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天工就奇谋智勇亦徒然 深夜,剑门外,一个简易的竹棚内,刘家现任族主刘宗端坐在正中央,他身后 立着他倚为肱股的两个兄弟—刘家第一高手刘勇和刘家第一智者刘智。他们三人坐 者如山岳,立者如松柏,丝毫不露出焦急之色。他们已经在竹棚内待了三天,这是 他们二十年来第一次出门。 刘宗喝了一口代郡北岭特产的名茶玉露琼珠,含笑道:“大哥,我们多久没出 门了?” 刘智淡然道:“二十一年三个月零七天。” 刘宗叹道:“真久啊,我以为我再不会出来,除非……”说到这里,刘宗眼中 闪过一丝怨毒的光芒。 刘智依旧平静地道:“族主,我们一定能收拾他的,忍耐一点。” 刘宗目光恢复如常,道:“不错,胜利一定是我们刘家的。嘿,还记得我们三 人当年如何歼灭横行天孙岭五十载、不把我们刘家放在眼里的匪帮青云寨么?从筹 划到完成,只花了两天时间,也就是此役促成了爹决定我为族主继承人。不顺从我 们刘家的人,一定不得好死!” 刘智道:“此役后我们三人深居浅出,几乎没有出过家门半步。这是我的建议, 族主并不以为然,却奉行至今,你为什么不问我原因?” 刘宗道:“大哥你既然这样说,一定有你的理由。你刘家第一智者的名号,不 是吹出来的。我相信你。” 刘智冷漠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感激:“我现在终于明白爹为什么不将族主之位传 给族中智谋第一的我,亦不将其传给族中武功第一的四弟,而传给你。” 刘宗笑道:“这点我占了大哥的先,二十年前我已经知道为什么了?” 刘智道:“但是难得你这么信任我。” 刘宗双目精光乍现,徐徐道:“我们是亲兄弟,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刘智自嘲般笑道:“所以爹选你而不选我当族主。” 刘宗叹道:“不错,你太聪明。聪明人难免自以为是,不能采纳别人的意见, 更重要的是……”刘宗话语顿了顿,接着沉声道:“聪明人的疑心病也会很重,如 果由你接任族主,族中精英不是受到压制,便会被你铲除,对家族实在利少弊多。” 刘智唏嘘道:“族主,你可知道我本来打算一辈子也不让你知道我的不忿。” 刘勇忽然插嘴道:“大哥,只要我们兄弟齐心,我们刘家在蜀东的地位便不会 有所改变。有什么事,你应该早说出来,以免兄弟生隙。” 刘宗摇手道:“四弟,大哥的想法是人之常情,谁敢保证我在得知他心有不甘 的情况下,不会先下手为强?无论谁成为刘家第一智者的敌人,都会没有好觉睡的。” 刘智沉声道:“我没有想背叛族主。” 刘宗站起来,转身对着刘智,肃容道:“我知道。大哥,我从未怀疑过你。就 算你对爹的决定不满,你对刘家的热爱我一直看在眼里。从小到大,你做的每件事, 都是为了刘家,我亦是受了你的影响,才全心全意为家族效力。我这二十年来,并 没有什么奢侈的享受,反而不如没有当族主的时候。如果没有你和四弟作榜样,说 不定我早就放弃这种平淡的生活了。” 刘智道:“四弟嗜武成痴,我一向没有什么爱好,平淡度日倒也没有什么。族 主能够尽洗铅华,韬光养晦,才是难得。” 刘宗道:“大哥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吧。” 刘智道:“我们刘家在蜀东三郡势力之强,没有任何组织可以抗衡,其中亦包 括朝廷。但是正因为如此,朝廷自始至终都把我们看作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此 外,百年前被我们歼灭的天圣教余孽一直蠢蠢欲动,康知命亦在暗中聚集力量,阴 谋对付我们。而我们一族,安享逸乐已久,难免疏于防备,给他们说教也是枉然。 我们这一代,族中人才辈出,实力鼎盛之至,更让我害怕敌人一旦发难,必然势如 雷霆,令我们难以抵挡。所以我叫族主退居幕后,一方面叫人摸不透族主的实力, 一方面也是想借此让其他族人得以锻炼,从中发掘人才。” 