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林宇廷得知刀圣耶律德昌的藏金图重现江湖的消息,贪念顿时大生,江湖豪杰群起 逐之,他又怎么肯落后了?当即乔装打扮,带着几名师弟一直缀在众豪后边,这中间的 曲折自不用说。 到了云雾峰下,大伙攻山,眼见上峰挑战的众高手一一败下阵来,他心中暗喜,思 忖这正是我林某人出场的时候了,他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先是抢了星宿派的玄阴真经和 武林奇书紫云赋偷偷苦练,又想方设法篡夺了华山派掌门一职,华山派不过是借助他往 上爬的梯子,要谋夺武林盟主的位子,做武林第一人,才是他真正的心愿所在! 这两年华山派好生兴旺,声势浩大,自从嵩山大会之后,象崆峒,青城,丐帮这样 的大帮,大门派更是和林宇廷交好日甚,一切的发展都对了他的心思,如今云雾峰下, 林宇廷想的不仅仅是夺得争霸江湖所必需的金银财宝,更多的是想要借这个机会,在群 豪面前除掉耿云翔,这么一来,不仅丐帮感激不尽,而且通过在场的数百人之口,自己 的侠义威名定将在江湖上广为传颂,对今后的图谋也一定大有帮助,夺宝、杀敌、扬名! 一举三得,岂不是大大的妙哉?妙哉啊妙哉! 林宇廷这时在众人瞩目中,大步流星往峰上赶,数百人见名门正派的华山掌门率先 向山上的‘武林败类’挑战,不由的纷纷叫好,尽皆欢呼起来,但胆气重生之际,除了 丐帮中人和极少数真正前来助拳之士外,其他的江湖客,一想起藏金图要落入他人之手, 自己多半无份,又不免暗暗沮丧,于是心中均盼这二人两败俱伤,最好是林大侠被那小 子杀死,而那小子又身受重伤,这样大伙就可以一拥而上,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夺图杀 人,均分财宝,那才是最好不过了。 此时林宇廷已扑到峰顶,一身青袍在风中飘摆,衬的他颇有些雄姿英发之态,林宇 廷左手持带鞘长剑,右手轻拈颏下微须,嘿嘿笑道:“耿朋友,想不到你还活在世间, 不知这一阵躲到那里去了?我在华山等的很是寂寞啊,哈哈。” 耿云翔冷冷的看着他道:“好在今天咱们又见面了,就象上次你和易老贵率众多好 手把我堵在华山之颠一样,不同的是,今天的耿云翔比起当年似乎更加值钱些了,你杀 起来一定会感到很过瘾的。” 林宇廷闻言收起假笑,低声道:“不错,当年在华州府,你为我扬名江湖立了大功, 今日云雾峰一战,想来还要请你再成全我一次,闲话少说,我若交出那张藏金图,说不 定我还会饶过你。”耿云翔一拍胸膛,傲然道:“宝图就在我怀里,有本事你取了我性 命,图也自然归你。”林宇廷见他如此说,顿时再无怀疑,贪婪渴求之色溢于颜表,当 下淡眉一挑:“耿云翔,既然如此,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说罢拨剑出鞘,喝道: “我林某人今天要行侠仗义,除了你这个邪魔外道,为易大侠报仇!”他这一句故意大 声喊出,山下群雄听在耳中,立刻不约而同的大声叫好,竖指赞扬道:“这个才是好男 子,大丈夫!” 耿云翔嘴角浮起一丝嘲笑,亮出剑来:“姓林的,进招吧。”陆雪源远远站在他身 后,手握单刀,目光闪烁不定,心中盘算如何才能冲出重围脱困。如果能把林宇廷这样 有身份的大高手擒作为人质,那是最好不过了,但不知耿大哥是否有胜他的把握…… 林宇廷轻啸一声,进步欺身,突前直进!声到人到,人到剑到,剑光闪闪,幻出千 点寒光,罩向耿云翔! 