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事实真相 江无心总算找到了对付师父的必杀招——一出事就躲到两位师姑的身后。一路 上她死腻着两位师姑就是不放,方峻山就是拿她没办法。她总算常到了被人宠的滋 味,和两位师姑日渐亲密起来。 李容也常常说,要是江无心真是我女儿就好了。 有一回她好奇地问江月“诛魔”是怎么回事,原以为师姑不会回答,没想到温 柔安静的师姑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道:“江湖上怎么说的?”江无心就把她所知道 的一切说了出来。江月短促地笑了一下:“那你觉得呢?”“我觉得一定有什么隐 情!”江无心立即大声说。江月微微地笑了,抚着她的头说:“如果所有的人都想 你这样想就好了。”江无心看师姑,却发现江月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她,而是看 着天,眼里有着深深的落寞。 那一刻,江无心突然想到,也许杀死师父李钧最伤心的人,正是他们这帮“凶 手”。 “我是被师父利用了。”江月温柔地注视江无心睁得大大的双眸,“他利用了 我的易容术。” “那些挑起争端的事,有一部分是他让我做的,还有一部分是他自己做的。” 江月的口气淡淡的,不复有当年的激愤。江无心却大叫起来:“败露了就叫你做替 罪羊!?太过分了!”江月笑了:“师兄妹中,就我一人学会了易容术。当时我被 赶出师门,还在想这是师父的缓兵之计,直到我……”她咬住了嘴唇,眼里涌起的 是代表无尽的深沉悲伤的蓝色。似乎是不忍说出那几个字,气流轻轻拂过江无心的 脸颊,却没有发出一丝声息,变成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发现了师父派来的杀手。”她低笑着垂下眼帘,嘴角的弧度却让人感觉 她在哭。 “师姑……”江无心忍不住捧住她的脸。江月将一只修长的手覆在她的手掌上, 靠在她手里闭目了片刻。“最后真正杀了我的,也是师父。……他用易容术混在众 派中,亲手把我打下悬崖。我从知道他是我师父那一刻起,就没还过手。我是心甘 情愿被打到的。从高空坠落的那一刻,我从来没有感到那么心碎,我情愿立刻死去。” 江月握紧了江无心的手,眼泪静静地从紧闭的睫毛下涌出。 (过了那么久,还是伤心到一提起就会流泪的程度吗?)江无心心想,悲伤地 注视着师姑,伸手拂去她脸颊的泪珠。 江月睁开眼睛,看着江无心。(这孩子的眼睛让人安心)她心道,声音也有力 了一些:“我那时就在想,若我还能侥幸生存,就算重生。那个江月,我决心让她 死掉。然后我被哑婆婆救了。” “她教了你盖世武功啦?”江无心有点艳羡。 “她……”江月淡淡苦笑,“我至今为止都不知遇见她是祸是福呢!她早先是 江湖上闻名的恶人血凤凰,被人废去手脚毁掉容颜,困于此地三十多年。她为我招 来了神医石湖老人。” “就是那个隐居在伏牛山的石湖老人吗?”江无心兴奋地叫了起来。她最崇拜 那位老人了,他的事迹传得到处都是。其实连她都没有察觉,自己其实最喜欢药术, 其实应该做个大夫的。 “是的。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关系,反正婆婆一招即来。他通过婆婆的叙述为 我配了药投到崖下,我很快就在婆婆的照顾下恢复了。” “咿~ ”江无心闪着羡慕的目光,心想他们听起来好幸福的样子。如果我有一 天也那个样子,小哥哥会不会也待我如从前一般呢? “之后婆婆就把她这三十年来苦心钻研的凝玉心法和烟雨剑传给我了。我苦苦 练了好多年,终于能够攀上崖壁。” “怪不得你们的武功中有攀岩的招式。”江无心恍然大悟。 “终于到了能出崖的那一天,我把哑婆婆送到伏牛山,就开始按照她的意思向 当年迫害她的三十六个门派报复。” “原来就是为了这个?”江无心咦咦地惊叫起来,“太残忍了吧!”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对……还是错。”