眼所见,委实难以相信。 朱三通道:“黑手混蛋为何要对你下毒手?” 祝雄风心想:朱前辈人倒爽真风趣,竟连圣手先生的名字改为“黑手混蛋”, 便苦笑着将来龙去脉向朱三通说了。 朱三通道:“原来是芝麻小的一点事,小兄弟你不要害怕,黑手混蛋刚刚已经 答应不与你为难了。” 祝雄风暗中叹息:圣手先生不为难我,他还可以派别的人为难我,还不是一样? 朱三通道:“你想什么?” 祝雄风道:“我,我在想关于血怪的事……” 朱三通顿时惊道:“血怪?你怎知道血怪?” 祝雄风见朱三通一脸惊惧之色,知道这血怪必定大有来头,说不准比朱三通武 功还高,就将那日太湖边之事说了。 朱三通沉呤片刻,脸色才复转正常,正要说话忽然嗅嗅鼻子喜道:“好香的狗 肉!” 祝雄风知道化子乞丐鼻子都是极度发达,心里也不以为怪,抬头看去,前面正 有一小食店,店面上挂着一只羊头旁边写着“全羊店”,知道这是一个羊内店,但 心中奇怪朱三通从何处嗅来的狗肉味? 朱三通神色大振,又道:“好香的狗肉!” 祝雄风更加疑惑,便道:“这明明是羊肉店,何来狗肉之香呢?” 朱三通道:“挂羊头卖狗肉呀。笨蛋,这你都不懂。” 祝雄风哑然失笑,一问店家,店内果真有狗肉卖,这下不得不佩服朱三通的嗅 觉,到了店里找位子坐好,这吩咐下去叫店家上两大盘狗肉来,一盘是卤味,一盘 是火煲。 过了片刻,店家托着圆木托盘走来,小心端下一只沙锅,锅盖上热气腾腾,显 然极是炙热。朱三通生性好食狗肉,闻得香味浓郁早已按捺不住,伸手将那锅盖拿 开,急不可待把手伸进沙锅,抓了一块黑乎乎的肉,放入口中,大嚼一口,道: “妙极!” 祝雄风见沙锅里浓油赤酱,虽然看着黑乎乎料粗色重极不雅观,但香味却直撩 心脾,不禁食欲大动。但他可没有朱三通那般功夫,不怕卤汁奇热可用手抓食,只 好伸出筷子挟了一片肉放于口中,轻轻咀嚼,但觉肉味细嫩鲜美,卤汁醇厚,滑而 不肥,颇有回味,不觉也吃了几块,但心中一直希望朱三通能讲讲关于血怪的其人 某事。 朱三通只吃得满嘴流油,一沙锅狗肉风卷残云吃个精光,他抹抹嘴说道:“化 子天生穷命,一生嗜爱狗肉。这付模样,哈哈,小兄弟你可不准笑。” 祝雄风道:“我哪敢笑,只是佩服。” 在等狗肉煲时机,朱三通就向祝雄风讲了血怪之事: “二十五前,西北武林突然出了一个噬血大魔头,一双赤焰掌横扫西北武林。 其人功力极高掌法又歹毒,就连当年的天山死谷谷主范夺命都非他对手,重伤不治 而亡,后来他踏入中原纵恶行凶无数。因其发起功来五指赤红,便得了个血怪称号。 当时中原大地适逢又一场劫难刚过各派好手伤亡殆尽,无人能够制的了他,这下更 狂了。眼见中原武林一场大的血腥屠杀就要来临,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三个热血男 儿联手挑战血怪。后来这三人就在天山绝顶上同血怪展开生死拼搏,最终重创此魔, 并将他打下绝顶,这三位异人就是当今江湖上人人尊敬的江湖三老:东海怪人东方 求胜,南海奇侠司马青衫,及当年的少林掌门玄苦大师。可是玄苦大师事后不久突 然失踪,从此销声匿迹;南海奇侠司马青衫也在十年前去世;如今江湖三老实际上 就只剩东方求胜一人了。如果血怪二十五年前没死,这番重出江湖必定会更加肆无 忌惮,制造更多血案,说不准一场浩劫已将来临,可是,江湖三老如今只剩一人也 是行踪难定,可叹当今江湖上五大门派间却是内斗不息,全然未觉到大祸临头……” 朱三通讲完脸色凝重,沉默不语,而这时狗肉煲早已凉透,二人再无食欲。 祝雄风付了钱,二人走至僻静处,朱三通道:“血怪重出江湖,不管是真是假, 我都要去东海一次,若能找到东方求胜那就好了。小兄弟你为人厚道不识人心的险 恶,日后行走江湖,切记凡事小心,打不过就跑。如果遇到五指赤红之人,切不可 硬拼。行了,多说无益,事在人为,人定胜天,记住!”“住”出口,人已在十几 丈之外了。 祝雄风看着他消逝的身影,心中异常沉重,感到只有虚怀若谷心存善念为大家 谋取利之人,才是真正值得称道的,才会流芳百世,就像江湖三老的昔年壮举,至 今尚被津津乐道;而那些自私自利,只为自己着想,甚至违反大家利益之人只会遗 臭万年。 夜风渐长,祝雄风施展轻功,一夜之间也不知跨过多少条河流,穿过多少个村 镇集市,到天亮时分,估计大半夜奔行了足有七八百里地。又行片刻,来到了一个 叫木渎的镇子,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一觉睡到太阳落山,方才醒转,感到也有精神 了,也有力气了,便在镇子到处转悠。 这木渎镇处在姑苏西南偏隅,虽规模不大,但繁华依旧,一条小街纵横南北, 两旁尽是店铺,人来人往。几条河流绕镇穿过,几座石桥跨河通行,河中船行舟荡, 娇声啼闹,虽是初秋,落叶飘零,但姑苏名城,自古繁华。 祝雄风四下转悠,买了两把檀香扇,一把打算过些日子送给王宛青,一把自己 把玩,又买下一块宋锦一块玉石,这才高兴而返。 突然,他无意间看到一个道士匆匆而过,感到其人好似见过,道人行色匆匆又 有几分慌张,蓦然回头观看。 