耿云翔不敢怠慢,出剑反击,二人双剑相碰,叮铛迸出数点火花来,耿云翔身手矫 捷,一剑疾似一剑,招招紧逼,林宇廷阴沉着脸,手中剑亦是倏攻倏守,剑尖寒光吞吐 不定,针锋相对,全力相搏,二人两支长剑如龙争虎斗,日月夺辉,斗到深间处,只看 剑光霍霍,泛起两团白光,把身形裹在其中,峰下群豪看的目旋神弛,饶舌不下,连叫 好声也忘了喊,耿云翔与林宇廷却都是暗惊对方武功了得,和当年交手大不相同! 当年华山一战,耿云翔武功略逊林宇廷半筹,被他趁隙一掌打下崖去,九死一生, 后来嵩山大会,又因昆仑派的玄灵道人横加出手,二人未能交锋,如今数年过去,耿云 翔练成了接引归真神功第五层神通,自信可以打败对手了,但林宇廷苦练紫云赋中的奇 功异术,又从玄阴魔经中学到以各种药方来增强内力的诡异法门,这些年下来,一身武 功正邪兼修,却也是今非昔比,二人这一交手,都是自以为一定会胜了对方,没想到激 斗了百余合,仍是不分胜负。 随林宇廷前来云雾峰的华山派好手在山腰处看了都暗暗焦急,有心上前助战,但却 知掌门人与那人交手,胜负还是小事,关键是要独力一人杀掉对手,以便在天下英雄面 前扬威立万儿,所以眼巴巴看着,却不敢上前助战,至于别派好手就更不用提了,巴不 得林宇廷被耿云翔一剑砍翻了,好一拥而上,抢夺藏金图,况且林宇廷是一派掌门,当 代杰出剑客,任谁要上去相帮,都不亚于是对华山派的极大轻视,所以群雄都是呐喊助 威,却无一人上前相帮。陆雪源心中稍定,再看看二人相斗,此时剑气纵横,仍自分不 出高下,耿云翔今年二十五六,林宇廷也不过三十四五,可谓是当今武林中的精英少壮, 经过不懈的刻苦修炼,二人的武功造诣均已达到超一流高手境界!这时候翻翻滚滚又恶 战了数十回合,林宇廷心下略有些后悔,早知他武功精进至斯,就应多让几名高手先与 他交手,然后自己再出马却也不晚,但现在欲罢不能,骑虎难下,只好一味苦斗下去, 寻机取胜对手,其实耿云翔也好不到那里,战到这般时分,已是咬牙硬撑着,拼命出剑, 不敢露出颓势,再说对方人山人海,已方只有两人,就算战败了林宇廷,也没有希望突 围下山。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冰雪融化,二人展转腾挪,舞剑力斗,浑身上下泥浆遍布,苦 不堪言,陆雪源几次想出手偷袭,但见冯思远,秋宇成等人拨剑怒目,跃跃欲试的样子, 心知自己若要出手,恐怕这些人就会立时上来围攻,那就惨了,好在看耿云翔并没落半 点下风,她想了又想,握着暗器的手心已攥出汗来,心中仍是决断不下。 正在这时,忽听的峰下附近丛岭后响箭连鸣,铜锣声响,群雄心中慌乱,纷纷回头 观望,看来的究间是什么人物,只见从左侧山角处转过无数人马旌旗来,内中挑出一面 大旗,上书六个金边黑字:“关东第一响马”,紧接着号旗挥舞,上面都写着一个斗大 的何字,百多名彪形大汉,个个狰目虎眼,狗皮帽子羊皮袄,鹿皮毡靴棉裤裆,唿哨着 跃马扬刀,口称打劫冲突过来。 群雄醒过神来,不由的均是破口大骂,亮出兵刃准备给这些马贼一个厉害瞧瞧,忽 又听的一片喊杀声,右侧山角处也转过无数人马旌旗来,约有二百多人,均身着黑衣, 面色冷酷,形容凶悍,也挺着一面大旗,众人看的清楚,上面写着五个大字:“天星门 总堂”,这时破口大骂的赶紧闭上了嘴,有那已举起刀剑的忙又悄悄插回鞘内,人人心 中都想:完了,这伙煞星一来,咱们可是竹篮打水,白忙活一回了。 自从明教被官军所灭后,天下几大有名的黑道帮派中唯有天星门保存了实力,异军 突起,声势渐旺,绿林中人纷纷投奔,各路江湖悍匪大盗也以追随天星门为荣,白道中 人与其冲突几次,均未能占得上风,天星门也因而声威更振,这时只见十余名黑衣人从 队列中奔出,身法异常迅捷,转瞬间已逼近群雄,群雄中一名中年乞婆跃众而出,手一 挥,五六十名丐帮好手持枪弄棒,拦在黑衣人面前,这乞婆是丐帮中的执法长老,名叫 吕大姑,她武功甚强,不在传功长老蔡阿狗之下,群雄见了都是暗想,这天星门遇上了 丐帮,倒有的一拼。