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秘情(中) 四求医药苑获秘情恩怨情仇缘此因(中) 算算时日,吴天星到药苑已两日了,薛道衡着手成春,吴天星的伤势,已好得 差不多了。快近黄昏,远远传来一声长啸,啸声甚是苍老,龙吟虎啸,直冲云霄, 远远散了开去,余音不息,良久不绝。啸声未息,远处又是一声清啸传来,雄壮豪 迈,有穿云裂帛之威,不在适才啸声之下。 清啸之声未了,药苑里响起三声啸声,一声清越,一声雄壮高亢,一声稚嫩, 震人耳膜,惊心动魄,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远去,直震得院里的树木沙沙作响,惊 得林中鸟儿吱吱直叫,扑翅乱飞。 药苑啸声刚起,苍老的啸声又传来,这次啸声没有间隙,连绵不绝,似是胸中 气流无限,一盏茶时间没有间断。清啸之声紧接着传来,亦是连绵不绝。两股啸声, 朝药苑而来。紧接着,药圃里三声啸声又起,亦不间断,连绵不绝。 啸声一起,吴天星只觉天愁地惨,风云失色,心惊魄动,无法抵受,运起天星 功,内息在体内运行了一周天,才感觉好些,快步向客厅奔去。吴天星来到客厅, 玄真道长,薛道衡,司马迁,任是非和薛琳都在。 玄真道长和薛道衡各抓住薛琳一只手,显是在给薛琳输送内力,助她抵御啸声。 二人张口直啸,玄真道长的啸声雄壮高亢,薛道衡的啸声清越嘹亮,见吴天星出来, 向他微一颔首,算是打招呼。司马迁仍是那般潇洒,已没有昔日那种镇定自若,显 是有些吃力。唯有任是非一副漫不在乎的样子,张口长啸,原来稚声是他所发。 吴天星只觉啸声无孔不入,一颗心怦怦直跳,几欲破胸而出,忙收摄心神,眼 观鼻,鼻观心,全力运功,抵御啸声。依吴天星修为,自是不能抵挡,过得片段, 气喘连连,鼻息渐粗,呼吸不匀。一只手伸了过来,抓住他左手,一股热气,透过 劳宫穴,传了过来,吴天星运气导引,经大陵,内关,曲泽,入膻中,沿任脉而下, 归入气海。内息一入丹田,顿觉啸声不如适才难受,睁开眼一看,助他的是任是非。 任是非正瞧着吴天星,上下打量,好象是在欣赏宝贝。吴天星向他点点头,任是非 向吴天星眨眨眼,一脸顽皮。 远处之人,来得极是迅速,第二声啸声起时,尚在数十里外,顷刻之间,就到 了药苑。听啸声,苍老之声在前面,清啸声在后面,二人似是在追逐。二人到了药 苑,并不进来,围着药苑,在五里方圆内,兜起了圈子,二人轻功佳妙,瞬息三匝。 二人一到药苑,就不再作啸,玄真道长三人亦停啸。 玄真道长和薛道衡,身形一晃,展开浮光掠影身法,追了上去。二人在浮光掠 影身法上下了数十寒暑之功,这一展开,奇快无比,犹如一缕若隐若现的淡烟,吴 天星只觉眼睛一花,顿失二人踪影,心道:“二人得列六大高手之列,果不是幸致, 确有过人之能。” 任是非心道:“这么热闹,老子一定要去凑凑。”展开浮光掠影身法,跟着掠 了出去。司马迁和吴天星自忖相去太远,并未加入。 玄真道长三人一出药苑,方才看清,有两人正在追逐,最前面的是一个蒙面人, 身材瘦削,儒生打扮,蒙面人后面是个中年人,背朝三人,不见相貌,身材甚是高 大,极是英武,背插长剑,二人衣袂不动,足不点地,宛如临虚御风一般。 玄真道长道:“何方高人驾临,可否赐予一见?”言来声平气和,就象是坐着 坐着说话一般。中年人道:“在下司徒剑,有幸得睹道长,神医,少侠风采。敢问 少侠,如何称呼?”亦是声平气和,如坐着说话一般。 