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行了三五十里,来到一处集镇,耿云翔买了马匹,继续西行,一路上穿州过府,饥 餐渴饮,自是不提。 走了一月有余,这一日来到了甘州府,几年来西夏与宋交兵争战,这甘州府现今却 已是西夏国的地盘了。 那个年代,各国边界并不甚严,西夏新攻占的地界内,羌,汉,回鹘等族混居杂处, 两国寻常百姓逾界南北贩运,亦是平常之事,没有偷渡这一说,也不需公文护照,耿云 翔换了羌服羊袄,再操一口吐番语,大摇大摆的便进了甘州城内。 只见三街六市,人来人往,亦如往年般热闹,故地重游,想起当年往事,不由的心 中感慨万分,风景依旧,故人已逝矣,唯有只身单影独骑。 正是五月春份,西北苦寒之地天晚的早,耿云翔牵了马投店住下,吃罢饭约至午牌 时分,天光昏暗,日头已经渐渐落下城头去了,于是早早的关门歇息,准备着明日赶早 好出玉门关。 刚昏昏欲睡,耳边忽听得一窗之隔的街上脚步声纷杂,十数人由西向东,急匆匆的 奔了过去,耿云翔大奇,听脚步声,刚过去的这伙人武功不弱啊,到底出了什么事?他 是武林中人,见事出蹊跷,自然想要去看个究竟,于是抄了长剑,掀窗格一跃而出,循 声向城东追了下去。 他轻功极高,展开“随心法”,不多时便已追至了这些人的身后不远,只见前面急 奔的十余人个个光头僧衣,居然都是些喇嘛,正追着一个黑衣夜行人,那黑衣人轻功甚 佳,到了城边一踩城砖,“嗖”的便翻过了城头,诸喇嘛也随着呼呼翻墙而过,耿云翔 心中好笑,这么多和尚追一个人,莫非是极天寺又丢了经书,派寺中高手来追捕盗经贼 不成?我和木讷行者也算是投缘的故交,若是这些和尚的对头了得,说不得看在木讷僧 的面上,还是要帮这一回。 耿云翔尾随诸人逾过城墙,又是当年那条土路,又是当年那片黑松林,当年便在这 里,司空傲夫妇被困遭难,耿云翔心中想着,只听的兵刃叮当乱响,这伙番僧已经把前 面那人追上,忽拉拉围了起来动手,他忙躲在一株大树后暗窥。 只见那黑衣人舞刀拼杀,渐渐有些支持不住,纵跃相斗间一僧挥刀砍来,将那人头 巾削落,那人一声惊呼,奋力摆刀相拒,这时他没了头巾,一头长发披散开来,却是个 女子,耿云翔见了心中本已惊奇,再定睛细看,更是大吃了一惊,做梦也没有想到,那 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陆雪源! 只听众番僧中一人用汉话高声叫道:“你把血魂经交出来,饶你不死!”耿云翔既 然认出了那女子就是陆雪源,那里还敢迟疑,连忙大喝一声“住手!”抽剑飞身扑了过 去,众蕃僧一怔之下,三五人挥动方便铲向他攻来,耿云翔身形略闪,手中剑刷刷几下 将敌人逼退,这时两声惊叫“耿大哥?”“耿云翔?”随着陆雪源的欢叫声,蕃僧阵中 也有一人惊呼,众僧见又来强敌,纷纷退后,舞兵刃戒备。 耿云翔抢到陆雪源身前,柔声道:“雪源,多时不见你可清瘦多啦。” 陆雪源见是他来,欣喜万分,此时听了他出言宽慰,想起自己这近半年来的艰难孤 苦处,不由的胸中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一时间张口无语。 众僧虎视身旁,耿云翔心中有千万句话要对陆雪源说,这时却顾不得尽言,侧目看 那群僧,目光一扫,却是又略吃了一惊,内中一个光头僧人,不是欧阳平还是那个?当 下又是惊奇又是好笑,道:“这不是欧阳大人么?怎么你也在这里?” 欧阳平再次相逢耿云翔,顿时甚是尴尬难堪,只得苦笑道:“耿兄弟,愚兄多谢你 五台山不杀之恩,只是你们走了后留下一处空穴,这让我回到京中如何向圣上交差,不 得已命众军退在寺外扎住,无令不得擅入地穴窥宝,自己假做去代州府请大军车马来搬 运巨金,就此逃出山去,官是无法再做,只好日夜兼程,逃离宋境,回到极天寺去做个 和尚罢了。” 