众黑衣人一言不发,冲下去就动手,吕大姑叱骂道:“邪魔外道, 也敢来混水摸鱼么?”当下一摆手中剑,刷刷几招,逼退二敌,紧接着身随剑走,舞起 一溜银光,杀入黑衣人队中,这十几名黑衣人皆是天星门中顶尖高手,双方卜一接战, 虽然丐帮几十人蜂涌而上,但却并不落半点下风。 天星门后队人马与关东众马贼也自后接应掩杀上来,这时一名黑袍客如飞般翻起在 半空,几个起落已将厮杀的众人抛在后面,径往峰上奔来,吕大姑忙撇了当前之敌,回 身紧追几步,“披星带月”,利剑直削向那人背心!忽觉得身后风声有异,她是个江湖 大行家,知道有人在后偷袭,忙收回长剑,回身架挡,刀剑相交,二人均是手臂一震, 不由暗佩对方了得,出手袭击她的黑衣人四十上下,虬髯如刺,双目炯炯,手执一把厚 背快刀,冷眼盯着她道:“好婆娘,认得我公孙超么。”吕大姑眉头微挑,厉声道: “原来是天星门怒风堂堂主,公孙快刀,好好,果然有两下子,老娘吕大姑,想来你这 魔头也曾听过我的名字。”公孙超哈哈笑道:“你丐帮平日里总找我们天星门的麻烦, 今日闲话少说,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说着揉身直上,手腕一翻,单刀削向吕大姑肩 头,吕大姑忙举剑抵挡,二人战在了一处,这时先前那黑衣人直向云雾峰上奔,众人齐 叫:“拦住他,拦住他!”却无一人真的敢上前拦他,因为这黑衣汉子不是别人,正是 天星门的龙头大哥,江湖中人闻名丧胆的神刀浪子聂香郎! 有认得他的低声惊叫,一传十,十传百,满山的好汉立刻闪出一条道来,唯恐避之 不及,聂香郎衣襟披风,边奔边朗声道:“耿兄弟,愚兄前来助你!”说话间已到了半 山腰。 “聂香郎?好魔头,今天和你拼了!!”冯思远大惊,怒吼着抖剑刺向来敌,其余 五名华山派高手纷纷拨剑,向聂香郎刺去,林宇廷在峰上听的他喊,机伶伶顿时背上满 是冷汗,心中惊怖:这厮名头甚大,想来武功定是极高,我与这耿云翔恶战多时了,此 时势如强弩之未,他若自旁夹击,我那里还有还手之力?林宇廷与耿云翔武功不差上下, 但此时他心中慌了,心慌则手忙,一分神的当儿,剑法略顿,耿云翔看的真切,暗道你 这恶人也有今天,他剑随心意,立时破招直进,一道闪电刺向林宇廷心窝! 林宇廷心说不好,再要凝神拆解已是不及,忙歪身一靠,只听“扑”一声,耿云翔 的剑已扎中了自己肩头,鲜血喷涌出来,林宇廷疼的大叫着,抛了手中剑,使个“云里 翻”,尽力仰身向后倒纵出去,耿云翔早有杀他之心,这时更不犹豫,扬手把剑掷向半 空中的逃敌,林宇廷听的破空之声锐响,他强忍疼痛使个怪蟒翻身式,竟把身子正了过 来,抬腿踢向飞剑,他反应的快,却比不得剑来的快,“喳”的轻响,利剑狠狠插在他 踢出的左腿上,林宇廷再也撑不住,只觉脑中一晕,大头朝下栽向地面,山下群雄一片 惊呼,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灰影飞身而起,接住了下坠的林宇廷,。二人落地, 众人看去,却是蔡阿狗恰好赶来,及时出手救下了华山派掌门。 林宇廷这时腿上血流如注,已昏迷过去,蔡阿狗忙点他几处大穴止血,冯思远等人 见掌门人重伤,也是无心再恋战,边打边退到蔡,林二人身边,长剑群舞,护在身前, 聂香郎见众人胆怯,哈哈一笑,倏的提气凌空跃起,从他们头顶纵了过去,径向峰上而 去,华山派诸剑惊出一头冷汗,赶快护着蔡,林冲下山去,一时间满山豪杰再无那个敢 上前挑战。 