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掌 狮牙神拳 次日一早,尉迟鹰便借用餐之际,以夜间长啸之事向君忆情道歉。 君忆情摇头笑道:“贤侄何必为此事道歉?学武之人夜半练气乃是寻常之举, 偶作吐纳之声在所难免。妾身尚未恭喜贤侄,以贤侄如此年纪,便能气游紫府、冲 破十二重楼,真是可喜可贺。” 气游紫府、冲破十二重楼,均是内家练气的术语。说来容易,要达到此番境界 却着实不易。许多人限于资质或者修炼不得其法,苦练一生也未必能达此境界。因 为内功能达到这一极高境界,那么距“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最高境界便不再是 遥不可及。 尉迟鹰尤自半信半疑,不信自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有此成就。 君忆情何等聪慧,美目一转,已知尉迟鹰心中所想,笑道:“贤侄不妨出外试 击一拳,便知真假。” 尉迟鹰依言走到大厅外,君忆情和冷艳华在一群侍女簇拥下也走出大厅。 厅外花木扶疏,馨香淡雅,其间点缀着几座假山,嶙峋磋峨。尉迟鹰随意走了 几步,潜运“化血神功”,面上青气大盛,大喝一声,十二成功力的“狮牙拳”遥 击一丈外的磷峋假山。 一拳既出,声息全无,连灰尘也未溅起一星半点,那座一人高的假山更是毫无 动静。 冷艳华和一众围观的侍女虽知尉迟鹰武功惊人,却绝不相信尉迟鹰能在一丈外 碎石于无形,见状无不吃吃而笑。唯有君忆情一人神情凝重,微微点头。 尉迟鹰对自己这一拳也无多大把握,不知后果如何。冷艳华笑过之后,随即想 到这么令一来岂不令尉迟鹰当面难堪?她轻轻一扯君忆情的衣袖,低喊了一声: “娘……”意思是让母亲说几句话安慰一下尉迟鹰,化解这一难堪场面。 君忆情却轻叹一声,摇头道:“傻丫头,你们再仔细看看。” 冷艳华莫名其妙,随众人一起扭头再看,不觉大吃一惊。 只见那座假山,已不知何时出现了十余道裂纹。每道裂纹犹在慢慢扩张,发出 “吱吱”的声音。先是石壁剥落,再是细碎石块纷纷落地。片刻后,那座一人高的 假山竟“哗啦啦”变作一堆碎石,散了一地。 冷艳华和一众侍女只看得目瞪口呆,呆在当场。就连尉迟鹰自己也没想到他功 力竟突飞猛进至如此进界,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君忆情凝视着满地碎石,神色颇显沉重。好一会儿,才幽幽道:“恭喜贤侄练 成狮牙神拳,令狮王绝学再现江湖。但妾身却有一言,不吐不快,还望贤侄见谅。” 尉迟鹰忙道:“前辈有话请讲,晚辈洗耳恭听。” 君忆情点点头,道:“狮牙拳伤人于无形,确是武林一绝。但此拳一经发出, 便是伤人内腑,碎裂心肺,实在太过狠毒。贤侄练成此拳,还须慎用,万勿轻施于 人,以免杀戮太重,上干天和,为天所忌。” 尉迟鹰神情一凛,点头道:“夫人所言极是。晚辈自习练‘狮牙拳’以来,一 心只想如何做到‘狮牙啮齿,伤人无形’,却从未想过此拳过于狠辣,极易伤其无 辜。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受教了。” 冷艳华在一旁看着那堆碎石怔了一会,忽道:“娘,这门功夫好厉害。我也要 学。” 君忆情摇头笑道:“这‘狮牙拳’乃是狮王的独门武功,娘又不会,怎生教你?” 冷艳华微微一笑,忽然扭头道:“尉迟大哥,我用家传的‘落花无影剑’换你的‘ 狮牙拳’好不好?今后我若再遇到坏人,也不必跟他动手了。隔的远远的打他一拳, 就把他打死了,岂不有趣?” 尉迟鹰不防冷艳华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心念一转,立即点头道:“冷姑娘既然 愿意学,在下自然原意传授。” 话音刚落,君忆情已笑骂道:“两个都胡闹。华儿,你以为这‘狮牙拳’是什 么人都能练的么?”冷艳华大为不服,看了尉迟鹰一眼,道:“娘,他既然能练成, 我也一样能练成。” 君忆情摇头笑道:“你这傻丫头,哪里知道练狮牙拳必须以至阳至刚的浑厚内 功为基础。若以阴柔内功强行练此刚猛武功,非但难见其功,于自身反有大害。” 冷艳华听母亲这般说,方才不敢再多言。君忆情又勉励了尉迟鹰几句,方才离 去。冷艳华不知怎地,心中无端担了一份心事,也默默随母亲去了。 到了晚间,冷艳华要与母亲同榻而眠。君忆情知道女儿必有体己话要说,也就 答应了。 果然,上床后,冷艳华立即乘机问道:“娘,他既已练成‘狮牙拳’这么厉害 的武功,天下除了娘以外,还有人能胜过他吗?”君忆情沉吟了好一会,才轻叹道 :“他现在的武功,已经绝不弱于狮王当年。