耿云翔听了笑道:“如此甚好,在下无意间做件善事,倒教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去了,日后有空,我可真的去贵寺听欧阳大师登台说法呢。” 欧阳平脸一红,忙道:“兄弟莫要取笑,你有所不知,这陆姑娘趁我师父带木讷师 弟去吐蕃国王处讲经未归之际,扮作圣女偷入敝寺正殿,从供台上盗取了血魂经,幸好 愚兄那日正巧归来,撞破了陆姑娘的行迹,我好言相劝,陆姑娘却以毁经相要胁,令愚 兄不敢妄动,只好一路追赶,直跟到此处,万幸遇见了耿兄弟,兄弟你深明大义,当可 劝陆姑娘交还我敝寺真经。”耿云翔点头道:“兄台师弟木讷法师亦与我交好,这经书 又是佛门至善宝物,看在佛祖慈悲的份上,我理应护持。”说罢侧脸去看陆雪源。 陆雪源见状大急,眼中满是哀求之色,对耿云翔道:“雪源好不容易得到此经,益 寿养颜全系于此,耿大哥,万万还不得呀。”耿云翔稍作犹豫,欧阳平见了忙道:“不 是愚兄不与人为善,若是没有别的缘故,看在兄弟面上,我定会欣然让姑娘把这经书另 抄一份去,但实在是因为这血魂经乃修习密宗的不传大法,若非得依正道渐进苦修诸般 神通,功力高深时自然而然的便可以驻颜益寿,却并非另有捷径专修此小道尔,不明此 理者若无本门高僧指点加持而妄习,必定身受大祸,且会遭到我密宗上师‘拘心法’的 发功诅咒,绝无幸理,还望耿兄弟能明白其中的厉害。” 耿云翔所学亦是佛门奇功,比陆雪源见识要高出太多了,早就知道其中的道理,这 时又听欧阳平一说,当下再无怀疑,便对陆雪源道:“欧阳平说的不假,你便拿了这真 经去也无用处,反倒会惹来不尽的祸事,不如还了他罢,大哥另外再想法子如你所愿。” 陆雪源听了二人对答,也知盗经之举徒劳无功,毫无用处,但终究是心有不甘,这时听 了耿云翔之言,心中砰然一动,欲话说,女为悦已者容,莫非耿大哥猜到自己的心思了 吗,另想办法如我所愿,是什么法子呢,耿大哥,你应该知道的啊……。 耿云翔见她默默低头沉思,似乎是有些应允的意思,不由的甚喜,又劝道:“雪源, 大哥是为你好,不愿看你妄练血魂经伤了身子,且又无端与密宗弟子结怨,听话,把那 经书交还给他们好吗?”陆雪源幽幽的望了他一眼,从怀里取出油布裹着的经书,递给 了他,耿云翔欣慰接过,走过去交还到欧阳平手中。 欧阳平接过经书,一颗提着的心总算又落回原位,当下喜道:“多谢陆姑娘,多谢 耿兄弟,愚兄真是,真是,唉!”他心中无限感激,惭愧,全包含在这一声叹息之中了, 虽说耿云翔是为了陆雪源着想,可若是他怀恨当年潞州城内被已暗算之恨,存心与自己 过不去的话,不消说当场格杀自己,便是将这密宗至宝血魂经损毁一星半点的,自己也 是担代不起,愧对师门,非得找根绳子上吊自杀不可,这时心中激动,一时间这话便无 法继续说下去了。 耿云翔见状心下了然,却也不点破,只是温声道:“欧阳兄,咱们就此别过,回去 后代我向尊师和木讷法师问声好,也望兄台受佛法熏陶,早成正果。”欧阳平捧着经书 连连点头。 耿云翔再不多言,转身和陆雪源循来路离去,欧阳平本来也想率众僧回城找家客栈 落脚歇息,这时心中羞愧,觉得无颜再与当年故友同行,想了想一顿足,索性领着众僧 绕过甘州,连夜向吐蕃极天寺方向赶去了。 耿,陆二人翻过城墙,来到耿云翔下住的客栈外,绕到店后,这时夜色深沉,城内 的百姓都已睡去了,四下里寂然无声,耿云翔将虚掩的窗户支开,两个人相继跃进房中。 耿云翔略有些歉意道:“太晚了,没法叫店家再给你找间客房,先将就在这里歇一 晚吧,你在炕上睡,我打地铺。” 