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濒死玉琤遭重创,逃亡寨众遇狂徒(二) 折腾了一阵子,黄晴川忍不住道:“好啦,好啦,就当她不如你啦!咱们办正经事 要紧!” 陆盛男肃然道:“川……黄姑娘,话说回来,那丫头你别碰她那么多,她这人暗地 里有一手。” 黄晴川道:“说到底,你还是不服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认真的,她这人城府很深,挺会算计别人,最好不要惹她!”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她不?” “不很认识!” “那就是!你凭什么说她不好?”黄晴川话虽如此,暗中却在乎陆盛男所言:林路 遥长相清纯,靓丽可人,若是心怀不轨,一般人怎能洞悉出来?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虽说不出她有什么不妥,但上次和她交手, 感觉她每出一招,都像经过一番处心积虑,引诱我步入她的套圈。你可以说我捕风捉影, 但我的直觉一向很灵。” 黄晴川急把矛头指向他道:“那你猜,你在我心目中是好人还是坏人?” 陆盛男溜了溜眼珠子,冒出突兀的一句:“不敢猜!” 黄晴川道:“不敢猜,说明你连自己那关也过不了。” “谁说的?是我不屑跟你争论!”陆盛男舞起铜杖,硬要装出一副洒脱兼而满不在 乎的样子。 黄晴川想起曾经偷看过那首刻在铜杖上的诗,便问道:“陆盛男,你这根铜杖从哪 得来的?” “哦?你问这个干嘛?” “好奇罢了。主要想知道上面那首诗的由来?” 陆盛男忙把铜杖停住藏到身后,眼光闪烁不定:“哪……哪有什么诗?我不知道你 在说什么!” “呵,呵,做亏心事不见得人咯!”黄晴川抢先几步窜到他面前瞅住他。 陆盛男反问道:“我做啥亏心事了?简直无稽之谈!” 黄晴川眯起眼朝他做了个鬼脸,继而徐徐念道:“身陷无忘感圣明,断头今日望皇 城。阎王与我来生勇,定插旌旗满盛京。” “哎,不就一首小诗罢了,有何大惊小怪?” 陆盛男说话时仍流露出一丝怯慌,不料被黄晴川正好逮住,她道:“定插旌旗满盛 京。不知道你陆大侠的人头还要不要?” “喂,我叫你别乱说话!” “怎么着?现在这首反诗是刻在你物事上,我可是提醒你保管好自己的人头哦!” “告诉你,这是我祖宗的遗物,就算上面刻了什么东西,也是上一辈的事。” “可清廷追究起来,却不管你祖宗不祖宗的。劝你还是把它扔掉算了。” “不行!”陆盛男煞是打紧,“铸造这根宝贝的铜是上上上等的铜,是技艺高超的 金石师精心配制的,比一般的铜硬很多,出招时的贯气流畅亦是一般铜制兵器远不能及 的。” “那好,不诋毁你的宝贝了,但我想知道那首诗的来历。” “这个嘛,以后有时间再告诉你吧。” 陆盛男无论说起哪个事都爱留着尾巴,黄晴川纳闷死了。 正说着,不觉已来到当天出事的地方。二人惊见地上一具尸首、一滴血迹都没有。 “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陆盛男霎时目瞪口呆。 黄晴川满腹狐疑:“莫说最近没下过雨,即便有,亦不至于连一滴血迹也消失殆尽。” 陆盛男斩钉截铁道:“一定有人清理过。那天我明明在这里看见躲着数十具尸首, 就算有野兽经过吃掉,至少也会留下骨头。” 黄晴川道:“赶快看看附近有什么发现!” 可四下找了许久,仍一无所获。黄晴川茫然了,芳草妹妹本已生死未卜,如今又添 一桩咄咄怪事,怎能不忧心忡忡?这时,陆盛男忽然做了个手势,叫她屏住呼吸不要说 话。果然,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陆盛男低声道:“躲到一旁去看看!” 