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晃来到樊府已经两月有余,这个新家尚未在秀秀的心里扎根,生活就突然有 了巨大的变故。先是听说城里的有钱人家纷纷变卖家产,然后急急地出逃,然后是 普通百姓也拉家带口地四散奔逃。忽拉拉一阵风吹落叶似的,不几日就把全城的人 吹得所剩无几。商铺大多都关门了,酒楼,戏园子也摘了幌子,人去楼空,连妓院 的人都跑光了。若大的京城只剩下了跑不动又没钱,没处投奔的穷光蛋还在冷清的 大街上打着晃。 边关自樊大人回京之后就越发吃紧,能征善战的辽国军队象洪水猛兽般把脆弱 单薄的国门冲击得七零八落,然后横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一路上杀人如麻,所 过之处皆成尸山血海。老百姓哪一个不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只要是能跑的便都跑 了,唯求能躲过这场可怕的杀身之祸。 樊大人一直没有张罗逃难,他不能象普通人那样做,他是一国宰相,应当与国 家共存亡,要是连他也惊慌失措,别人更不要想了。虽然他有满腹的经纶,一肚子 的救国之策,但顶不了兵败如山倒。事到如今,就算是卑躬曲漆求辽军放过一马也 没用,人家不要你献上的任何东西,人家要的是你的整个江山。皇帝整日唉声叹气, 虽然嘴上一直说绝不离开京城,但惶惶不可终日的神情早溢于言表。终于在仲夏的 一天早朝时,皇帝自己开口了。 ‘樊爱卿,看现在的局势不走不行了,辽军已经过了江了,离这里只有三百多 里地了,恐怕明日就能到达京师。实在没有办法了。’ 樊大人深深地垂下头,脸上满是泪水,他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至此,他的贴 身随从才敢告诉家里人,尽快收拾细软财物,今日就出逃。其实,家里的所有人都 已经准备停当了,每个人都抱着自己的宝物,只等上车就走了。 秀秀在秋萍的帮助下,也收拾了两个包袱和秋萍两个一人挎一个。等到来到樊 府大门口等待上马车时,方知道自己的寒酸。别的太太们都是大包小裹,左一个箱 子右一个柜子,东西多得马车都装不下。为了这许多的东西,半天也上不了路。当 樊大人垂头丧气地从朝里回来时,见到自家门口那乱哄哄的场面时差点气歪了鼻子。 ‘把所有的箱子都扔掉,每人只能带一个包袱,谁要是不扔箱子,那就把她自 己扔在这里。赶快上路。’樊大人细弱的声音极有威慑力。闹了半晌的车队这才开 始流动了。太太们无不心疼自己的家私,一时间哭的哭,骂的骂,异口同声地抱怨 樊大人动作太迟,推到今日才做决断,以至于什么东西也带不出来了。当然,骂归 骂,还是逃命重要,何况,真正值钱的东西都装在贴身的包袱里了,那些舍不得的 美丽服饰丢就丢了吧。这么一想,太太们慢慢也就安静了下来。 一路出了西城门,奔着西关大道快马加鞭。由于这两天下了雨,道路泥泞难行, 车子走的并不快。和樊大人家的由众多车辆组成的队伍形成对比的是老百姓拖儿带 女,疲惫不堪的逃难队伍,他们搀着老的,抱着小的,还人背肩挑着仅有的那点财 产几床被褥和衣物之类,所靠的就是两条腿,一路走在坑坑洼洼的泥路上,还要忍 受太阳的暴晒,实在是苦不堪言。所以这一路走来,不绝于耳的都是大人骂,孩子 哭的声音,让人如同进入了人间地狱一般,心里不由得阵阵发毛。 ‘唉,刚享了几天福呀,竟然遇上了这号事。’秋萍说道。‘这一走不知道什 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京城咱们还没好好逛逛呢。’ ‘不知道我娘他们怎么样了。’秀秀紧邹着眉头说。 ‘不会有事的,从京城到朱家集还需要两三天的路程,辽蛮子一时半会儿到不 了那里。’ ‘唉’秀秀深深地叹着气。她太担心娘了,象娘那样一个倔强又软弱的女人, 而且还得不到爹的喜爱,遇上这样的乱世可有谁能帮助她呢?她在那个家里本来就 站不住脚,如今多了这许多变故,爹怎么可能会拿她的痛苦和烦恼当回事呢。 车队一路走个不停,中午连歇息的时间都没有,只顾急急地赶路。可没有了秀 秀初来时的那份悠闲散淡,拉车的马累得口吐白沫也不能停一下。车子一直往前走, 逃难的队伍还是象当初离开京城时那么多,一点没见减少。天黑时,车队停在一片 黑树林里,家奴们在松软的树下搭起几个帐篷,用土堆垒起的炉灶煮了一顿简单的 饭食,匆匆吃过之后,大家便纷纷睡下了。在这片树林里还有许多逃难的人,他们 有的几天都没有东西可吃了,看到樊大人的队伍有吃的,便前来讨要,所以车队吃 剩下的东西便也被一扫而光。 天还没亮,就有人来招呼大家起身赶路,于是,吵嚷声四起。樊大人的五太太 尖声叫着自己的包袱丢了,那里面是她全部的家当,她所有的财产都没了,为此她 哭得惊天动地。樊大人不管谁在哭闹,仍然在吃过饭后就下令上路。秀秀在这时才 知道,原来皇帝的车队就走在前面不远处,由宫廷禁卫保护着。越往前走,便是越 来越荒僻的深山老林了。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