祝雄风看到这道人只有一只眼,猛然想起来了,这不是那日与松涛在树林中决 斗的崆峒派青溪吗?可他现在神色慌张又去哪里?蓦然那日他欲致松涛于死地一幕 又重现眼前,心想:这道人为人险恶奸诈,看来他似乎要搞什么坏事出来。心里打 定主意,先不回客栈,跟在青溪后面看他做什么? 一前一后出了镇子,转入树林再跨过一条小河,前面松柏杂生枝叶泛黄,隐隐 有种萧瑟悲杀的气氛,显然是片坟地。 祝雄风心下起疑:他来坟地干什么?要来祭奠谁?正想着。就见青溪走进坟地, 突然躲在一处阴晦的地方,祝雄风也隐身在青溪一边,观察他到底要干什么。 此时,夜幕降临,虽然半弦月高挂枝头,但整个坟地里都有一种阴森凄凉的感 觉。 蓦地一人走进坟地,衣着凌乱,脸上更有一道血槽,不时回头张望,显然生怕 有人跟梢。 祝雄风心中讶然,风满楼到这坟地里干什么?再看过去见风满楼脸色铁青,但 目光冰冷而锐利,径自走到一片荒草丛生的坟前,“扑嗵”跪倒,用手扶正歪斜的 墓碑,又用双手轻轻抚摸着碑上的一行文字:“桃花宫姚公半山之墓”,一时痛心 疾首,两行清泪缓缓从眼角滚落。 祝雄风恍然大悟:原来风满楼的师父、姚牧歌的父亲长眠于此。风满楼显然是 超渡先师亡灵的。 风满楼沉默半响,忽然喃喃说道:“师父在上,弟子不孝,让你独眠于此,受 尽寂寞风霜之苦,弟子却不能常来陪伴你,弟子羞为世人啊!想当年,弟子糊涂至 极,做了对不起你及师妹之事,师父你惩罚我吧。”说到这里,话音哽咽,泪流满 面,扑倒坟前。 祝雄风心想:既有今日,何必当初呢? 只听风满楼道:“弟子今日发誓,他日定要亲手杀了石秋凤,用她的血来祭奠 你在天之灵,请你安息吧!弟子虽然辜负了师妹的一片纯情,但从今往后,弟子定 好好珍惜,与她相依相伴,厮守今生……” 一阵秋风带着北方的荒凉寒冷吹来。风满楼周身泛起刺骨的寒意,他眼中忽然 寒光一闪,趋身避过身后抓来的凌厉指风,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怒声道:“天 狼撕云手,你还是跟来了,你我刚好做个了断。”说时长剑刺出,一圈怪异的光圈 罩向撕云手,这一招攻势凌厉无比,正是飘逸剑法中的一招“梅花三弄”。 祝雄风看到撕云手时吓了一跳,心知若被他发现势必杀已灭口,赶紧又缩回了 头,隐藏在树后慢慢观察,连大气都不敢出,又看一眼青溪,见他神情冷默,也不 知想些什么。 只听撕云手道:“风满楼,本座敬你是条汉子,才诚心相邀你加入本帮共谋大 事。你既然敬酒不吃,那可怪不得我撕云手不讲情面。”说完,嗥叫一声纵身跳出, 九指交叉挥出,指风凌厉击下。 那日他的一根指头曾被祝雄风用“七日寒”削去,现在只剩下九个指头。天狼 撕云手的功力再无已以前的厉害,他指力挥出,陡见风满楼长剑刺来,竟然在自己 指风中游刃有余,自己不仅奈何不了他,反被他趁势攻出三招。撕云手接连化解了 两招剑法,第三招却再也无力化解,低“嗥”一声向后面纵去。 风满楼道:“风爷的剑下哪能那么容易溜掉?想走,留下狗命。”长剑一推一 带,接着反向一刺,剑风骤起,罩住了撕云手。 撕云手左手疾抓风满楼小腹,岂料反被风满楼剑锋斩落了三指,撕云手感到连 心奇痛,再无斗志,眼中闪现着恐惧之色。 却在这时,草丛中乌光一闪,“当”一声,风满楼的剑被荡开,显然吃了一惊。 风满楼轻收剑势稳住身形,看看场上突然出现的数人,冷声道:“天狼撕云手 也不过尔尔,宫碧中,你别来无恙?” 人群中走出一个中等身材的胖子,还礼道:“风兄剑法又有长进,可喜可贺啊!” 风满楼道:“宫帮主方才救撕云手那一笔‘唯我独尊’当真妙到好处,难怪人 称‘妙笔生花’,果真盛名不虚啊。方才笔动之时,虽仅是一招,但意到笔至恰到 好处一挥而就,不愧为江湖一绝!在下仰慕已久,今日正可惜机讨教一番。”说时, 长剑漫空疾舞,攻向宫碧中。 宫碧中说声“得罪了”,铁笔幻然点出,笔尖游动,起笔随意落笔洒脱,正是 一首《破阵子》,但见笔力强劲,纵横冷俊,看似章法严整,却深藏至深玄机。 祝雄风大开眼界,心想:白虎帮帮主宫碧中人称“妙笔生花”果然落笔如花不 愧为江湖一绝。 风满楼一口长剑,招式阴毒辛辣,剑招更是穷出不尽,转眼间,已经换了七大 剑派十三路剑法四十式剑招,只见他攻时,长剑如怪蟒出洞,闪电惊天;守时似灵 蛇盘舞,与宫碧中剑来笔往,激战数十回,难分胜负。 风满楼心中盘算:一个时辰之前,我刚在峨嵋派妙因与崆峒派青溪剑客的围攻 中幸得脱身,体力消耗已大,尚未恢复,这样打下去,恐怕脱身更难。即便胜了宫 碧中也难胜其他人等围攻之势,就那撕云手若是全力施展开来,自己怕也难以轻易 取胜。何况,我一路上遭遇数次阻击,显然行程早已泄露,此地更是不能久留。若 等到太湖帮姚老大,运河帮等人追来,就算肩生双翅也难能逃生了,眼之只好三十 六计走为上策。 一念至此,风满楼故意露出破绽 .宫碧中果然上当,双笔倏然点向他的小腹。 风满楼见了暗喜,暗凝真力,大喝一声,剑风骤起,精光一闪,横扫宫碧中软肋。 这样一来,宫碧中只得撤笔护腰。