玄真道长道:“原来是司徒大侠,贫道有礼。”左手竖立,打个问询。薛道衡 道:“司徒大侠,薛某有礼了。”抱拳一礼。玄真道长道:“这是劣徒任是非。” 不见司徒剑作势,已转过身来,回礼道:“道长,神医,勿用多礼。任少侠玄 功不凡,司徒剑佩服无已。”司徒剑转身施礼,倒纵如飞,丝毫不缓,和蒙面人之 间的距离,一点也没有拉开。 任是非道:“晚辈见过前辈。”抱拳一礼,说得声平气和,就如平常说话一般, 哪象是在奔跑。司徒剑回礼,道:“任少侠请免礼。” 司徒剑四人说话行礼,蒙面人一声不吭。玄真道长行礼,道:“贫道有礼了。 请问前辈高姓大名。”蒙面人还是不说话。玄真道长又道:“贫道玄真,请问前辈 名讳。” 蒙面人骂道:“哼,臭牛鼻子的不成器的小牛鼻子弟子,他妈的,居然连老夫 也不识得,实足该打屁股。”言来甚是不悦。极是突梯,令人不知所云。 玄真道长心道:“我们才见面,贫道怎会识得你?”道:“晚辈愚昧,还请前 辈见谅。” 任是非一听声音就知道正是摔坏自己陶佣的蒙面人,喝道:“老乌龟,赔老子 的陶佣的。”蒙面人道:“小乌龟,嘿嘿!老夫正要找你算帐。”任是非道:“嘻 嘻!老乌龟,你的相好碧云赎出来没有?老乌龟,又抱母猪了没有?”想起自己的 得意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蒙面人怒道:“小乌龟,胡说八道。”任是非嘴一张,就要反唇相讥,玄真道 长喝道:“非儿,不得无礼。”任是非吞吐吐舌头,不敢不住嘴。 蒙面人骂道:“臭牛鼻子,不知死到哪里去了,尽给老夫找麻烦,害得老夫寻 不成乐子。他妈的,臭牛鼻子,真他妈不是东西。” 玄真道长心道:“难道是师父?”还未说话,任是非欢然叫道:“我知道他是 谁了?”蒙面人忙道:“小乌龟,老夫是谁?”听语气,极欲喧之于众。 玄真道长素知任是非聪明多智,和蒙面人有一面之缘,说不定真的知道,道: “非儿,前辈是谁?”蒙面人道:“说呀,快说呀。” 任是非得意洋洋地道:“师父,你老人家忘了?昨晚上,我们抓了一只乌龟, 乌龟怕见人,把头缩在龟壳里。嘻嘻。”任是非绕着圈子,骂蒙面人是缩头乌龟。 蒙面人怒哼一声,道:“小乌龟,你才是乌龟。”任是非张口骂道:“你他妈 的,老乌……”玄真道长喝道:“非儿,不得无礼。”任是非怕师父,不敢再骂, 急忙住口,把一只龟活生生吃进肚里。玄真道长道:“劣徒无状,请前辈海函。” 蒙面人道:“哼,老夫做事,天下间谁猜得着?老牛鼻子都猜不着,你小牛鼻 子,还能猜得着?老夫就要你小牛鼻子猜不着,哈哈,小乌龟,不坏,不坏,老牛 鼻子传承得人。”言来甚喜。 任是非可乐坏了,心道:“你老乌龟是不是生得贱,要老子骂才开心。”有心 大骂,苦于师父就在跟前,不敢骂。 玄真道长心道:“贫道的马屁,拍在马腿上了。”一时间,不知如何说话。蒙 面人奇言怪语,薛道衡,司徒剑听在耳里,奇在心头,亦不知如何说话的好。 吴天星和司马迁在院里,听得蒙面人的声音,甚是耳熟,心念一动,明白正是 救他们的蒙面人,展开身法,掠了出来,施礼道:“前辈相救之德,晚辈没齿不忘。 晚辈这厢有礼了。” 蒙面人道:“谢什么谢,有什么好谢的?不是磕过头了?他妈的,几个头狗, 换一条狗命,你划算,老夫吃亏。都怪老夫交友不慎,交上臭牛鼻子这种狗朋友, 自找麻烦。要不然,哼,你就是死了,也不关老夫屁事。”言来极为不悦。 吴天星和司马迁,好心致谢,却被他奚落一番,面红过耳,愣在当地,不知所 措。 