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江湖依旧在,但江湖中的风云豪杰却是走马灯般的换了一碴 又一碴了,没有人再记得聂香郎,林宇廷,耿云翔等人的名字,偶尔有年长之人向后辈 说起旧日江湖的惊心动魄,人们也不过象听故事般的随音而入,随梦而逝罢了。 残月挂寒梅,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 省,拣尽青枝不肯栖,寂寞独行冷。 三十年的光阴不知不觉的已过去了。 又一个初春的到来,昔日的明教总坛云雾峰上晴空如洗,月明星稀。寒梅树下,一 个青衣长者把酒望月,良久,缓缓的把酒饮了,然后将空樽放在青石板上,捋着颌下长 髯转身向不远处的草庐踱去。 这长者便是当年的少年英侠,天山派第一高手耿云翔,三十年前华山一战,彻底了 结了和华山派的恩怨后,耿云翔就已决定退出江湖了,如果说还有什么牵挂的话,这唯 一的牵挂便是忘不了那个已深深铭记在心头的美丽女子。 这么多年来,他走遍了中土西域,青藏雪地,回疆大漠,却始终找不到那熟悉的身 影,陆雪源就象天上的鸟儿一样,飞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 云雾峰是耿云翔梦牵日萦的地方,每当初春时节,他都会来到这里,每一次来到这 里,都会发现柴扉又捆扎了新绳,灶中已添好了烧碳,或是白虎洞前又多了一束灿烂的 梅花束,但唯独不见那修扉,添灶,献花的美丽女子。 每一次耿云翔都攒了满腹的心语兴冲冲上的山来,然后便是满怀希望的等候,苦苦 的寻觅,或是空屋留笺,或是对谷高歌,最终还是怅然的离去,等待又一个春天的到来。 多少年就这样过去了,激情早已化作了柔情无限,二人似乎用岁月达成了一种默契, 见不到面,却能感觉到彼此的存在,终于,当耿云翔忍不住积蓄了整屋的粮柴,准备死 守在云雾峰屋上一年,一定要等来陆雪源露面不可时,连那种仅有的佳人遗韵迹象也仿 佛似那融化的冬雪般不再出现了。 耿云翔终于觉得,犯错误的总是自己,而那个女孩子却永远正确,当一个人想服软 时,最难过的就是找不到可以受降的对象,这一切都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二十多年, 耿云翔依然是每年这个时节来到云雾峰凭吊自己那两位死去的爱人,然后静静的等候另 一位活着的爱人到来。 用生命去等候,似乎已经成了耿云翔这一生中唯一的信念。又是一年春来到,在这 新一年里,是否会有自己痴痴守候的人到来呢? 望着天上繁星闪烁,皓月当空,自己却是只影单形寂寞独行,耿云翔不由的百感交 集,向天长啸! 苍凉悠长的啸音似箭样穿透了静夜,余音久久的徘徊在山谷之中,耿云翔怔怔的站 在草庐前,一时感慨无语。 忽然身侧传来一声长笑,紧接着一条人影飞快的跃上了峰顶,他略吃了一惊,暗说 此人好快的身法啊,心意未绝,那人已扑到了身前,大喝道:“好魔头,内力如此了得, 可惜今日却容不得你猖狂!老夫又回来了!”话到掌到,衣袖飞扬间,那人已一掌拍了 出来。 耿云翔不及答话,忙出掌相迎,他得少林伏魔神通相助,几十年的苦修,接引归真 奇功已练至了第八重境界,这门内功纯系阳刚一路,如今既已练到登峰造极,这一掌拍 出,威力之雄浑刚猛,可说是当世无双! 二人双掌相交,砰的一声身形微晃,各自退出一步,耿云翔这下更是吃惊,此人到 底是谁?内力精湛,竟不在自己之下!那人“咦”了一声,显然对耿云翔接下他这一掌 也甚感到惊异。 他怔了怔,随即怪笑一声,十指成抓,猱身又上,如流星闪电般瞬息间双抓连环进 击,攻出了十九招!耿云翔被他这一轮快攻迫的连连后退,可手上不乱,见招拆招,电 光火石间挡住了对手的袭击,接着拍出三掌,将那人攻势阻住。 耿云翔又退两步,这时双掌护胸,借着月光看去,只见这人白须白眉,乱蓬蓬的白 发几乎将面孔都遮住了,年纪看来比自己还要大出许多,偏生这老者身手迅捷,毫不输 于自己,更兼内力了得,这等武林奇人,自己可从来没听说过,这老者究竟是谁? 那老者也收住欲扑的身形,冷眼向耿云翔打量,四目相视,都是心中砰然一动,少 顷,老者忽的咧嘴笑了起来,耿云翔也觉的此人似曾相识,亦是收掌沉吟,那老者呵呵 笑道:“耿少侠,不认得老夫了吗?” 耿云翔虽内功精纯,驻颜有术,但毕竟已是六旬开外,几十年前就没听人叫过自己 少侠了,此时不觉面上一晒,定晴细看,那老者见状抬手将满脸白须捋向两边,耿云翔 猛然间忆起一人,真是又惊又喜,失声叫道:“你,你是黄裳,黄大人?” “什么大人,叫我老哥哥好了。”