刘宗道:“大哥是想待时机成熟,我们再出面将蜀东反抗我们的势力连根拔掉。” 刘智捻须笑道:“蜀东?族主难道不觉得与其做人眼中钉,不如……” 刘宗身躯一震,骇然道:“你是说……” 刘智点头道:“不错。这也是我让族主不在人前露面的另一个原因,我们刘家 的势力虽大,但始终不得民心。这也难怪,我们刘家在蜀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自然有点得意忘形,欺压百姓和外地人的事情常有发生。但是如果这些事族主不知 道,到时候族主出面制约族人,必可成为众望所归的明主。” 刘勇疑惑道:“可是族主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族人的所作所为?” 刘宗和刘智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会心的微笑。接着刘智解释道:“现在族中事 务均由刘令代理,我们虽然知道族主仍然掌握着族中大权,但外人却不知道。” 刘勇终于听出刘智的言外之意,声音骤然提高:“你想牺牲令哥?!” 刘宗和刘智望着他,默然以对。刘勇知道无力挽回,说到使用智谋终究轮不到 自己开口,只得长叹一声,黯然不语。 虽然感觉到刘勇的郁忿,刘宗也只有暗自叹息,身为族主,为了整个家族的利 益,即便需要付出不菲的代价,他亦必须作出正确的决定。忽然心头一动,他立即 岔开话题,向刘智问道:“此次我们似乎没有必要亲自出马吧?一群被元老二逼得 走投无路的小贼,根本不值得我们出手。而且帮助元老二,也没有什么好处。” 刘智道:“元老二才智武功均非庸才,而且擅长收买人心。要对付他,我们得 尽量招揽人才。这些逃亡至此的人现在虽然落魄,但你想想,从京师至此,路遥关 险,前有坚城,后有追兵,能够到这里的人,绝对不简单。这些人能用则用;不能 收归己用的话,他们的人头也够值钱的了。三弟他们奔波一场,收获有限,现在他 们已经赶回京城,参加元老二的登基大典,如果我们能捕杀到不服元老二的人,送 至京城,不但可以向天下人展示我们刘家拥有超越朝廷的实力,而且元老二对我们 刘家也不得不有所褒奖,我们终究是有便宜占的。” 刘宗面上露出暧昧的笑意:“原来如此。哈,大哥真无愧智者之名。” 这时刘勇脸色一变,大喝道:“有人偷袭!” 刘宗心头一凛,问道:“多少人?” 刘智闻言更是大惊:“连族主都没有发现么?” 刘勇皱眉道:“是暗器袭至,尚不知道人数。” 轰的一声巨响,刘宗等人感觉地面微微震动。刘勇脸上变色道:“火药!是雷 家的人!” 刘宗喝道:“去看看!”说着当先冲出竹棚。 刘宗三人来到外面,只见地面上一个丈许方圆的大坑仍在冒烟,几个刘家的外 围弟子正在抢救两名伤者,刘家值守的人纷纷赶来。刘宗正待发话,一阵尖锐的破 空之声传来,刘勇抢前一步,一掌击出。轰的一声,雷火弹在距离刘家众人十丈外 的空中爆炸,众人眼前一亮,功力较高的诸人均已看见琪花山东面的那座山丘有十 余个人形黑影,并排而立,在火光消逝前忽然一齐潜伏不见。 “贼人在琪花二十三号山上!” 数道人影叫嚷着冲向那座山丘。琪花山附近除了琪花洞,一无是处,普通人根 本没兴趣给其周围的山丘取名。只有刘家的人向来把蜀东三郡视作私产,为了好划 分地界,以附近有名的地点为参照,将蜀东三郡无名的地点均编了号。 刘宗望着冲向前去的族人,神色自若道:“大哥。” 刘智道:“今夜驻守此处的族人是刘佴和刘礼,小一辈的有刘犼、刘狴;外围 弟子中算得上高手的有风字辈的刘正风、雷字辈的刘万雷、雨字辈的刘听雨、露字 辈的刘玉露。其余尚有七十二名家丁,除去两人受伤,两人照顾,还有六十八人可 用。如有必要,只要发出信号箭,不出一柱香的时间,其他随我们守卫剑门的族人 便可全部赶到。现在冲上去的是刘正风、刘万雷、刘听雨和刘玉露。” 刘宗晤了一声,道:“先不用通知其他人,我们上去看看。” 刘智立即下令道:“刘礼,你派两人照顾伤者,另率二十人守住剑门,将设在 剑门外的巨炬点燃,以防敌人调虎离山、乘乱逃脱。