耿云翔精疲力竭,尤其是最后那奋力一掷,差不多消耗了他最后一丝力气,此时盘 膝运气调息,动弹不得。 陆雪源见聂香郎快步走来,一抖手中刀,护在耿云翔身前,喝道:“你不要过来!” 聂香郎见她凶狠的样子,心下踌躇,我此时并无伤她之意,若贸然上前,被她乱刀 一通砍,又不便还手,岂不是尴尬之极?他这么一想,离二人丈许便不再前行了,耿云 翔抬眼看了他一下,喘息道:“聂兄何必客气,请上前说话。”聂香郎并不移步,干笑 两声道:“怕是兄弟身边这位姑娘不让啊。” 陆雪源脸红了红,仍是倔强的和他对视,她知道耿云翔无力再战,这黑衣人武功高 强,山下众人都惧怕他,方才华山派五人对他一人,尚不是对手,若是他起了异心上前 动手,自己虽然不敌,但也要死战到底,绝不能抛下耿云翔,独自逃命。耿云翔见她挺 刀拦在身前,心中感动,叹息一声道:“雪源,聂大哥是我的朋友,他若真的要不利与 我,你再挡也是无用的。”陆雪源很不服气,但看耿云翔神色坚决,无耐只得收刀,赌 气走开一旁,聂香郎这才欢笑着走到他身边道:“自塞北甘州一别,匆匆数年过去,想 不到在这云雾峰上,咱哥们又见面了。”耿云翔冷冷道:“多谢仁兄牵挂,方才出手相 助,小弟不胜感谢,仁兄此来,不知是偶然路过还是有事专程来与我相商呢?” 聂香郎想也不想,脱口道:“实不相瞒,我听说耿兄弟手中有当年耶律德昌传下的 大辽国库藏金图,愚兄很想拿来一用。”听他把来意说的这般赤裸裸,耿云翔虽早有预 料,但也不禁略吃了一惊,随即点点头,闭目不语,陆雪源已是走开数步,闻言霍的转 身,又亮出刀来,怒目相视,心说什么好朋友,原来和山下众人一样,也是个想发财的。 听得耿云翔哈哈一笑道:“图就是我怀中,聂兄想要,那就请动手吧。”聂香郎也 是一笑,索性走近来与他并肩席地而坐,耿云翔暗想你也忒托大了,就算你武功再高, 与我离的这么近,难道真就不怕我拼尽全力暗算你么,这时聂香郎开口道:“耿兄弟, 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耿云翔道:“讲!” 聂香郎道:“耿兄弟得此藏金图日久,可曾按图索骥,找到了图上所示的金银财宝 了吗?”耿云翔摇头道:“我本就没有去找。我又不缺钱用,费气力找它做甚?”聂香 郎点点头又道:那么耿兄弟对这批宝藏有何打算,准备怎么使用呢?“耿云翔还真没想 过这个问题,不由略显迟疑道:”我也不知,想来对我没什么大用处。“聂香郎一拍大 腿正色道:”贤弟此言差矣,以贤弟的武功才略,若得了这批重金,献给朝廷则可封候, 若归于自己便可做巨富,若散于江湖则振臂一呼,旬日间就可以啸聚天下豪杰,自成一 帮一寨,称雄武林。如此看来,怎么可说无用呢?“ 耿云翔听他说罢淡淡一笑道:“聂兄说的也有道理,但我从没想过去做官,也不愿 置田起屋做什么财主,若要说组织起一帮人争雄江湖,那就更不合我的情怀了,放着好 好的日子不过,却去费神劳力的图什么虚名,去让别人表面上敬服你,又有什么好处? 我耿某虽不才,独身一个行走天下,却也立志要行侠仗义,贪官污吏的钱财任我夺取, 或救助穷苦,或用来糊口,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千金散尽还复来,也是逍遥自在的很。” 聂香郎不以为然道:“贤弟说的我更加的不懂了,人生在世,总得做些什么,你不愿做 官,也不想发财,更不想扬名江湖,枉自一身好武艺,却学来何用呢?” 耿云翔听他一说,片刻间倒也不知要如何驳他,只得笑笑道:“也许人各有志吧, 我想要的,就是不辱先师遗愿,把本门武功练到最高境界,发扬光大天山派武学,你说 的那些固然好,但不是我想的,非让我做那些不想做的事,难道就真的快活了吗?” 