风满楼压力减轻,身形一转跳入长草中, “咔嚓”两声,劈倒两个拦阻之人,奋力疾奔。 撕云手方才被风满楼削去三指,一直怀恨在心。他看到宫碧中两只铁笔缠着风 满楼长剑厮杀,宫碧中稳占上风,心中已经有种替己出气的感觉。但想不到,风满 楼突然摆脱了宫碧中转身而逃,因而怒吼一声施展绝学,出手便是一招“撕云双分 手”,凌空跳起,闪电般抓向风满楼后背。 风满楼意在走人,不想耗时再战,但他在长草中奔速不快,只奔出几步听到身 后指风“嗤嗤”而至,心中害怕,反道更不敢转身,猛然间挥袖打去,他袖中暗藏 的几枚暗器应声打向撕云手。这些暗器是他这几日来接住别人打来的,是大小轻重 各不相同,但他袖口挥动时腕力惊人,是以暗器脱袖四下乱飞,声势惊人! 撕云手心神惊骇,饶是他反应神速,也不禁慌乱一时,连跳带跃,这才避开所 有的暗器,但得听几声惨叫,却有几人帮众被暗器打中。这些暗器显然喂有剧毒, 那几人惨叫声不绝,相继死于非命。撕云手见到这一幕,唏嘘不已,心想:幸亏躲 的及时,心中反而更怒风满楼,双手一翻,再次抓向风满楼。 风满楼猛然转身,狂推一掌。 撕云手感到一股排山大力涌至胸前,不由自主狂退数步,收势不及,一屁股跌 在地上。 宫碧中不料风满楼如此神勇,瞬间重创撕云手,心中微微一颤,见他向树林中 逃去,呼喊道:“快追!”当先追赶了下去。 撕云手虽被一掌击得气血翻涌,但未伤及要穴,他咒骂了一句,忍着伤痛也追 了下去。 场上又归复平静! 祝雄风见青溪还是隐身不动,心中奇怪:他难道不是为了风满楼?那他到这地 方干什么?难道他要等的人还没有来到?正想间,蓦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哗哗” 声音,心中一动,果然来了。但是谁呢? 过了片刻,就见到一个风韵俏美的女子走出长草。祝雄风差点惊叫出声,竟是 姚牧歌。但又一想便知今日是其父祭日,特来祭奠。 姚牧歌走到父亲坟前,见到坟前凌乱,长草齐刷刷倒伏一片,并有尸体躺伏, 血迹未干,知道这里刚刚发生过打斗,除了师哥风满楼,别人不会无缘无故到这里 拼命,是以她忽而惊慌失措,叫道:“师哥你在哪里?”但无人应答,只有风吹过 长草的“哗哗”声,及身后的一声冷笑! 她惊然回头,见草丛中突然走出一人,一只独眼阴森恐怖,不禁周身泛上一层 寒意,便斥道:“你是何人?” 青溪走出长草,站在姚牧歌对面,用一只隐藏着无限野心与杀机的独眼上下打 量姚牧歌,欢喜道:“你便是玉面桃花?” 姚牧歌被他看得浑不自在,怒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本宫没有时间同你 哆嗦!” 青溪道:“姚宫主,你何必急于一时呢?在下崆峒派青溪,正有一事劳烦宫主。” 姚牧歌没好气道:“是吗?那你快说!” 青溪道:“上月的黄山大会想必宫主是知道的?” 姚牧歌道:“有话你就直说吧。”心中却想:我那师哥,若不是在山上夺了什 么火龟图,也不会到处被追杀,这道人多数也是为图而来,心中一紧,不由握紧了 剑。 只听青溪嘿嘿笑道:“上个月黄山大会上,贫道的一位师弟被山西霹雳堂的‘ 霸王花’所伤。这霸王花想必宫主你是知道的,轻者昏迷七七四十九日,一命呼呜 ;重者伤处烂裂,当即毙命。而轻者只有三个办法可救:一是霹雳堂独门解药,但 是黄山会后,我们两家之间大打出手早已伤了和气,再想取得解药已不可能;二是 找到神医华一刀,但其人行踪难觅;第三就是讨得三粒‘再续还神丹’,虽然武功 不保,但总可保住一命。” 姚牧歌冷声道:“你以为我会平白无故就给你丹药吗?” 青溪道:“先不谈丹药之事,我还要同你谈另外一件事。” 姚牧歌道:“快点说,本宫没有时间跟你瞎扯。” 青溪哼声道:“宫主可是看到我这只坏眼了?” 姚牧歌见他眼神下流,显然是个轻浮之徒,心中已经生厌,便道:“本宫的‘ 再续还魂丹’可不能让你瞎了的眼恢复,不过你可以去求华一刀,叫他给你装一只 狗眼。如果不小心再瞎了你的狗眼就再装一只狗眼即可。” 青溪心下冷笑:就让你骂个够吧,待会儿再收拾你。脸上不动生色说道:“这 可是你那风流的师兄刺的。” 姚牧歌心中愕然:怎么有这种事?她当然不知道,三年前,他们在洛阳落红楼 为争名妓一枝花而大打出手,结果风满楼技胜一筹,伤了青溪一只眼。 青溪也不自说破,但忽而想起三年前一幕犹有恨意,突然提高声调:“两个时 辰前我杀不了他。现在有他美貌如花的师妹在也是一样。”冷笑又道:“药要,人 也要。” 祝雄风这时想到:堂堂崆峒名宿原来是一个轻浮好色,蛮不讲理之人。那些自 命侠义之人但行事却猪狗不如,还比不上一些黑道之人行事光明磊落。像青溪松雪 之流简直亵渎了“侠义”二字,是地地道道的败类伪君子。 只见青溪以一招“游龙惊凤”展开《倚天剑法》,剑尖刺向姚牧歌前胸要穴。 姚牧歌顿时惊觉,青溪是个轻浮好色之徒,枉为一派名宿,行为简直让人嗤之 以鼻,想到这里,青溪的一招“游龙惊凤”已经刺到。姚牧歌见青溪一剑刺来,剑 气森然,颇有大家手笔,心想:这么好的剑法让这样一个败类使来,简直是一种耻 辱。