如果发现敌人,立即发信号箭 请求同门支援。刘佴,带上其余可以调动的人手,点上千里明,上山捉拿贼党!” 刘佴和刘礼闻言,各自行动。刘佴带领着刘犼、刘狴和四十八名家丁,各自取 出一支尺许长短棒,以火褶子一点,那短棒也不着火燃烧,却发出耀眼的白光,照 得剑门外有如白昼,然后当先开路。刘宗与刘智、刘勇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 刘礼却带着人向剑门城门走去。 刘宗等人来到半山腰,便听得山上传来一声惨叫和一声闷哼,接着是几声怒吼。 刘智身躯一震:“是刘听雨和刘正风懂得声音!” 嗖的一声,刘勇有如一头猎豹,飞窜出去,刹时赶过刘佴等人,冲上山去。刘 宗、刘佴等人也不怠慢,立即加速,向山顶扑去。 刘宗一跃上山头,便看见刘勇盘膝而坐,双手抵着刘正风的后背,旁边躺着一 动不动的刘听雨,也不见伤痕,不知道是死是活。接着刘智、刘佴、刘犼和刘狴相 继赶到。那些家丁轻功较弱,犹在数十丈外努力攀登。 刘智见此情景,问道:“怎么回事?” 刘勇答道:“我一上来,便见刘正风身受重伤、气若游丝,刘听雨倒毙在旁, 刘万雷和刘玉露的背影刚刚隐没在琪花山内,却没有看见敌人。” 刘智果断道:“虽然天色太暗,但以四弟的目力,定可发现对面山上的人,现 在居然看不见,敌人一定进了琪花洞!刘佴、刘犼、刘狴,你们先去支援刘万雷他 们。” 刘佴等人立即高举千里明,向琪花洞飞奔而去。这时家丁们亦纷纷赶至,不待 刘智吩咐,便跟着刘佴跑去。 刘宗扬声道:“抓活的!” 前方刘佴等人轰然应是,声震九霄。 刘智待众人走远,低声道:“四弟,刘正风还有救么?刘听雨怎么死的?” 刘勇推开刘正风,站了起来,摇头道:“刘正风胸口被人重手所伤,不但肋骨 尽断,心脉亦被震断,已经没救了,敌人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刘听雨是被针类暗 器射中眉心而死,暗器没有毒。” 刘智皱眉道:“刘听雨乃是暗器行家,竟然被人用暗器一击得手,下手的人不 但在黑夜中认穴奇准,手法也必有过人之处。刘正风武功不弱,竟然让人在一个照 面便夺去性命,此人也不简单。” 刘宗眼睛一亮:“不错,这两个人值得招揽。” 刘勇道:“现在尚不能肯定是两个人。我觉得像一个人干的。”说着闭上眼睛, 想象当时的情景:“可能是有人埋伏在我左边的那棵树上,待刘听雨等人来到树下, 骤然跃下,同时发出暗器,刘听雨躲避不及,当场毙命,其他三人阵脚大乱,那人 随即重掌击向刘正风,刘正风飞身后跃,仍然慢了一步,但是保留了一丝气息。刘 万雷和刘玉露心神稍定,立即发动反击,刘万雷的拳与刘玉露的玉露琼珠攻击在同 一处,说明敌人可能只有一人,否则以他们二人丰富的临敌经验,绝不会同时攻击 一个敌人,而让其他敌人有机可乘,特别是刘玉露犹擅攻击多人,现在她发出的玉 露琼珠集中在一小片区域内,敌人就算不止一人,也绝不会多。” 刘智捻须道:“我们刚才明明看见十余个人形黑影,怎么会只有少数人现身? 琪花洞虽然深远交错,但只有一个出口,而且我们熟知地形,进去躲避我们的追捕 十分不智。”他一面说话,一面抬头环顾四周。 刘宗道:“他们可能留下少数人断后,其他人先行逃走。至于逃入琪花洞,可 能是他们急不择路。这里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地盘,根本没有人能逃避我们的追捕, 他们既然已经被发现,便只有利用险要地形困兽犹斗。” 刘智叹道:“希望如此,我怕他们在制造混乱,调虎离山,牺牲少数人,以期 脱身。如果让他们在我们眼皮底下成功逃脱,我们这跟头就栽大了。”说罢望向刘 勇:“你帮我看看,四周树上有无巨弩,我看不太清楚。” 刘勇道:“我一上来便查看过了,没有。大哥怀疑这些小贼使用机关?” 刘智道:“根据三弟他们带来的情报,现在逃到这里的多是些小孩,成名人物 只有古炎手下的寿、杨、火三将与夏老儿的赤雷八天王,而且赤雷八天王只剩下五 人。我实在想不出刚才动手的是谁。” 