武林中能胜过他的,已是少之又少。 便是娘,也无必胜把握。” 冷艳华睁大了眼睛,奇道:“娘,您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吧?” 君忆情笑道:“娘绝非夸大其实。尉迟鹰确是一个学武的奇材,可说天赋异禀。 二十几岁就能达到这样的成就,确是让娘也颇感惊讶,但这却又是事实。唉,这样 的人,偏又拜在狮王的门下。他若不在武林中掀起滔天巨浪,那倒是奇事了。” 冷艳华奇道:“娘,你这样悉心指点他的武功,就是为了让他在武林中掀起滔 天巨浪?”君忆情微微一笑,道:“傻丫头,娘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他武功高, 你日后有他照顾,自然稳妥许多,娘也就放心了。” 冷艳华顿时面红耳赤,娇羞不依道:“娘,你说什么呀?人家干么要他照顾? 难道艳华连照顾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么?” 君忆情摇头道:“你这孩子,在娘面前还打马虎眼。你实对娘说,这许多日子 相处下来,你们感情进展如何?” 此言一出,冷艳华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娇嗔道:“娘,你怎么这样问人家?” 君忆情知其害羞,微微一笑,伸臂将女儿搂住,轻声道:“傻孩子,有什么好害羞 的,跟娘说,不打紧。” 冷艳华迟疑半晌,终于轻声道:“唉,让女儿怎么说呢?”声若蚊蝇,耳音若 差了半分,便再也听不见了。 君忆情笑道:“是怎样,便怎样说好了。” 冷艳华轻咬樱唇,想了好一会,吞吞吐吐道:“娘,女儿直到现在,也不知他 究竟是怎么想的。” 君忆情听女儿语气不对,芳心一跳,追问道:“难道尉迟鹰从未向你透露半点 情意吗?” 冷艳华俏脸一黯,轻轻点了点头。 君忆情柳眉微颦,思索女儿话中的含意。她细细回想平日所见,也确实如冷艳 华所说,看不出尉迟鹰有任何异常举止,更不要说表露爱慕追求的意思了。 这些日子尉迟鹰虽和冷艳华朝夕相对,但却绝非外人所想那样。他每日所谈, 除了武功,便再无别话。言语之中,更是绝无半分涉及儿女私情。 有几次,君忆情故意假推身体不适,让两人自行研讨。依照常理,孤男寡女, 同处一室,自然日久生情。何况冷艳华又是貌美如仙,任何男子见了,心生爱慕也 是常理。偏偏就是这个尉迟鹰,令人捉摸不透。若两人单独相处,尉迟鹰更是恭谨 异常,慢说没有什么非礼举止,便是稍稍涉及“风花雪月”的话也没一句。 有时冷艳华也委实感到奇怪:记得自己初入江湖,但凡见过自己容貌的人,无 不神魂颠倒,苦苦纠缠。为何这尉迟鹰却能视若无睹,不为所动,难道他真是铁石 心肠? 君忆情虽是见多识广,阅历极丰之人,一时也不明白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难道尉迟鹰是因为早已了心上人,故而才对自己女儿敬而远之?如果真是这样,那 么这件事就要重新考虑了。 想到这里,君忆情也觉得此事不宜操之过急,还是稳妥一点比较好。反正现在 自己女儿对尉迟鹰虽有好感,但尚未有婚嫁之意,放一放也好。 时光飞逝,转眼间一月之期已堪堪将尽。尉迟鹰默算时日,准备回京。 冷艳华知道尉迟鹰回京在即,心中难免暗自伤心。只是尉迟鹰身为北周大将, 肩负重任,也不便挽留。 这些日子因为君忆情闭关练功,“千叶山庄”的一切事项均由冷艳华主持。按 照冷艳华的意思,想在尉迟鹰离开的前一天举办一个践行宴会,最好能等母亲出关 后亲自主持。 尉迟鹰当然不忍违拂冷艳华的好意,也就答应下来。反正明日便是君忆情出关 之日,也不会耽搁行程。 用过晚膳,尉迟鹰和冷艳华打过招呼,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自己携来的简单行 李收拾了一下。君忆情曾经给他派过两名侍女,但尉迟鹰以起居不便婉言谢绝。因 为要避男女之嫌,尉迟鹰始终住在山庄的外院,君忆情和冷艳华住的内院,尉迟鹰 无事绝不擅入。 因为冷艳华父亲早亡,所以“千叶山庄”除了一些打杂的下人之外,多是君忆 情招收的一些侍女和记名弟子。其中最出色的当然是她的女儿“白雪美人”冷艳华, 余者虽然年龄层差不齐,但总以年青貌美者居多,身处这样一个“女儿国”中,尉 迟鹰可不想在这方面授人话柄。 收拾完行囊,尉迟鹰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衫,肩头披上一件长衫坐在桌旁,抽出 放在桌案上的“青狮剑”,用一块雪白的抹布轻轻擦拭着他这件视若生命的利器。 