当下以“风影十三变”游走,任青溪的剑肆意展开,往往只有半寸之间,但见 姚牧歌轻轻晃身,却已经闪了出来。 青溪攻出十一招竟连姚牧歌半片衣衫都没有碰到,心中讶然不止,暗想:这么 一点地方,就是只蚂蚁也早断有数块,可她竟然能有恃无恐地避开自己十一招剑法。 本门的《倚天剑法》自创立以来败过许多剑道名宿,为何连她的半片衣衫都不曾碰 到呢?这简直是闻所未闻。青溪越想越怒:纵然风满楼剑法卓绝,但在自己缜密的 剑下,也只有穷力应付。想不到,这玉面桃花的“风影十三变”有这般匪夷所思的 奇快变化,当真小觑不得。 姚牧歌再接几招,倏然攻出一剑。这一剑去势迅急,青溪吓了一跳,但心中却 想:道爷不怕你出招,就怕你不出招!如今你终于忍耐不住发招来攻,那太妙了。 我正可用《倚天剑法》中的“破剑式”一一化解你的剑招。就不信你的剑法能高过 风满楼?狞笑声中长剑陡然换势,避重就轻,找准对方剑招中的破绽毫不犹豫刺进 去。 姚牧歌看到青溪的长剑刹那间不可思议地在自己的剑影中穿过,反倒疾攻而至, 登时大惊,双腿微屈,侧身偏头,闪过这一刺,心中已是怦然乱跳。 青溪一剑走空,身随惯性顺势前倾,姚牧歌见机会绝佳,突然转身,挥剑后刺。 青溪想不到姚牧歌闪避开时,还能趁势反攻一剑,感到脑后生风,忙向一旁纵身跳 起避其锋芒,哪知倏忽之间,眼前人影一晃,听到姚牧歌喊了声“看剑”,警觉方 生,忽然看到剑尖刺向双目,吓得他扑倒在地滚出老远,这才隐在长草中呼呼喘气。 祝雄风心想:姚宫主的飘逸剑法原来如此超群绝伦,一剑刺出来,逼得老奸巨 滑的青溪如临末日,不得不丢掉脸面,用一招“赖驴打滚”来逃命,真是大快人心。 蓦然间,长草中“哗哗”大响,姚牧歌心转身看到青溪从长草中握剑冲出来, 剑锋擦动长草“刷刷”作响,剑尖就像一条银环蛇一般,骤起骤落,向姚牧歌发出 一招。这一招平地生花,剑式刁钻,但还是被姚牧歌不费吹灰之力化解。 姚牧歌长剑翻动就待刺出,突然听到一声犹如惊天霹雳的咆哮声,横贯双耳, 脑中登时一阵嗡鸣,步法也生乱,脚步踉跄差些摔倒。 青溪突然用“崆峒虎啸”震乱了姚牧歌心脉,使她不能防范如初,这时喜极, 纵笑声中疾抓姚牧歌。 姚牧歌意识不清,但尚存一丝理智,狂刺一剑。 青溪手起剑落,“铮”一声,震飞了姚牧歌的剑。姚牧歌剑已失手,反倒清醒 过来,见青溪抓来,拧身便跑,突然脚下绊倒在一个人身上,她下意识地一看,绊 倒自己的原是一具尸体,登时昏了过去。这下正合青溪的心意,他说声“妙极!妙 极!”淫欲顿生,张开双臂扑向姚牧歌。 蓦然,身后寒意突至知道有人来袭,心念电转,滚向一边,长剑横在身前,恨 恨瞪着偷袭之人,感到眼前之人有些熟悉,想了片刻,始自想来那日树林中曾见过 他,立时怒道:“你来做甚?” 祝雄风方才见青溪要耍淫威,这才刺出一剑。这一剑含怒而发,夹带俯冲之势, 兼之“七日寒”寒意袭来,力道之强已是罕见,但青溪身灵体巧,猱身滚向一侧, 祝雄风这一剑差点刺至姚牧歌身上。这时听青溪怒问自己,便道:“在下适才无意 间听姚宫主说起,这里有人瞎了狗眼,感到希奇,就出来一观。更想不到还看到了 ‘赖驴打滚’这等妙绝天下的上乘武功,真是大开眼界,” 青溪一听大怒,心想:原来这臭小子已经在这里大半天了,那可绝不能让他活 着走出落凤坡,否则让他把今日之事变本加厉地散播开来,我就完了。想到这里身 形骤起,剑如流星般朝祝雄风小腹刺去! 祝雄风见青溪仰面躺在地上,突然身体直直立起,长剑随身而后发刺来,声势 颇为惊人,心中一怔,在这一刹那间,他身形如鸿冲天,不仅避开了青溪的剑风, 而且出人意料地剑随身形,如闪电掠空般反刺一剑,剑风强劲,破空有声。 青溪感到剑气寒冷,心中奇怪:这是什么剑?一想之际,剑已刺来,他明眼一 看,见月光下对方剑身上有荧光幽幽,知是一把好剑,心中忽而有了一种据为已有 的贪欲。 这时,祝雄风“七日寒”已经刺到青溪面目,青溪猛然间倒空翻旋,顺势绞动 长剑,剑风顿起,先声夺人,祝雄风心动意随,倏忽间身形绕着青溪转起,在他落 剑前半分之际转在他的前头。 青溪看了心中大异,感到祝雄风步法神奇无比,剑法更是超人想象,自己倚天 剑法中的“旋风式”竟伤他不得,自己反被他的剑风所伤,不免有些心寒,将《倚 天剑法》中最精妙最诡秘的招式,尽情宣泻而下,一面加强自身防守周身密布剑影, 一面看准时机,剑出如雷霆万钧声势惊人。 祝雄风也抖展生平所会,将自己揣摩别派的剑法,稻草人亲授的剑法,再加上 自己的随意发挥,竟然杀得青溪穷于应付。 青溪心中害怕,更似疯了般,一只长剑也像其人一样发动猛烈的进攻,他不明 白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青年后生,何以剑法如此奇诡,更不明白他的那浑似虚无 恍惚的剑招究竟是如何在自己密不透风的剑影中刺来右臂的。他深知今日遇到了一 个可怕的对手,他忍着伤痛咬牙继续坚持斗下去。 忽然剑光一闪,青溪衣袍破碎,这下他更是惊到极点。