刘宗道:“弓显已死,功力高深而又精通暗器的,不是寿千旬就是羌鸩羽。” 刘智摇头道:“寿千旬擅长弓矢,而羌鸩羽的鸩羽镖更是独门暗器,此二人均 不擅飞针。一个人在危急的时刻,一定会用最称手的暗器,所以可以肯定,不是他 们二人。” 刘宗皱眉道:“那会是谁呢?” 刘智双目精光乍现:“不管是谁,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四弟,你去增援刘佴 等人,如果洞中危险,无须冒进,只要守住洞口,他们便是瓮中之鳖。族主,我们 到剑门外去,防止其他漏网贼党出关,然后召集族人,一面进洞增援,搜捕贼党, 一面以静制动,严守剑门。只要将贼党拦在关内,我不信他们能够在瑶郡一直潜伏 下去,待他们一有风吹草动,我们便可捉住他们。” 刘宗鼓掌道:“好!” 刘勇鼓动双臂,有如一只苍鹰,飞掠向琪花洞。刚至琪花山脚,便听得山上惨 叫不断,心中一急,长啸一声,浑身红霞蒸腾,一跃十余丈,几个起落便来到刘佴 身边。 刘佴见刘勇到来,恭敬道:“勇哥!” 刘勇眼中杀意大盛,寒声道:“怎么回事?” 刘佴苦笑道:“贼人在山上布置了机关。虽然不怎么厉害,但黑夜之中,却也 难以防备。我们已经有近半的人员误中陷阱,伤亡惨重。” 刘勇怒道:“不是点有千里明么?这是本门特制的火炬,再黑的地方也能照如 白昼,如非情况特殊,怎么舍得让你们这样浪费!居然还不能看清楚!长眼睛干什 么用的?” 刘佴战战兢兢地道:“勇哥息怒。今夜如此黑暗,虽然有千里明照明,但是始 终还是对视线有影响。用千里明照明,观察四周的确十分清晰,但脚下便看不大清 楚,偏偏贼人将陷阱安在草丛之中,加上我们的家丁武功太差,所以才会中了敌人 的暗算。” 刘勇怒哼一声,也不答话,当先冲进琪花洞中。刘佴、刘犼和刘狴连忙带着安 然抵达的家丁跟在后面。 刘勇进入洞中,一路急行,不时看见有竹木所制的锐器和巨石散落在地,想是 刘玉露与刘万雷破除的机关,不一会儿便见前面人影晃动,当即喝道:“站住!” 一声娇呼传来:“勇叔快来!” 刘勇听出是刘玉露的声音,连忙赶去,只见前面石砾遍地,刘万雷满身血迹, 斜靠在洞壁上;刘玉露双手紧握,指缝间精光四溢,乌溜溜的大眼睛慌张地四处巡 视着,身体紧张得微微颤抖。一见刘勇,刘玉露便嘶声道:“勇叔!” 刘勇一搭刘万雷脉门,心中一沉:“是谁?” 刘玉露颤声道:“是个白衣少年,使用一柄白玉所制的宝剑。” 刘勇放开刘万雷的手,沉声道:“冷静点,说说具体情况。” 刘玉露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道:“我们四人一上琪花二十三号山,便被一个 白衣少年伏击,听雨兄和正风兄当即倒地,我和万雷兄连忙还击,谁知那少年轻功 卓绝,毫不费力地避过我们,转身逃逸,我们二人自然不甘心,紧追其后,进入琪 花洞中。不料一进洞,便是一轮竹箭,待我们避过竹箭,那少年已经踪迹全无。万 雷兄性急,当即向洞穴深处冲去,我只得追随其后。一路上颇有几处机关,均被万 雷兄破去,谁知到了这里,一片石雨当头罩下,万雷兄挥拳迎上,拳风将石雨击溃, 我以为危机已过,正待松口气,那少年忽然从左边那块巨岩后面窜出,伏击万雷兄, 一时间剑气纵横,入目尽是他迅急如风的身形和剑光,我连忙撒出玉露琼珠,但均 被他击落,然后我看见他抽身后退,隐没于洞穴下层,而万雷兄则浑身溅血,靠在 壁上。我正待去照看万雷兄,便听见勇叔你的声音。” 刘勇怒目圆睁:“好,好本事。居然以一人之力连杀我门中三名弟子。”说着 心中一动:“你只见到一人?” 刘玉露道:“我也觉得奇怪,在山下明明看见了十几个人影的,但伏击我们的 确实只有一个人。” 刘勇晤了一声,道:“你马上去剑门,告诉族主,贼人可能只有一人进洞作诱 饵,其他人想乘机出蜀。碰上刘佴,叫他和刘犼领一半人守住洞口,一发现贼人, 立即放箭,不得让一个贼人逃脱,然后派刘狴带另一半人跟着我的脚印走。”说罢 头也不回,向洞穴下层走去,他每走一步,无论土质软硬,均在地上留下一个深达 一寸的脚印。 