蒙面人,司徒剑,玄真道长,薛道衡,任是非,嘴上说个不停,脚下不停,依 然如飞,顷刻间,绕药苑数十匝。五人中,除任是非外,其余四人功力相若,数十 圈兜下来,彼此之间的距离,无丝毫变化。 任是非的功力最浅,数十个圈子兜下来,拉开很大一段距离,蒙面人追到他屁 股后面了,骂道:“小乌龟,没用,跑不动。” 任是非是不会吃这亏的,张嘴骂道:“你老乌龟才没用。屁股上蒙块黑布,怕 见人,是他妈的一只缩头乌龟,老子早就刻在树上了。”心念一动,右手向怀里一 摸,转过身来,面对蒙面人,倒退着跑,道:“老乌龟,你的碧云相好呢?是不是 把母猪当碧云了?”说起自己的得意事,高兴之情难以言喻,兴高采烈,手舞足起 来,又蹦又跳,唱道:“一只老乌龟,浑身上下,没杂毛。一块黑布,蒙屁股,见 了大爷就栽跟头。” 蒙面人不依,骂道:“小乌龟,找打。”右手一长,向任是非脸上打去。两人 之间,有三丈多距离,蒙面人一迈步,就到了跟前。任是非向后一纵两丈,这一巴 掌,自是打空了。 任是非骂道:“老乌龟,你找死。”右手食指一点,嗤的一声,一缕指风,极 是劲疾,飞向蒙面人,正是薛道衡的天机指力。 蒙面人骂道:“狗医的狗爪子功夫,有什么了不起。”右手袍袖鼓起如风帆, 向天机指力迎去,卟的一声轻响,接了下来,右手衣袖,穿了指头大一个洞。蒙面 人骂道:“猫爪子,还不坏。”任是非骂道:“老乌龟没用。” 蒙面人道:“小乌龟,老夫找你算帐来了。”右手一扬,就要用劈空掌力劈向 任是非。任是非哈哈大笑,骂道:“老乌龟,狗头晕不晕?”经任是非一提,蒙面 人方觉脑袋昏沉沉的,心念一动,立明其理,怒哼一声,道:“回梦散。”骂道: “小乌龟,卑鄙。”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玄真道长三人见蒙面人中了暗算,也停 了下来。 回梦散是修羊公传下的迷药,无色无味,极是霸道,任是非身上带得有。他右 手向怀里一探,抓了一把,不停向空中抛撒,为了不让蒙面人发觉,才装作手舞足 蹈。任是非心思缜密,为了不让蒙面人起疑,故意东拉西扯,分散蒙面人的心神, 蒙面人一时不察,落入任是非算中。蒙面人和任是非两度交手,都中了任是非的诡 计,当真是缚手缚脚。 任是非得意洋洋,骂道:“老乌龟,是他妈的一只笨乌龟。” 蒙面人知道回梦散的厉害,心想要是再不走,过得片刻,恐怕走不了,道: “小牛鼻子听着,帮你们打架的人来了,明天好好打一架。要是打不好的话,小心 老夫打屁股。”骂道:“臭牛鼻子,不知死到哪里去了,尽给老夫找麻烦。要不是 当年……哼,两只小乌龟,给人做了,关老夫屁事。” 上官剑南和淮南八公来生事一事,玄真道长已知,自是明白他话中所指,帮忙 打架的人是指司徒剑,甚是感激,稽首行礼,道:“前辈眷顾晚辈,晚辈铭感五内。” 喝道:“非儿,还不给前辈赔礼。” 任是非心中不愿,但见师丧胆,不敢不依,抱拳一礼,道:“前辈,晚辈奉家 师之命,向前辈致谦。前辈前辈高人……”蒙面人打断任是非的话头,骂道:“赔 什么礼,有什么好赔的?老牛鼻子不成器,小牛鼻子也没出息,呆呆板板的,象个 呆子。小乌龟有趣,不坏,不坏。”骂玄真道长,冷言冷语,极为不屑,赞扬任是 非,极为喜悦,甚是真诚。任是非心中乐开了花,心道:“老子诬陷你老乌龟,你 老乌龟挺开心,是不是真的想抱母猪?嘻嘻!”玄真道长道:“前辈教训得是,晚 辈谨记。” 