蓦然又想起,妙因早该 赶来同自己会合了,为何这么久还不见音信?莫非被棘手的人物缠上了?这么一想, 更是无心恋战下去,大喝一声:“看暗器”。 祝雄风信以为真,顿时收剑回防,青溪趁机跳入树林中逃之夭夭,祝雄风这才 想到:青溪已被自己死死缠住哪有机会去发射击暗器,看来自己临场经验还是不足。 不过走就走吧,也不去追赶,走到姚牧歌身边,将她扶起,轻声道:“姚宫主,醒 来,姚宫主,醒来。” 轻声低唤了几声,姚牧歌这才醒来,见身旁坐着祝雄风,急道:“那贼道呢?” 祝雄风道:“他跑了!” 姚牧歌看看自己衣着并无异样,放下心来,想到方才一幕,内心凄凉,真想扑 入祝雄风怀中,但是此念方生,脸即羞红,知道自己绝不可以这样,幽幽叹道: “又是你!”这一句话却胜千言万语,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每次见到他都会心 不安分。 秋风凄凄吹过,枯叶打在她身上滚落寒气凝重的土地上,她喃喃说道:“叶落 归根啊!”淡淡一笑,一种凄美的笑容在她脸上一闪飞逝。忽然她投身林中,飞奔 而去。 祝雄风惊道:“姚宫主,你干什么?”便追了下去! 也不知奔行了多久,姚牧歌突然停了下来。只见一片枯黄的芦苇丛里,此起彼 伏,凌乱无比,有的地方齐刷刷被利刃削倒一片,两三具尸体点落其中,积血还在 流。一只判官铁笔斜斜倒插地上,一口长剑污血斑斑,弃于乱草中间。 姚牧歌一下子认出这口长剑正是风满楼片刻不离的兵刃,他怎么会弃在这里? 难道……她不敢想象下去,突然脑中一晕,倒在祝雄风肩上,喃喃自语:“不。不 可能的……师哥,他不会……” 祝雄风安慰道:“不会的。风大侠吉星高照,他定然有安无险!”突然间一只 乌鸦鸣叫着从一棵树上飞走。祝雄风这时才看到树下半卧着一人,只见呀面目扭曲 狰狞,右臂竟硬生生倒刺入体内,手掌稀烂呈暗紫色,显然是与人对掌时,被对手 掌力硬击所致。祝雄风脑中久久思索,忽想起来昨日朱三通的一番话来,登时惊骇 无比,心想:难道是血怪出现了吗?天狼撕云手武功不弱,却被人一掌击死,连手 臂都被打折而倒刺入体内,除了他,还能有谁? 姚牧歌脸上尽是悲哀之色,道:“连天狼撕云手都死在别人掌下。师哥这次恐 怕凶多吉少了。”一时伤心欲绝,轻轻抽泣起来! 秋风猎猎中,忽然有人冷声道:“玉面桃化,你好大的雅兴。不畏荒野凄风, 带着情人来此幽会,哈哈……” 声音飘忽捉摸不定,但姚牧歌听那声音,只觉心神俱碎,厉声喝道:“石秋凤, 你在哪里?赶快滚出来!”妙目四顾,突然身形掠起,拔剑朝一棵树上刺去。 身形之快,出剑之迅,让石秋凤大吃一惊,避之不及,肌肤上被划出一条血线。 她“啊呀”一声,从树上飞落地上。一袭镶嵌着暗影牡丹的纯白衣衫,显得高贵典 雅,长发飞扬中,风骚媚骨婀娜身段一览无遗,凝脂如缎的肌肤上一条血线更显妖 娆。不是石秋凤,又是谁? 祝雄风见石秋凤媚眼直视自己,想到那次差点遭了她徒弟小宝的毒手时,不由 心寒,同时想道:她貌美如花,天生丽质,为何要走上这条路呢? 姚牧歌看到石秋凤,早已眼红,听她说些有辱自己清白的话,心中忿怒交加, 斥道:“贱人,上次没有手刃你。你到自己送上门,纳命来!”脚下一动,剑飞如 虹向石秋凤刺去! 石秋凤方才大意才被姚牧歌刺伤肌肤,如今已经有了防备那能再让姚牧歌如愿? 袖口轻拂已飘身一侧。她这一拂之力,竟卷起地上碎草狂涌而起。 姚牧歌一剑不成,二剑三剑紧接而下,专向石秋凤要害刺去。 石秋凤连避姚牧歌三招,心头火起道:“今日就让你真正领略一下‘阴阳伏魔 掌’的厉害,看招!”说时晃身而起,出人意料地从姚牧歌的两式剑法中脱身而出, 左手一掌挥出,一股阴寒掌力狂涌而至,拍出姚牧歌头顶,右掌却含势待发。 姚牧歌飘身而起,剑随人落疾如闪电,剑尖顿时穿透石秋凤那股阴寒之气,迎 着她掌心刺去。姚牧歌飘身、出剑二者结合的丝丝入扣,毫无破绽,刹时扭转劣势, 信心大振,喝道:“贱人,你难道还不伏法?” 石秋凤大怒:“笑话!这话该我问你,看掌!”微抬右掌,“呼”一声,一股 炙热气流卷向姚牧歌。 姚牧歌纵身后退,见石秋凤那一掌在地击出一个大坑,心头惊骇,道:“贱人, 现在是血债血还的时候了!上次有你那丑鬼来救。今日看还有谁救得了你。”说时, 发出一招“荷叶田田”,剑招错落有致,奇诡的剑光直刺向石秋凤腹部。 石秋凤在电光火石间,同时劈出两掌,一掌阴寒,一掌炙热,双掌环绕寒热交 织。 姚牧歌疾换剑招,同时脚步后移,且战且退。 战了十余招,姚牧歌感到石秋凤的掌力越来越强悍,不由吃惊:想不到这一寒 一热两种不同的掌力竟被她练到了阴阳兼容,收发随意的境界,自己应付两股掌力 已经心力交瘁,何况这掌力忽冷忽热自己颇不习惯,这可如何是好? 石秋凤“阴阳伏魔掌”运至十成功力,掌影飘荡掌风呼啸渐渐占据上风,掌握 了场上主动权。 姚牧歌心神微分,中了一掌,这下更不是石秋凤对手。 突然间,祝雄风挺剑加入,“七日寒”寒光闪闪,出剑更快的不可思议,刹那 间,挽回局势,峰回路转几次将石秋凤逼进死谷。 