聂香郎闻言做恍然大悟状,拍手赞道:“愚兄明白了,”说着一指山下黑压压舞刀 弄棍的人群道:“原来贤弟是自负武艺天下第一,打遍天下无敌手,所以虽对富贵功名 不屑一顾,却是要以此图来招引天下豪杰争逐,以求对面切磋,比拼个高低,哈哈,原 来如此,贤弟志趣高雅,和弟一比,愚兄反而显得有些俗了。” 陆雪源持刀在他背后,闻听此言不由气道:“一派胡言,耿大哥再厉害,也斗不过 这千百人围攻,象这般被人追兔子似的,你以为很有趣吗?如今困在峰上,走投无路, 哼,要不是为了争这口气,倒还真想把那什么宝图扔下山,让他们狗咬狗抢去好了,只 求别来烦我们。”聂香郎笑嘻嘻扭头看着她发怒,只是不说,耿云翔在一旁木然呆坐, 听陆雪源说着,猛得省悟,不由道:“我真是愚了,凭着一时的冲动,为自己从没想要 过的东西拼命,岂不是太也莫明其妙,聂兄果然是高人,别人是用刀剑逼我,你却是用 话来打动我,真是佩服!” 聂香郎赞许的看着他,点头道:“耿兄弟猜的不错,我就是想用言语来打动你,但 我所说的却也是肺腑之言,贤弟若是有丝留恋此图的意思,我定会甩手便走,绝不苦苦 相逼,谁让咱们是朋友呢,我岂能见利忘义,和朋友翻脸。”耿云翔略一沉吟,忽然问 道:“聂兄,你若得了这张藏金图,又当做何用呢?” 聂香郎闻言面色黯然道:“贤弟虽视钱财为粪土,但对我天星门来说,这笔金藏却 是关系千余人身家性命大事,所以愚兄才厚着脸皮来找你讨要。”耿云翔奇道:“这话 怎么说?”聂香郎道:“说来话长,自明教在江湖上土崩瓦解之后,那些所谓的白道中 人就视我们天星门为最大祸害,总想把我们斩草除根,当然了,那些伪君子看不惯我们, 我们自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这几年来小斗不算,大的火拼就有三四次之多,白道中和 我们为仇敌对的华山,昆仑等派,高手如云,又拼命扩充门人弟子,更有少林,丐帮等 在暗中撑腰,所以多年抗衡下来,一直难分高下,双方损失均是极重,但他们有钱有势, 天星门凭什么和他们斗下去?我们天星门是做偏门生意的,这下好了,生意自然是没法 做,妓院,赌场,不知被他们联合起来砸了多少,门中千余兄弟,如今被害的连吃口饭 饭都难了。我天星门好歹也是江湖上有名的社团,总不至于让大伙都公然跑官道上去打 劫吧?那多没面子。” 陆雪源道:“噢,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想用这笔财力来扩充人马,好和中原各大门 派争雄,对吧。”聂香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道:“姑娘只说对了一半,俗话说的好,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谁不想多捞些钱财,过安稳日子,打打杀杀,与人为仇,哼,终 究不行,你武功再高,行事再狠,在这个世上也不能永远赢下去,这个道理我懂,所以 我要这批金子,不光是为了对付白道中人,我内心所想的,还是要这千余兄弟有个好的 归宿啊。” 耿云翔,陆雪源正听他说,忽听的峰下一片惊喊,三人向下看去,只见天星门群豪 和关东响马联手,正占着上风,丐帮本是想着对付耿云翔一人,这次来的不过八九十人, 原以为绰绰有余,怎么提防会遇到天星门这样的强敌呢,双方一交手,丐帮弟子虽奋力 死战,奈何寡不敌众,其他各帮各派好手存了私心,只想逃命,口中喊着“增援丐帮, 大伙一齐上”,其实拨脚就跑,扔下丐帮众人为他们断后厮杀,不一时便全线崩溃,连 带丐帮一起均作鸟兽散了,天星门人人心狠手辣,仍自追击不休,峰下刀光剑影,一片 大乱,聂香郎看了微微一笑,向二人道:“怎么样,我天星门的兄弟,还不算给我丢脸 吧?