玄真道长在武林中,望隆位尊,蒙面人冷嘲热讽,玄真道长只有俯首听命的份, 蒙面人大是得意,道:“你向老夫道谦,是不是真的?”玄真道长道:“晚辈至诚, 不敢欺瞒前辈。”蒙面人道:“不见得。”玄真道长道:“晚辈句句实言。”蒙面 人道:“那好,你就说修羊公臭牛鼻子,不是他妈的东西,老夫就信你的。” 修羊公是玄真道长的师父,武林中,最是重视尊师重道,他竟要徒弟骂师父, 太也无礼,玄真道长强忍怒气,道:“家师于弟子,有再造之恩,弟子不敢有辱师 尊。请前辈不要污辱家师。” 蒙面人不屑一顾,骂道:“他妈的,小牛鼻子,有什么了不起?老夫当着他的 面,骂他臭牛鼻子,他还高兴得很。”一阵昏眩,知道再不走,就要出丑,道: “不叫就不叫,有什了不起。老夫走了。” 玄真道长道:“前辈请留步,回梦散虽是厉害,敝师弟还知解救之道……”蒙 面人打断玄真道长的话头,骂道:“狗医有屁用,连死人都医不活。他妈的,小牛 鼻子,不安好心,想看老夫出丑。”展开轻功去了。回梦散的解法极为简单,只要 用冷水泼在头上就行了,以他敢骂修羊公的前辈高人身份,当着修羊公的徒弟,泼 冷水在头上,那是极为出丑的事,不能干。 任是非最爱趁火打劫,哪会放过这种机会,叫道:“老乌龟,哪里逃?”展开 轻功,追了过去。玄真道长喝道:“非儿,回来。”任是非虽是心不甘,情不愿, 不敢不回来。 薛道衡道:“司徒大侠来访,薛某倍感荣幸。”司徒剑道:“司徒剑来得冒昧, 还请神医见谅。”司马迁和吴天星过来相见。 众人寒暄几句,正要进屋,远处有人哭喊道:“梅啊梅,你在哪儿?宏哥想你, 想得好辛苦。梅啊,你在哪儿?宏哥找不到你。”极为戚惨,令人断肠。来人功力 通玄,话声从数十里外传来,威力丝毫不减,犹如洪钟巨鼓,响震耳际,震得众人 耳朵嗡嗡直响,头晕眼花,正是方宏儒。 玄真道长和薛道衡叫道:“三师弟。”二人乍闻师弟声音,心中激动,用上了 上清真气,话声震荡重叠,远远传了开去。 方宏儒喝道:“恶贼,哪里跑?”喝声如雷,虽是从数十里之外传来,震得树 木沙沙直响,林鸟惊飞,虽是一人所发,其威势竟是不在适才五人之下。 玄真道长和薛道衡心道:“三师弟功力若斯,震古烁今,睥睨群雄,除师父外, 无人再有如此修为。”司徒剑心道:“久闻乾坤书生大名,如雷贯耳,闻其声,就 知远过传闻。” 众人向话声传来方向望去,方宏儒儒冠儒服,正向药苑飘来。方宏儒轻功佳妙, 衣袂不起,膝不屈,足不点地,就象在水面滑行一般,迅捷无伦,瞬间即至。 方宏儒形容枯槁,双眼红肿,不知哭过多少回,边奔边哭喊道:“梅啊梅,你 在哪儿?宏哥好想你,宏哥想得好辛苦。呜呜!”说到后来,呜呜之声大作,两行 清泪直下,泪流满面。以他继修羊公之后,天下第一高手的身份,竟然在光天化日 之下痛哭失声,玄真道长等人无不大骇。 玄真道长和薛道衡叫道:“三师弟。”方宏儒不应,看了二人一眼,突然看见 司马迁,怒喝一声,道:“贼子,哪里走。”右手一长,就捏住了司马迁的脖子。 二人之间,有十丈距离,方宏儒说到就到,好象司马迁早就在他手里一样。纵有玄 真道长,薛道衡和司徒剑三大高手在场,亦是无济于事。 司马迁只觉脖子上如同套了一道铁箍,呼吸维艰,几乎窒息,想挣扎,浑身乏 力,动弹不得,唯有双眼翻白而已。 玄真道长和薛道衡叫道:“师弟,不可。快住手。”二人一齐出手,想拉开方 宏儒。方宏儒神智不清,误以为二人要攻击他,放开司马迁,双手一左一右,是极 寻常的野马分鬃式,分袭二人,他头昏脑胀之际,出手特重,掌挟无上内力,排山 倒海般向二人击去。 