祝雄风且战且想:姚宫主的飘逸剑法走的是阴柔的套路,若她全心对付石秋凤 的阳掌,应该能够克制的住。而“七日寒”天生寒气,只在石秋凤阴掌之上,以寒 克寒,绝不怕他,当下喊道:“姚宫主,你全力攻贱人右掌。左掌留给我!” 姚牧歌立时会意,全部心思放在攻击石秋凤的右掌。如此一来,石秋凤渐处下 风。 又战十几个回合,石秋凤已经有种体力透支的感觉,以一敌二本就耗费体力, 何况她的凶猛掌力全凭体内真力的多寡而论,再者一股真力要同时化为寒热两种劲 力就更难上加难。 又战几招,石秋凤中一人一剑,加上心力交瘁焦头烂额,更难以发动凶猛的攻 击,她看到形势越来越不利自己,情知大势已去,但又总心有不甘:想不到本仙子 真要应了华一刀那句话:“落凤坡,落‘凤’坡啊!”思前虑后片刻,打定主意: 本仙子即使死也要带姓姚的贱人一块,绝不能让她独活于世,想到这里,右掌加大 功力,同时加快了对姚牧歌的攻势。 石秋凤盘算能在几招内击毙姚牧歌,但事与愿违,她左掌功力甫自减弱,就感 到祝雄风的“七日寒”寒意撩人,不由得身体轻颤。这样一来,不仅被祝雄风刺中 一剑,又被姚牧歌刺中一剑,她那纯白衣衫不仅破布乱飞,更是鲜血斑斑,惨不忍 睹! 姚牧歌见状,心知报仇时机到了,举剑刺下! 石秋凤内力消耗殆尽,身上又中几剑,再也不能发出凌厉的掌力,看到姚牧歌 剑尖刺到,直吓得心惊肉跳惶惶不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跃身奔跑。刚跑出几步, 想不到姚牧歌已仗剑等到前面,面若冰霜,不动生色举剑便刺。 石秋凤会坐以待毙吗?她不会,只要有一线生机,她都会把握,她绝不会轻言 放弃,人生太美妙了。她突然想到了一人,凝聚起最后的一丝力气,大声喊道: “葛大富,快来救我!”喊完话她也虚脱倒地。 姚牧歌剑尖正待刺入石秋凤的咽喉,石秋凤的突然一声大喊,吓得她手一哆嗦, 这一刺便偏了方向,心念电转:葛大富?莫非正是那日把石秋凤救走的丑鬼?他也 在这里?一念至此,腕上用力,剑如破竹刺将下来。 草丛里人影一晃,突然伸出一只黑乎乎的手来,刚好挡在了姚牧歌的剑尖与石 秋凤的咽喉中间,巧得不着半分的延误。 草丛中露出一张丑陋的脸,眼中闪烁着阴森的光芒,像两把刀子一样刺进姚牧 歌心中,她不由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更想不到他竟然用手掌来挡自己的剑, 心中骇极,初时还道此人必是坟中野鬼,迟疑片刻,终于银牙一挫,剑狠狠刺向他 的掌心,但是“铮”一声,姚牧歌感到虎口发麻,长剑如同触在钢铁一般登时折断。 祝雄风姚牧歌二人都是心头凛然,都想:他的手掌难道是钢铁铸成?竟然能崩 断百炼精钢的利刃,太出乎意料了。 这时,葛大富已经抱起石秋凤,转身奔入长草中。 姚牧歌忽然惊道:“丑鬼别走!放下石秋凤!”说时疾步而行,抬手间,断剑 去势如风,投向葛大富。 葛大富好似浑然未觉断剑投来,但是他突然转身,五指张开信手挥出“嗤”一 声,锐风激厉,乌光破空尖啸,一枚钢针自他掌心射出来。这格钢针去势威猛,登 时撞在迅若流矢的断剑上,“当”一声,同坠于地。 只听葛大富冷声道:“你们听着,若再敢追来。可别怪我‘铁手问心针’不给 情面。”说时,草丛中一阵碎响,人已经走的不见了。 祝雄风姚牧歌二人面面相觑,同时向前追去,但是转了大半夜再也没有看到葛 大富。此时弦月隐退,一阵雾霭氤氲而至,弥漫在空旷而阴森的墓地里。 姚牧歌眼波流转,看到雾气弥漫而来,不由心生怯畏,好在祝雄风就在身侧。 祝雄风道:“奇怪。那葛大富身法固然惊人,但抱着一人竟也被他走脱。” 姚牧歌轻声长叹,苦笑道:“这本是我家事,却让你跟我受罪,实在过意不去。” 说时,秋波盈盈望着祝雄风。祝雄风心中一荡,暗想:青儿的眼神也有这般的妩媚 …… 忽听姚牧歌道:“咦,前面有条小河!” 祝雄风由尘事中醒转,顺眼望去,果然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条河流,在凄冷的 星光下,宛如一条玉带坠落在此!二人行有数步来到了河边,无声伫立。 凄暗树影中突然有人喜道:“祝贤弟,何时到的姑苏,怎的也不到寒舍一叙?” 话犹未了,一条白色人影自林间缓缓而出。 祝雄风看清来人,不甚欢喜,道:“南兄,别来无恙!”来人正是姑苏正义府 的主人“倒置乾坤剑”南惊云。故人相见,自然不胜欢喜。 南惊云瞥了一眼姚牧歌,笑道:“这位是……” 祝雄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便道:“小弟的朋友,南兄想必是知道桃花宫的?” 南惊云一怔,道:“这位莫非就是‘玉面桃花’?”心里却想:跑了师哥,却 来了师妹? 祝雄风与南惊云二人虽然相识时间不长,但是自认为性情相投,虽未有金兰之 拜,却有情同手足之感。今晚偶遇于此,便闲谈起来,有意无意间就扯到了如今江 湖上正闹得沸沸扬扬的千年火龟图上。 祝雄风不觉轻叹道:“什么千年火龟图,依我看是害人图。