嘿嘿,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跟着我闯刀山,趟火海,为的什么,难道就是为我聂某 一人捧场吗?义气当然有,但更重要的还是他们相信我,只要有我的统率,大伙就会有 衣穿,有饭吃,有钱花,不会受别人气,我怎么忍心让他们失望呢?不会的!终有一天, 我要让大伙都过上好日子,甚至脱离江湖,过上太平日子,耿兄弟,你说愚兄的想法对 不对?” 耿云翔同情的点点头道:“聂兄果真是真义气,好汉子。”聂香郎摆手道:“真义 气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这怎么说?”耿云翔不解道。聂香郎动情的看着他道: “贤弟你当然是真义气,好汉子,你淡薄名利,视金钱为身外物,逍遥豪放,可比我强 的多了。”耿云翔闻言甚感难为情,忙道:“聂兄谬赞了,你我二人身份处境不同,对 有些事的看法自也不能一概而论。”聂香郎点头道:“正因为如此,所以厚着脸皮,斗 胆求贤弟赐与我藏金图,有了这笔财富,天星门上下兄弟就可以弃恶从善,退出江湖, 衣食无忧了,佛家不是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贤弟,你若成全了我做下这一义举, 千余人一齐放下屠刀,这将是多么大的功德啊,贤弟!” 耿,陆二人听他说的情真意切,慷慨激昂,不由的深深为之动容,耿云翔感叹道: “聂兄,小弟行走江湖,时日也不算短了,自忖诸般为人处世的苦难磨练,经的也算甚 多,谁知今日听聂兄一席话,方知你统率群雄,披荆沥胆的在刀口上讨生活,这份难处, 却是胜过小弟百倍,罢了,聂兄何必多说?这张藏金图本就对我无用,正好交给兄台, 成就一番善业。”说罢从腰间解下一个翠绿的葫芦玉坠,轻轻扭开,取出那张图,连玉 坠一同递给聂香郎。 聂香郎大喜,小心翼翼的接过,展开看了,双手不由颤抖,忙将它叠好装回玉坠, 放入怀内,这才豪爽的大笑,拍了拍耿云翔肩膀道:“果然是好兄弟,侠胆肝肠,急人 之所急,我聂某人没交错朋友!等大哥我启出这批金藏,自是有兄弟你的一份。”这时 听的欢声雷动,中原群雄已被天星门杀的逃之夭夭了,旌旗舞处,一群人说笑着走上峰 来,见了聂香郎都是纷纷拱手,口称大哥,耿云翔见这些人或男或女,高矮胖瘦,年纪 不等,个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看来都是天星门中有名的人物,这时又有数人自后上 来,内中一人却是风流浪子何非,耿云翔见了眉头一皱,何非忙笑着向他做揖,随即站 到了天星门众人身边,聂香郎兴致甚好,笑道:“来来,我给大伙引见一下,这位便是 我的好兄弟,也是咱们天星门的好朋友,天山派的耿云翔耿大侠。”天星门众人见门主 如此说,也知事已谈妥,当下皆是欣喜非常,纷纷上前见礼,对耿云翔甚是恭敬,聂香 郎又一指陆雪源道:“这位陆姑娘,是耿大侠的红颜知已,诸位应称呼一声嫂夫人吧?” 他这一说,大伙不分男女老幼,都嫂子,嫂夫人的向陆雪源拱手致意,耿云翔忙摆手道 :“大伙误会了,陆姑娘是我的朋友,并非在下的这个,这个,”聂香郎自上云雾峰起, 便看出陆雪源对耿云翔关心异常,显然关系很不一般,此时听他这么说,只以为耿云翔 尚未正式迎娶陆雪源,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而已,于是大笑道:“这有什么,江湖儿女, 还讲究那些俗套,陆姑娘对兄弟你可是情深意重啊,方才见我上峰来,明知不是对手, 但恐我不利于你,仍是豁出命来邀击,这份情义,贤弟不可辜负,我看陆姑娘冰雪聪明, 人品上佳,和耿兄弟正是良配,大哥真是替你高兴啊,哈哈。”