陆雪源急道:“那怎么可以,会着凉的,我在塞外待的久了,比你耐寒,还是你睡 炕上吧。”耿云翔那肯应允,执意要陆雪源上炕睡,二人争执不下,又不敢高声,恐惊 动了店家和住店客人,知觉这房内孤男寡女同住,另起事端。 又争了会儿,二人都觉无法说服对方,便渐没了言语,陆雪源叹息一声,轻轻道: “这半年没见你,过的还好吗,不和蕊宁公主在潞州厮守,又来甘州做什么。” 耿云翔闻言心中一痛,凄然道:“蕊宁她,她已经不在人世了。”陆雪源惊道: “你说什么,蕊宁死了,这怎么会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耿云翔心中悲痛万分, 伤心道:“那蕊宁的皇哥为了讨好辽国,竟要把自己的亲妹子许给辽国三王子为妻,知 道我与蕊宁相好,便派王乾前来潞州,想用毒酒害我,蕊宁为了不负我二人的情意,竟 自饮毒酒,以死抗争!”耿云翔说到这里,已是声音哽咽,不忍再说下去。 陆雪源也是心中伤感,流下了同情的泪水,望着耿云翔道:“蕊宁公主如此刚烈重 情,也不枉了你二人相爱一场,至今想来,也是令小妹好生敬重,只是人死不能复生, 耿大哥,今后你该做何打算呢?” 耿云翔郁郁道:“我天生就是一个没有福分的人,两个心爱的女人都是因为我而死, 看来我命中注定是要一个人走完生命的历程了。”陆雪源不忍见他如此,强笑道:“耿 大哥,你又说这些不中听的话了,生死有命,富贵由人,什么事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干嘛总把一切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呢?” 耿云翔摇摇头,怅然道:“雪源,你不知道我现在心中是多么的难过,多么的心力 憔悴,爱情对我来说,也许已经永远成为了往事,就象冬夜里手捧一枝枯萎的玫瑰,它 让我闻到了春天的气息,但却无法沐浴在真实的春风里,雪源,你能理解我现在这种心 情吗,唉,你看我真是痴了,咱们好不容易又相见,却净提些不开心的事,雪源,你累 了一天,还是早些休息吧。” 陆雪源垂头不语,心中自伤自怜,耿大哥,难道你失去寻找幸福的信心了吗,难道 你不知道有个人一直在苦苦的等候你吗!你对菱儿姐姐,对蕊宁公主好,我心里明白, 可即便如此,难道对我就没有一点感情了吗,难道,难道你就真的不知我对你的爱意吗? 不,我要告诉他,我是多么的想和他在一起! “耿大哥!”陆雪源想到这儿,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鼓起勇气望着耿云翔,柔声 道:“耿大哥,难道你……” “不要说了,我主意已定!”耿云翔摆手打断她的话音。“你?你终于做出决定了?” 陆雪源又惊又喜,想不到自己苦候多年,今日终于迎来了心上人的答复,她双颊不由的 飞上了两朵红云,用手绞着衣襟,一时羞怯的垂下头去。 “不错!”耿云翔面色不容置疑“你睡炕上,我打地铺,就这么决定了,你是女孩 子,千万不要和我争!” “什么?!”陆雪源委屈的差点哭出声来,自己方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对他表达 真情,没想到却被他无理打断,原来是要发表这样一个重要的决定,耿云翔啊,耿云翔, 你,你简直是气死个人! 陆雪源忍无可忍,蓦的从床沿站起怒视耿云翔,耿云翔吃惊的仰面望着她,不知自 己说错了什么,陆雪源欲说还休,最终狠狠攥拳,把满腔冤言又压回了肚里,红着脸咬 牙道:“不行,要睡都在床上睡,这么冷的天,你打地铺是要寻死么?你若不允,我马 上就走,再也不想看到你!” 