片刻,一个踉跄的身影从大路走来,衣襟满是鲜血,还未走近二人,便倒在地上。 黄晴川见那人有伤,救人心切冲了出去,陆盛男拉她不住。 那人是个女的。黄晴川扶起她后大吃一惊,原来是林路遥的婢女玉琤。 “喂,过来帮忙救人!”黄晴川使劲招唤陆盛男。 “她是什么人?”陆盛男一边走来一边满腹抱怨地问道。 “我认识她,她是林路遥的婢女。” “黄姑娘,我看你定是疯了。你和她顶多才认识几天,就贸然说救人家,这样行走 江湖,太儿嬉了吧?” 黄晴川见他毫不打紧,干脆不管他,自己扶玉琤坐起替她运功疗伤。陆盛男三步并 作两步上前按住黄晴川道:“别胡来。你的伤还未痊愈,想讨死么?还是让我来吧。” 也不管黄晴川有否表态,他自个儿挽起玉琤衣袖,仔细摸了一下脉象,许久才道:“你 太急性子了,连她伤势如何还没搞清楚就想给她输入真气,万一血脉相冲,她立即就完 蛋了。” 黄晴川不得不服,关键时刻陆盛男比自己来得沉着、来得镇定。 “她怎么了?” “她受了剑伤,但不是最致命的。她中了震山掌!” “震山掌?又是窅幻山庄的人干的!”黄晴川早对这个名字深恶痛绝。 “依脉象看,她的内伤在右胸上方。现在她走了一段路,气血急促,不宜给她输入 真气。过一会再算!” “她有性命危险吗?” 奇怪的是,陆盛男不但没有回答黄晴川的问题,反而是沉默了好久。 “陆盛男,陆盛男……”黄晴川一连叫了好几声,可陆盛男依旧不发言语,似乎在 沉思着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干脆拍打陆盛男肩膀道:“你怎么着?干嘛不吱声?” 陆盛男道:“现在先别烦我,赶快打点水来给她喝。” 黄晴川“哦”了一声,转身便去。 当日西顺镖局遇袭前曾在一条小溪旁歇息过,黄晴川很快就找到水源。往返路上, 她一直想着事情,总觉得陆盛男刚才的神情很不对劲,一点不像他平日作风。快回到原 处时,她隐约听见前方有打斗的声音,于是加紧步伐返回,却在原处见不着陆盛男。剑 器铿锵之声明明就在附近。她喊了声“陆盛男”。话音刚落,便听见玉琤疾呼“救命啊”。 她循声而去,不料瞅见路旁草堆里一男一女缠在一会儿。 这时,玉琤又喊出一声“救命啊”。紧接着,玉琤似乎挣脱了对方,从草堆里爬了 起来。她衣服被人扯开,上胸袒露,满脸惊惶失措,一手掩住羞涩处,一手提剑直指陆 盛男道:“淫贼,想毁我清白,你休想!” 黄晴川火了:“陆盛男,亏你是个七尺昂藏,居然光天化日之下乘人之危,做出这 等事来?我饶不得你!”说罢,手中那瓢水都扔了,拔剑向陆盛男杀来。 陆盛男挥起铜杖,画出一道剑气架住黄晴川的剑势,道:“现在没时间向你解释, 快让开!” 黄晴川哪听他的!虽然她对玉琤没多少好感,却压根儿怜惜她是个花季姑娘。眼见 玉琤被人糟蹋成这个样子,黄晴川和她同为女子,不出这口恶气誓不罢休。但黄晴川终 究不是陆盛男的对手,乍一看陆盛男步步退却,仅以虚招架住她,可知有伤在身的她很 快就气力不加,步法招数乱成一团。陆盛男抓住空当,伸出左手扯住她衣服往自己怀中 一收,她脚步轻浮,转了几圈后便栽入陆盛男胸前。说时迟,那时快,陆盛男忽然两眼 瞪大——原来在黄晴川遮住他视线之时,玉琤竟然气势汹汹朝自己刺来一剑。千钧一发 之际,手抱黄晴川的他不由自主飞出铜杖。人到了这一刻,往往使出的是无情力,就算 是绝顶的武林高手,也不可能做到因为顾及出招的后果而将力度控制恰当。铜杖一经脱 手,其速度之凌厉甚是吓人,尾后竟拖着一抹银光,像王母娘娘拔下发簪画出银河时那 般情景。银光转瞬间已飞扑至玉琤跟前并穿胸而过,同时将她击飞身后数丈之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