玄真道长和薛道衡志在救人,万料不到,方宏儒会暴起发难,仓促之际,来不 及招架,方宏儒的掌力结结实实打在二人胸膛上。二人如中巨杵,胸口一疼,一股 热血喷了出来,已受极重内伤,踉跄后退十多步,摇摇欲倒。任是非和司马迁忙抢 上扶住。 二人均是绝顶高手,一遇袭击,内力自然而然地聚于胸间,反震回去,力道也 不小。方宏儒发觉二人反震之力大得异乎寻常,且和心中所想之人是同一路,喝道 :“果然是你这贼子。说,小梅在哪儿?”双手一缩立伸,又向二人击去。 玄真道长和薛道衡已受重伤,要是这一掌击实了,二人哪里还有命在。司徒剑 一跃而出,挡在二人前面,双手齐出,要接下方宏儒这一击。 吴天星叫道:“上官剑南,你这恶贼,哪里走,快把小梅放下。”纵身而起, 向左边追了过去。方宏儒哪里还顾得伤玄真道长和薛道衡,脚下一点,一跃十余丈, 追了过去,晃得几晃,消失于远方。 吴天星见了方宏儒的疯态,忆起前日用计骗走方宏儒一事,不暇多想,故技重 施,竟然奏效,解了当前危局。 任是非和司马迁忙把玄真道长和薛道衡扶进屋。薛道衡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瓶, 倒出两颗火红的药丸,一粒给玄真道长,一粒自服,盘膝运功。玄真道长接过药丸, 一口吞了下去,五心朝天,盘膝运功。 司徒剑手掌抵在玄真道长命门穴上,运功助他疗伤,玄真道长玄功精湛,得司 徒剑相助,不片刻间,功行两周天,收功站起身来。玄真道长施礼,道:“司徒大 侠援手之德,贫道没齿不忘。”司徒剑回礼,道:“道长说哪里话,些微之力,道 长何必放在心上。” 薛道衡也在任是非和司马迁相助下,疗伤完毕。玄真道长和薛道衡受伤极重, 要完全康复,至少要七八天静养。 薛道衡请众人坐下,吩咐僮儿送上香茗,司徒剑这才说起经过。昨日下午,司 徒剑正在屋里,听得窗户上有异响,展开身法,掠了出去,看见蒙面人正向外掠去, 追了上去。蒙面人自顾自地向前跑,司徒剑就这样跟着。两人不食不休,一日一夜, 就到了药苑。一到药苑,蒙面人长声作啸,才引出后面的事。河南郡和泰山郡,相 隔两千多里,两人竟在一日一夜间,奔行下来,轻功佳妙,内力悠长,当世罕见。 司徒剑道:“不知这位前辈,是何方高人。听他说话,似是和修羊前辈有旧, 道长可曾听修羊前辈提起过这号人物?” 玄真道长道:“家师旧友中,没有这号人物。听这位前辈语气,和家师关系非 同寻常,不知何故?司徒大侠,这位前辈,可有话说?” 司徒剑道:“司徒剑数次出语相询,这位前辈只是不理,只顾奔行。直到药苑, 我才听见他的声音。” 薛道衡道:“听这位前辈语气,似是专程邀得司徒大侠前来,显是对淮南八公 北上之事,极是了解。” 司徒剑道:“淮南八公极是了得,司徒剑不自量力,只好斗上一斗了。道长, 神医功力通玄,原也不惧。”玄真道长道:“司徒大侠高义,敝师兄弟铭感五内。” 众人多方猜测蒙面人的来历,终是不可得,直到深夜,方才就寝。 第二天,吴天星醒来,穿好衣服,漱洗完毕,用完早点,准备到客厅和众人相 会。快到客厅,只听玄真道长道:“八位前辈大驾光临,贫道师兄弟迎接来迟,还 请前辈见谅。” 一个苍老声音道:“道长说哪里话来,老朽兄弟八人,老朽不堪,怎入道长法 眼。老朽久慕道长英名,早该登门拜访,机缘不巧,未能如愿,不意今日得尝夙愿, 有缘一睹道长仙姿,道长仙风道骨,飘然出尘之姿,实羡煞老朽兄弟。”吴天星听 出说话之人正是左吴。 