耿云翔不好意思道:“这怎么可以,这样做,不太方便吧?”陆雪源自顾上炕整理 被褥,冷笑道:“你是个光明磊落的真汉子,岂不闻古人柳下惠美女坐怀不乱的佳话吗, 我看你比他还要了得,雪源只是和衣而睡,又不脱了衣裳勾引你,你耿大侠怕些什么?” 耿云翔没来由的被她一顿奚落,惶惑之余,心说若不依从,怕是又要让她取笑,唉, 罢了,正如她所说,自己乃是个光明磊落的好男儿,心底无私天地宽,再说君子爱色, 取之有道,自己虽然喜欢陆姑娘,但也只能是日后有机会光明正大的去追求她,而绝不 可以今晚趁人之危,暗渡陈仓。 想到这里,他心中略坦然了些,也就不再避嫌,二人上了炕,同盖一被,背对而卧, 各自睡去。 耿云翔只觉的今晚分外难眠,上炕很久了,还是无法合眼,虽然醒着,却也不敢动 弹半分,生怕惊动了背后睡着的陆雪源。 他上炕前想的挺好,既然心无邪念,那便倒头就睡,一觉到天亮也就是了,可现在 真和一个体软如绵的少女睡在一处,却不象先前想的那样容易了,他是个体验过人事的 成熟男人,此时炕热被暖,虽是隔着衣服,但姑娘的肉香还是一阵阵的无法抵御的传进 他的鼻中,让他脸红心跳,浮想联翩,甚至想过,是否可以佯做梦中翻身,转过去把手 搭在陆雪源的纤腰上,更真切的感受一下少女青春胴体的魅力?但这个念头刚一起,便 立即被打消,不可,千万不可,陆姑娘这么信任自己,怕自己睡在地上着凉,这才屈尊 让自己与其同床而眠,我怎么可以产生这么荒唐的念头呢!这也太对不起人家的一番好 意了……唉,其实,我真的是很喜欢雪源啊,耿云翔,你还要骗自己多久呢?只是,蕊 宁才死了不到半年,你若现在便想另结新欢,恐怕是有些辜负宁儿对自己的一片痴情了。 他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向陆雪源早日表白爱意,其实陆雪源也没有睡去, 熬到此时一颗芳心仍是扑扑乱跳,自己劝耿大哥与已同床而眠固是一片好心,可是这样 做是不是有些太冒失了,该不会让他觉得自己轻浮,日后小觑了我吧?唉,如今势成骑 虎,真是让人羞死了,耿大哥他,他会不会转过身来抱我呢,那日潞州公主府中,他酒 醉抱我,只是恨他二女同抱,所以才觉得生气委屈,现在想来,耿大哥心中其实对我颇 有情意,只是他性子老实,平常不善表达而已,现在只有我二人独处,他是个血气方刚 的硬朗男儿,也许真的会耐不住要对自己有所举动,介时自己该如何是好呢,若是真来 那可不行,若只是用手摸摸……唉,那就随他摸吧,自己只佯做熟睡,只要能确认他对 我真的有意,等过两天那怕迫的自己首先开口向他示爱,那也说不得了,只是这么久也 没见他动弹,莫非他真的睡着了吗,陆雪源这么一想,虽是略松了口气,可内心深处却 也着实是感到有些失望和春怨。 二人满腹心事,都没有睡好,这一晚过的比白天还累,总算天光大亮,听的雄鸡报 晓声了,耿云翔与陆雪源打迭精神,相继起身下炕,耿云翔出去后向店家要了开水,二 人洗漱完毕,来到大店堂中用饭。店家明明见耿云翔昨天一个人来住,可今早却从房中 走出两人,亏他老于事故,也算是见过世面的,晓得战乱之秋,客人住店只要付足了店 钱,其它事一概不可多问,于是二话不说只管到厨下催伙计烧水用饭,不多时,切了一 斤熟牛肉,两碗羊汤,外带一盘烙饼端了上来。 陆雪源慢慢的喝着汤,见耿云翔狼吞虎咽的吃着,也不说话,想了想抬起头来微笑 道:“耿大哥,小妹前些日子在代州府遇见了一个人,你猜那人是谁?”耿云翔边吃着 烙饼边道:“怎么的,你到过代州府吗,遇到的那人是谁?” 陆雪源道:“那人叫叶香浓,带着个小孩,她自称是你的嫂子。” 耿云翔喜道:“不错,那正是我和你说的白大哥的夫人,你们交上朋友了么?” 