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高手中的高手 这天,天色阴沉,路上的行人也很少。 陆华枫道:“好像要下雨了。”林雪筠道:“是啊,咱们得走快些了。” 陆华枫忽然摘了片树叶,放到口边一吹,“吱”地一下发出一声尖利的哨音。林雪 筠吓了一跳,道:“你捣什么鬼?”陆华枫不答,“吱吱喳喳”地居然吹出了好几 种鸟叫的声音。林雪筠不禁拍手称妙,问道:“是谁教你的?”陆华枫道:“是周 叔。”林雪筠道:“周叔是谁?”陆华枫道:“他名义上是个下人,其实我一直把 他当作父亲。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我。”林雪筠奇道:“那你父母亲呢?” 陆华枫道:“我母亲在我五岁的时候就病死了。我父亲么,”他苦笑了下,“他一 直都很忙,我常常好多天都见不到他,好像我五岁之后他就没有抱过我……林姑娘 你呢?”林雪筠黯然道:“我是个孤女,从小跟师父长大的,我连亲生父母的样子 都不知道。”陆华枫歉然道:“对不起,我不该问的。”林雪筠道:“没关系。” 陆华枫道:“我们这也可以算是同命相怜吧。”林雪筠不禁一笑,道:“这怎么一 样呢?” 陈流沙身材高大,满面虬髯,目光闪动有如利剑。这样一条大汉站在路中 央,胆小的行人纷纷绕路而行。 陆、林二人远远的就已看见了他。 陆华枫道:“看来是找我们的。”林雪筠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待两人走到近前,陈流沙缓缓地道:“边城三煞就是伤在姑娘剑下吧?在 下在此恭候多时了。” 林雪筠道:“你是什么人?” 陈流沙道:“天龙教巡察左使陈流沙。” 林雪筠大吃一惊,这个陈流沙在天龙教十大高手中排名第四,师父也未必 能是他的对手,自己更无一分胜算。她心中惊异,面上却毫不动声色,淡淡地道: “陈先生有何见教?” 陈流沙道:“边城三煞是我的朋友,你伤了他们,我不能坐视不管。” 林雪筠道:“不就是要打架么,本姑娘奉陪就是!” 陈流沙面色一寒,冷冷地道:“那好,我就不客气了。” 林雪筠倏然拨剑,一招“白虹贯日”疾刺而至。陈流沙稍一侧身,一手夺 剑,一掌却向林雪筠的天灵盖拍下。林雪筠纤腰一摆,剑锋回转削向他的脉门。陈 流沙“哼”了一声,反手一拔,不退反进,左掌穿出弯过来勾林雪筠的手臂。这手 法古怪之极,幸而林雪筠这招剑法是师门绝技,藏有非常精妙的后招。陈流沙手指 将到,忽见剑光一闪,林雪筠的长剑已抢了先机,迎着他的手掌削来。陈流沙一声 怒喝,手指一缩,林雪筠一剑刺空,“铛”地一下,长剑已被他一指弹开。 陈流沙一掌紧似一掌,狂涛骇浪般向林雪筠扑来。林雪筠运剑如风,丝毫 不让。转眼间已拆了二十余招。 陈流沙没料到这个娇弱的少女竟有这般武功,心下登时焦急起来。以他在 江湖中的地位与一个初出江湖的少女动手已然有失身份,如果久战不胜,那就丢大 脸了。念及至此杀机陡起,当下催动掌力猛攻过去。 林雪筠虽然轻功卓绝剑法精妙,可功力尚浅。但觉对方掌力如排山倒海般 攻来,不禁头晕胸闷,呼吸不顺。她又惊又怒,长剑一抖,连进三招,陈流沙却毫 不费力的避了过去。衣袖一拂正中剑背,林雪筠陡觉右臂一麻,胸中气血翻涌,再 也无力握剑。在长剑脱手的同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陈流沙的手掌已然当头拍下, 却已闪避不及。 眼看林雪筠便要丧命掌下,陈流沙陡觉背后劲风飒然,一个人影已猛扑了 上来,手指堪堪便抓到他的背心。在这样凶险的情况下,陈流沙已不及取林雪筠的 性命,左足一滑倏地避开,但听“嚓”的一声,后背的衣服已被抓下了一片。 不仅是他,林雪筠也惊呆了。袭击他的人却是陆华枫。 陈流沙一呆之下忽然冷笑道:“嘿嘿!马脚终于露出来了。”大手一伸, 向陆华枫当头抓下。 陆华枫并不急于闪避,待他手掌离自己头顶两寸来高时才向左跨出一步, 轻轻巧巧的便避开了。陈流沙蓦然变招,反手抓向他的手臂。陈流沙功力非凡,擒 拿手使得又老练又狠辣。 眼看他的手指就要扣上对方手腕关节,陆华枫又象方才那样轻轻地跨出一 步,恰好在间不容发之际滑开,手腕趁势一摆,拳头反朝陈流沙的臂弯击下。陈流 沙一惊,急忙缩手,只听“卜”地一声拳掌相交,双方都退了三步。要不是陈流沙 手缩得快,他的手臂可能就要先给陆华枫击断了。 陈流沙又惊又怒,轻敌之心顿无。一招失利,第二招闪电般的跟着发出, 这次是双掌齐出,左掌阴柔,右掌刚猛。 陆华枫身形一侧,中指弹出,先化解了他左掌的掌力,右掌则使出四两拨 千斤的上乘内功轻轻一带,只听“嘭”地一声巨响,陈流沙一掌拍空,但那刚猛至 极的掌力却把距他们较近的一棵树给打断了。 陈流沙一声长啸,第三招又疾风暴雨般攻到。 林雪筠大为惊异,先前还替陆华枫捏着一把汗,及至后来看到陆华枫的武 功较之陈流沙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禁暗自生疑。陆华枫如此武功自当早已成名江湖 了,可自己却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字;若说陆华枫是假名,可左思右想并没有一个人 与他相似。他身怀绝技,为什么假装丝毫不会武功呢?一时间,林雪筠脑中转过无 数的念头,忽而又想,他既然被天龙教的人劫杀,那就决不会是坏人。一念及此心 中大慰。 两人已拆了五、六十招。陈流沙越打越是吃惊,这少年身法奇异飘忽不定, 自己数十年的功力和丰富的临阵经验竟然毫无用处。