刘勇一路行来,路上时有机关,均被他轻易破解,只是每至岔路他便要停下来 查看一番,然后再决定方向,走得颇慢。不一会儿,刘狴等人便跟了上来,但都不 敢打扰刘勇,只是静静地跟在其身后。 来到琪花洞最底层,望着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洞,刘勇心中不禁暗自狐疑:“这 是当年矿工挖矿时留下的矿洞,只能一人爬着出入,无法动手,而且是死穴,那家 伙怎么会进去?但这里明明有他经过的痕迹。难道是故意留下来迷惑我的?不对, 痕迹很新,那个人一定钻进此洞了。”当下扬声道:“小兄弟,爬出来吧,你就在 这矿洞里面,骗不了我的,这矿洞是死的,没有出路,快出来,随我去见我们族主, 只要你识时务,不但可以保全性命,还有天大的好处。” 刘狴望着刘勇,插嘴道:“那贼人杀了我们三个弟子。” 刘勇瞪了他一眼,低声斥责道:“小孩子别乱说话。族主现在求贤若渴,别说 他只是杀了我们三名弟子,就是杀了我们三名族人,也得由族主决定他的生死。” 刘狴心中无名火起,但又不敢反驳自小敬畏的堂叔,只得愤懑地退至一旁。 刘勇见洞中久无动静,皱眉道:“小兄弟,你再不出来我就要用烟熏了。” 矿洞依然一片死寂。 刘勇终于动怒,手一挥:“用烟熏!” 刘狴立即点燃火褶,手下几个背有包袱的家丁立即揭开包袱,拿出一堆干枯的 药草,还未燃烧,浓郁的药味便呛得人难受。 刘勇道:“你们拿紫沼草出来干什么?我要抓活的。” 刘狴道:“勇叔,琪花洞并无可燃之物,出洞寻找柴草费时甚久。紫沼草虽然 有毒,但毒性不烈,我们又有解药,不会弄死他的。” 刘勇哼道:“废话,紫沼草虽然毒不死人,但是点燃后形成的烟雾凝聚不散, 很容易憋死人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马上去找柴草!” 刘狴悻悻地命手下包好紫沼草,带着人出洞去了。 过了半晌,刘狴等人才拿着柴草到来。刘勇左手抓过一把干柴,右掌一拍,立 即火起,然后塞进矿洞,双手平推,一股灰烟便持续不断地飘向矿洞深处。刘狴等 人连忙在火堆上加添柴草,助长火势。 过了许久,矿洞一点动静也无,刘狴忍不住道:“勇叔,他可能晕过去了吧。” 刘勇喝道:“不对,熏了这么久,怎么烟还没有溢出洞外,而且我连咳嗽都听 不到一声。洞中有古怪!你们在这里等我!”说罢从身旁家丁手中抓过一支千里明, 反手一掌击灭火堆,接着将洞口炭灰一扫,钻了进去。 刘勇闭住呼吸,忍受着洞中未散的余烟,来到矿洞尽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 烟气一缕缕的向有如一堆乱石般的洞壁钻去,心中大奇,立即挥掌击向洞壁。洞壁 轻而易举地被击飞,居然真的是堆了一堆乱石。 刘勇嗖地一声窜出洞穴,望着洞外十余路脚印,知道中计,怒火中烧,但是怎 么也想不通敌人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通矿洞,还作好惑敌之策。他心中抑郁 难当,忍不住仰天长啸,也不管琪花洞内外诸人,朝剑门飞奔而去。 剑门外,刘宗负手而立,心中充满了愤怒。就在前一刻,他召集族人汇聚剑门 之时,他才得知在金童山下,发现了刘狸以及跟随刘貉、张弼、刘执风、刘群风等 人巡逻的两队家丁的尸体,还有几队前天巡视金童山的人马曾接到刘貉的报警,但 是却没有发现敌人,只找到了刘貉的尸体,而最近投靠刘家、与刘貉行影不离的铁 扇子张弼以及刘坚、刘骥、刘执风、刘群风等人失踪了。失踪!这比被杀更让刘宗 感到不可容忍,如果前一天有人告诉他有人可以在他刘家的地盘内失踪,他一定会 将他的舌头割下来让他自己吞掉。这是不可能的,蜀东三郡没有什么可以瞒得过刘 家的耳目,这是他自小的信念,刘家在蜀东三郡不是别人眼中的土皇帝,而是神! 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神!