陆雪源冷笑道:“谁敢和她交朋友,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定不敢相信,你那嫂子竟 能把你侄儿活活杀死,这可是我亲眼所见,信不信由你。” 耿云翔听的目瞪口呆,天啊,这怎么可能,陆雪源见状便把事情来龙去脉陈说了一 遍,但客栈受辱之事却羞于开口,只道是自己被制之后不久便设法自解穴道,反擒住毒 草仙子,并废了她的武功,将其配于乡村良民。 耿云翔听罢嗟叹不已,怔了半晌道:“雪源,多亏你收拾了这个阴险毒辣的女魔头, 否则我还不知道要被她骗到何时呢,她居然敢向你下毒手,你没杀了她,只是废了她的 武功,却也太便宜了她了。” 陆雪源笑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放她一条生路,也算给她个改过的机会。”她嘴 上这么说,心中暗道我把这毒仙子卖进窑子里去,让她受千人骑,万人压,最终难免恶 疾缠身而死,比之当场杀掉可要厉害多了,这才叫恶有恶报,只是这等手段却不好和耿 大哥明说,陆雪源想了想又道:“耿大哥,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是要回天山去吗,还 是继续游历中原?” 耿云翔吃着烧饼,闻言眉头一挑道:“不错,我正是要回天山,找个清净的所在静 修内功。待日后下山去找林宇廷那贼子报仇!” 陆雪源忧虑道:“林宇廷武功奇高,兼之华山派人多势众,你要找他报仇,可不是 一件容易的事啊。”耿云翔笑笑道:“我前些日子在五台山遇到两位少林神僧,他们传 授了我一门神奇内功,正好可以修补我天山派武功的缺陷,我此次重回天山,就是要潜 心钻研,要把这两门功法融汇为一体,等到那时,恐怕便可以胜的过林宇廷的邪功了, 至于华山派其他人,都是些鱼腩之众,不堪一击。” 陆雪源叹一声道:“你越是不怕,我反倒越是有些担心。无论怎么样,还是小心些 的好啊。” 耿云翔听了陆雪源这几句话,眼见她是无心而发,真情流露绝非作做,不由的心头 一热,原来雪源心中一直很在乎我的啊,这些年来,她远离故乡,无怨无悔的一次次来 到我身旁,关心我,爱护我,与我风雨同舟,共历生死,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那一日公主府中雪源见我与宁儿亲近,竟负气而走,难道一个普通友人,值得她这 样动情吗? 可是,自己正准备着要与林宇廷进行一场生死较量,胜负未卜之前便挑明二人这层 朦胧的关系,万一自己日后失手拼死在林宇廷的剑下,那岂不是要让雪源痛苦一生吗, 与其这样,不如等华山之战完胜后,再全力以赴的追求自己心爱的姑娘,介时二人同结 连理,携手退出江湖,去过那逍遥自在的平淡生活,这样该有多么的好啊,但若是天意 难违,让自己身死华山,那也只是断送我一人,雪源自会走她自己的路,寻找到属于她 的那份幸福! 耿云翔打定主意,不想连累爱人,他默默的吃罢饭,转身回房结束了兵刃行囊,对 跟进来的陆雪源道:“我要回天山闭关修炼去,大概总得两三年才会下山,你闯荡江湖 这么久,也该回家看看去了,咱们,就此分手吧。” 陆雪源心中正盘算着怎么向耿云翔表露爱意,谁知他却突然提出分手,陆雪源毫无 思想准备,一时间颇感无措,怔了怔,方逐渐稳住心神,嚅嚅道:“耿大哥,我,我不 想回家,我要跟你上天山去!” 耿云翔心一横,边向外走边沉着脸道:“那里很冷,你不习惯久住的,再说我要专 心练功,也不希望被别人打扰。” 陆雪源追出来委屈的道:“我怎么会打扰你呢,你练功一定很辛苦,我会为你做饭, 洗衣服,收拾屋子,我把这些活都包下来,你不是就会更加专心的修炼吗?” 