夜色渐深,原本灯火通明的“千叶山庄”渐渐隐入黑暗,外面的更鼓声表明目 下已是初更。窗棂中透过一片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尉迟鹰却没有上床安歇,他 将擦拭好的“青狮剑”放在桌案上,又起身泡上一壶浓茶,拿起桌案上一本《春秋 》看了起来。 在他的书案上,留着一封兰花信札。 这是他今早出门后回来发现的,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今夜三更,冒昧私访, 诚请大人见谅。”下面并未署名。 从信札的笔迹上看,是个女子的手笔,能在自己出门之际将信札放在书案上, 这个人应该是“千叶山庄”的人。尉迟鹰不明白,在这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千叶山 庄”,怎么还有人想要来“深夜私访”,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虽然尉迟鹰一时无法想明白此节,但有人要来“私访”,他当然不能上床睡下, 只能恭候对方大驾光临。约莫三更时分,外面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有人正朝自 己这个方向走来。 尉迟鹰抬头瞥了一眼窗外,左侧窗棂现出一个黑影,来人向屋内窥探了一眼, 立即走了过去。随即,门外传来几声轻轻的叩击。 尉迟鹰不动声色,沉声道:“请进。” 门扉一启,一个身着绿色劲装的健美女郎悄然走了进来,敛妆一礼,媚声道: “小女子碧瑶,见过大人。” 尉迟鹰放下手中的《春秋》,双目炯炯,上下打量着深夜造访的预约客人。此 女绿衣白肤,明艳夺目。眉如弯月,眼似秋水,美的异乎寻常。特别诱人的是她的 身段曲线,隆胸细腰,长腿丰臀,显得甚是妖娆丰满。 尉迟鹰想起来了,这个碧瑶是君忆情的记名弟子之一,半年前才投在“千叶山 庄”门下。据说有一次冷艳华出庄办事,这碧瑶正遭遇数名暴徒袭击,眼看性命不 保,冷艳华出手救了她一命,事后碧瑶千恩万谢,一定要拜在“千叶山庄”门下, 冷艳华看她可怜,无依无靠,也就答应了。 君忆情觉得这碧瑶有些华而不实,本无意收她,只是女儿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 也就勉强将碧瑶列入记名弟子,传授了一些比较粗浅的武功。尉迟鹰来到“千叶山 庄”之后,这女子似乎就对他特别有好感,老是用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盯着他,似笑 非笑,令尉迟鹰心中极感不快。 如今她竟敢公然留书,深夜前来,尉迟鹰更感不悦。但在礼貌上,他又不能不 应酬一下。 碧瑶似乎并未发现尉迟鹰神色不悦,轻盈地扭动腰臂,走近桌案,未语先笑, 娇柔道:“深夜而来,打搅大人清梦,还望大人见谅。” 尉迟鹰微微皱眉,道:“你既知深夜会打搅本座,为何还要前来?” 碧瑶轻笑道:“大人问得是。只因小女子久慕大人威名,只是无缘得见。今闻 大人远来山庄,本欲早来拜望,只是微贱弱女,不敢随意冒犯虎威,恐惹人耻笑。 这两日听说大人即将离去,再拖延恐无机会,故而贱妾才会不顾千秋笑柄,深夜前 来,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尉迟鹰淡淡一笑,道:“哦,原来是这样,那么姑娘可否见告,你来见本座, 究竟是所为何事?” 碧瑶俏脸忽然掠过一抹娇红,低声道:“小女子是来送礼的。” 尉迟鹰皱眉道:“本座与姑娘素无瓜葛,为何姑娘要送礼于我?”碧瑶俏脸更 红,柔媚万状道:“因为大人乃是人人景仰的大英雄,碧瑶仰慕已久,早想能有机 会表示小女子的这一番心意,所以这份礼物大人一定要收下!” 尉迟鹰双目微眯,淡淡道:“姑娘有此心意,本座已经感激不尽,可惜无功怎 敢受禄,本座只能拒绝姑娘的好意了。夜色已深,姑娘还是请回吧!” 碧瑶幽幽道:“大人真的这么忍心,碧瑶不顾千秋笑柄前来,大人连小女子所 送的是何礼物也不看一眼,就让小女子离开吗?” 尉迟鹰闻言一怔。这碧瑶姑娘如此郑重其事,深夜前来,也不知要送什么礼物? 若自己推辞不看似乎反倒过了,不如让她拿出一见,看过后再让她快些离开好了。 反正无论她是何用意,都不要让她如愿就是了。 想到这里,尉迟鹰点头道:“姑娘说得也是,那么本座就看看好了。姑娘要送 的礼物何在?” 他目光在碧瑶身上转了一圈,心中大感不解。这碧瑶双手空空,并没有任何物 品,而她身上那一袭贴身劲装,虽将她玲珑浮凸的美好曲线衬托得触目惊心,但并 不像能放下什么东西。 这女人要送的是什么? -------- 起点中文