陆雪源在一旁听他眉飞 色舞的说着,羞得满面通红,垂下头去,却又忍不住偷偷斜睨去看耿云翔,耿云翔嗑嗑 巴巴还想解释,已被聂香郎打断,拉着他手,一一引见众人,上得云雾峰的分别是天星 门怒风堂主公孙超,暮雨堂主何草仙,惊雷堂主诸葛小灯,这些人均是江湖上威名显赫 之辈,武功机智可称得上人中极品。 介绍到闪电堂主武青青时,耿云翔禁不住冲她一笑,多看了两眼,他在许家集曾见 过武青青一面,所以认得,但那天他是混在群仆丛中,武青青却并没认出他,此时见他 笑的异样,不觉心头扑蓦一跳,她已是二十六七的大姑娘,只因暗恋着聂香郎,故一直 没有嫁人,此时心中嘀咕,这耿大侠莫非是……不,不可能的,人家老婆就在身后嘛, 再说,再说我也不见得就会答应他…… 耿云翔怎么知自己无意间对她的关注,竟惹的那早已熟透了的武青青独自一个劲儿 的胡思乱想,他径直往前走去,聂香郎又给他介绍了各堂下的众香主,最后来到何非面 前,聂香郎道:“这位何兄弟也是你我的熟人了,逢从他岳丈过逝后,他便接任了关东 十四路响马总舵主的位子,这一年来与我天星门互通声息,帮了我很多忙,”何非连连 点头向他作揖,着实赔上好话,这么一来,碍着聂香郎的面子,华州府何非追杀叶香浓 (耿云翔一直以为毒仙子是白秋蟾的遗孀。)的那档子事,耿云翔自然也就不好再提, 何非见他眉头渐渐舒展,一颗提着的心总算又放回了肚里,二人算是了清旧帐了。 聂香郎登高临风,四下顾盼着,笑道:“明教当年建总坛在此,果然是选了个好去 处,只可惜时运不济,风水再好也救不得他们,领袖绿林道的,还得是咱们天星门!” 笑罢拿眼扫视众人道:“诸位,此处太闷气,大伙一齐下山,快活一番如何?”众 人轰然叫好,簇拥着他及耿陆二人,走下云雾峰。 陆雪源本没有想到自己和耿云翔会活着下山,此时形势逆转,二人居然能大摇大摆 的下峰,这一路上真是恍如梦中,惊喜交集,回头再想起方才力拒群敌的凶险处境,着 实是令人后怕,聂香郎还思忖着怎么说服耿云翔加入天星门,耿云翔已表示要告辞了, 尽管众人竭力挽留,但耿云翔主意已定,坚决要走,聂香郎不敢强留,只得备了两匹好 马和五十两黄金,远远的又送了他们一程,过了翻龙山口,就要分道扬镳了,耿云翔道 :“如果不是兄台及时赶到解围,恐怕小弟这时早已不在人世了,救命之恩,多多谢过。 聂香郎摇头道:”这是什么话,明明是我得了大便宜,你反倒要先谢我,要不是我深知 你为人义气,怕是还疑心你骂我哩。“耿云翔笑了笑,眼见众人离的身后尚有丈许远, 勒住缰绳忽问道:”聂兄,你带了这许多人马到云雾峰,若是我真的贪恋钱财,不欲将 藏金图给你,仁兄是否会真的掉头便走呢?聂香郎闻言一愣,双目与他对视了一下,正 色道:“兄弟你真会开玩笑,我若有二心,趁当初你与林宇廷那厮激斗之后功力大损时, 在峰顶便会动手了,或者是一上来便擒住陆姑娘逼你交出藏金图,如果那样,你还有机 会现在问我这话吗?”耿云翔道:“小弟说句玩笑话,聂兄怎么当真了,好了,送君千 里终有一别,咱们该分手了。”聂香郎忙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和贤弟见面, 好兄弟,要多保重啊!”耿云翔长笑道:“咱们是朋友么,是朋友总会再相见的,聂兄 也要珍重,咱们后会有期!”二人话别,耿云翔和陆雪源纵马驰了出去,不久就化做两 个黑点,消逝在茫茫的雪海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