这老者果真就是当年的御史黄裳,黄裳笑呵呵道 :“那年在通天峰,我被魔教众人联手打落峰下,侥幸逃得性命,唉,算起来,已有快 四十年了吧?真是光阴如水,往事如昨啊。” 耿云翔走上前去握住他手含笑道:“黄老哥,真是想不到,你我二人今日竟又重见。” 黄裳点点头:“老夫在云雾峰下听的上面有人长啸,还以为是魔教中人在此聚会哩,所 以便急着赶来,要会会这些家伙,谁想到原来是你小子在这里,耿少侠,这些年你武功 可是大有进境,看来咱家也不如你啊。” 耿云翔摆手道:“见笑了,老哥哥武功高强,耿某是深愧不如啊。”二人寒喧一番, 黄裳放开耿云翔双手,转身长叹一声,道:“我苦练武功,原本是想有朝一日报当年通 天峰上落崖之辱,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我的仇家几乎都死的干干净净 了,老夫今年八十有三了,可惜这一身绝技,竟成无用武之地。”耿云翔劝道:“老哥 神功了得,正是武林中又多了一朵奇葩,其实就算当年那些明教好手复生,今日也一定 不是你的对手,想来老哥心中也知必是如此,那又何憾之有呢?” 黄裳点点头道:“不错,其实我也晓得,当世能与我匹敌的高手,怕是很难寻见几 个了,我也并非是一定要与当年的仇家们非要比出个输赢不可,只是这一段旧事情怀终 究是令人难以割舍啊,哈哈,对了,还记得那年在潞州公主府挟持公主,还出手打了我 一个跟头的那小妮子吗,真是机缘巧合,我寻来寻去,那么多厉害家伙都已入土了,唯 这小妮子还在世上,正巧被我三年前在昆仑山碰上了,嘿嘿,虽说我没把她放在心上, 但好歹也算是当年的故人之一,总要拿来斗上几个回合,也算是有个交待……。” 耿云翔听到这里心下狂跳不止,大惊之下忙道:“什么?当年在公主府中挟持蕊宁 的女孩?你,你找到她了?她是不是叫陆雪源,”黄裳奇道:“是啊,我问她名头,好 象是叫做什么神狐雪源的,怎么,老弟也想找她斗一场吗?早知如此,我就该把她抓来 这里才是。” 耿云翔急道:“你这个老糊涂,你真的和她交手了吗?雪源,她,她怎么会是你的 对手,难道你已经把她杀了吗?”黄裳见状不解,摇摇头道:“你急什么,听你这么说 我真糊涂了,我干嘛要杀了她,这小妮子武功差劲之极,她攻了我三十六招,我连还手 的兴趣也没有,最后我告诉她,老夫就是当年的黄裳,这小妮子见不是咱家对手,索性 扔了兵刃闭目求死,这么一来,老夫也不好再和小辈较真了,便凌空一掌劈鄱翻了她身 后的帐篷,然后长歌而去,,嘿,耿兄弟,你说我这算不算过份呢?” 耿云翔心中狂喜,笑道:“不过份,太好了,那雪源姑娘是我的朋友,多谢老哥手 下留情,就请快告之我她住在何处,我正要寻她去。” 黄裳笑眯眯的看他道:“化敌为友?怕不只是一般的朋友吧。”耿云翔脸一红,道 :“这些年来我一直牵挂着她,可她却总是避开我不肯相见,到如今,到如今我也不知 在她心中,还当不当我是她的朋友呢。” 黄裳沉吟道:“西域苦寒之地,原本就不是她该住的地方,你一定是做了什么对不 起她的事吧,否则她怎么会舍你而却呢,我知道她到昆仑山是要找一种名叫黄瑶的奇草, 吃了据说能够令女人容貌回复如少女般的美丽,谁知她能不能找到黄瑶草呢。” “唉,时光过的真快啊,当年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成了老太婆了,对了,她年轻时既 然就不愿见你,你又何必拖了这么多年后非要再去找她呢,我看去不如不去,就算去了, 想必她也不会以衰败之颜再见你的,你说对不对呢?” 耿云翔听了黄裳的话心中一痛,想起当年言语冒失羞辱了她,令她伤心而去的事, 不由深深的后悔,早知如此结果,何必当初那么无情的伤害她呢,如今既然已经知道她 的下落,那我就一定要找到她,向她当面认错,忏悔,倾诉我这许多年来的相思之苦, 雪源,你能够再原谅我一次吗? “耿兄弟,你不说话傻愣着干什么?黄裳拍了他一巴掌,”啊“耿云翔如梦初醒, 此刻他主意已定,对黄裳道:”方才失礼得罪之处,请哥哥莫要见怪,恕我身有要事, 不能陪兄长叙,咱们就此告别,后会有期吧!“ 耿云翔谢过黄裳,再不多言,急急奔下了云雾峰去,黄裳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 搔了搔头,忿忿不平自语道:“这小子,重色轻友,哼,问世间情为何物?咦!情是何 物?” 情为何物,谁人能知道?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