即便是天珍奇物, 又当如何?风满楼虽然技高一筹,一时得逞据为已有,却引来了杀身之祸,永无宁 日了。” 南惊云诡秘一笑,目光直射祝雄风,道:“贤弟真的认为火龟图在风满楼身上 吗?” 祝雄风听罢,心中惊诧,脱口道:“难道黄山大会上的火龟图有假?可是……” 南惊云道:“那图自然不假,假图又怎能欺骗得了那么多双眼睛,那图也确是 为风满楼夺取。只是……” 祝雄风急道:“只是什么?” 南惊云道:“只是图被人偷去了,一个月前,在运河上被窃。”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祝雄风登时愕住了,心想:难怪那日风满楼不问青皂白 就向我索取火龟图,果然是那日丢得图,而刚巧自己进入舱内,所以风满楼就理所 当然认为被我拿去。这样一来,风满楼可就惨了,别人不知道真相必定向他索取火 龟图,而他还以为图在我身上,却让真正的窃贼逃之大吉。再仔细想想那日情况: 那个诡秘的船家,笨拙的驾船还有自己背上的那枝蚊子笑……忽而脑中灵光一闪, 脱口道:“我知道了。” 南惊云被他吓了一跳,道:“贤弟,怎么了?” 祝雄风道:“我知道,那火龟图一定在圣手先生手中。圣手果然是神偷高人, 竟然神不知鬼不晓地偷走了火龟图,让我背了这个黑锅。难怪他几次为难于我,原 来是要杀我灭口,好一条奸计,好……” 话犹未了,只听姚牧歌嘶声斥道:“丑鬼,哪里走?”说时身形迅若闪电,掠 入林中。只见一条人影轻如烟霭,一闪而过,晃身转入幽暗的林中。姚牧歌情急中 “风影十三变”更是发挥的淋漓尽致,倏忽之间已到了葛大富身前。 葛大富想不到姚牧歌身法快的令人乍舌,见被她赶上,索性狂坠身影,蓦然一 个倒翻,双目如电直视姚牧歌,动作之优美,姿态之轻盈,速度之迅急,足让南惊 云为之耸容。 姚牧歌道:“快让石秋凤出来受死!” 葛大富森森笑道:“凭你也配!”“配”字出口,左手突然抓向姚牧歌右腕, 看他动作似乎要空手夺剑。 姚牧歌知道他的手硬似钢铁刀剑不入,见他抓来,剑不敢刺下,只得靠脚下奇 妙的步法避开。 葛大富“呜”一声,挥掌打下来,他以为一掌打下来,姚牧歌必定不敢硬接, 正可以将她除掉省得她老是纠缠不休。可是姚牧歌的“风影十三变”已经达到了上 乘境界,她虽然不敢用剑碰葛大富的一双铁手,但她飞来倏去,单找机会,剑刺葛 大富前胸后背,待看到他双手回救,再以绝妙的轻功避开,然后故计重施。 几次三番,葛大富疲于奔波,终于怒了,两只可碎刀剑的铁手,向姚牧歌发动 凶猛的进攻,但他几次骤下杀手,又都被姚牧歌轻描淡写地化掉。葛大富实在怒极, 右掌“呼”的一声正面拍向姚牧歌,左手却劈向她的退路。 姚牧歌步法轻盈,犹似曼歌妙舞,角度也是恰到好处,准确无误地凌空翻了出 来,在葛大富一怔之时,姚牧歌一招“细柳垂江”剑尖登时飞到了葛大富的小腹上, 剑势猛带,“嗤”一声,剑尖划破了他的衣衫,若不是葛大富临危不惧,突然发掌 抓向姚牧歌,而姚牧歌心中怕极了顿时收剑,恐怕葛大富小腹上已经被洞穿。 葛大富的一抓之势虽然落空,但其势不减,“咔嚓”一声,将一棵大树从中击 断,上半截树身直直飞落数丈外!姚牧歌见状,就更加惊骇于葛大富的铁手了。 蓦然间,那半截树梢上却传来说话声:“桃花宫‘风影十三变’果真曼妙无限。” 说时,树梢上飘下一人,只见他身高体壮,道髻高挽,双眉斜飞,颌下黑髯,眼中 精光四射,仿若天上寒星。 葛大富满以为一掌拍断大树,树上之人骤受此击不死也要重伤,哪知这道人的 “狂蝶追风”轻功,已经练到了家,随心所欲地化去葛大富通过树杆传来的掌力, 并且身形随树飞而不跌落,这份轻功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葛大富见未达目 的,脸色倏变,恨声道:“水道人,你终于找来了。”这道人原来是黄山派的水道 人。 只见水道人怒眉一挑,眼中杀机陡现:“葛大富,你用铁手杀害贫道木师兄, 本派上下一体,俱以杀你为荣。今日看你还往哪里逃。”说时剑招发出,动若惊兔 矫似游龙,剑风乍起,围葛大富而转。 葛大富挥动双掌迎着水道人长剑抓去。水道人当然知道葛大富铁手的份量,是 以急收长剑,纵身跃开,怒道:“葛大富,你靠着一双无坚不摧的铁手,与贫道决 斗,算不得英雄,你何不正大光明用一双肉掌同我决斗呢?” 葛大富双手一叉,仰天长笑:“水道人,你也配讲‘正大光明’?你栽脏祸架, 转移视线,你残杀的同门中人还少吗?就因为我无意间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你就 惶惶不得安宁,你怕我说出你做下的卑鄙无人性的事情,所以你就混淆黑白,颠倒 是非,将你做下的坏事通通强加于我的身上,让那些所谓的侠义之士不屑于我的行 为,让他们认为我做坏事那是理所当然,这样你就可以逍遥法外,就没有人怀疑你 了,这就是你的本事:无中生有,众口铄金。