吴天星快步来到客厅,玄真道长,薛道衡,司徒剑,司马迁,任是非,还有薛 琳,早已站在客厅门口肃客。大厅门口站着八个道装老者,正是淮南八公。 吴天星前些日子在听涛轩见过八人,当日先在月光下见其背影,后在窗外偷听, 也只是窥豹之一斑而已。此时面对面,把名动天下的淮南八公瞧个仔细,八人人人 面相清矍,一身洁净的道袍,飘然出尘之姿,要不是吴天星见过几人,几疑是神仙 临凡,哪会想世间竟有如此人物。 淮南八公旁边还有一人,正是上官剑南,还是那么轻松潇洒,折扇轻摇,剑眉 朱唇,俊面玉颜,更胜往昔。吴天星心中大怒,双拳一握,就要上前索战,转念一 想,今日他们是专门生事来着,反正有一战,不怕你飞上天,还是忍一忍,怒气稍 泄,松开拳头,一瞬不瞬地瞪着上官剑南。九人身后,站着二十多个黑衣人,和当 日到天星庄的杀手一模一样。 薛道衡道:“八位前辈当世高人,晚辈心仪已久,始终无缘得见,今日得偿夙 愿,实慰生平。”淮南八公和修羊公同辈,玄真道长和薛道衡两人自居晚辈。 左吴道:“神医大名,如雷贯耳,老朽甚是心慕,今日冒昧拜访,请神医不要 见怪。”薛道衡道:“前辈谬赞,薛某于医道略有心得,怎当得神医之誉。” 左吴道:“司徒大侠,老道这厢有礼了。”稽首一礼,道:“司徒大侠侠名清 誉,老道好生仰慕,不意今日在此间相会,得睹高人风采,才知盛名之下无虚士。” 司徒剑道:“谢前辈金口,晚辈末学后进,不敢当前辈赞誉。大侠二字,前辈 休再提起。” 左吴道:“司徒大侠神功盖世,老道领教过了,果是不凡,不知司徒大侠今日 能否再予赐教。”当日在听涛轩,司徒剑心恶左吴为人,略施薄惩,左吴心胸狭隘, 今日一见,忆及当日情景,立时说了出来。 司徒剑道:“前辈当世高人,晚辈久仰,若是前辈有意指点晚辈,晚辈不敢不 敬。” 雷被越众而出,道:“司徒大侠,别来安好?想煞雷某也。”雷被昔年和司徒 相聚时日虽短,交情却深,别后常自念及,这番话不多,出自至诚,令人感动。 司徒剑道:“多谢雷前辈挂念,晚辈还好。晚辈常常念及前辈,盼早日相聚, 再请教益。今日方得偿心愿,前辈风采胜昔,羡煞晚辈。” 雷被道:“今日重会,喜煞老道,只是……哎!”稍一停顿,对玄真道长道: “道长仁风侠骨,老道仰慕不已,盼能一晤,愿请进益。事与愿违,未能如愿,老 道以为,定是遗憾终生,不意今日终得偿夙愿,老道喜煞。” 玄真道长道:“晚辈不才,不敢当前辈赞誉。前辈义举无数,天下共誉,愧煞 晚辈。” 左吴在旁,见雷被不住和玄真道长等人叙话,暗恨道:“老五,平日里你就不 听我的话,要是和玄真后辈小子熟络了,还把我放在心上?”岔开话题,道:“神 医,贫道兄弟虽是来得鲁莽,还不至于在此叙话吧?” 薛道衡道:“前辈教训得是,是晚辈不是。各位前辈,请。”侧身肃客。苏飞 在前,后面是李尚,左吴,田由,雷被,伍被,毛被,晋昌,最后是上官剑南,鱼 贯而入。 分宾主坐定,僮儿献上茶。薛道衡心敬淮南八公前辈高人,特地吩咐僮儿,沏 上秘制的三宝茶。薛道衡喜饮茶,一日突发奇想,何不把茶道和医道熔为一炉,既 可品茶,又可补身,遂采集百年人参,千年首乌和千年伏苓,与茶一起炒制,九蒸 九晒,制得三宝茶。三宝难得,所制不多,薛道衡极为珍视,平常难得一饮,今日 以此相待淮南八公,可谓天大情面。 左吴闻到茶里含有参药气,心道:“素闻薛道衡医术通神,着手成春。医道既 精,于用毒自不外行,要是他在茶里下毒,我兄弟八人岂不束手就擒。我们此行的 目的,司徒剑自已告诉他,绝不会如此好心,还是不喝的好。