耿云翔一言不发,结算了店钱,牵马出了客栈向西城门走去,陆雪源说完这些贴心 话,暗想就是傻瓜也明白我的心意了,一时羞的满面通红,谁知却见耿云翔不理不睬, 仿佛根本就没留心的样子,羞气之下,快走几步拦在马前,鼓起勇气又道:“耿大哥, 既然你不愿意与我同上天山,那我就不去好了,你告诉我个大约的日子,等你神功练成 后了,咱们再在甘州会合,我把我的几个叔叔哥哥也请来,他们都很厉害的,武功强过 我不知多少,到时咱们一起回中原找那林宇廷算帐,这样可好吗?” 耿云翔暗叹一声,心说你你武功平平,而林宇廷却是当今武林中顶尖的高手,兼之 门人弟子众多,我若上华山,也不过是五五之数,抱了视死如归,玉石俱焚的决心而已, 胜便胜了,输了送命也是意料中事,不争再添你一个白去送死,雪源,难道我不知你是 一个好姑娘吗,我多想现在就告诉你,我是多么的爱你,但是我不能,菱儿,蕊宁,都 是因我而香殒玉碎,我怎么会再让你也因为我而受到伤害呢? 雪源,你现在是我唯一的爱,你知道吗? 陆雪源见耿云翔驻足黯然不语,不由的欣喜道:“耿大哥,你答应了吗?” 耿云翔深情的望了她一眼,心中泛起了无尽的苦涩与怅然,半晌,缓缓摇了摇头: “谢谢你,雪源,我,我这一生爱的只是你姐姐,你别再跟着我了,快快回家去罢,或 许日后有机会,我再去云雾峰你姐姐灵前找你也好。” 陆雪源闻言身子一颤,又是羞愧又是凄然,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止住,垂下头 退在了一旁。 耿云翔也是愕然了,他话一出口便觉失言,自己怎么能够对一个女孩子这么说话呢? 我这一生爱的只是你姐姐!我的确爱菱儿,但是在陆姑娘面前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 思呢?人家用并没有坦言对你钟情,你何来此话呢,如此莽撞的揭破少女自以为深藏心 底的心事,这简直是太无理了,我想救她的人,可却伤透了她的心,耿云翔,你简直太 混了啊。 耿云翔心中大悔,望着垂头忍不住轻泣的女孩儿,喃喃道:“雪源,我,我不是… …” “不要再说了!”陆雪源伤心的掩面泣道:“耿大哥,我不恨你,都是我不好,我, 我对不起菱儿姐姐……” 耿云翔没想到她这样一个要强的女孩听了自己的冒失之言,不但不怪罪,反而直坦 胸臆,默认了对他的挂念和暗恋之意,当下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愧疚,正要开口,突然眼 前一花,啪的捱了个耳光。 耿本全无防备,踉跄后退数步,捂着热辣辣的左脸颊吃惊的看着陆雪源,随之清醒 过来,忍痛强笑道:“雪源,你这一巴掌打的好,是我不对,你再来打过吧。” 陆雪源咬着唇,哀怨的望了他一眼,再不言语,转身急奔,没入了小巷之中。 耿云翔高声喊道:“雪源,雪源!”追了两步,欲追又止,停了下来,心中暗想, 她这一去固然是伤心欲绝,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总比与我同赴险境的为好,唉,今 日一别,日后真不知是否还能再相见,若老天有眼,能让你我重逢时,我定向你陪罪, 那时再好好的解释吧,雪源,你不要怪我,我是个男人,保护你是我的责任,我只能这 样做,请你原谅我! 他心意已决,狠了狠心转回身来,提剑上马出城,出了西城门,眼前蓦然开阔,只 见莽莽大平原,朔风起,枯草如海,远处是起伏的山峦,悲雁穿云高歌,再往西去,便 是天山了,耿云翔精神稍振,大喝一声,催马向原野深处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