对方就像狂涛骇浪下坚固的堤 防,任他怎样强力冲击却不能撼动分毫。 陈流沙有点慌了,心道:“难道我一世英名竟要栽在这里?这小子到底是 什么人呢?”忽然,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他?不会有这么巧吧?”想到 这里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暗想:“我虽然没有见过他,可这奇异的身法、这样高深 的武功,若非是他还能有谁?”他越想越怕,越看越觉得像,纵身掠出两丈外,喝 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华枫笑道:“你既然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为什么还要劫杀我们?”陈流 沙愣了一下,道:“因为你们伤了‘边城三煞’。”陆华枫道:“那阁下知道他们 为什么会受伤么?”陈流沙登时无言以对。他与三人本是好友,见他们狼狈而回向 他求援,立时火冒三丈,未及问明原由便急急赶来拦截。陆华枫道:“阁下也是有 点身份的人,不问青红皂白就乱插一脚,也不怕别人耻笑?我看你还是把事情弄清 楚了再说吧。” 陈流沙又羞又恼,他不清楚这少年的真实身份也不敢轻易发作。他虽说性 情急躁,却不是傻瓜,陆华枫的武功比他稍胜一筹,继续动手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而且他也吃不准这少年到底是不是自己猜想的那个人,心里委实也不愿再打了,当 下冷冷地道:“今天就便宜了你这小子,反正我不会放过你。”说完转身大步而去。 林雪筠呆了,此时的陆华枫在她眼中变得那么遥远和陌生。她已看出陈流 沙的离去决不仅仅是因为陆华枫的武功比他高,天龙教的教规极严,临阵退缩和叛 逆的处罚是非常残酷的。陈流沙为了自己数十年的令誉就是死也不会认输的。现在 他竟然自行退去,到底是为什么呢? 陆华枫道:“雪筠……”林雪筠蓦然后退一步,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 人?”陆华枫道:“我没有恶意,雪筠,请你相信我。”林雪筠道:“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陆华枫微笑道:“就算我给你解释,也不能站在雨里吧?”林雪 筠这才惊觉已经下起了小雨。陆华枫道:“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避雨的地方。”林 雪筠道:“前面不远有座庙。” 这小庙已破烂不堪早无香火了。地面上满是灰尘,墙角结满了蛛网。 陆华枫从神台前找出两个破蒲团擦拭干净,微笑道:“请坐吧。”见林雪 筠动也没动,苦笑道:“真的这么不相信我?”瞧了他一眼,林雪筠终于坐了下来。 陆华枫笑了笑,道:“你不必生气,我不是故意想骗你。我会武功连我家 里的人都不知道。” 林雪筠着实奇怪,道:“真的么?为什么你不告诉他们?”陆华枫道: “他们知道了就不准我学了。”林雪筠奇道:“为什么?”陆华枫道:“我小时有 个算命先生说我绝对不可以习武,否则便会有大灾大难。” 林雪筠不禁一笑:“可你还是学了。” 陆华枫道:“他们越是不肯教,我就越想学。” 林雪筠道:“那到底是谁教的你呢?” 陆华枫笑道:“我的这身武功是赢来的。” 林雪筠诧异地道:“赢来的?” 陆华枫道:“是啊。师父跟我下了三天的棋,他输了就只好收我做徒弟了。” 林雪筠道:“那时你多大?” 陆华枫道:“那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十二岁。” 林雪筠道:“看来你的棋下得很好了?” 陆华枫笑道:“不是我下得好,是师父他老人家的棋艺太差。” 林雪筠又是惊奇又是好笑,道:“没想到你的经历倒很有趣。你师父一定 是武林中的知名人物了。” 陆华枫沉吟道:“请姑娘见谅,家师不许我透露他的名号和形貌。” 林雪筠道:“没关系。” 陆华枫道:“现在你肯相信我了吗?”看到他的眼神,林雪筠忽觉心头一 震,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心中涌起,两片红云飞上了她的脸颊,她不由低下头, 轻声道:“我相信。”看着她低垂的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红润的小嘴,陆华 枫竟有些痴了。 良久未听他说话,林雪筠不由抬起头来,见他正呆呆地看着自己,心中一 阵慌乱,脸也愈加红了,嗔道:“你看什么?” 陆华枫一怔,不好意思的收回目光。 林雪筠道:“现在你会武功的事只怕瞒不住了。”陆华枫道:“他们迟早 都会知道的,我总不能隐瞒一辈子吧。”林雪筠轻轻地道:“从今以后你恐怕不会 有太平日子过了,天龙教决不会放过你的。”陆华枫道:“这个我倒不怕,只是连 累了你。雪筠,对不起,真不该把你扯到这浑水里来。”林雪筠嫣然一笑,道: “你怎地这般客气起来?” 她看着窗外,雨早已停了。她忽然垂下头,轻轻地道:“我们该分手了。” 陆华枫一惊:“为什么?”林雪筠道:“我们一起走……终究不方便……”陆华枫 呆了呆,道:“你说得也是,只是……”林雪筠急急地道:“就此别过吧。再见, 陆……大哥。” -------- 世纪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