要是不喝,岂不是示 弱于后辈小子,贻笑江湖,说淮南八公怕了薛道衡的一碗茶,淮南八公颜面何存。” 委决不下,向苏飞等人望去,苏飞等人也正望着他,等他拿主意,他是八公的智囊, 这种事自是由他定夺。 玄真道长心中愠怒,心道:“淮南八公浪得虚名,如此没胆量。我师兄弟虽不 肖,还不屑在茶中下毒,师弟一番好意,却变成歹心,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怒 哼一声。 薛道衡在药苑隐居十多年,不仅武功精进,修心养性之功也是大进,微微一笑, 道:“各位前辈,这是晚辈自制的三宝茶。晚辈异想天开,把百年人参,千年首乌 和千年伏苓与茶一起炒制,妄想寓补于茶,不知当否。还请各位前辈指点。”端起 茶杯,作了一个请的姿势,喝了一口。 左吴心道:“你在茶里下了毒,想三言两语就让我不怀疑,没那么容易。左某 何等样人,岂会上你这恶当。”仍是迟疑不喝。他不喝,苏飞等人自是不喝。 雷被心道:“玄真道长和薛神医光明磊落,岂是那种暗箭伤人的鼠辈,老三, 你未免太小瞧人家了。”端起茶,大大地喝了一口,慢慢品味一番,赞道:“好茶, 好茶。浓香适口,清爽得宜,暖而不热,凉而不寒,冷暖适中,极是难得。神医, 这茶如何制作,可否向雷某一泄天机?” 薛道衡道:“多谢前辈夸奖。前辈若是有兴,晚辈一定把些微心得说出来,和 前辈切磋一番,多多请益。” 玄真道长等人心中赞道:“同是淮南八公,却是大不相同。雷前辈豁达,心胸 宽广,慷慨豪迈,实是我辈中人。” 左吴心中恨道:“老五,你这不是明摆着和我过不去?今日正是用人之际,先 不与你计较,待此间事一了,我们到王爷面前评理去,到时有你好看。”不动声色, 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雷被,细看他的变化。苏飞等人也紧盯着雷被,静观其变。 过了良久,雷被一点变化也没有,才知茶里真的没毒,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 他们仍是不放心,只喝了一点,心想要是真的有毒,以自己的修为,这一丁点儿毒, 自是奈何不了他。 任是非戏谑道:“前辈,你中计了,茶里真的有毒,是子午断魂散,子不过午, 午不过子。要到两个时辰后才发作,你没耐心,现在就喝了,这不是完了。” 左吴大惊,嘴一张,吐了出来,原来他运起内力,把茶水逼在喉间,并未咽下 去。 任是非臭道:“你一点耐性也没有,我的话还没说完,就吐出来了,真不害臊。 我说我师叔是何等样人,怎会下毒,更不会下这种奇毒。你看你,这不是丢人现眼? 真是的。”任是非故作老成,教训左吴,薛琳忍俊不禁,格格娇笑不已。 左吴被任是非一顿数说,再加薛琳一笑,羞愧无地,面红过耳,心中大怒,心 道:“你小子先别得意,等收拾了玄真,薛道衡之后,看道爷如何摆布你。收拾了 老的,还怕你小的飞上了天。”狠狠瞪了任是非一眼。任是非毫不相让,狠狠反瞪 一眼,鼻孔里还哼了一声。 左吴受窘,顾左右而言他,岔开话题,道:“贫道久仰道长,神医,司徒大侠 的侠名,如雷贯耳,只是无缘拜见,今日得睹高人风采,不愧一个侠字。” 玄真道长三人正要谦逊几句,任是非抢过话头,道:“左前辈,晚辈有一事不 明,想要请教,不知可否?” 左吴道:“任少侠说哪里话,但问不妨,只要老道能知,自是知无不言,言无 不尽。” 任是非道:“如此,多谢前辈了。