可是现在,他的族人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生不见人、死 不见尸!而且这些消息加在一起也没有他亲眼目睹的事情更令他生气,他一到剑门, 便发现刘礼和二十四名家丁居然悄无声息地全部被人袭杀,很显然,有人乘着自己 实力分散之机,闯入剑门,企图离蜀。他立即通告剑门总兵元成才,搜捕犯人,可 是元成才居然不加理会,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有人从自己眼皮底下杀害自己的族人, 然后飘然逸去,居然无法可想。刘宗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隐隐发涨,头有一种要裂开 的感觉。二十年没有出过手,一出来便闹了个灰头土脸,任凭刘宗修养再高,也不 禁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而且,从个人来说,他还有个说不出口的秘密,刘貉是他 与堂弟媳私通所生,虽然他平时不怎么在意这个私生子,但是现在他死了!刘宗心 肠再硬,也禁不住肝肠寸断。伤心与愤怒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令其几欲吐血。他本 是上天的宠儿,自出生以来,事无不顺,权力、财富、智力、勇武、女人,别人梦 寐以求的东西,他唾手而得,毫不费力,可是他似乎在一夕之间,失去了上天的宠 幸,不但失去亲生儿子,威望和自信亦大受打击。但他依然保持着镇定的神情,悠 然而立,任由激荡的心神肆意驰骋,丝毫不露声色。 刘智仿佛看穿了刘宗的心思,以他贯有的从容语调道:“族主,我们回去。” 刘宗转头望着他:“就这样回去?” 刘智道:“既然事已至此,再坚持也是枉然,不如当机立断。” 刘宗仿佛没有听到,咬牙道:“元成才这混蛋,如果他肯相信我,让我们进城, 事情必不会像现在这般没有转机。” 刘智心中暗叹,道:“族主,你认为元成才不相信你么?” 刘宗道:“你是说……” 刘智道:“三更半夜,岂有现在开关放人入城之理。如果翻城墙,剑门乃是蜀 州军事重镇,守备森严,一经发现,必然万箭齐发,怎么会让他们轻易进城。剑门 乃是元家的老巢,元成才更是元成都等人的堂弟,他代表的是元氏一族对元成邑的 态度。其实无论元成都或元成邑谁作皇帝对元家都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元成才肯定 不会与元成邑作对;但是对忠于元成都的人,他也未必有兴趣捉拿,说不定还深怀 同情。” 刘宗道:“可是他总得支持一方,他不可能选择大势已去的元成都吧。” 刘智笑道:“他当然选元成邑。但是忠于元成都的人现在只是想逃出蜀州,而 不是想拉拢他对抗元成邑。” 刘宗寒声道:“所以他故意放走这些人,却让我们吃哑巴亏。” 刘智道:“当然。而且就算他不想放人逃走,也不会让我们进城。元家对我们 的忌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此时远处长啸传来,刘宗终于无法掩饰心中的震惊,脸色大变:“四弟啸声中 充满了抑郁无奈之气,看来他那里也出了问题。” 罕有的挫折感袭上刘智的心头,同时亦激发了他的傲气,早已泯灭的激情再度 回到他的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将留在蜀州的元成都党羽一网打尽,以雪耻辱。 一念至此,刘智平静地道:“族主你先回府。这里交给我和四弟了。十日之内,我 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刘宗望着刘智坚定的眼神,知道他动了真怒,点了点头,甩下一句:“刘氏一 门听着,从现在起,一切惟大哥马首是瞻。大哥,我在府中静候佳音。”扬长而去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