可是你的良苦用心总是难以得逞,今 天有这么多人在场,我说出了最想说的话,他们信不信无所谓,我只让你明白他们 终有一天会相信我说的话,哪怕怀疑也好,这样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正义府南惊云 大侠,你信吗?姚牧歌,还有你,你们都信吗?” 水道人直听得心惊肉跳,心想:绝不能再让他说下去,那南惊云与我有仇,他 要当真就惨了,便喝道:“一派胡言,本道留不得你!”喝声中,一招发出,剑光 骤起削向葛大富脖子。 葛大富手一挥,震开水道人的刺来一剑,水道人趁机变招,剑光一抖,刺向葛 大富双眼。水道人刚刺出,不料葛大富忽而身形一转,已绕到他身后。 水道人惊骇万分,心想:为何他的轻功激增这么神速?一个月不见,就像脱胎 换骨一般。这是为何?他当然不明白,有时候一个人心里的仇恨往往能激发体内所 有的潜能,这种潜能只有当心中的仇恨怒火交织的无以伦比的时候,才会爆发。水 道人一向傲视同侪,他从没有想到过这些可能。当他感到葛大富在他身后劈出一掌 时,他的脸已经因恐惧而变形,他的发髻早乱,他也感到死亡在向他走来…… 突然间,一道剑光刺向葛大富的铁手,这一招剑法斜飞而起毫无做作,不带半 分斧凿痕迹,完全是妙韵天成,浑然自若,让人叹为观止!这一剑骤起飞花既普通 且平庸,但是此时施出却是妙至巅峰,无可比拟! 葛大富一掌拍下何等惊人!但竟然被这道剑光截断,他感到寒意扑面,一惊之 时,张开五指抓向剑锋。他打算将这剑锋捏断,再将断刀插入水道人背上。但是他 感到这短剑上寒意彻骨,竟然捏不断,他心中奇怪,右脚向外侧斜划弧,弯腰,铁 掌却在电光石火间横扫出去,这一掌打在了祝雄风腰上。 祝雄风闷哼一声,吐着一道血箭飞了出去!葛大富两道凶猛的掌力从左右两侧 同时再度击向水道人。 水道人本以为难逃葛大富拍来一掌,不想被祝雄风一招奇怪的剑法御去危机, 虽然死里逃生,也是唏嘘不已。陡然又见葛大富身似灵猿般猱身而上,右手疾抓而 下。这一抓极富变化,本是抓向水道人面门,但抓到半途,手掌一翻一扣,却抓向 水道人“腰中”“心坎”二穴,变化出人意料更令人防不胜防!凌厉指风乍闪即至, 葛大富突然五指收拢,斜斜劈向水道人右肋。 水道人知道这一劈之力的份量,凌厉辛辣,无坚不摧。他缩身发剑,剑尖刺向 葛大富的心窝,葛大富一掌挥下,“当”一声打断水道人的剑,吓得水道人屈身低 头,“咔嚓”一声,身后一棵树又被葛大富一掌劈断。但在这个时候,水道人已经 趁机用“狂蝶追风”的轻功从葛大富手臂下倏忽而出,在怀中掏出一粒花生米大小 的黑色圆球,喝道:“葛大富,你看这是什么?”说时,拍出一记排风掌功,掌风 中夹杂着黑色圆球射向葛大富。 葛大富冷哼声中,也拍出一掌,看到水道人掌风中夹杂着一物,顿时抄于手中, 拿到近前一看,见是一冰冷的圆物,心中疑惑:这是什么东西?哪知此物突然破碎, 液汁飞溅,触肤奇痒刺痛,葛大富不料这么小的球内大有玄机,登时惊呆,就觉脸 上一阵奇痒,伴着一阵刺痛,双手顿时抓去,一抓之下,反而更加受不了,悲叫一 声,掩面落荒而去! 祝雄风姚牧歌二人见此俱是满脸惊骇之色! 南惊云神色坦然未变,只有一丝鄙夷不屑之色。 祝雄风心想:水道人身为侠义之士,竟也心地恶毒,用这种手段对付对手。也 不知这歹毒的小球是否就是黄山五绝的混元如意球。只是听闻黄山派向来严谨治山, 那混元如意球历来不可现身江湖,那这小球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蓦然听到水道人狂笑冲天,脱口道:“一个江湖混子,也敢冒犯本道爷,也太 不自量力,不让你吃点苦头,你不知道本派混……”说到这里,忽而止住,心想: 混元如意球早已明令不可在江湖中露面,幸亏没有说出口,否则必定会引起武林公 愤,想到这里,干笑道:“不知方才是哪位朋友突施援手,贫道感恩不尽。” 祝雄风道:“水道长连云剑法有雷霆万钧之势,在下那一招粗俗的剑法,倒是 贻笑大方了。” 水道人暗暗吃惊:我还以为是南惊云良心发现,在我危难之时助我一臂之力呢? 想不到是这么一位青年人,心中有几分不信,也有几分不情愿,以他那般年纪,怎 能使出这石破惊天的一招呢?可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不假。看来,当今江湖 中能人辈出,长江后浪推前浪是恒古至理。我黄山派若想称雄武林,位于少林武当 之上,当少不了这些后辈俊勇之秀的相助,想到这里,有心巴结,问道:“少侠剑 法精妙,实在让贫道感到佩服,请问贵姓?” 祝雄风虽然对水道人用歹毒暗器骇走葛大富颇不以为然,但转而听他言语中听, 又想至方才关系生死施用歹毒的暗器,也是无奈之举,何况葛大富出手暴戾,又同 石秋凤混迹一起,自然不是侠义中人,对待这种人倒也不须讲什么江湖道义,只须 除之而后快,这样一想,心中释然,对水道人的偏见登时风消云散,又听他在问自 己,深辑一礼答道:“晚辈祝雄风……”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