前辈赞我师父,师叔和司徒大侠,侠义无双, 不愧一个侠字,晚辈听来甚是迷茫,不知侠之一字作何解,还请前辈示知。” 左吴道:“老道不敢妄论,少侠一再言及,老道要是再予推脱,不知者还以为 老道故作姿态,只好谬论一二,不当之处,还请各位大贤指正。 “侠之一字,重也,大也。缓急,人之所时有也。昔者虞舜窘于井廪,伊尹负 于鼎俎,傅说匿于板筑,吕尚困于棘津,夷吾桎梏,百里饭牛,仲尼畏匡,菜色陈 蔡,此皆学士所谓有道仁者,犹然遭此灾,况以中材而涉世事乎?其遇害之烈可胜 道哉?言必行,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千里赴义,解士之阨困缓急,是谓 侠。 “孟尝,春申,平原,信陵之徒,皆因王者亲属,籍有卿相之富厚,招天下贤 者,显名诸侯,为百姓计,是谓侠。 “专诸刺王僚,要离刺庆忌,荆轲受燕丹之托,杀身取义,西入强秦,行刺秦 王,此亦为侠。 “汉兴之后,朱家,田仲,剧孟之辈亦是我辈中人。少侠,不知老道说得对否?” 左吴博古通今,可谓文武全才,这番话说来,头头是道,众人听得无不暗暗点头。 他言及荆轲刺秦王事,和他此行目的不符,说得高兴,也没发觉。 任是非道:“前辈所言极是。当今武林,有谁当得这一个侠字,还请前评点一 番。” 左吴道:“当今武林,当得这一侠字的,首推六大高手,武功卓绝,行侠仗义, 活人无数,自是当得一个侠字。” 任是非道:“我师父,师叔和司徒大侠当不当得侠字?” 左吴微笑道:“少侠有所不知,令师和令师叔,司徒大侠是六大高人中人物, 自是当得一个侠字。” 任是非道:“噢……原来如此,我师父,师叔和司徒大侠是六大高手中人物, 晚辈还不知道呢。” 左吴道:“令师世外高人,谦虚自抑,自是不会告诉少侠。这份胸襟,着实愧 煞老道。” 任是非道:“除了六大高手,又有谁当得一个侠字,前辈可否一并赐告?” 左吴道:“天下习武之人,何止千万,除了六大高人,自是还有很多,这许多 人中,不会没有一二人当得一个侠字。老道是这样认为,不知对否?” 任是非击掌赞道:“前辈所言极是,天下之大,习武之人何止千万,当得侠之 一字的,自是还有很多,譬如前辈八人就是有名的侠客。” 左吴心中大喜,嘴上却逊,道:“不敢当。老道兄弟八人,在武林中略有名声, 怎及得令师,更别说令师祖。” 任是非道:“以晚辈之见,天下学武之人,当以十四大高人为首才对,岂止六 大高手,真是没见识。” 左吴一怔,奇道:“十四大高手?请问少侠,是哪十四位高人?” 任是非道:“自然是六大高手,再加上你们淮南八公。”苏飞七人,深觉任是 非此言深得吾心,无不心花怒放,喜动颜色。苏飞七人一直认为,论辈份,当今武 林无人比他们高,对六大高手之说持有异议。只有雷被心中明白,他们八人的武学 修为,远远及不上六大高手。 左吴假意逊谢,道:“实在不敢当,少侠太抬举老道兄弟了。老道兄弟八人虽 在山上静修,还不敢忘了侠义二字,常常自励罢了,怎及得上令师仗剑江湖,行侠 仗义,做下无数义举。”他心中高兴,说话也抑制不住喜悦之情。 任是非道:“心即是侠义,侠义即是心,只要心中有侠义就行了。能不能仗剑 江湖,行侠仗义,那倒在其次,前辈又何必耿戒于怀。” 左吴击掌赞道:“少侠之言有理。心即是侠义,侠义即是心,妙人妙语,可圈 可点。” -------- 炎黄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