江月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沾了太 多的血腥,我的身上也背负了太多的罪孽,也许……终有一天要偿还。相比之下, 现在的我,实在是太过幸福了。”温暖的三个字回荡在她心中,令她绽开了春风般 的笑容。张口说出这个名字,都会令人感到温暖。想起他那时笨拙的样子,可笑的 坚持,纯真的眼神……正是这些,靠近了她,最终融化了她。现在想起来,也许一 切早就是命中注定。若不是师父的抛弃,若不是石湖老人的相救,若不是哑婆婆的 命令,她又如何能遇见他。 至少,你等待的那个人,一定不会令你感到寂寞。 江月双手合十抵在唇上,深深地闭上眼。 至今仍在感谢那一次相遇。 深吸一口气,念出那个名字:“就在那时,我遇见了我夫君,寒云轩。他让我 明白了很多,在他的劝说下我放弃了对师父的报复。就在这时,我师妹突然同何远 之来找我。” “何远之?”江无心不明白。 “五灵教朱雀门上一任门主,现任朱雀门主何凤生的亲生哥哥。如果你真是李 容师妹的女儿的话,他就是你老爹喽!”江月点了一下江无心的脑门。 “五……五灵教的老爹……”江无心张口结舌,同时心想怪不得师父对何天旭 那么过敏-_-||. 江月的表情严肃起来:“据师妹说,师父是要想称霸武林。他不仅易容干尽坏 事,更勾结五灵教。她身边的何远之就是最好的证明,因为他就是负责五灵教和千 山联络的人。” (啊,父亲母亲就是那么相遇的啊~ 一个是冰雪聪明,一个是温柔冷酷,好帅 喔~ )江无心这么幻想着,头上不断冒出粉红泡泡。 “一天师妹经过师父师母的屋,听见里面在激烈地吵架。偷听之下才知道师母 发现了师父的野心,劝他罢手。争吵中更透漏了师父在外还有情人的消息。里面突 然传出惨叫声,师妹冲进去就看到……师母被杀了。而且师父猜到师妹听到了一切, 更举刀连师妹也要杀,幸得何远之救出千山。” “原来苏眉是被杀的???李钧太过分了!”江无心抗议道。 江月淡淡苦笑着:“那时侯师父已经失了心性了。而且师妹还带来了大师兄因 为不愿与我作对而发疯的消息。说到底,还是我的不对。” “师姑别这么想,说到底都是李钧的错!”江无心愤愤不平地攥着拳头。 “你尝试过恨你师父吗?你真的,能恨下去吗?”江月叹息着说。 “……”江无心噎住了。真的,叫她恨师父,她真的恨得起来吗?——即使师 父对她做了那样残酷的事情。 她也不知道。 “最后在商量之下,我们决定拿到决定性的证据,逼师父自动隐居。我们先见 到你师父,希望他能帮忙,你师父考虑之后,悄然离开了千山,没有帮任何一方。” “我师父他逃走了!?”江无心不满地大叫起来。 “不,现在想起来,其实你师父的离开对我们的师父才是一种最大的宽容与原 谅。” “怎么会……”江无心撇嘴。 “听我说完,你就知道了。”江月柔和地抚着江无心,像在责备她孩子气, “当夜我们潜入千山,拿出证据。那时我们确实是制住师父了,当他发现无法挽回 时,就大笑着说‘与其要我平淡地生,还不如要我轰轰烈烈地死!我就是死,也要 你们背上弑师、弑父的名声!’说罢,他就自杀了。” (还有这样的人?)虽然痛恨李钧,江无心的心中却不由得涌起了一阵敬意。 “这样说来,你们其实也没亲手杀掉李钧喽?那为什么不去辩白,搞得天下人都说 你们是叛徒、大逆不道?” 江月笑了:“我们如师父所愿,背负这罪名。再怎么说也是我们把师父逼到绝 路的,我们每个人,自愿背负这罪名。” “啊~ ?”江无心惊奇地张大嘴巴,师姑说完了,她的心还沉浸在当年的感情 纠葛与惊涛骇浪里。 他们对师父的这种感情,究竟是怎么样的感情?江无心还不太能明白。 但是,能隐隐感到这其中的纠缠、复杂与无奈。 “等你长大就会明白了。”江月爱怜地拍拍江无心的头,结束了谈话,“不早 了,快去睡吧。”“那若我是李师姑的女儿,我们家不就剩娘一个了吗?”江无心 想了许久。“啊这样算起来,你还该有个姨呢,你李师姑原有一个孪生姐姐的,不 过生下来就死了。”江月宠溺地捏捏江无心脸蛋,“快睡吧,明天要赶路呢。” “嗯。”江无心迷迷茫茫地抬起头。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